几个月过去, 深洞边缘的草木长高了不少。陈南等人将陈老五放在洞口前,回头开始架木垛。陈老五一直在缓慢挣扎,锁链咯咯哒哒地响着, 像是某种预告不详的钟声。
吴善婆两只手无意识地抓在一起,她总觉得哪里不对, 巨大的不安感像是攀附在她背后的恶鬼一样笼罩在她头顶。
她闭上眼睛在心中默算,念了好几遍,都得到了和之前一样的结果大凶, 务必要除掉污祟之人。
换做平时, 她该放下心了, 但此刻, 多年来留下的经验还是让她谨慎了一次。吴善婆想了想,走上前跪倒在陈老五面前。
妈?陈南注意到她的举动, 转头叫了她一声。
吴善婆抬手,示意他别说话。她双手按在额头,哑声念了一长段不知名的文字,身体随之拱起, 就这样缓缓地,缓缓地将额头贴在了陈老五难辨原本面容的脸上
徐微与眉心处一凉, 跟着吴善婆闯进了一片暗色中。
她在读陈老五的记忆!
徐微与只觉后背被人狠狠推了一下,本来就模糊的自我意识彻底散开,跌跌撞撞地栽进了一片泥水中。
哗啦!
才下过雨,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草叶清香。徐微与撑地站起身, 狼狈地抹了把脸上的泥水,下手拧湿哒哒的衣服, 一边在嘴里低骂地滑,一边往他平时住的草棚子走。
真倒霉, 这下又要洗衣服了,他想道。
经过洞口时,他如往常一样继续往前走,却突然听到了一点不寻常的声音。
叮
叮
有点像石头砸岩壁发出来的响动。
徐微与凝神细听,发现这响动居然是从深洞里传出来的。怎么回事?
他走到洞口,探身往里面望去,深洞里面黑黢黢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徐微与想了想,试探朝里喊道,谁啊
谁啊谁啊诶诶
回声一阵一阵传回来,除此之外,只有一片安静。徐微与等了一会,直起身,怀疑自己刚才听错了,抬步正打算离开,就听见里面又传来了叮叮的敲击声。
而且这一次,声响比之前的大了许多。
完了,别是哪个死孩子瞎玩,跑过来掉进去了。也不知道掉了几天,连喊救命的力气都没了。
徐微与匆匆回草棚拿了麻绳,一端缠在洞口边的一棵树上,打好结,另一端系在自己身上。
他这两年一直在村子外干旅游攀岩的安全员,所以也没做什么额外的准备,叼着手电直接跳了下去。
洞里先是直的,下到十米多深的地方以后,徐微与的脚踩在了石壁上,他用手电筒照过去,发现前方出现了一个向里延伸的甬道,清冽的地下水正顺着甬道内侧流淌,因此,地面很安静,完全没有多年扔下来的祭品的痕迹。
徐微与循着那阵叮叮声朝里走去。
一步、两步一米、两米。
除手电光以外的其他光线彻底消失,耳边只剩下地下水的潺潺声和愈发明显的敲击声。
在走到快三十米的地方,徐微与停了下来。他身上这根绳子只有五十米,再往前走就不太够用了。也不知道村里其他人平时下来带多长的绳。
如果当时有人和陈老五一起看洞口,就会告诉他,他们从不下嚟喇的巢。这地方根本不该活人踏足。
诶有没有人啊徐微与喊道,又往前走了两步。
说来也奇怪,这个深坑接近洞口的地方,石壁非常光滑,像是被打磨过一样,越往里走越凹凸不平,四周跟狗啃的一样,全是一道一道狰狞的印子
徐微与不住看向周围,晃动手电,突然间,前方曲折的石壁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影子。他先是一惊,然后呆滞地盯着那里
他看见了一只正在往人身体里钻的蜘蛛。
徐微与的眼珠下移,怔怔和它对上视线。
它用八只步足撑在地上,看起来柔软的、因为第一次缩小,所以折叠得不那么规整的躯体不规律地鼓动着,尽力让自己贴合那张敞开在地上的人皮。刚才徐微与听到的叮叮声,就是它的步足尖端打在地面上的声音
也许也不能叫地上的东西人皮。
他还有骨骼还有内脏和呼吸,只是从背部被打开了而已他还是个活人??!
徐微与脑子嗡的一声,脚下不受控地后退了一步。
啊他张开嘴,含糊地发出了一个单音。
几只黄色的竖瞳在蜘蛛的躯体上游走,它不太娴熟地晃动到对着徐微与的这一侧身体上,没什么情绪地打量着这个闯入者。
噗。
徐微与听到了很轻的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