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滴轻轻落下[娱乐圈]》 第1章 《水滴轻轻落下[娱乐圈]》作者:丁灯【完结】 文案: 游承静躲了死对头五年,一朝不慎上错车,枕着对方大腿睡了一路。 梦中,还倾情上演了一出五年前的“告白”。 惊醒后,看清来者何人,只觉噩梦重演。 一别数年,鸟人混成顶流,但流氓属性不减。他被对方使坏按住,当着媒体,猛亲一气。 从出道起就不温不火,一出#漫游 车内激吻# 的热搜,惹得他流量爆表。 当年为了躲人,自愿放弃大好前程,再相逢时,噩耗却接踵而至。 得知自己和对方被强行安排进恋综炒cp,游承静疯狂吸氧。 绝食抗议未果,病床上醒来,崩溃地对上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本以为是年少怨侣的互撕日常,难料节目上,这不可一世的顶流性情大变。 平日对谁都臭着一张脸的人,唯独对着游承静,百般伏低做小,疯狂倒贴。 这“小糊咖”还不领情。 粉丝们公愤,怒喷游承静八百条街。 叶漫舟转头喷回去。 游承静继续不领情。 真心话大冒险:曾互为练习生,也做过室友数年,如何定义你们昔日的关系? 游承静:水火不容过五年。 叶漫舟:同床共枕过五年。 游承静:恨过,现在还恨。 叶漫舟:爱过,一直都爱。 “当水滴轻轻落下,我走过春秋冬夏,用昨日的爱意,种今日的花。” -资本阔少混世魔王深情攻x要事业不要命美强惨受 -破镜重圆恋综文,交替少量回忆杀 -前期欢脱向,后期酸甜口 内容标签: 破镜重圆 娱乐圈 轻松 日常 追爱火葬场 综艺 搜索关键字:主角:游承静,叶漫舟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光阴漫舟,岁月承静 立意:珍惜所爱 第1章 时隔五年,游承静打死也不会想到,会和叶漫舟这鸟人以这种方式重逢。 姓叶的那会在华盛可谓是臭名昭著,一向以拳打三期练习生,脚踢六寝宿舍楼著称。彼时二人都是华盛刚签约不久的新人,游承静当初未见其人,先闻其恶,只觉务必得会会这鸟人,这么没天没地没朋友,还没被开除,此等“三没”产品肯定多多少少有两下。 结果会完第一面后,他就没规没矩没道理地沦陷了——一帅帅到心坎上,鸟人一秒变情人。 喜欢上叶漫舟的时候,觉得他哪哪都好,看他喝个可乐都具有浑然天成的逼格——天空一声巨响,帅比闪亮登场,帅比单手开可乐,帅比一股脑吨吨吨,帅比吨吨完又说静静,靠靠。 当初那个叫静静的傻小子就给他乖乖靠在怀里了,心说我靠,这鸟人,真他丫的靓! 数年后,游承静看到电视里叶漫舟再度做出这种单手开罐一口闷的拽样,心里也只有一个印象:这鸟人,真他妈的装。 姓叶的共有三宗对不起游承静的罪。 第一宗罪是姓叶的老不爱说实话。比如姓叶的三番五次背着游承静打架惹事,比如姓叶的常常借口练舞受伤骗来游承静半晚的马杀鸡伺候,再比如做室友五年,姓叶的从没告诉过自己他真实身份是华盛董事长的独生子——这姓叶的龟孙,他竟然不跟他爸姓。 游承静曾自以为是攻破了他的心防,结果发现这鸟人的心防简直比铜墙铁壁还牢不可破。好比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他这只苍蝇用了一整个青春妄想去叮开那块缝,才发现他认错蛋了——这叶漫舟压根是块铅球,他丫的天衣无缝。 第二宗罪便是姓叶的身为一个臭直男,老爱撩骚他这个小弯男。 游承静那会真是想方设法表明出自己的性取向,奈何对方压根无动于衷。结果就是十几岁血气方刚的年龄,他常常跟自己挤一张床上,偶尔这亲那搂,常常上下其手,坚持勾引挑逗,俨然罪大恶极。 游承静曾经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弯男,就被这鸟人害得精神内耗了五年,虽然事后成功逃离魔爪,但创伤应激亦是如影随形。 俗话说直男撩弯,牢底坐穿。 俗话又说男团不卖腐,不如烤红薯。 出道后的游承静,每当逢上直男队友营业,如患不治之症,久而久之,他这个全队唯一弯男竟成功斩获粉丝们“铁血直男”的美称。可谓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还变种了,瞎他丫开出一大片。 第三宗比前两宗恶劣多了,是他和姓叶的彻底掰了的导火索,介于此事性质严重,五年过去,仍有深刻余悸,适时再宕开一笔。 总而言之,经历了漫长的揪心后,游承静某一刻幡然醒悟,在出道前夕果断毁约退团,冒天下之大不韪地加入对家团体,成功博得了很多很多人的辱骂和更多更多人的关注,自此黑红五年,一路给黑上粉红。 至于叶漫舟,凭借雄厚的资本、还算过的去的业务水平、和一副相当能过的去的皮囊,不费吹灰之力登顶顶流。 正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些年来只要有和叶漫舟对峙的场合,游承静一三五头痛脚抽筋,二四六感冒肌无力,实在躲不过去,他远在天国的母亲也一定会突然托梦所念,导致那个墓他不得不扫,那个孝他不得不尽,那个席他也是不得不缺。 第2章 他这么小心保持距离,全力捍卫防线,就是要用种种反应昭告天下,游承静和叶姓顶流绝不对付——毕竟你遇到孙子,只能装龟孙。 难料他龟孙五年,一朝松懈,竟坏了大事。 万明酒店内,刚刚赶完通告的游承静已整整两天没合眼,奈何晚上还有场红毯典礼,正身心俱疲地走进车库时,手机铃响了。 游承静看了眼,是队友。他上气不接下气地接来:“喂。” 朱穆空语气傻帽:“喂静哥,忙什么呢?” “忙着走路。” “走啥路累成这样?哥你去西天取经啊哈哈。” “嗯嗯,缺个逆徒呢。” “好的师傅,容我先大闹天宫完。” “跟你猴哥凑什么热闹?咱先回高老庄吧。” “甭乱认祖宗,我空字辈的啊!” 没余力贫下去了,游承静此时已经困得眼冒金星,“说,又什么事?” “一个好消息和坏消息,你先听哪个?” 他不假思索:“坏的。” “还是先听好的吧。” 朱穆空讪笑:“我们这边有场采访耽误了,可能要很晚才到,太后说让你今晚代表我们一个人走红毯。” “这算哪门子好消息?” “独领风骚啊哥!” 他仔细想象了一下场景,社恐犯了。 游承静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更有良心:“麻烦转述给她,咱们是一个团体,分开走成何体统?我必须等你们一起。” “天呐哥,没想到我们在你心里这么重要......” 朱穆空团魂燃起,感动得直哽:“你放心好了,我们一定尽快赶来!” 还能在车里多补会觉呢,正合他意,游承静答应完又问:“坏消息呢?” “这个这个......哥你先去,到了地我再跟你说嘛嘻嘻。” 口气那么神秘,不知又在作什么妖,奈何游承静此时已然困到无心搭腔,昏暗的车库,刺鼻的气味,一度加重了他的神志不清。 挂断电话,强撑着最后一丝精神找车位,在车库里瞎转大半天,瞥见目标车辆,迷糊糊靠近后,被车漆的外光一晃。 开了好几年的迈巴赫,怎么跟刚买似的? 偷偷送去洗车都不告诉自己,小程这人真是的。 游承静腹诽之余,倍感宽慰,三步并做二步,车门一拉眼一闭,忙着找周公谈笑风生去了。 万明酒店,大厅内忽地闪进个身影,长身长腿长胳膊,走路时脚步轻得像飞,分明没音,却莫名给人感觉动静挺大。 门口那瞌睡连天的迎宾员都给折腾醒了,眯眯眼往那人一瞥,猛一激灵。 有些人叫耐看,第一眼不对劲,第一千眼可能就看顺了。然而那家伙简直帅得特别利索,第一眼和第一千眼是相同感觉,让你绝没法犹豫,没法挑刺,帅就一个字——何况那张脸太顶事了,冷着脸不说话时,全世界能陪他不快乐似的。 叶漫舟现在不说话,看起来也不太快乐。 刁文秋在耳麦咆哮:“老大,求你了,今晚让我跟你一辆车吧!” 叶漫舟没回复,走着路面无表情。 “我再也不在你车里吃臭豆腐了,你就原谅我吧!” 背景音里,仇旗在幸灾乐祸:“大胆刁民,一再触怒龙威,还想染指队长宝座。” “老狗你嚣张什么,臭豆腐不就你买的!” “我逼你在人车里吃了?” “我特么赶一天通告人都快饿死哪管得了那么多?” 叶漫舟按下电梯键,“刁文秋,你去坐仇旗车,吃屎我都管不着。” “——不要啊,我宁在老大劳斯莱斯上哭,不在他仇狗副驾驶上笑。” “——叶少请自重,当咱这公共厕所呢?” “——仇老狗我警告你给我放尊重一点!” “——谁让你素质低下?人人得而诛之。” 噼里啪啦几阵响,电话那头立马乱成一锅粥。叶漫舟听得脑瓜子疼,抬手要挂。 刁文秋还在大呼:“反正车没锁!我化好妆就去占位,老大他总不能把我扔出去......” 叶漫舟利索地挂了电话,心说他不仅能把他麻溜扔出去,还能让他再也见不了明天的太阳。 刁文秋这小子就是丫的欠抽,没出道前成天觊觎他室友,出道后成天觊觎他的幻影副座,叶漫舟一直忍他很久了。 他把手机往兜里一揣,几根手指在兜里捏得咯咯作响,消磨他不耐的脾气。 从电梯下到车库,快步一圈,没寻着眼熟的车,突然想起,这两天幻影送去清洗,今天司机开的是家里那辆迈巴赫。 买这辆车时居心叵测,买来后也没开出来过。长啥样来着? 叶漫舟掏回手机,在搜索框添加关键词:游承静,红毯,迈巴赫。第一张就跳出来对方扶着车门下来的照片。 叶漫舟在那张脸上走神了好几分钟,又用两眼把车型记住。 他收手机,抬头扫荡车库,瞄准目标,往车边走,冷不防从窗户瞥见后座一团人影,脚步一顿。 兔崽子,动作这么快? 正好一肚子邪火没处撒,这可真是沙包找上门来。叶漫舟黑下脸,准备好拳头,扶上把手——车门敞开,他微微一愣。 滴答,滴答,四面八方,似乎哪里有水滴轻轻落下,过去的一切在一下接一下的水滴里新陈代谢,在那重逢的瞬间,滴答,滴答。 第3章 那张不太开心的脸,从早到晚冷了一天,突然丰富起来。 好久好久没回到这场梦里。 认识叶漫舟的第四年九个月零五天,也是喜欢叶漫舟的第四年九个月零五天。 游承静又回到了那傻小子某一天的晚上,这一晚上和他五年里许许多多的晚上没什么两样,花一整个白天从叶漫舟那里算计一点入不敷出的爱意,再花一整个晚上的时间慢慢消化,慢慢傻乐,特别值得。 今天两人练舞时被老师骂了,双双留下来加练。叶漫舟跟他说,妈妈的,等咱们以后出道就不用遭这罪了。 游承静问,咱们什么时候能出道啊。 叶漫舟说,快了。 游承静又问,你怎么知道一定能啊。 叶漫舟说,我就是知道。 他说那句话时超有魄力,超有气势,游承静于是超级喜欢。 那会真的还挺爱他,爱得虽有贼心,却没贼胆。奈何贼胆一年里也总有那么几天一反常态。譬如前一阵在食堂,叶漫舟顺手把他唇边一粒米捏掉后,又若无其事地嚼进嘴里,此举直接让游承静的贼胆呈现宇宙级大爆炸—— 铁一样的事实一,叶漫舟有严重洁癖。 铁一样的事实二,叶漫舟对他一点也不嫌弃。 铁一样的事实三是什么,游承静想都不敢想。 然后游承静就安分不下去了,只想破格干点啥,今晚必须干点啥,首先想越界,其次想踩雷,然后想he......最后就不想了,再想就太高瞻远瞩了他害羞。 叶漫舟还在隔壁浴室冲澡,他在床上给自己排练踩雷预备战,首先,跟叶漫舟坐一起,其次,跟叶漫舟脸对脸,最后,张嘴抛出那句话:愿意处么? 此句乃游承静精心准备,进可攻退可守,短小精湛又不失深刻,旨在杀他个措手不及,杀他个无处遁形,杀他个杀人不眨眼——杀不了就说自己看电影学的,装他丫的蒜。 实战演习却强差人意,就这简单四个字,他老能成吞成个单调递减,说到“愿”还凑合,说到“意”面部表情就开始轻微抽搐,说到“处”字他舌头就开始彻底打结,最后连个语气词都在嘴里销声匿迹了,可把他愁坏。 这可不行,没给敌方战败,先被自己的舌头打败了。 游承静在床上天人交战了半天,努力想象对面是刚美人出浴的叶漫舟,肺腑深呼吸,一二三一二三,叶漫舟坐好了,叶漫舟擦头发,叶漫舟帅死了,叶漫舟说你干嘛老盯我看? 感觉来了。游承静喘两口气:“愿——意——” 太过入迷,都没察觉,他的嘴和几步之外那扇门一起打开了—— “——愿意处么?” 热气腾腾的人刚走出浴室,蓦然愣在原地。两人面面相觑。 滴答,滴答,水滴顺着叶漫舟的额发轻轻落下。 游承静躺车里吓出一身冷汗,恍惚间想起自己这是在梦里,这糟心事都他妈过去好多年了。 他放心了,打了个哈欠迷糊眼,半梦半醒间,脖颈下有团软软的在一起一伏。游承静心想他这枕头怪好的,有温度,会呼吸,高端又灵动。 虽然小程助理一向对他那么贴心,但是一直睡人腿肚还蛮不好意思。游承静睡眼惺忪地动了动,听到一个声音低低地落了下来。 “愿意。” 游承静匪夷所思,心想这怎么的,还在梦里么? 他迷觑眼,模糊糊的视野里,只见叶漫舟正俯在他脸边,嘴唇微微翕动,瞎嘀咕什么呢? 游承静侧侧耳,还认真听了一下。 叶漫舟就低低头,更认真说了一下: “我愿意。” 游承静一脸神游,和他对视好几秒,默默闭上眼。 什么噩梦,还挺黑色幽默。 ...... 三秒后,他猛地睁大眼睛。 第2章 也曾和那双眼睛狭路相逢。 十年前,初次谋面,那人眼睛里的一切细节都明明白白地告诉了你,很不高兴见到你。 十年后,还是面前这么一双眼睛,这么混不吝地一耷拉,视线掉得东一把西一把,永远在走神,永远在不尊重人,永远的笑不在调上。 游承静眼珠子眨巴一下,再眨巴一下,如果目光有力度,他肯定都要撅得这人脸上一道一道的,仿佛只恨不能把自己眨巴回梦里。 奈何梦里那头也挺造孽,这鸟人简直不给自己留活路。 “嗨。” 叶漫舟往他笑了一下,那个绝非善茬的笑让游承静一秒回到青春期了。他悍然坐直,而后冷不丁一趔趄——绝望地看着自己往对方胸口倒过去。歇菜太久,腿麻。 叶漫舟扶住他,“静,这么热情。” 游承静全身一麻,猛地把他推开。 “你?” “我?” “你在这干什么?” “给你当枕头呗。” 叶漫舟说着往他一笑,还是那么欠,臭德行简直一点没变。他感觉自己又快应激了。 游承静忽然意识到哪里不对,往车内定睛一看,当场石化。 奶奶个腿,上错车了。 车正穿风破道地开着在,游承静扶额捂脸。 “叶漫舟。” “哎。” “为什么不锁车?” “忘了锁。” “当我空气么?” 第4章 “没有啊。” 游承静崩溃:“那怎么不叫醒我?” “不舍得。” 他愣一下,只见叶漫舟往自己淡淡笑着,一张俊脸横在那,瞎他妈的亮眼,忒他妈的遭罪。 游承静在那兀自痛苦着,叶漫舟像大尾巴狼没装过瘾,轻轻安慰他:“走红毯,咱俩顺路,放心。” 说完就彻底不放心了,他抬头对司机吼:“停车!” “开着呢怎么停。” “靠边停!” “没边靠。” “叶漫舟!” “我在呢。” 游承静转头,看对方往自己慢腾腾地笑。 他反手去抢车门,叶漫舟忙拦住他腰,游承静整个人一下子毛了,“别碰我!” 叶漫舟继续碰,一边碰他一边淡定:“静静,你先冷静。” 冷静他犊子,再冷静下去手都快捞进他衣服里。游承静誓死反抗,两条胳膊和他拼命扭打一团,恰逢此时车辆紧急一刹,两人都不由自主地往下栽倒—— 要不是叶漫舟扣着他脖子死死不动,他肯定能躲过去。 脸对脸闷了好几秒。太阳穴突突直跳,大脑瓜嗡嗡直响,臊到烧伤严重,一根筋也接不上来。 游承静瞪大眼,看叶漫舟眼睛半眯,往自己挑了挑,笑得挺有谱。 这鸟人,就会玩阴的。 游承静感觉自己彻底应激了,反手揪他头发。叶漫舟嘶一口气,撒开嘴,游承静见势跳出一只手,猛甩他一掌。 “——啪!” 叶漫舟挨完那一掌,脸错开在一边,先是一愣,再是一笑,抬头看着他,像个腼腆过头的流氓。 游承静哪来得及解析流氓微表情,一逃离桎梏就火速扳开车门,破门而出的瞬间——他微微一愣。 正对眼前,人头济济,闪光云集。 “咔嚓咔嚓......” 成百上千的镜头,通通烙在自个那张面红耳赤的脸面上。 游承静感觉自己全身血液哗啦一声沸腾了。 红毯一大片一大片往前连,游承静一转身往后走。有工作人员大声提醒他:“静哥走错方向了!” 游承静头也不回,崩溃边缘,只想跑路。 昏天黑地逃到候场区,跑到间休息室摔门反锁,后背慢慢滑着门,席地而坐。脑袋顶个大锅炉一样,四面八方的血都在来回烫他。 游承静郁闷得想死。 知道姓叶的天克他,他惹不起还躲不起?那么窝窝囊囊地一躲五年,一不留神就翻车,还翻得这么彻底? 靠着门根大喘气,边思人生边自闭。好半天后,手机铃响了,扒出来一看,是经纪人吴舒晨。 他按下接听键,两眼一闭,等着听死讯。 吴舒晨显然已从现场线人那得到第一手消息,上来就单刀直入:“你跟叶漫舟怎么回事?” 游承静沉默。他跟叶漫舟怎么回事?他跟叶漫舟事情大了!丫的十年烂账算不完,放在那还能一直通货膨胀。 “到底什么情况?” “我太困,睡醒才发现......上错车。” “上错车?”吴舒晨重复一遍,像讶异极了。 游承静喘口气,艰难道:“......但你也没说,今晚他在。” “你在怪我?” 游承静忙道:“不敢。” 她问:“你不敢什么?” 游承静不敢吭一点声。 “告诉你有意义?告诉你不还是那一套?叶漫舟不在你精神得不行,叶漫舟一在你百病缠身,叶漫舟是不是你病原体?” “刚刚你助理打十几个电话都弄不醒你,感情跑去脱敏治疗了?从你这睡眠质量来看,治疗得够可以啊。” 游承静捂着脸,表情痛苦。 吴舒晨火力全开完,歇口气又道:“我懒得多说,你看看这个。” 提示音一响,对方发来张截图,游承静点开一看,两眼一黑。 热搜榜首:#漫游车内激吻# “解释解释,什么意思?” 游承静盯着那“激吻”二字,太阳穴一跳一跳,切齿许久,满腔悲愤: “——他神经病!” “——你神经病?” 十七岁的游承静看着叶漫舟顶个鬼脸从门后冷不防冒出来,吓了一跳。 叶漫舟给骂得小爽一下,摘掉面具拖着他往门外走。游承静问:“去哪?” “食堂吃腻了,出去搓一顿。” “带这干什么?” “这个月已经超标外出四次了。” 叶漫舟不知从哪又翻出来另一只面具,往他脑门一按,“等会门口登记,我签仇旗,你签刁文秋,别把正脸暴露给摄像头。” 游承静把面具拿在手里端详一眼,犹豫:“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那怎么?刁文秋之前还老用你名字在食堂吃蛋糕。” 华盛的练习生严格控制饮食,但每个人每周可以登记名字领一次蛋糕。 游承静道:“阿秋长身体呢,我看他每天都说自己吃不饱,好可怜的。” 叶漫舟斜他一眼,“长身体?横着长?” “年龄小嘛,让让孩子。” “差个三岁,能上天还是下地?”叶漫舟特看不惯一样:“老拿这当幌子,干啥啥不行,耍赖第一名,你可别给我继续助长这种歪风邪气。” 游承静莫名给教训了,乖乖哦一声,又嘀咕:“但我本来就不爱吃甜的......” 第5章 “你不爱吃是你的事,不能领回来给我吃?” 叶漫舟简直跟吃醋似的,一条胳膊把他兜进怀里,“他你谁?他凭什么领?轮得着他?” 太霸气了吧,游承静偷乐一下。 “那仇旗也没惹你啊。” “他俩舍友,我株连九族。” 太子爷么,这株那株的。 游承静听得特心动,感觉自己好像那个蛊惑太子爷的红颜祸水。 到了商场,没想到正值节假日,两人逛了半天,每所心仪餐馆前全都排成长龙,保守估计排队四小时以上。游承静看着人堆感慨:“好多人啊,什么时候能有那么多人排着队来看我们啊。” 叶漫舟掐掐指头,说:“大概两年后,最多不超过三年半。” “你怎么知道啊?” “我就是知道。” 叶漫舟说着,拽拽地留给他一个背影。 真是神秘的男人,游承静一度感觉这小子肯定精通命理学,小六壬还是奇门遁甲之类的。后来才知道这厮掰指头是在数出道日呢,人家华盛太子门清着,自个条条大路通顶流。 最后达成一致,先去找个奶茶店闲坐,二人走进一家名叫卡卡的网红店,此店以饮品全代糖著称,很受游承静这种反糖人士的青睐。游承静在饮品单前琢磨了半天,纠结喝柠檬茶还是柚子茶,叶漫舟突然来了句“鸭屎珍珠。” 他就义无反顾地对柜员道:“你好来份那个鸭屎什么来着。” “好的小帅哥,一杯鸭屎香珍珠奶茶,七分糖可以么?” “五分糖吧,太甜我喝不下,要热的哦谢谢。” 点完单就开始得瑟,小脚踮啊踮儿的,笑眯眯转向叶漫舟。叶漫舟双手插兜,横他一眼,“我刚想说,怎么会有人看到这个名字还有喝的欲望?” 游承静笑容凝固,支吾几声,强行装面:“就喝就喝,我重口味。” “好好,你重你的。” 叶漫舟给他扫码买完单,扭头去了另一边,过一会看他端来杯冰美式坐在对面。游承静吸溜完两口奶茶,牢骚他:“馊水到底有什么好。” “代糖奶茶好,一口下去全是致癌物。” “瞎说什么,天天危言耸听。” “我可没瞎说,这是建立在科学依据上的有害。” 说话人模狗样的,以前生化考得还没他高呢,但是介于暗恋对象的滤镜,他不跟他计较。 商场广播开始放音乐,有个声音在那唱:“又是一年春来到,男女老少笑弯腰......” 叶漫舟一口气吸完冰美式,放下杯子,“说到腰就不得不提,我最近腰疼又犯了。” 游承静眯眼看他。 叶漫舟紧接着喟叹:“哎,上次加练力度太大,疼一周了,我最近都是忍着痛走路。” “刚刚不是走得好好的?” “那是我在强颜欢笑,实则已经快不堪重负。” 游承静轻轻蹙眉,揣着明白装糊涂,“过来我看看。” 叶漫舟就坐过来,衣服下摆给他撩开一截,偶见几块腹肌秀色可餐。游承静咽了口唾沫,装模作样摸几下,“感觉,没什么问题。” “这能摸出什么?我是内伤严重。” “真的很痛?” 叶漫舟深情中不失诚恳:“真的很痛。” 游承静给他这么盯,一下子就没了所有防线,他把他衣摆小心翼翼地理好,小声:“晚上给你按按。” 奸计已成,叶漫舟甚为满意,搂着他左右晃悠地撒娇:“谢谢静静,静静最好,爱你。” 游承静给他搂得小心脏特遭殃,砰砰直跳,感觉有小鹿快撞死在里头。 他受不了了,奶茶往桌一放,“走。” 叶漫舟愣一下,“去哪?” “现在回去按。” “饭不吃了?” 游承静看着外头那一片人山人海,“回去煮点面凑合吧,你看今天这像能吃成的样子么。” 叶漫舟勉为其难:“也行吧。” “再说咱俩还签别人名字呢,夜不归宿麻烦大了。” “我没所谓,反正他俩麻烦。” 看这人欠的。游承静无奈一笑。 叶漫舟随他起身,顺手抄来自己那剩下半杯奶茶开喝,游承静站在原地,慢慢看他一眼。 “不是说,代糖有害?” 叶漫舟往他摆手,正在显摆海量,吨吨吨一口气喝完,往垃圾桶猛一起手——一个抛物线后,正正投进,装完一个丫挺,帅了一个利索。 他扭头搭上游承静的肩膀,走出去两步,低低一笑。 “我为民除害。” “——老大,老大?” 化妆间内,叶漫舟从记忆中回神,眼看刁文秋头顶一脑门傻逼兮兮的绷带,递来一杯东西。 “好大哥,小弟孝敬您的。” 叶漫舟看一眼标签,卡卡鸭屎香珍珠,五分糖,热。 叶漫舟扭头瞪仇旗,“又瞎教他什么?” 仇旗低头刷手机,不紧不慢:“人自己狗腿,关我屁事。” 事发已过一天,#叶漫舟和游承静激吻# 那话题被花钱撤了好几次,总是没几分钟又给顶回来,此刻依旧稳居热搜榜首。 热搜前排近乎被“漫游”二人霸榜,仅剩几个无关热搜,还都是自家这傻缺贡献的。 仇旗滑到榜单底部,从后往前数——#某女星红毯晕倒#,#刁文秋被某女星绊倒#,#刁文秋紧急送医#,#刁文秋疑似脑震荡#。 第6章 刁文秋力压某女星千万热度。 仇旗发表结论:“看来比起睡美人,还是缺心眼更讨人喜欢。” 疑似脑震荡兄撩开眼皮前一截绷带,“缺心眼也比缺德好。” “不过老大,炒作炒成这样,真他妈牛比。” 他打了个响指,嬉皮笑脸:“这周咱发新歌,必爆的节奏。” 仇旗也深以为然,然完开始深究细节,“不过我是真的好奇,你怎么说服的人家跟你整这出。” 叶漫舟不吭声,对着镜子装深沉。 刁文秋起了腔:“还用说服?就老大跟静静他们俩这背景,这关系——啊?” 手机铃声骤然响起,刁文秋被吓了一哆嗦。 叶漫舟看了眼来电人,拿起手机走向门口,边走边问:“我们俩什么关系?” 仇旗朝他使了个眼色,刁文秋识相闭了嘴。 叶漫舟走出房间,清清嗓,按下接听键,“喂。” 游承静说:“是我。” 叶漫舟说:“我知道是你。” 游承静就不说话了。叶漫舟听着他浅浅呼吸的鼻哨,能想象那张脸现在是怎么个跑气儿法,很忍受似的。 他尽力把声音放得更轻:“找我什么事?” “有空么,聊聊。” “现在?” “嗯。” “哪里聊?” “电话。” 叶漫舟回头看一眼,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 他想了想,说:“没空。” “......” “最近好忙,要发新歌,有空面谈吧?” “就两分钟。” 叶漫舟随手逮住一个路过的工作人员,“哦,到我们了?” 工作人员一脸懵逼,“啊舟哥?录制不是刚结束——” “不好意思啊不好意思,这就来。”叶漫舟大声打断他,在向很远的人道歉似的,转面往手机匆匆道:“那就这样说,地址回头发你。” “嘟——”,游承静听着手机那头忙音阵阵。半小时后,收到简讯:“周四早九点,蓝湾滨江6606。” 隔两秒,对面又发来一爱心。 真被这孙子欺负得够够的。 游承静反手把手机一摔,恨得牙痒。 第3章 休息室内,朱穆空对着游承静语重心长:哥,正所谓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有些人因祸得福却乐极生悲,有些人失之东隅,却收之桑榆,要相信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天有不测风云变幻英雄出世显神威快来砍我一刀九九......呃?什么东东。 游承静面无表情地转身,把对方手机里的广告弹窗关闭,又把“祸福名言,安慰人”的搜索撤掉,手机递还给他。 朱穆空见被识破了,有点窘。穷尽毕生所学安慰游承静,却看游承静并不吃这一套,只摆手表示他不用多说,让他一个苦比静静呆会。 朱穆空只好意兴阑珊地离开休息室。过了会,暖男小王子李明望进来了,一进门就开始嘘寒问暖:哥你还好么,哥你哪不舒服?哥借你肩膀靠靠,哥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 游承静为难地看着这位暖男,却见对方并未领会他的为难,依旧热情,依旧温暖:哥你有哪里难受就跟我说,不瞒你说我考过按摩师证我很会安慰人的肉.体,哥要不要我安慰安慰你的肉.体...... 啊你心疼?我们按摩书上没教啊,心肺功能这可能涉及到中医针灸。但是问题不大,我现场学习看看能给你灸哪,哥千万别跟我客气...... 有一种暖让人如沐春风,有一种暖让人十级烧伤,显然这位暖男是后者。 惨遭毒手之际,幸得一阵铃声及时拯救了游承静。李明望接着电话,恋恋不舍地走出房间,却看游承静一脸如释重负。 他甚是欣慰,可能感觉自己真的挺暖的。 敲门声第三次响起,游承静回头看,见是洪礼清走进来,他松了口气。 “绝食快一天,晚饭总得吃吧?” 洪礼清把饭盒放在他面前,游承静没反应。他又往上垫了只手机,震动嗡嗡。 “你手机一直响。” 游承静看他一眼,“现在几点?” “六点。” 游承静挂断那个陌生的来电号码,打开饭盒一探究竟——沙拉鸡肉西兰花,本不富裕的胃口雪上加霜。 他垂头丧气:“礼哥,我想吃上次那家牛排。” “这是牛排啊。”洪礼清靠着椅子逗他,游承静反应淡淡。 洪礼清又说:“那家店周四不开门。” “跟钱有仇?” “跟你有仇咯。” 游承静嗯一声,“那我仇人不少。” 话音未落,手机再度震动起来。洪礼清笑了笑,“这又哪路仇人电话追杀你呢?” 游承静把手机拿过来,掂量在手心。 数日前在吴舒晨胁迫下,硬着头皮给叶漫舟拨打了那通电话,哪晓得对方丢了个地址就开始玩消失,可把他气得够呛。 多年不见,此人脸皮功夫是越发深厚,电话里都能直接上演无赖戏码,这要真见面那还得了?他自认这个鸽子放得实在是情有可原。 游承静没有表情,开启手机静音,获得短暂平静。 沉默一会,游承静问:“哥,你心情很差的时候,都是怎么缓解的?” 第7章 “出去走走。” “有点难度。” “别露脸,戴口罩。” “被认出呢?” “装是自己亲戚。” 游承静觉得建议可行,谢过一声,带好装备,说走就走。 临行前洪礼清叮嘱他:“不过如果有人非要跟你合影,还是得答应,不然会被黑耍大牌。” 游承静借了一只铪蟆镜武装上脸,“哥好有经验,经常被认出么?” “从没被认出。”洪礼清背对他,低头吃了口沙拉,“我又不是大牌。” 游承静依靠护栏,感受江畔凉风阵阵,夜景多姿多彩,唯一的遗憾就是背景音乐。 街边卖艺的小姑娘唱歌挺在行,就是音乐审美不太行。游承静听她唱完一首叶漫舟的口水歌,迎来一片掌声喝彩,有人说再来一首!小姑娘就紧接着又唱一首,唱完又有人说再来一首!小姑娘就说没了,我偶像就两首solo。 就两首。游承静想,他自己还一首单曲都没出过呢。 人群闹闹腾腾,突然有人喊:“那唱他老婆的!” 观众席轩然应声,小姑娘也笑了,大呼ok。 游承静心想娱乐圈真是变幻莫测,他只是断网三天,叶漫舟就有老婆了,好突然啊。 三秒后,听到自己的和声随着前奏响起,他一口老血喷出来。 吴舒晨那边原本是让他和对方想出个完美的托词回应此事,谁曾想一天后,她态度竟又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早前她讳莫如深地告诉了自己一句话,前半句是有些事咱们还是不要说得太直白,懂我意思? 游承静完全没搞懂。 后半句是咱们还是要用发展的眼光看问题,明不明白? 游承静这次学聪明,先掏出手机检查热搜,一溜翻下去—— #国民偶像vs漂亮废物# #有点好磕# #漫游甜到掉牙# 数个黑红热搜高居榜首,他就完全明白了。 原来一切都是因为最近他的花边发展得太好了,好得一骑绝尘,好到要绝杀他本人。 事发后,无数网友冷嘲:这明娱糊咖又作什么妖?不是一向自命清高避讳顶流么?怎么现在主动沾着人不放了?这可真是赤裸裸的登月碰瓷! 游承静对此等言论习以为常,本以为自己会经历大规模掉粉,可令人费解的是,自那惊悚一吻后,粉丝量不减反增——一夜之间,#漫游#超话拔地而起,拉郎cp粉们横空出世,有些人在激情开麦节奏互喷,有些人却开始姐妹互称甜蜜磕糖,倒戈之速度只叫吃瓜路人都为之震惊。 倒戈粉们却仿佛纷纷看开,有道是国际漫游,糖分顶流,进口量大,供不应求,哦耶。 所谓的cp粉,是游承静永远也捉摸不透的群体。奈何身为男团偶像的第一觉悟,不仅要为己悦者容,更要为己悦者弯。 ......可是弯错人了,就很难过。俗话说肥水不流外人田,哪有像自己这样回回都往外田流的?这水沟子丫的缺心眼呢。 还不如说他跟洪礼清好呢。游承静惆怅想,洪礼清对他也没少卖啊,每次演唱会被摸脸都乖乖给他摸了,队友情那么甜,怎么粉丝们都不吃这一套,就爱磕重口的。 手机铃乍然响起,游承静正思绪重重,随手接来:“喂?” 叶漫舟道:“怎么还不来?” 游承静微微一愣。 “咚——”江对面的钟楼整点报时,指针停留在晚上九点,那一瞬间,全世界的节奏像漏掉一拍。 “等你一天了。” 电话里,叶漫舟声音很慢,脾气很好,语气也实在不像是等了一天。 游承静久久无言。 安静一会,叶漫舟问:“在听我的歌么?” 街头音乐隐隐响起,游承静这才后知后觉,慌里慌张放下手机,挂断拉黑一气呵成。 闷头趴在栏杆,臊了一鼻子灰。一天没吃饭,胃也开始作祟,此刻淡淡绞痛着。 身后背景音乐,叶漫舟仍在那动情吟唱:“他还在爱,我还在待......” 真是横竖里外都有的被骚扰。游承静缓了一会,感觉这地方风水不太好,决意开溜。 走出去还没两步,只听一声尖叫从身后来袭——“天呐,偶像!” 游承静冷汗直冒,正要狡辩,却看身后那人直指江对面映着叶漫舟的闪动大屏,激动呐喊:“偶像好帅!” 大批迷妹们闻讯而来,刹那间把江畔一角围住。 游承静挨肩叠足地陷在人堆里,拔腿欲逃,冷不防被一个小女生拦住,手机往游承静怀里一塞:“小哥哥帮我跟偶像合个影好么?” 游承静看她一眼,又回头看一眼大屏上的叶漫舟,倒抽一口凉气。 硬着头皮,糊弄性地拍完两张,交过去立刻被嫌弃了:“你都没把我偶像脸拍进去啊。” 迫于无奈,游承静只得强忍不适地放大镜头,怼着叶漫舟的脸一通扫射,小女生看完,照旧嫌弃:“怎么把我偶像脸拍那么大?小哥哥你拍照技术也太直男了吧。” 游承静一下不高兴了,心说你骂谁直男呢。 这回他正经起来,墨镜一摘姿势一摆,横七竖八地挑了半天角度,恰逢大屏上的叶漫舟转身回眸,刚刚好的一个镜头——发型那么散乱,眼神那么游离,撩着人的一笑。 游承静微微一怔,分了下神,手底下的那根手指像是自己动起来——“咔嚓。” 第8章 小女生接来检查,满意极了:“这张挺不错,谢谢你啊。” “不客气。” “小哥哥你精神不太好啊,站很久了么辛苦你啦。” “还好。”主要是拍那鸟人牺牲太大了,游承静累得够呛。 “我们都在这等一晚上了,说好的九点整出广告,拖到九点零九,真讨厌。” “嗯嗯,讨厌。”游承静到处看着,企图逆行人浪。 小女生一双星星眼:“不过能第一时间打卡偶像大屏,值了!” “嗯嗯,很值。” 她情绪激动:“所以小哥哥你也喜欢叶漫舟么?” 游承静脱口而出:“我不喜欢叶漫舟。” 话音未落,他感觉周围所有叶漫舟的粉丝齐刷刷向自己怒目。 坏事了,说话没过脑子,一下成了众矢之的,游承静不出意料遭来群声讨伐:“——你长什么样?你算老几?你配喜欢叶漫舟?” 游承静马上认怂:“我不配。” “——你是谁?你来这里有什么目的?你是黑粉吗?” 游承静低声告饶:“我纯路人,大家放过我。” 立马有人拆穿:“——胡说八道,我都看他在这呆几个钟头了!” “就是就是!来得比我都早!谁家路人特地对应援大屏守一整晚?” “而且大晚上带什么墨镜口罩?一看就不像好人!” 游承静彻底无言以对,只听讨伐声越加激烈,忽一道声音划破天穹:“黑粉!他绝对是对家潜伏过来的黑粉!大家不要放过他!” 一窝人像是集体炸了锅,游承静瞬间被人堆淹没了,墨镜掉到地上,咔嚓一声碎裂。他拼命抵抗,奈何双拳难敌万手,冷不防感觉脸上一轻,口罩被猛一下撕开——众人惊呆。 “游承静!” 他立马双手护脸:“我不是游承静,我是他弟。” 众人又惊,没听说游承静还有弟弟?一时里都不敢轻举妄动,生怕遗漏什么小道消息,齐齐掏出手机在搜索引擎打出“游承静弟弟”的字样。 有手快的几秒搜索完,放下手机怒吼:“游承静没弟弟!他在无中生弟!” 群众的眼睛终究是雪亮的,游承静实在没辙,抬头大喊:“叶漫舟来了!” 众粉丝瞬间回头看,游承静抓准时机扭头就跑,在黑暗中撒开蹄子头也不回。 当晚,#漫游甜到掉牙# 再度荣登热搜榜首。某营销号百万转评:三线糊咖游承静线下应援国民偶像叶漫舟,疑似隔空示爱,有图有真相。 吴舒晨发来贺电夸他开窍。 李明望私聊他三个问号。 朱穆空连环夺命call。 洪礼清啥也没说,老年人作息,估计得明天才看到。 大晚上,手机屏幕疯狂震,热心队友疯狂问:静哥啊叶漫舟他为了炒作才对你耍的流氓,你千万不能自暴自弃自此斯德哥尔摩...... 游承静无语凝噎,心说什么死的死摩不摩的,他只知道自己快给折磨到头了。 躺床上在那三省吾身,半天都省不出什么,好像这也是错,那也没招。凡事有的没的沾上叶漫舟准得黄。反正再怎么努力,行好都没他作孽多。 游承静思来想去,只能含恨总结前因后果:叶漫舟那小子瘟神,专门瘟我。而后手机一关,两眼一横,自此失眠一整夜。 叶漫舟点开热搜,慢慢放大手机屏幕。 配图正是游承静专注拍摄的侧颜。黑夜里,光线吃力,那张脸却是像素也模糊不住的漂亮,仅露出一双眼睛也可被轻易察觉——此人是好看的,且好看得不太简单。 所谓偶像气质,大抵就是纵使那人身处茫茫人海,所有人仍不由自主地投去第一眼,以至所有人都能一眼看穿那双眼睛里的所有认真,轻微失神——千真万确是冲着江对面的叶漫舟来的。 都市夜景,霓虹迷离,他在江左,游承静在江右,他们之间依稀只隔道江一样的这么好办,又仿佛远不只隔道江似的那么棘手。游承静站在那里,像极一个醒不来的梦,那个梦里写满曾经。 叶漫舟低头敛容,看了很久很久。 点赞数悄然加一。 第4章 游承静在音乐房枯坐一上午,直到扣断了一条吉他弦,他跑去找吴舒晨。 吴舒晨正在办公室处理文件,在纸上画了个圈,看他一眼,“江郎才尽?” 游承静在对面抱着他那把吉他,小小声说:“没有才,也没有灵感。” “慢慢来么,创作这种事不能急。” “我最近很焦虑。” “哦,因为什么?” 游承静本来都打算开口了,可是看着吴舒晨在纸上涂涂改改头也不抬的样子,她压根不关心,他也就不想真心换虚情了。 “就是焦虑。”他慢吞吞地捋着那根断掉的弦。 吴舒晨停了笔,抬头想了想,突然想到一样。 “哦,明晚那彩排有——”她明显还有后话,但是很微妙地停顿住。游承静看她一眼,他知道她知道了他的意思。 吴舒晨问:“又想请假?” 游承静故作矜持:“我也没你想的这么不敬业吧?” “咱明娱第一劳模呢,谁敢说你不敬业?”吴舒晨笑得暧昧,敲敲桌面某处合同,提醒着他。当初从华盛退出无缝衔接明娱传媒,风光背后是数条霸王条款。 第9章 游承静沉默地看着。 安静一会,吴舒晨突然道:“彩排也不打紧,实在不想去,我可以批假。”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游承静邪门地瞪大眼睛,怔怔等着她下半句话,代价是陪她侄女逛个街还是过个生日什么的。 结果吴舒晨又接着低头画圈圈。 他犹疑:“......可以么?” 吴舒晨点点头,游承静一个鲤鱼打挺,激动得差点把剩下几根弦都扣断。 “不过呢,有个事想跟你商量。” 说什么来着。游承静幸好没高兴太早,坐在对面彬彬有礼:“您说。” 吴舒晨:“有个恋综资源找上来。” “恋综?不接。” “我知道,一般这种资源我不会推给你......” “那就推掉。” 吴舒晨顿了顿,“但是这个真的,特不一般。” 游承静眉头紧锁:“多不一般?” “同性恋综。” 游承静微微一愣,看着吴舒晨把一份名为《热恋进行时》企划书递过来,“你先看看。这节目资方很有背景,如果你们组被观众票选热度第一,不仅奖金丰厚,你绝对是名利双收。” 游承静草草翻了几页,原是兴致缺缺,却在看到什么后整个人一震。 他指着一串堪称天文数字的酬劳:“认真的?” 吴舒晨笑眯眯点头,“人家指明要你,开价就是你正常综艺报价的两倍,很有诚意了。” 天上掉馅饼了?游承静不禁怀疑人生。“为什么?” 吴舒晨道:“为什么?你是顶流你值得。” 游承静没被捧杀哄骗,他一个粉红糊咖,太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危险地看她一眼,“资方呢?” 吴舒晨翻了翻页,指指某处。游承静掏出手机查关联公司,抽丝剥茧刨根问底,找不到一丝和某华相关的痕迹。 吴舒晨靠在椅背看戏,“放心了么?” 反而更加可疑了。 “我考虑一下。” “还考虑?要我说多好的机会,有钱有曝光,专业也对口。” 游承静默默抬头,很有情绪地看她一眼。吴舒晨笑得跟什么似的。 乐了好一会,她收敛语气:“行,你先考虑吧,明晚之前答复我。” 游承静走出去两步,吴舒晨在后边问:“假还请么?” “不了。” “还焦虑么?” “焦着呢。” “那怎么?” “我劳模。” 吴舒晨噗嗤笑了,“精神可嘉,奖励你换把吉他,公司报销。” “我不。” “还是换掉吧,成天对个破烂儿宝贝什么?我看这烧火棍比你本人都焦虑。” 游云静抱着吉他,边走边嘀咕:“换公司都不换它。” 吴舒晨声音一高:“你说什么?” 游承静火速蹿出房门。 在公司溜达一圈,计划找人换弦。经过练习室,里头几个认识的练习生正在聊天,他原打算进去打个招呼,几句闲言落入耳畔,游承静瞬间止步门外。 “你们看到热搜么?叶漫舟一天内点赞了静哥所有微博。” “静哥大晚上还跑去打卡叶漫舟大屏,我都很难不被他打动,泪目。” “可是静哥跟叶漫舟不是一直不对付么?” “你懂什么?这叫欲擒故纵,静哥撩直男有一手的。” “还能纵那么久?” “放长线钓大鱼。” “静哥好有毅力。” “不愧静哥,顶流一钓一个准。” “可是静哥都不直,那叶漫舟能直到哪去?” “也是,一个宿舍睡不出俩人。” “叶漫舟不是被静哥传染了吧?” “你咋不说叶漫舟传染的静哥?” “有道理啊,叶漫舟是弯的么?” “那我是不是也得变弯才能成为顶流?” “也可能你成顶流就弯了。” “谁先跟我弯一下?成就一段明娱美丽佳话。” “那你火了以后能把我微博全点赞一遍么?能就是好哥们。” “谁跟你好哥们啊,爷要的是好老公,标准向叶漫舟看齐。” “叶漫舟是静哥的,你敢挖人墙脚?” “那就礼哥。” “也是静哥墙脚。” “静哥那么多墙角?” “静哥处处留情。” “静哥眼光忒好。” “看来这个墙角咱是不得不挖。” “哥们几个不仅敢挖墙角,还敢挖墙角的墙角——我靠墙哥啊呸静哥,你怎么来了?” 比被上司拿性取向开涮感觉更糟的是,被后辈取乐。 ......疯了,全都疯了。游承静扛着那大烧火棍,气势汹汹,扭头离去。 卫视财大气粗,一场国庆晚会同时请来两大对家男团同台演唱。虽是彩排,那场面看似也毫不逊于正式演唱会,闻讯而来的两家粉丝从线上吵到线下,场东打到场西,个个架势好似早八冲锋群众,末日孤胆英雄。 警察正在疏散人群,为免众星露面引起轰动,彩排完的人暂且都拘于一隅。游承静和大部队分开走,故意来得最晚,溜得最早,料想还有的好等,彩排完就躲在茶水间面壁思过。 手机消息频频震动,游承静喝口茶,单手扒拉着看。 第10章 红领巾大队长:“接re的车停在门口了。” 红领巾大队长:“他们出去了。” 红领巾大队长:“他们上车了。” 红领巾大队长:“车快走了。” 红领巾大队长:“车走了。” 战地记者洪礼清十分尽职。游承静打开窗户,听着外头那人喧冲天的阵仗,他闭上眼,想象一溜商务车在人民群众的前呼后拥中送走瘟神。 游承静将手中的茶水一饮而尽,紧张的心情也一扫而光。他由衷希望正式演出也能像今晚这么顺利。 手机又震,他低头一看,是经纪人。 明娱吴舒晨:“那恋综,考虑好没?” 明娱吴舒晨:“你很久没接综艺,这个资源错过实在可惜。” 明娱吴舒晨:“那边肯出三倍价了。” 游承静愣了一下,放下手机就开始发呆。 三倍报价,请他这种综艺废物谈恋爱,他现在严重怀疑资方洗钱。 根据自己一向的综艺表现,不能说是平庸无奇,也可以说是稀烂无比。请他上恋综,基本是赔了血本也赚不了什么吆喝,这么有目共睹的双输局面,到底还有什么商量的必要? 游承静思来想去,觉得里头猫腻大大的有,心意便决,正待回个否,手机嗡的一震——红领巾大队长更新战报:“不好意思,搞错车了,re他们还在休息室。” 噩耗竟然回归,游承静两眼一黑。 又一声嗡!——明娱吴舒晨坚持推销:“你现在单人曝光太少,亟需扩宽粉丝群。” 上这种节目扩展什么粉丝?那粉丝取向也忒不健康了,不要也罢。 这边反手打出个不字,那边红领巾大队长火速再“嗡!”——“坏消息,他们休息室好像在我们隔壁。” 嗡!明娱吴舒晨:“想想你人气总比叶漫舟差一截,不是没有原因。” 嗡!红领巾大队长:“好消息,叶漫舟不在休息室。” 嗡!明娱吴舒晨:“要竞争过叶漫舟,只能想办法赢得观众缘。” 嗡!红领巾大队长:“坏消息,叶漫舟好像在找你。” 嗡!明娱吴舒晨:“再不回复我帮你决定。” 嗡!红领巾大队长:“我也不知道是好是坏了,空空和旺仔要去敲隔壁门。” ...... 游承静感觉面前好像有无数只苍蝇在飞。回回神儿,眼疾手快挑了个最要命的回:“他俩想干嘛?” 嗡!“红领巾大队长:想找叶漫舟算账。” 游承静倒抽一口凉气。胳膊腿一撂就开始往回狂奔,弓箭步蹿了一走廊的烟,千辛万苦赶回休息室门口,捂着肚子,一边喘气,一边傻眼,哪个门来着? 争执声破墙而出,奈何此时耳朵嗡嗡充血,听力严重下降。他不得不把耳朵贴近两道门之间,努力辨清声音来源。 朱穆空说叶漫舟不道歉他对静哥耍流氓这事没完! 仇旗问不好意思谁对谁耍流氓? 李明望说就是耍流氓啊红毯那天光天化日之下趁人之危调戏良家少男! 仇旗说我看那天明明是某人自己投怀送抱。 朱穆空说我警告你不许毁我静哥清白! 仇旗说谁毁清白啊他俩以前有一腿的事我们整个华盛都知道。 朱穆空说臭小子你造什么谣再说一句我跟你拼了! 李明望说空空冷静不要被敌人转移矛盾别忘了我们的目的! 朱穆空说妈的差点中计对了我们什么目的? 李明望怒吼让叶漫舟赔礼道歉! 朱穆空怒吼让叶漫舟赔礼道歉! 刁文秋怒吼让叶漫舟赔礼道歉! 仇旗转头吼刁文秋滚边去瞎凑什么热闹?! ...... 游承静听着这两边七嘴八舌吼来吼去的,快给愁死了。他在门外打电话给洪礼清,忙音阵阵,音讯全无。怎么主心骨关键时候溜了呢? 游承静没人撑腰,不敢进去,抱着手机在门外慌得不行,手机突地一震,他吓了一跳,不慎手滑—— 一只手从身后猝不及防地闪出,稳稳接住。 游承静微微一愣,一回头,只见叶漫舟一条胳膊圈着自己,悄无声息立在自己身后。 他一瞬间没了呼吸。 叶漫舟高他一头,轻微垂眸,睫影丝丝,寸寸向下,认真看人的时候,每根精细的睫毛都像在网着他。 他这双桃花眼长得真是有点东西。游承静十年前第一次见他时就这么想。五年前离开时是这么想。十年后的现在也是这么想。 游承静从面前这双眸里慢慢散开视线,一会散到十年前,一会又散回十年后。 ——某天,叶漫舟问他:“你老看我什么?” 游承静诚实答:“你好看。” 叶漫舟说:“我知道我好看。” 游承静说:“太自恋了吧?” 叶漫舟说:“我知道我自恋。” 游承静说:“知道的太多了吧?” 叶漫舟说:“我知道我知道的太多。” 游承静就不说话了,傻笑着,叶漫舟也笑,两个人的距离突然很近了。 那么地盯着叶漫舟脸上的微笑,游承静当时就想,这个人要是敢再靠近一点,他准得亲上去。 靠近点。 再近点。 还差点。 刚刚好...... 第11章 ——心里走了好多年,表情走了好久样,他冷不防地回来了。 叶漫舟微俯着身,把手机放在他手心。 “晚上好。” 这距离,竟也是十年前那么的刚刚好。 游承静精神恍惚,点了点头。 心想,他这晚上彻底好不了。 第5章 游承静本以为,在娱乐圈打拼多年,他早该习惯在任何心境下利用五官,操纵出一个比木头墩子还刻板的微笑。 这肌肉记忆在叶漫舟这完全行不通。他看着叶漫舟,就完全失去主观意志。 不想丧得太明显。 也不想笑得太礼貌。 他只想躲。 奈何现在没处躲。 游承静开始一个劲地揉眼,避免眼神出卖自己的失魂落魄。 “怎么了?”叶漫舟看着他。 游承静摇摇头,“没事。” 他揉眯了半只眼,另半只和叶漫舟对视。 “你......” “你找我?” 游承静一顿。 “我也在找你。”叶漫舟又说,那么的坦白,挽起满脸笑容。 沉默的一分钟,闹声经久不息。门内几个科班毕业的,吵架都清晰可辨,尤以朱穆空最字正腔圆:“——叶漫舟耍流氓!叶漫舟臭不要脸!” ...... 叶漫舟轻轻咳了一声,看着他。 游承静感觉这会说什么都有点造次,他于是低下头,接着揉眼。 “什么意思?”叶漫舟往门里抬抬下颌。 游承静打量他,感觉这张脸比十年前更会装糊涂了。 “抱歉。”他直起腰,“我这就让他们走......” 喊声破门而出:“——叶漫舟还我静哥初吻!” 二人微微一愣。 沉默,拔地而起。 叶漫舟笑了笑。 “你初吻,我抢的?” 游承静耳根通红,脸都快臊开,一言不发就要转身拧门,叶漫舟忽然伸出胳膊往门上一撑。 他蓦地回头,退后。 对方前进,把他整个罩着,低低的嗓音,像直压过来。 “那天,怎么没来?” “......哪天?”游承静靠着门,感觉自己说话时声音直抖。 “周四。” “......周四怎么?” “来我家啊。” “......做什么?” “不是你先说要聊聊么?” 不是你先耍得流氓么。 游承静欲言又止,纠结要不要现在跟他撕破脸,但感觉场合不太合适。只好低眉垂眼,梗着脖子道:“是想让你解释下那事。” “什么事啊?” “红毯。” “那个啊。”他装模作样,跟才想起来一样。 “解释什么?” “解释纯属意外。” “不是的,我纯属想耍流氓。” 游承静脑袋一晕,“让你跟粉丝解释!” 叶漫舟道:“我跟我粉丝也这么解释的,我纯属耍流氓。” 游承静受不了:“你!” “我真这么说的啊。”他像委屈坏了。 “你是不是好多天没上微博?我翻你看。” 说着拎个手机往他跟前凑。 游承静推开他的手,“我不看!” 叶漫舟收回手机,怕怕的:“不看就不看。” 游承静眼皮子扑簌簌地跳,靠在门边气得胃疼。 叶漫舟又问:“但你那天是怎么回事?” 他好不耐烦:“什么怎么回事?” “就示爱什么的。” 游承静一下火气全灭了,脸色变得很灰。 叶漫舟看他的眼神突然温柔起来,眸里两泡水,在比着婆娑。 他问他:“你那天在听我歌么?” 游承静解释:“是路人在唱。” “你去蹲我大屏?” “只是散步路过。” “那你还拍了呢?” “那是帮你粉丝拍合影。” 叶漫舟哑然失笑,“这么说,都是意外?” 游承静点点头。 叶漫舟一脸索然无味。想了想,又轻声问:“那我能,不当意外么?” 游承静不动声色地摇摇头,一边低下脸,假装眼睛又开始痒。 叶漫舟观察他一会,说:“你这样不卫生的。” 游承静没理他,接着揉,想把自己揉出个暂时失明。 “让我看看。”叶漫舟突然伸出手,想来捧他的脸。 游承静毛骨悚然,唰地退后两步,后背往门一撞,“咚!” 吵闹声戛然而止。 房门一敞,游承静跟门后的刁文秋大眼瞪小眼。 刁文秋起先看见他,吓了一跳,又看见身后的叶漫舟,吓了第二跳。 “哇塞。”他惊叹。 游承静和里头目瞪口呆的众人对视一圈,慢慢吁出一口长气。 他真不知道今晚自己还能受罪到什么地步。 刁文秋叹完就回过神,拉着游承静热情洋溢:“我的妈呀静静来了!欢迎欢迎!” 游承静尴尬一笑,打眼瞥见他一脑门的绷带,欲言又止。 刁文秋特懂他似的:“放心我没事!” 仇旗走过来打招呼,“他缠着玩的。” 游承静一脸茫然。 仇旗跟他解释:“他在卖惨,博取粉丝同情。” 第12章 “放屁,我是觉得这样很酷。” 刁文秋抢白完,扭过头冲他目光炯炯:“很像那种电影里受伤后的英雄,有没有?” “......” 朱穆空在一边看不下去,上前捞回游承静的胳膊。 “吵什么吵,跟你们很熟么?” 刁文秋讶异地看他一眼:“那大概是比你们熟一点吧?” 仇旗微笑:“不熟不熟,也就比你们多认识他五年。” 朱穆空听完又要炸,游承静忙拦着他,低声呵斥:“干什么呢?” 李明望在一边帮腔:“静哥我们帮你讨公道呢!” 讨什么公道,一看就尽讨人嫌的。 游承静灰头土脸地跟仇旗道歉,转头就要给俩小子提溜出去。 “嘭!”叶漫舟把门一关,走进来。 “来都来了,坐下聊会呗。” 游承静不可思议看着他。 朱穆空一见叶漫舟就毛了,挣开游承静的手嗖嗖往前:“来得正好!找得就是你!” 叶漫舟走过来看他一眼,“找我什么事?” “找你兴师问罪!” “什么罪?” “你有没有对静哥耍流氓?” “有的吧。”叶漫舟脱了外套放在椅子上,抬头问:“你说哪次?” 朱穆空立马懵了,“......还能有几次?” 叶漫舟想了想,“等下。” 他低头,开始一本正经地掰指头算。众人目瞪口呆。 游承静掐住朱穆空的嘴哀求:“祖宗,少说几句。” 朱穆空被武力镇压了,支支吾吾禁了言。另一头的李明望锲而不舍地进攻:“臭小子!别想转移矛盾!我们就说红毯那天!” “也行。”叶漫舟摊开手,像压根算不过来似的。 李明望指着他鼻子:“我问你,那次静哥一时失误上错你的车,你为什么不叫醒他?” 叶漫舟答:“因为我乐于助人。” 李明望怒气冲冲:“你那天甚至没有去候场区报道,为什么直接把车开到现场?” 叶漫舟又答:“因为我居心叵测。” 李明望狠声质问:“为什么要当着那么多镜头对静哥耍流氓?” 叶漫舟有问必答:“因为我是流氓嘛。” 李明望忍无可忍:“那你还不跟静哥赔礼道歉!” 叶漫舟哦一声,站过来对游承静郑重其事:“对不起,我不该对你耍流氓,我知道错了。” 游承静头疼得要死。 李明望简直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你以为一句对不起就行了?” “那肯定不行。”叶漫舟说着,牵起游承静的手用力一握。 “所以,今晚,本人愿亲自下厨来表达出自己深厚的歉意。” “不用了吧......”游承静满头大汗,想挣挣不开。 “不,说到底是我的过错,请你实在要给我一个赔礼道歉的机会,不然我会寝食难安。” 游承静皮笑肉不笑:“没关系,大家都知道那纯属意外。” 叶漫舟盯着他:“不是这样的,那纯属我在耍......” “手撒开!”朱穆空冷不丁凶他:“——你手撒开!” 叶漫舟顿了一下,游承静火速抽手。 “咚咚咚!” 敲门声骤然响起,刁文秋屁颠颠跑去开门,房门一开——众人就瞧着洪礼清在门外扶个腰气喘吁吁。 刁文秋呆呆问:“这位仁兄,也来问罪的?” 洪礼清喘了喘,摇摇头。 “有何贵干?” 洪礼清说:“孩子丢了,过来找找。” 游承静在角落里感激涕零疯狂招手,他从没感觉大队长的身影如此伟岸过。 “实在抱歉。都是误会,误会。” 洪礼清从进门开始就对着叶漫舟连声道歉。叶漫舟双手插兜,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没关系,反正误会都解开了。”仇旗属于是给个台阶就下,客客气气道:“话还是要说清楚,咱们之后才能一直和睦的......” “和睦个屁!” 朱穆空指着他鼻子咋呼:“我告诉你,造谣静哥那事没完呢呃。” 话音未落就给踹了出去。游承静收腿,转身三鞠躬,“不好意思,给大家添麻烦了。” 仇旗微微一笑:“什么麻不麻烦,跟谁见外呢。” 刁文秋嬉皮笑脸地揽住他肩膀:“是啊静!你看今天整得这么兴师动众,其实没有是什么必要嘛!” “我跟你讲哦,以后你跟老大有话就说,有仇就报,仇旗这个鸟人我不好讲,那你说我还能不站你么呃——” 差点连人带腿地摔了个狗啃泥,游承静忙搀住他。仇旗从后收回扫堂腿,“站什么站,脑震荡二级,站着人家怕你碰瓷。” 刁文秋扶着游承静肩膀顺上两口气,呵呵一笑:“你先别急,我碰瓷也专门找你,他妈把你碰得倾家荡产。” 说着张牙舞爪地一扭头,大战一触即发。 这么多年了,怎么还是这德行。 游承静眼看这二人一言不合就开干,有点忍俊不禁,正默默笑着,冷不防撞上一道视线,只见叶漫舟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 他笑容一敛。 洪礼清推搡着李明望退出门外,游承静要跟他撤退,走到门口,手腕忽地被拉住。 晕了足足有三四秒,手腕上的热量才传递到大脑。 第13章 他眼冒金星地一回头。 叶漫舟轻声:“晚上请你吃饭。” 游承静说:“晚上还有事。” “那明天有空么?” “明天没空。” “后天有空么?” “也没空。” “那什么时候有空?” 游承静沉默。 刁文秋和仇旗不知何时停止互殴,在一边安静地看起热闹。游承静能感觉到他们那些目光火辣辣的。 他想,虽然自己讨厌他,但并不是存心想让他难堪。 游承静问:“你很闲么?” 叶漫舟答:“是挺闲的。” 刁文秋往仇旗嘀咕:“我记错了?他通告不是都排到明年了么?” 落针可闻的房间,那一句耳语清晰得多么不幸。 叶漫舟没说话,斜了刁文秋一眼。刁文秋看到叶漫舟的眼神,只觉自己一下减寿十年。 “再说吧。” 游承静抽开手臂,转过身,头也不回地离去。 洪礼清在门口几步开外候着,看见他出来,像松了口气。 “车来接了。” “嗯。” “我让他们先下去。” “嗯。” “你还好么?” “嗯。” 游承静答应着,声音像能闷死人。 他感觉自己像个摔过好几下的玻璃杯,看着没事,再多碰碰就碎了。 叶漫舟刚刚碰了他好多下。 说不出的不适感。 游承静把手摸着手肘,又一路捋到手腕,顿了顿,那地方刚刚给他握了好一会。那地方就有点不对劲了,他知道这一整晚都再也复不了原。 他放下手,问洪礼清:“你刚刚去哪了?” 洪礼清说:“接吴舒晨电话。” “难怪救驾来迟,感情被太后拖着。” “迟了么?我觉得刚刚好,一进去你们都其乐融融的。” “......你要再晚会,我确实得融了。” “至于么,我看叶漫舟还跟你握手认错了,感觉他人还可以啊?没有我想象得那么差。” 游承静弱气:“那建议你继续保持想象。” “话说起来,刚刚好几次想跟叶漫舟打招呼他好像都没看见。” 洪礼清皱着眉头,有些诧异:“他这人是不是眼神不太好?” 游承静冷笑一下,“放心,只是单纯不想睬你。” 洪礼清大惑不解,“为什么,我招他惹他?” 叶漫舟这人的装比程度,很难用三言两语讲清。游承静思来想去,决定转移话题。 “跟太后聊什么呢?” 洪礼清说:“聊你。” 游承静微微一愣,顿住脚。 忽然感觉自己想起一点什么。 洪礼清跟着停住了,也不开口,特贴心地等他发问。 游承静道:“说吧。” 洪礼清道:“一个好消息和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又来了。他想,上次有人对他说这个话,结果噩耗接踵而至。 今晚还能有什么事让他比现在更糟心? 游承静状作英勇赴死:“坏消息。” 洪礼清自顾自道:“好消息是太后给你接了个顶级资源哦!” 游承静掉头就走。 洪礼清对他喊:“我还没说完。” 前人无动于衷,并大步流星。 洪礼清忙不迭跟上他,“还有坏消息呢?” “别说。” “吴舒晨说——” “我让你别说了。”游承静蹲下来,捂着耳朵。 洪礼清给他这样子吓一跳。 “你知道了?那恋综......” “——我能不知道么?” 游承静大声打断他。 洪礼清沉默一下,跟他面对面蹲下来。只见游承静双手抱头,一脸痛苦。 他踌躇一会,好言相劝:“其实这个节目,还挺火的......” 游承静一抬头:“挺火你去啊?” 洪礼清咳两声,“我又不是,那什么。” “那对方一定是么?” “不好说呢。” “那让我上什么上?” 游承静崩溃:“谁要跟直男卖腐啊。” 洪礼清摸摸他头,“我也直男。” 话外之音是他俩这事没少干。 游承静把他手一下掀开,哭丧着脸,“那不一样。” 洪礼清问:“哪不一样?” 游承静说:“我又不可能喜欢上你。” 洪礼清莫名其妙给打击一下,“我谢谢你啊?” 游承静继续一脸受罪样,抱着胳膊怂成蛋。 “你也别太悲观,这个事情也不是一点转机都没有。” 游承静心说他都快死机了,还能有什么转机? 洪礼清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说句实话,其实我个人感觉叶漫舟的性取向还挺迷的呢。” 游承静烦得要死,心说跟他有什么关系。 ...... 游承静一抬头,极其惊恐:“跟他有什么关系?!” 两人面面相觑。 沉默又接沉默。 大脑过载好一阵,眼看洪礼清往自己小心翼翼地道:“大概还......挺有关系的?” 那一瞬间,他悲从中来。 第6章 撒泼,是门很厚重的学问。 传统撒泼往往是直抒胸臆,讲究一个一哭二闹三上吊,一缠二作跟你耗,然而,如若学艺不精,撒不到位,理没占成,只会老脸丢尽。 第14章 当红艺人朱穆空就常常以身犯险,诠释什么叫撒泼未果,落荒而逃。然而介于他性本乖张,大家早已习惯了他的无理取闹,每每他颜面尽失后,也毫不影响他下回有泼待撒时再度卷头而来,只叫人感叹他那些数以万计的自信与底气究竟是从何而来。 洪礼清曾针对朱穆空现象犀利锐评:在咱们娱乐圈这样奇人辈出的地方,多读点书或许能使人自信,但一点书都不读,一定会使人自信爆炸。 这就把游承静难倒了,心说坏了,都怪他读书太多,关键时候没自信撒泼。他恨。 游承静痛定思痛,决意采用后现代主义撒泼,讲文明树新风,以润物细无声的方式予人精神重担,让撒泼真正走向性格自由。 首先,甭管怎么的,先哭一个来。 ——办公桌前,游承静深呼一口气,拿出毕生演技,做作无比,蓄出泪眼晶晶。 “姐,求求你,那恋综,我真的不行......”他呜呜哽咽。 吴舒晨翻翻手中的报告,忙里偷闲地看他一眼。 “你哪个不行?” “我哪都不行。” “瞎说什么,明明咱这软件那么和谐。” “那我硬件不好。” “你又不需要硬件。” 游承静一急眼,“我怎么不需要硬件?” “你跟叶漫舟有一个硬件不就够用啦?”吴舒晨粲然一笑。 有时候跟这女人说话真是大开眼界,好好一个词在她嘴里都能用得那么不健康。 游承静抹了把脸,偷偷将指甲缝里的辣椒面沾进眼睛,手一放下,他泪如雨下。 “姐,咱们真的,一点都没得商量么?” 他一张脸挤过去,泪道子东一道西一道地刮着,生怕她看不见。 吴舒晨抽俩张纸往他脸上一堵,云淡风轻:“我合同都签了。” “......不能毁约么?” 他抓着纸巾团成团儿,哭成泪人了。 “要赔违约金的哦。” “多少?”他二话不说就开始掏钱包,差这点钱似的。 吴舒晨说:“一个亿。” 游承静果断收回钱包。 妈妈的,破综艺连违约金都能赔到一个亿,难怪这女人下手这么快。 眼看装怂貌似没什么出路,游承静决定上点硬货。他站起来,“嘭!”一响,猛打桌子。 吴舒晨蹙蹙眉,看他一眼。 “姐,我劝你不要欺人太甚。”游承静双目微睁,凶相毕露。 “狗急了还跳墙,兔子急了还咬人,再逼急我换公司信不信?” 吴舒晨面无表情,甩给游承静一个经纪人服务合同,其中两行小字被明确标记: “甲方对乙方一切演艺工作有最终决定权。” “终止合同,违约方应按照签约以来历年累计收入总额的500%赔付违约金。” 波澜不惊地念完,吴舒晨按下计算器给他展示:“初步统计,你的赎身价不少于这个数。” 游承静睁着眼睛从左数到右,个十百千万十万百万千万亿....... 他一下变得很有礼貌,乖乖坐了回去。 “有话好商量嘛。”游承静声音很轻。 吴舒晨道:“老实上节目,一切好商量。” 游承静道:“死给你看信不信。” 吴舒晨道:“死前赔下违约金。” 游承静靠在椅背气息奄奄,满脑袋的汗水跟眼泪一块流下来,有时候他对于长辈的敬和恨同时出现在这个女人身上。 眼看这“一哭二闹”都没辙,现在就只剩个“上吊”了。 游承静站起来环顾四周,欲要挑角度发疯。东看西看门口那衣架不错,上面她围巾像条白绫,往那一站扮怨妇,真惹出凤颜大怒还方便逃跑。 他走过去,把围巾缠脖子上,欲语泪先流,一咧嘴——“铃铃铃铃”。 吴舒晨接了个电话,“喂?嗯嗯好,就来。” 吴舒晨优雅拎包起来,无视门口那个发疯未遂的男人,径自走出房间。 游承静傻呵呵地在衣架上挂了半天。直到洪礼清走进来,被他这作茧自缚的模样吓了一跳。 “隐藏摄像头?” 他怀疑的眼神,到处打量。 游承静木木然地看着他。 “你搞什么,行为艺术?”洪礼清回过神来,十分诧异。 游承静闭了下眼,一滴泪从眼角滑落。 洪礼清看着他的脸色,结合时间地点人物,大概猜出了刚刚发生什么。 他帮他解开围巾,颇具同情:“跟太后没谈拢么?” 游承静麻木地摇摇头。 洪礼清喟叹一声,扶肩安慰:“哎,想开些吧,不就是和叶漫舟录个节目而已么?” 而已。游承静想,多么云淡风轻而致命的一个“而已”。 又一滴泪滑落眼角。 洪礼清看得有点心疼。 “那你想怎么办?” 游承静痛定思痛,“我要绝食抗议。” “太极端了吧?” “不极端不行了。” 游承静用力拭去眼角一颗泪水,“在这种要紧关头,不是敌死,就是我亡......” 洪礼清有点纳闷:“你敌人谁啊?吴舒晨还是叶漫舟?” 游承静哭眼擦泪地不吭声。 洪礼清语重心长:“好孩子,其实这世界本没有敌人,只是你心魔太深。” 第15章 游承静更委屈了,心说那心魔怎么就逮着他深呢? “其实那天吴舒晨都跟我说了,她觉得你平时综艺上得太少,热度低迷,粉丝群严重固化,接那节目一是想帮你赚赚路人缘,二是想让你彻底克服对叶漫舟的恐惧.......” “我恐那鸟人什么?”游承静拍案而起,愤怒强调:“我说一万遍,我只是不想看见他,不代表我恐惧他!” “好好,你先别激动,我只是想表达她其实也是为你好嘛。” “逼良为娼就是为我好?” 洪礼清属实给他这胡言乱语的文采雷倒了,“你要是娼,那叶漫舟是什么?” “叶漫舟他是......是......” 游承静越说越没音,直接痛哭流涕起来。 洪礼清见状,实在心疼不已:“好孩子,没关系,一切都会过去,一个叶漫舟不值得你这样为他伤心......” “——谁为他伤心了?” 游承静双目猩红,泪眼汪汪地往他哽咽:“他妈的,辣死我了。” 次日,游承静堵在吴舒晨办公室门口宣布:“我要绝食。” 吴舒晨不怎么理解,“身材管理太严格了吧?” 游承静道:“我绝食不是为了减肥,是为了抗议你的所作所为。” 沉默。吴舒晨翻材料,打钩打叉画圈圈。 沉默。吴舒晨抄起手机发语音:“季报也打一份。” 沉默。吴舒晨噼里啪啦敲键盘,半晌才想起来似的,抬头看他一眼。 “多喝热水。”她善良叮嘱。 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游承静留给她一个怒火冲冲的背影,正式开启宣战。 俗语云,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游承静云,熬完一顿是一顿,舍得孩子套着狼。 绝食的第一天,度了一天像一年,头脑虚得很全面,走路飘飘似神仙。 绝食的第二天,游承静饿到心里发慌,四肢发软,头脑发蒙,嘴里发馋。 绝食的第三天,抗议如火如荼地如时进行,游承静拼死拼活地拼命自残,吴舒晨无情无义地无动于衷。 绝食的第四天,拍广告,片场对着一只到处溜达的金毛犬恍惚了好久,心说这大鸡腿,怎么还长腿? ...... 第五天就胃疼到休克,给强制抬医院了。 梦境里,蓦然回首,灯火阑珊处,无人在笑。 偏有一阵轻轻的笑声,在暗里慢慢地飘,慢慢地落。带着略微愉悦的上扬,和笑过头了,累上一累,懒洋洋的调。 渐渐的,渐渐的,成全了一双很有点散漫的眼睛。迷觑着,紧盯他,看上去不怎么好惹。 而他仿佛是已然惹毛了他。 游承静一脸惶然。眼见对方那只手从自己的面颊一路游走,直到眉眼以上,用力一攀,游承静只觉头皮一紧。 叶漫舟阴沉着脸,颔首往他,“还在躲我?” 游承静虚弱道:“你管我......” “就这么怕我?” “谁怕你......” “你以为你把自己饿死就能躲过去?” “你搞错因果关系......” “挣扎了这么久,你为何不能遵从内心?” “挣扎了这么久,我只为了遵从内心......” “可你真清楚自己的内心是什么?” “我当然......” 他启齿未决,却被对方一根手指轻轻抵在唇畔。 叶漫舟笑了笑,俯身低语:“游承静,其实我一直清楚,你的内心是......” 游承静咬紧牙关。 ——对方猝不及防捧出一大盘金光灿灿的炸鸡,他微微一愣。 “你的内心是这个。” 游承静眼看叶漫舟捧着一大盘炸鸡逼近自己,歹毒一笑。 “胖死你,华盛第一美就是我了。” 游承静满面惊恐,却是无路可逃,只得凄厉惨叫:“叶漫舟不要啊!不要炸鸡——” 病床前,三人眼看游承静昏迷在床,嘴中呓语连连。 朱穆空把耳朵凑近他唇畔,努力识别。 “呜......要......叶漫舟......” 朱穆空猛抬头:“要叶漫舟?哥要叶漫舟?” 洪礼清十分愕然:“确定?” 朱穆空又俯首。 “呜......炸......鸡......” 朱穆空再抬头:“急啊!哥很着急!” 三人面面相觑,纷纷难以置信。却见游承静双目紧闭,嘴唇微动,面白如纸的脸庞上显有一丝轻微的狰狞,只叫人不忍直视。 李明望沉痛问道:“谁有叶漫舟手机号?” 洪礼清默默走出房间,播出一串号码,忙音响了好一阵,最后关头才被接起。 接通的三秒,持续安静。 他清清嗓。 对方一声浑懒不耐:“谁。” 洪礼清礼貌问候:“你好啊,请问是叶漫舟先生么?” “你谁。” “叶先生你好,我是洪礼清。” “什么清。” “洪礼清,洪水的洪,礼貌的礼,清白的——” “不认识。”叶漫舟打断他,一副要挂的意思。 洪礼清赶忙道:“游承静你认识吧!” 那边像一下顿住。 “我是他队友。” “......” “想起来了么?就是那天彩排的晚上,我和承静他们一起......” 第16章 “说事。” “是这样的,我个人有个小小的请求,请问你现在有空么?方不方便......” “没空不方便。” 话毕,对方利落挂断电话。 洪礼清呆若木鸡。 还没来得及郁闷,短短一分钟内,叶漫舟又打来,他忙接下。 “跟游承静有关?” “是的。” “他在你旁边?” “是的。” “让他接电话。” “这可能不太方便。” “怎么?” “他现在在医院。” 那边沉默一下。 “地址。” 洪礼清刚报出地点,“嘟!”电话被再度挂断。 不是没空么? 洪礼清匪夷所思地抱着手机,真是纳闷得很。 第7章 游承静从梦魇中轰然醒来,一睁眼就是乌七八糟的两个脑袋。他五官傻在脸上,丧得一脸病恹恹,仿佛快要死翘翘。 大着眼睛,一把视线在病房里上蹿下跳地走,最后停在最近,朦胧一阵又一阵,努力确认床边的俩糊糊不是什么黑白常在。 左边那糊糊道:“哥你醒了!哥还好么?哥你哪里不舒服?哥需要喝点水么?哥你怎么不理我?旺仔你看哥怎么一直这个表情他是不是失忆了?” 右边那糊糊道:“瞎说什么!哪有人那么容易失忆啊?少看点电视剧吧你!真的是无语!哥你别跟他一般见识!对了哥你先看看我这是数字几?” ......谁家黑白常在这么吵脑瓜呢。 游承静拨开眼前那根疯狂乱戳的指头,瞥一眼手上的吊针,懵懵懂懂。 他虚弱问:“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医院。” “现在是什么时候?” “现在是21世纪。” 游承静慢慢横他一眼。朱穆空一脸紧张地看着他,唯恐他穿越似的。 游承静扭头向窗外看去,余晖染金,云天映日,红得一片大好,正是黄昏时景。 记忆回溯,下午团队的粉丝见面会,他的胃从头疼到尾,硬生生撑到结束才晕在后台,估摸着时间,还算没拖后腿。 虽然绝食绝得轰轰烈烈,但必要任务也一个不能落,一个工作狂的职业素养不外如是。只是这次仿佛有点玩脱——下午的某一瞬间,他疼得都快看到他亲妈了。 兴许还能跟吴舒晨再卖波惨。游承静感受着胃痉挛的余痛,瞥一眼头顶的输液管——滴答,滴答,点滴正轻轻掉落。 ......也不叫卖惨,他好像是真惨。 游承静仰面朝天,若有所思。他不知自己放空的表情实在是叫人误会百出,看在朱穆空眼里,这么那么地神秘。 朱穆空小心翼翼地问:“静哥,你还好么?” 游承静眼珠凝在窗外一缕游云上,好一阵,慢半拍地问:“谁是静哥?” 两人都吓一跳。 朱穆空震惊:“我靠,真的失忆了?” 游承静无辜地眨眨眼。 “哥,你不会不认识我了吧?我空空啊。” “空空是哪位?” 朱穆空表情都快哭了。 李明望眼巴巴挤过来:“那我呢那我呢,哥还认识我么?” 游承静犹疑地看着他,“......你是?” “我旺仔啊。” 他像一下记得了,“我认识。” 李明望狂得瑟:“哥认识!” “特好喝的那个是不是?” 李明望表情凝固。朱穆空瞬间笑倒在床上。游承静靠着床头浅浅地笑,两个人半天才反应过来。 李明望正颜厉色:“哥,都这种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都什么时候了?” 游承静低头捋了捋手上的吊针管,“不就晕了下,小事。” 朱穆空驳斥他:“什么小事?我眼睁睁看着你从台阶上栽倒的,你头都摔破了,流了好多好多血!好危险好危险!” “我摔了么?” 游承静抬手去够脑袋的纱布,哪里给摸痛了一下,这才后知后觉。 疼得还蛮厉害的,难怪叶漫舟那孙子在梦里老掐他头皮。 房间外忽地传来一阵响动,他一抬头,就见洪礼清推开一条门缝,往里鬼鬼祟祟地探着脸。 “啊?醒了啊?” 他看着自己,不知怎的,那脸色像又喜又忧。 游承静故技重施,“你是谁呀?” 洪礼清沉默一下。 “失忆了?” 朱穆空呃一声,配合他:“好像是的。” 洪礼清回头,往身后冒出句:“情况有点棘手。” 游承静迷觑眼。门外什么人?医生还是护士还是吴舒晨? 都不要紧。是医护就坦白从宽,是吴舒晨就彻底摆谱,反正难得在兴头之上,这个宝他游承静是耍定了。 他面朝门外,忽闪着一双亮晶晶的眸子。 万万没想到啊。 “嘎——扎——” 在那伤痛的一声中,叶漫舟慢慢走进来。 游承静看见他,一双眼睛简直跟被大水漫灌似的,腾一下全灭了。 还带冒烟,滋滋哇哇。那一点自以为是的诙谐被蒸发得渣都不剩,就剩了双一刹那老了十岁的眼睛,枯枯的,哭哭的。 叶漫舟若无其事地走进来,坐下。 他们若无其事地看着他走进来,坐下。 第17章 游承静一个人靠在床上扑朔迷离,感觉自己被孤立了。这情况简直比丈二的和尚还让人摸不着头脑。 叶漫舟在床边往他挥挥手,“嗨。” 游承静瞪大眼,不知该说什么好。 叶漫舟打量他一会,问:“听说你之前昏迷了?” 现在也快昏了。 叶漫舟又问:“听说你失忆了?” 明显是刚刚听说。 叶漫舟连着问他:“那你还记得我么?” 臭小子烧成灰都不能忘。 叶漫舟看着他,轻声:“我是你对象。” 神经病吧。 游承静忍无可忍,别过头小声问朱穆空:“叫他来干嘛?” 朱穆空道:“不是你叫他来的么?” 游承静大惊:“我什么时候叫他来?” “你昏迷时一直在喊他名字,说我要叶漫舟,我要叶漫舟,我着急着急什么的。” 游承静又大惊:“一派胡言!” “真的啊,大家都亲耳听到。” 朱穆空眉头紧蹙,“我看哥那么危在旦夕了还一直念叨他,搞得我们也很焦虑,生怕耽误你临死前找这人要个债什么的,这才赶忙呼他过来。” 游承静目瞪口呆。 叶漫舟忽地将一只手扶在他床上的大腿,那一处的感觉瞬间入了骨。 “我来还债,对象。” 游承静黑下脸,一把将他手撂开。洪礼清看他这反应,后知后觉:“哦,原来没失忆啊。” 李明望道:“静哥开玩笑呢。” “这种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 “可不是么,我刚也这么说他。” “真是娱乐至死。”洪礼清看着他,恨铁不成钢,“承静,还是别绝食了吧,再这么折腾下去你命都快没了。” 叶漫舟眉头一蹙,“绝食?” 游承静扭头不吭气。 他看着他,“怎么,明娱饭菜有这么难吃么?” 游承静持续不吭气。 事关公司清誉,怎可容他人信口雌黄?朱穆空刚想仗义执言,游承静突然沉声:“跟你有什么关系?” 罕见用这么充满火气的语气,一房间的人都被他吓了一跳。 叶漫舟慢慢坐直一些,一语不发地盯着他。 游承静顿了顿,实在给那种眼神折磨得不行,一掀被子躺进去。 “我累了,歇会,你们都走。” 安静片刻,一连串脚步声稀稀拉拉响起。游承静闷在被子里憋气,直到一声关门响动,房间内彻底没了动静。 他从被里探出脑袋。 窗外,夕阳被一缕夜色晾得很深了。 他扭头,呆呆地盯着头顶输液管里的点滴,滴答,滴答,滴答。 ——那你还记得我么。 ——我是你对象。 ——我来还债,对象。 ...... 游承静满脑子乱得不可开交,痛苦死了。他倒霉催地叹口气。 “......自作孽,不可活。” “——低血糖而已,也不至于轻生吧?” 游承静一个激灵坐直身体,只见叶漫舟正靠在床头。 他面红耳赤:“你怎么还没走?” “帮你看点滴。” “谁让你帮?” “我日行一善。” 叶漫舟抬手调整输液器的滚轮,调慢了些,放下手,看着他,眼神静得出奇。 游承静躲过他视线,翻身在床上找东西。找了半天没有影,他心烦意乱。 这时叶漫舟转身,从床头把手机递给他。 好像这人天经地义就这么懂他似的。 游承静更烦了。 他劈手抢过手机,一肚子气没处撒,扣着键盘对洪礼清狠狠泄恨:“怎么说走就走了?太不仗义了?” “红领巾大队长:不是你让走的么?” “那叶漫舟怎么个事?” “他自己要留,我们还能硬掳他走?” “怎么不能掳?你先引狼入室,又弃队友于敌手,你算什么三好学生大队长?” “没办法啊我们今晚得回公司排练,没事的你助理也在医院,帮你买饭呢。” “他这会不在啊?我现在一个人跟叶漫舟在房间里,我好崩溃。” “你说你助理马上来,打发他走。” 游承静立马抬头对叶漫舟,“你先走吧,我助理马上就来。” 叶漫舟捧着脸摇摇头:“我不走呢。” 游承静低头忧愁打字:“他说他不走呢。” 洪礼清道:“你威胁他,再不走你就对他不客气了。” 游承静一抬头道:“你再不走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叶漫舟受宠若惊:“真的?原来你刚刚对我那么客气呢。” 游承静低头诉苦:“他不仅不怕我的威胁,还阴阳我。” 洪礼清再没理他。 吴舒晨突然发消息过来。 “跟叶漫舟一起呢?” 游承静忙不迭回:“姐,我下午晕倒了。” “相处得怎么样?” “头都磕破了。” “合作节目快开机了,提前沟通下也好。” “流了好多血好多血。” “我之前给你发了往期类似节目,记得多看多学多练。” “好危险好危险。” “叶漫舟是综艺常客,有什么不懂的多请教他。” 第18章 “我打得是简体中文吧?” “今晚给你准假,跟人家好好交流。” “姐???” “加油。” 游承静怔怔放下手机。 这波卖惨计划真是相当失败。 “咚咚咚!”几下敲门声。 游承静没好气:“谁啊?” 助理程文宇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是我啊静哥,方便进来嘛?” 天降救星。 游承静抬头大喊:“进来,门没锁!” “呃,好像锁住了哦。” 游承静扭头瞪叶漫舟一眼。 叶漫舟不情不愿地站起来,走过去开门。程文宇在门外絮絮叨叨:“静哥我本来想去给你取报告但是报告还没出来,我就先给你去买饭,但是这边楼下饮食都太油腻了,我就跑远了点去买了你最喜欢的鱼皮粥——呃。” 程文宇和叶漫舟面面相觑。 他默默退出门口,看一眼房号,确认没走错房间,又折返回来。 活的叶漫舟。 里头是活的游承静。 虽然他静哥活得跟快死了一样。 叶漫舟往他无情无绪地扔了一眼,他莫名感觉自己背脊一冷。 游承静道:“进来啊。” 程文宇给叶漫舟那一眼吓到了,尚且惊魂未定。 叶漫舟把饭菜自然地接过来,“辛苦。” “......应该的。” “这里我看着就好,你去取报告吧。” “那怎么好意思啊?” 程文宇嘴上这么说,身体溜得飞快。他可惹不起顶流的绯闻对象。 游承静绝望地看着程文宇头也不回的背影。叶漫舟提着东西转过身,见游承静缩在床头,猫一样地看着自己。 一道眉眼方向,微不可闻地变化。 他面不改色地坐回来,倒出一碗,低头搅动热粥。 “不是不爱吃鱼么。” “什么时候最喜欢吃这种东西了?” 游承静眼看叶漫舟抬起一勺粥,慢慢送到他唇边。 热气轻轻升起,氤氲在那一张轻微失真的面颊。某一个瞬间,叶漫舟的五官在白气里微微地破碎了,看起来突然没那么混账。 游承静看着他,有点头晕目眩。 第8章 七年前,病院。 叶漫舟脸色铁青地看着游承静把勺子一股脑插进自己嘴里,那手劲劲的,从上舌壁直通扁桃体。他真是纳闷,这小子平时这小胳膊腿也看不出这么虬曲有劲,直捣黄龙的呢。 一勺肉粥从他嘴里四溅而出,瞬间呈现天女散花。 游承静吓一跳,从平板的电视剧里回过神来,慌手忙脚抽出几张纸帮他擦衣领, 叶漫舟猛烈咳嗽:“你......” “不好意思。” 游承静木着脸,道歉的语气明显火候不足。 他拍打他后背帮忙顺气,眼睛盯在叶漫舟那只没打石膏的手,动作太大,上边的吊针回了点血。游承静内心犯出些许愧疚,犹豫要不要多道几声歉,可是一想到自己现在还跟他生气呢。 彻夜未归没个音,一醒来就把他叫来医院当护工,绝对不能原谅。 还偷偷跑出去打架。 还打输了。 更不能原谅。 “你搞什么。”叶漫舟咳嗽完,摊在靠背上,舌板给压得又麻又酸。 “谁让你吃这么慢。” 游承静嘴上赌气,但其实看着也怪心疼。 “我能怎么办?这粥这么烫,你那一勺勺喂得我感觉在吞岩浆。” “不吃拉倒。”游承静不爽地把粥捧回来,气鼓鼓掏出一只勺,自个闷头开吃。 叶漫舟盯着他手里,陶瓷勺,配铁饭碗。 多带一只勺子,是怕跟他共用一只。 怕跟他共用一只,是怕自己犯起洁癖。 是为,极致贴心。 他眼神都软了。 游承静看他表情不对劲,“怎么了?” 他故意问:“你怎么不用这只铁勺?” 人嘴硬:“我不喜欢用铁勺吃饭。” “为什么?” “铁勺一股铁味。” “瓷勺没一股瓷味?” 游承静卡壳。讪讪瞪眼,接着埋头干饭。 叶漫舟心里偷笑,忽然俯到他耳畔:“帮我吹吹?” 游承静一口饭差点呛死,呆呆道:“吹啥?” “粥啊。”他大着舌头,用手扇着嘴,“烫。” “......你想得美。” “所以爱会消失是么?”他一抬手,拭去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 游承静没接茬,视线有意无意往他手背瞟,暗自观察着那血什么时候流回来,却看他那只手老胡乱动弹,眼瞧着血条更长了,游承静把碗放一边,跪在床上按住他手腕:“别动!” 叶漫舟微微一愣。游承静后知后觉,自己正一手在上,一手在下,姿势已然形成了一个无懈可击的壁咚。 游承静瞬间窘迫难耐。 叶漫舟抬头看着他,清清嗓,“那个......” “闭嘴!” “啊?” “都说别动了!” “啊?” “回血了!” “啊。” 叶漫舟瞟一眼手背。 “那什么......” “想血栓么?”他沉声吼。 “不是......”叶漫舟表情古怪。 第19章 “那就老实点!”游承静也不知道自己在凶个什么劲。 对方乖乖闭嘴,再没吭声。 游承静仔细盯着那血从输液管里慢慢流回来。这才定定心神,一抬头,只见叶漫舟俩眼珠往自己直勾勾凝着,扭捏得跟林黛玉似的,似蹙非蹙,似喜非喜,不太正经。 怎么跟偶像剧里演的一样?莫名其妙的对视,莫名其妙的静止。游承静感觉都快听到bgm了,肯定是一段爱的华尔兹,还带浪漫音效,不灵不灵。 脸都快给他给盯穿了,游承静面红耳赤,心想难不成数年的苦恋今朝就要修成正果? 叶漫舟张张嘴:“......那什么。” “怎么了?”他垂着眼,一脸傲娇带羞涩。 “其实刚刚我想说......” “想说什么呀?” 游承静一边疯狂心动,一边疯狂害怕。 只见叶漫舟看着自己,轻轻地道: “你压着我那里了。” “——回血了。” 游承静从记忆中回神,发觉叶漫舟正将他吊水的一只手背反扣在床。他立马想挣脱,对方那手指跟灌铅似的,长在他手腕。 “你想血栓么?”叶漫舟轻声。 他瞬间刹住动作。像是给一个世远年陈的回旋镖直击天灵盖似的,连带着七年前那会的份,加一倍的面红耳赤。 输液管渐渐变清澈了,那只手还是纹丝不动。 叶漫舟低着头,用手心把着他的手臂,慢慢滑到臂弯,像在丈量着什么。 游承静微微蹙眉,“放手。” 叶漫舟无动于衷,一只虎口慢腾腾地比划来,比划去。 “瘦好多。” 他俯身撩起他一截头发,仔细打量。 “脸都小一圈。” 游承静心情很差,胡言乱语:“打针打的。” 叶漫舟一愣,“你公司逼你打?” 这会还不到泼公司脏水的时候。游承静冷声:“我自己要打。” 他惊讶:“审美太烂了吧?以前有点肉多可爱。” “继续说,赶明我再削个骨。” “怎么这么上进呢?你妈生脸都满分了,放它一马吧。”叶漫舟说着,要去掐他脸蛋,游承静立马躲开。 “别动我。” “怎么?” “玻尿酸给你捏没了。” 叶漫舟像是都没想到这茬,无语了,张张嘴,又闭上。 闭上会,又张开:“承静,我欣赏你学习我精益求精的精神,但是咱们追求完美也要有个分寸不是?” 谁学他?瞎自恋什么?游承静气得不想说话。 叶漫舟把碗捧回来,汤勺了搅一会,突然反应过来:“玻尿酸是瘦脸的?” “那不是叫肉毒杆菌?” 游承静语气淡然:“你挺熟的,没少打吧。” “别瞎说,我这脸百分百纯天然,你最清楚了。”叶漫舟把粥放嘴边轻轻吹,吹完一勺,递到他唇边。 游承静大义凛然,绝不松口。 叶漫舟开启道德绑架:“好不容易给你吹凉了,别浪费粮食啊。” “你嘴吹过,我洁癖。” 叶漫舟愣一下,放下手,慢慢慢慢地睁大眼。 “你现在连洁癖都学我?” 游承静气得想把碗扣他头上。 他劈手夺过那碗粥,放在另一边的床头。没收完耍宝工具,叶漫舟转头又开始骚扰他的上半张脸,掀起一绺额发,左看右看。 “我说真的,肉毒杆菌还是少打为好。” “你看你现在脸僵的,看见我都不笑了。” 游承静冷眼:“看见你该笑么?” “你要真僵了,该哭你也哭不出啊。” 叶漫舟把他头发放回去,好好理顺。“现在还能么,哭一个我看看?” 游承静面无表情。 “说着玩,可千万别。”他简直生怕他当真,慢悠悠哄着他,“都瘦成秧子了,哭一泡眼泪又掉多少称?我心疼。” 游承静看着这人,还是这张脸,这张嘴,这些招数。没有任何反应,只有满成满的碍眼。 从前还能用这一套一套把他骗到迷糊,现在还拿他二百五呢? 他开口,单刀直入:“叶漫舟,你跟那节目组什么关系?” 叶漫舟挑着眉:“什么节目组?” 游承静一语不发地凝视他。 叶漫舟不吭气,满脸风云不惊,写满人模狗样的正经。 其实游承静最不擅长跟此人眼神对波,但一想到此次涉及到他后面一年的心理健康,问题形势严峻,所以丝毫没软,凝他的双眸炯炯而坚决。 电光火石之间,叶漫舟慢慢松弛下来,“就是,普通商务合作呗。” 普通商务合作能这么精准无误地祸害到他身上? “节目是卫视自制,那卫视大领导跟华盛有点关系,节目组的人就带着那领导顺势找上我,我本来想说我从不去恋综回绝了,可是那领导好像还有点来头,得罪不起,我想着抛给他们个难题婉拒一下呢。” 他静静看他装蒜,“然后抛出我了?” 叶漫舟淡淡一笑,“我想要是有什么综艺能请动你,那也挺有一手,我就告诉他们,要我去也可以,对象非游承静不来。那领导说努力一下,虽然我也不知道用什么法子努力成了,但是好像还真努力成了,我心想那既然你都成了,那我也就成吧,没成想你这边其实还没完全成呢,人都还差点不成了。” 第20章 游承静听着他满嘴跑火车,脑瓜子嗡嗡的。“你他妈——”他欲骂又止,竭力维持最后一丝教养:“不像话......” “是,我也觉得不像话,听说那节目组砸了血本请你去的?真的是,以为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么?把你当什么人了?” 叶漫舟拍拍他后背,语气纯他妈找抽:“你放心,等开拍后我必须好好说说他们。” “你倒摘得真清?” “单就这事来说,我客观上肯定是清的,我主观上肯定不清。” “别跟我扯这些。”游承静俯下身犯起头痛。叶漫舟还以为他又低血糖了,扶住他肩膀就要去按床头铃。 “坚持下,医生快来了。” 游承静忍无可忍,揪着他领子开撕:“叶漫舟,你装你大爷呢?” “装我大爷?”他顿了顿,“我大爷在非洲大草原援建呢,这种小地方哪里装下他。” 游承静快崩溃了:“我他妈管你大爷在哪?” 叶漫舟好声好气:“可以暂时不管,但是以后见家长还是得稍微管管,我家教比较严......” “我去你大爷!” 他抽出来枕头挥力一砸,叶漫舟站起来一躲。喃砜 “别在这假惺惺的了,你以为你使那点伎俩我就会跟节目组妥协?” “你的妥协是指跟节目组签了合同么?” “我签合同又怎么?我签了再撕!” “违约金好像不太便宜。” “我一个亿砸进去,我他妈花钱消灾!” 叶漫舟竖起大拇指:“老板大气。不过刚签就撕会不会得罪大领导?你小心被业内封杀。” 他几乎喊破音:“封杀我就出家去!” “出家?这么时髦的事情,必须带我一个。” 简直是油盐不进。游承静气得泪腺冒酸,委屈的:“叶漫舟,你能不能滚啊?” 叶漫舟好声好气:“等会再滚,我还没跟你聊完呢。” “我看是完了!” “什么完了?” “我们之间,一切一切,本来就什么都完了!” 叶漫舟眼看对方咆哮完那句话,红了眼眶。 他突然想起是有这么一回事,游承静的泪腺实在过于发达,一激动就好哭,一吃辣也哭,在华盛时有回他唱跳总分考了第二,亢奋得在宿舍哭成汪洋大海。他的眼泪与伤心并不能完全挂钩。 可,偏偏刚才说出的,又实在是那么一句叫人伤心的话。 气氛给弄得挺沉了。游承静正竭力使眼神冷血无情,奈何泪腺正持续崩坏,发挥严重受限,无情得不太彻底,反而颇添一丝心碎。 叶漫舟眼看他两眼通红,长睫毛给眼泪裹成泪津津的两扇,往人湿淋淋地一横。 原来情人眼里出西施是这样的,再生气也不像生气,再埋怨也不像埋怨,什么有的没的消极情绪,统统都能给消化成撒娇委屈。 ——看着,就想让人抱到怀里,用力点,再温柔点。 叶漫舟停止心痛心慌心猿意马,按下两只蠢蠢欲动的手,走出去几步,俯下身把枕头捡起。 “不是这样的。” “第一集完了,还有下一集未完待续呢。” “第一季完了,还有下一季未完待续呢。” “我们两个之间有那么多季,这个未完待续我等了好多年,怎么可能轻易完了?” 叶漫舟把枕头掸掸灰放到他手边,又从兜里掏出手帕纸,不动声色地往他一递。 三,二,一—— 提心吊胆地数着数。过三秒了,他心情有点怵。怀疑自己刚刚说得是否太过抽象?没有充分表达出他破镜重圆的决心? 游承静沉默一会,伸手接过纸巾。 yes!就知道他吃这套,酸文假醋带点情,虽然很土但好使。看来这破镜也还挺有戏。 叶漫舟插兜站着,正围观游承静拿自己的手帕纸擦着眼泪,有点得意忘形了,耍贫的本性突然从内心鱼跃:“肉毒杆菌会从眼泪里流出来么?” 游承静身形一怔,“我去你大爷!” 他抄起枕头,再度挥力一砸。 “叶漫舟你给我——” 一口气突然没上来。叶漫舟赶忙接住他,心中懊恼贱嘴没个把门,又快把气晕。 游承静在他怀里几近不省人事,气息奄奄:“叶漫舟,你给我......” “滚,我给你滚。” 他两条胳膊兜着他,无比歉疚:“等你这瓶水挂完,我马上滚,麻溜滚。” 第9章 一瓶葡萄糖没挂完,游承静火急火燎拔针要跑,叶漫舟还想拦他,游承静直接翻脸:“你再碰我试试?” 叶漫舟乖乖不动了。眼看游承静自己拔了针头,走路跌跌撞撞,他不放心道:“我送你回去吧。” 游承静没理他,走到门口,叶漫舟起身抢了他的路,“我也要走。” 游承静拉开门给他让道,叶漫舟忙跟上,脚后跟都没踏出门沿,“嘭!”的一响,身后房门紧闭。 他先是一愣,眼疾手快地转上门把手,游承静没来得及反锁,房门一敞,两人隔一道门缝对峙。 叶漫舟身体卡着门:“你不是要走么?” 游承静拼命堵门:“又不想走了。” “那我也突然不想走了。” “谁管你?自己找地儿凉快去。” 第21章 叶漫舟特正人君子似的:“不行,我都答应你助理好好看着你,不能言而无信。” “去你的吧,跟我助理很熟么?” “还行吧,他私下找我要过几次签名。” 游承静给成功气到,程文宇这叛徒! 叶漫舟从门缝里看着他,“吃醋了么?” 游承静怒目:“你傻逼么?” 叶漫舟给骂得忒舒服了,感觉这句人生攻击实在太过久违,正乐呵着,脚背忽地被猛踩,一时失力。 游承静暗算得逞,把房门一摔,迅速反锁。坐回床上,闭目养神。 门外人咚咚敲门,游承静全然无视。敲了没一会,外头响起乱七八糟的脚步声:“先生你好这里是vip病房请不要随意打闹——我的妈呀叶漫舟!” “你好。” “我我我我的天舟哥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来看朋友,不小心把自己关门外了,可以帮个忙么?” “咔吧”一响,叶漫舟游刃有余地走进来,“我跟你助理是清白的。” 游承静实在是受够了,他冲向门口,叶漫舟下意识去拉人,伸手触及肩膀,肢体接触的瞬间,游承静突地条件反射,猛一抬手。 “啪!” 清脆的耳光,利落箍在他脸上。 两人皆是一愣。 叶漫舟眼神轻微错开了一下,没有太大反应,原地站了几秒,盯他看着。 游承静躲过视线,收回手,转身。 身后脚步声响起。 他低喝:“别跟着我。” 脚步一顿。 游承静头也不回,摔门而出。 叶漫舟伸手,手指在门把悬住,听着门外逐渐远去的脚步声。 那只手停了一会,犹犹豫豫地收回。 如果是曾经的话,说什么都要追出去,可以他说东他往西,可以变本加厉地插科打诨,可以肆无忌惮地卖弄出他那些幼稚可笑的脾气。 那样的任性,已然行不通了。 勾搭人的捷径已经在年少时全部走完,现在甭管是他高攀,飞攀,使劲攀,都必须更耐点心。 怪得了谁?谁让他没赶上趟呢?花有花期雨有雨期,他叶漫舟曾有相当长一段中二期,病情刁钻到误了人生大事,现在追悔莫及,只得含恨拿命捂出个春天,苦求一个铁树再开花。 ——树虽不怎么开了,也没至于这么铁吧。叶漫舟回忆到刚刚气氛最好的时候,游承静一语不发地接过了自己的手帕纸,突然生出一些动力。 ......他的纸都接受了呢,再努力努力,他的人没理由不接受吧? 追对象嘛,要么就脸皮厚点,要么就乐观一点,好在叶漫舟两者都沾点。他搓了把微痛的脸颊,振作精神,忽然看到衣架上挂着游承静没来得及穿走的大衣。 叶漫舟走过去,把它轻轻捧在怀里。 好歹还剩个战利品。 他将脸贴上游承静的大衣,睹物思人,昏昏沉沉,隐约嗅到一丝西普调的香,心里的乐观更具体了一些,脑子里也不觉浮想联翩。 白日梦正做得好好的,突地被一阵手机铃打扰,来电显示刁文秋。叶漫舟这才想起原本二人有约,自己是瞥下他赶来的医院。当时的情景大概是这样—— 挂断洪礼清电话后,刁文秋问他:“老大,谁啊?” “承静的队长。” “找你干啥?” “不知道,感觉像挑衅。” “他挑衅你?凭什么?为什么?怎么敢?” “呵呵。”叶漫舟冷笑。 刁文秋讶异:“上次接触还觉得他很有礼貌呢,看不出他竟然是这么小肚鸡肠的人,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不过你身为re队长,代表我们re形象,我建议你还是回拨下具体问问,不要搞出两团外交事故。” 叶漫舟干自己活没搭理。刁文秋自讨没趣,不再过问,走出房间前,随口一提:“万一是静静找你呢。” 叶漫舟顿了顿,回拨一通电话后,火速冲出门外。 此时此刻,吃瓜第一线的刁文秋拨来语音,叶漫舟接下电话。对方特事儿妈的问:“拿下没?” 叶漫舟贴着游承静大衣犯迷糊,“拿下了。” “这么快?”刁文秋被这惊人的效率吓到了,立马语音转视频,本期望看到缺月重圆的良景,却只看到叶漫舟一人独守病房的惨状。 还他妈抱着团衣服在那闻来闻去,跟个变态似的。 “人呢?” “走了。” 他一脸期待:“都处好没?” “好了。” 他更期待问:“有结果没?” “会有的。” 会有的,就是还没有。刁文秋感觉一波一波白期待了,不死心地问:“那你们都聊什么了?” 叶漫舟断章取义:“聊了家人。” 话题这么深刻啊?刁文秋不得不佩服,心说老大出马一个顶俩,这发展速度,看来见家长已然指日可待。接着瞎打听:“聊你哪家人呢?” 叶漫舟:“聊我大爷。” 刁文秋一头雾水。盯着对方怀里的衣服,感觉哪里不对劲。 半晌,突然认出,国际小众高奢vittorio alfieri,乃游承静亚太区独家大使代言。 他大为震撼:“你还把人衣服给扒了?太暴力了吧!” “他落下的。” 第22章 叶漫舟捋着袖口,跟自己胳膊比划,短了半个手腕。 “那你不给静静送过去?” “急什么。” “你不急人家不急?这可是va的衣服,上身飒得不要命,价格高得能买命。” “我差那俩臭钱?” 刁文秋跟他科普:“那还真不是钱能买到,你手里这款非同小可,出自va首席设计师的特别定制版,全球限量三件。” 限量三件,也就是说全球还有另外两个兔崽子跟游承静穿着此等同款。 叶漫舟默默嫉妒,“这衣服对我胃,回头搞件同款。” 刁文秋贼兮兮问:“衣服对胃还是人对胃?” 叶漫舟没搭理他,一只手整理好袖口,叠在怀里,又把脸轻轻贴上。 一代顶流如此变态行径,实在太过掉价,刁文秋不忍直视地挂断视频。 游承静掐着时间赶回公司,路上接到助理电话,“哥你怎么就走了?你不等我呀?” “有点事。” “有什么事呀,吴姐不是给你放一晚让你跟那谁好好聊么?” “你也知道?” “知道呀,都知道你俩今晚私聊,空空哥刚刚还跟我打听情况呢。” 游承静莫名愤怒,怎么跟叶漫舟私聊就成了个众所周知的事?他严正抗议:“什么私聊?我跟他没什么好聊!” “哥你害羞啥呀,今晚私聊又不是今晚私通。”程文宇感觉自己挺幽默似的。 游承静眼前一晕,“你才私通,你才害羞,你全家都害羞。” “哥你怎么知道?我全家都喜欢叶漫舟的。”程文宇语气是真害羞。 游承静要吐血了。 程文宇又道:“但是哥,你化验报告不太乐观啊。” 游承静心说他现在心态都不太乐观,何况报告。 “你有点低血糖,胃好像也有点——” “我到公司了。”游承静匆匆打断他,刷脸进门,“我有件大衣落医院,帮忙拿回来,然后你就下班吧。” 程文宇话还没来得及说完,电话被挂断。他四处打量,守着空荡荡的病房一阵懵圈。 ......大衣?什么大衣? 挂断电话,游承静气势汹汹地冲进公司,来前想了一路,终于下定决心,违约就违约,赔钱就赔钱,大不了卖了房子搬公司,不然就跟吴舒晨拼个一刀两断——无论如何,他绝不能放任自己重蹈覆辙。 坐电梯到达高层,从电梯门一路噔噔蹬蹬旋腿小跑,直奔吴舒晨办公室。把攒了一路的怒气全堆到脸上,凶巴巴恶狠狠,破门而入的一瞬间,没瞅见吴舒晨,却意外迎上一张甜蜜蜜的笑脸。 “静静来了?” 说话人腾地一站,马不停蹄地来给他个熊抱。 游承静被搂得蒙在原地,看清来人后,表情更是惘然。 一向不擅社交,出道这么些年,圈内的好友本就屈指可数,唐璃却是个十分特殊的存在。 唐璃,童星出身,科班演员,自出道起接连主演过多部爆剧,凭借精湛的业务能力,二十出头就成为炙手可热的一线女星,在演艺圈叱咤多年,已经把能拿的奖拿了个遍。资历极厚,地位极高,人爆火的时候,游承静还在老家玩泥巴呢。 游承静犹记得,自己刚出道那会,代表团体参加音综节目,那会因他背弃前公司,空降明娱,正临全网爆黑。 骂声最厉害的时候,身边选手生怕引火烧身,对他避之不及,精心制作的歌曲也因为种种原因上不了场。唯有唐璃身为节目的飞行嘉宾,力排众议将他推举上引荐位。 游承静也抓准机会,一技当台即兴作曲惊艳四座,曲目一夜间席卷各大音乐榜首,这才使drop获得了第一次良性曝光。 都说贵人难遇,伯乐难寻,对于当年的唐璃不求回报的帮助,游承静一直感激在心。 “吴总说你在医院,本来还想等会去看看你,没想到这就回来了。” 游承静迎上唐璃那甜甜一笑,凶了一整晚的脸,瞬间不太冷艳了。他低下头,有点局促,“璃姐,你怎么来了。” “好久不见,来叙叙旧嘛。” 平常小事哪能劳烦到她本人大驾光临?游承静有点紧张,“姐,你找我是有什么事么?” “我找你一定得有事么?我在你眼里这么功利呢?” 唐璃笑得光风霁月的,他感觉七寸都给她笑得拿捏住了,脸色涨得通红,手忙脚乱给她端茶倒水。 唐璃笑了一阵,不闹他了,“最近怎么样?工作还顺利么?有没有遇到什么很烦心的事?” “我还好的。”游承静报喜不报忧,也开始嘘寒问暖:“你呢姐?最近拍戏忙么?” “我刚杀青一部,上部接了个仙侠。你不知道,我这大半年天天在片场吊威亚到处飞到处挨打,有回小腿都撞骨折,钉了好几根钉子,痛死我啦。” 闻言,他有些心悸,“姐没用替身么?” “没呀,我就喜欢吊威亚,脱离地心引力这晃那飘的,多好玩啊!” 游承静默默佩服,实在惊叹于她这种敬业。 “不过我医生说,我的腿再摔一次可能就终身残废了呢,以后就不给我吊威亚了。” “这么严重?” 唐璃叹气:“是啊,我经纪人为了我的健康着想,两年内不许我接动作片。” 第23章 终身致残可不是什么小事,游承静赶忙劝道:“姐太辛苦了,还是趁着这段时间好好休息一下吧。” 唐璃摆摆手,“我可闲不下来,正好最近有个休闲综艺找上来,让我去当主持人,这活倒是新鲜。” 被吴舒晨的话术洗脑这么久,终于有了用武之地。游承静也装腔作调:“挺好啊姐,录录综艺也不错的,又能增加路人缘,又能提高曝光。” 她笑眯眯道:“你也是这么想?你会期待我做主持人么?” 游承静笑眯眯道:“我超期待的!姐你跟我说那综艺叫什么名字?我回头一定准时收看......” 唐璃笑眯眯打断:“那就不用看了吧?” 他笑眯眯问:“为什么啊?” 她笑眯眯答:“因为你也在里边啊。” 游承静微微一怔,惊出一身冷汗,二人之间的美好气氛荡然无存。 唐璃问他:“你知道我今天来找你做什么么?” 他弱弱道:“你......你不是来叙旧么。” “这点时间不够叙呢,姐就假公济私一波,在节目里接着叙几个月。” 游承静瞬间蔫了气,原以为是亲友倾情热聊,难料此刻图穷匕见,方才的一切竟都是糖衣炮弹? 唐璃看他这么垂头丧气,登时语重心长:“你的事情,吴总其实都跟我说了,我也知道你很为难。” “当初你离开华盛时和叶漫舟闹得不欢而散,这些年来,尽管你们各自的事业风生水起,但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你始终被叶漫舟压一头,这才导致你对叶漫舟产生了一生的心理阴影......” “但是,这样一直躲下去并不是办法,我始终认为,战胜恐惧的唯一办法就是直面恐惧。” 唐璃说着,捧起他的双手,声声切切:“静静,就让我们一起战胜你内心的恐惧好么?” 游承静傻眼看她,心说what the fa? “唐小姐。” 吴舒晨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两人身后,唐璃回眸一笑,“吴总来了?” 吴舒晨应声招呼,看一眼游承静,“回来这么快?听到风声了?” 游承静正发蒙发神久久震撼呢,什么风声?他只知道他脑子里全是快疯了的声,一字一字声嘶力竭的:“——战胜你内心的恐惧!” 吴舒晨道:“正好,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好消息?游承静对敏感字眼产生强烈刺激,最近流年如此不利,他这等衰人还能轮的上什么好消息? 已然先入为主,再抬头看吴舒晨,感觉她那笑简直恶意满满。 吴舒晨开口:“最近公司打算......” “——打什么算?你打死我算了!” 游承静捂着耳朵胡乱装蒜。 吴舒晨疑惑地看他反应。唐璃抛出眼色,暗示她悠着点来,或许惊喜太快,孩子有点意外。 “就是说......” “——你别说,我告诉你,你说什么我都不答应!” 游承静誓死不从,一心一意要在源头遏制噩耗。 吴舒晨看他这样,只好耸肩,“好吧,本来说想给你出单人专辑的,你既无意那也不强求。” 游承静两眼一瞪:“你说什么?” 唐璃贴心重复:“吴总说要给你出solo哦。” 气焰断崖式下跌,他立马乖乖坐直,“好的呀。” “可以么?” “可以的。” “又都可以了?” “我一直都可以的。” “真的都可以了么?” “真的都可以了。” 吴舒晨慢悠悠地笑着:“那恋综也可以了么?” ......在这等他呢。 游承静小脸一垮,无声辱骂。 第10章 吴舒晨对游承静的工作要求,一向是以累死人不偿命,剥削你没商量的大方向统筹安排。尤其年底活动多,在兼顾团队活动的同时,他的单人通告更是只多不少。 今晚是晚会最后一次彩排,游承静一下飞机就开始往现场赶。在短短一个月内把祖国的东南西北都去了个遍后,他恨不得有丝分裂成三十六个的自己,其中三十四个扔到各地一级行政区里积极候命,剩下俩一个用来搞关系,一个用来搞创作。 搞什么关系?程文宇吓得不轻,好言相劝:“哥,虽然圈里风气乱得飞起,咱也不敢被带坏风气,乱搞男女关系!” 游承静实在无力吐槽,“我搞什么男女关系,你能不能说话注意。” 程文宇急忙纠正:“男男也不行!” “最近有个男偶像不仅偷偷谈恋爱,还被爆出脚踩十八条船,正是高度敏感时期,咱们可千万别出什么事!” 游承静赧然,脚踩十八条船——这人属章鱼的?踩得过来么?不累得慌啊。 他在车后座翻看着粉丝信件,“还有这种事?我怎么没听说?” “哥没听说是正常的,毕竟哥最近都是2g冲浪。” “胡说什么,我最近压根就不冲浪。” 还挺理直气壮?程文宇突地想起什么,“哥,你给我的自拍库存用完了。” 断网数日,近期的微博营业都是让程文宇帮忙代发,游承静便道:“赶明等我再拍些发你。” 程文宇道:“对了哥,叶漫舟老是给你点赞,基本上我发一条他赞一条,偶尔还评论一些奇奇怪怪的话,整得我怪不好意思的,我要不要回赞他一条啊?” 第24章 游承静惶恐:“不许!” “可咱这样多不礼貌啊。” “......礼貌是要给需要礼貌的人。” “为什么啊哥?他对你有哪里不礼貌么?” 那可太多不礼貌了。游承静实在不想在这人身上浪费脑细胞,只好转移话题:“你刚刚说的那男明星是谁?具体怎么一回事?” “是个十八线的,名儿叫什么来着......”程文宇努力回忆了一会,放弃了:“那名挺拗口,我也记不住,不重要。” “反正是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网红爆的,听说那网红一开始接近他就是想蹭明星热度,找了狗仔偷拍两人约会,却被狗仔拍到那男的跟其他女人进出酒店,这才暴露出来。现在他是身陷囹圄,那小网红可是借此涨粉几十万,赚得盆满钵满。” 程文宇说着,啧啧两声:“虽然她接近他的目的确实不良,但这样讲好像有点受害者有罪论的意思,毕竟是他出轨在先。” 游承静感叹:“十八人......这都不叫出轨了,这叫螺旋式劈叉。” 程文宇幸灾乐祸:“本来今年他们公司想捧他,前期投了挺多资源,结果眼看这事闹得沸沸扬扬的,新丰那边正拼命买通稿洗白呢。” 游承静微微一怔。 “新丰的艺人?” “对啊,新丰的。”程文宇吐槽道:“新丰跟华盛一样德行,仗着财大气粗,水军数据一波波的买,最近他们在把舆论往网红身上引,好多路人都给洗脑成功了,不认为是男偶像瞎搞男女关系,转而相信这一切都是那网红的阴谋呢。” 游承静沉默一会。 程文宇发觉不对劲,回头看他,“怎么了哥?” 他摇摇头,“没事。” 程文宇看他这么讳莫如深,联想到刚刚的话题,忽吓得够呛,“哥!你别真的是被我说中了,也瞎搞出什么关系......” 游承静狂翻他白眼:“我瞎搞什么关系?” “那你究竟要搞什么关系?” 他解释:“我要搞吴舒晨的关系。” 简直更重口了!程文宇大惊失色地看着他。 游承静没好气道:“我想跟我老板搞好关系不是很正常么?” “可是你前些天还跟她要死要活大罢工的......” 游承静义正严词:“什么要死要活?我老板人美心善精明能干,先前那只是我和她之间突发的一场摩擦性罢工,上升不到结构性,你少挑拨离间啊。” 程文宇着实汗颜,不就是要给他出solo了么?狗腿成这样。 下了车,两人出了电梯,顺通道往里走,程文宇仍不放心:“总之,哥近期一定要多加注意,虽说圈内人情复杂,在搞关系这方面,咱们一定要出淤泥而不染。” 一个词给他活脱脱计较了一路,游承静只恨自己用词不当,“您行行好,我平日里除了工作就是创作,我能瞎搞什么关系?” “那不好说的呀。”程文宇在后头偷偷嘀咕:“圈里人都说,人不可貌相,gay不可斗量......” 游承静捋起袖管一回头,“什么不可斗量?” “到了到了,就这间!”程文宇在休息室门口停住,起手要敲门,游承静拦着他,“程文宇,你把话说清楚,gay怎么你了?我又怎么你了?” “没怎么啊哥。” 程文宇哭丧着脸:“我不是提醒你,我也是为你好啊,我怕万一有哪个想不开的知道你好这口,也故意接近你蹭你热度呢......” 游承静气得够呛:“我好哪口了?” “就是那口么......”程文宇慌得解释:“哥你别气啊,我意思又不是让你完全不搞,毕竟你都寡了那么多年,现在空虚寂寞冷也是再所难免,你只要不乱搞,或者就算想搞,咱也得搞个旗鼓相当的......” 话音未落,程文宇只觉颈子一紧。游承静提溜着人走进门,“你再说一遍?什么旗鼓相当?” 程文宇快语无伦次了:“旗鼓相当嘛,就是那个那个......” 门一开,他啪叽撞上一肉身。 鼻子猛吃一痛,他痛得龇牙咧嘴,恶狠狠一抬头——只见叶漫舟人高马大站他面前,睫影森森的两只眸,盯着他看。 心口一梗,拔凉拔凉。 游承静定睛一看,休息室内三个队友排排坐,朱穆空一脸懵逼,洪礼清一脸担忧,李明望一脸看戏。 “......走错了。” 游承静睁眼装瞎,转身要撤。 叶漫舟挡住他,“我来找你。” 他身子微微后倾,“什么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 “程文宇,送客。” 游承静绕开他头也不回,刚走开两步,叶漫舟一把扯住他,“有事的。” 他恼了,鸟人说事就说事,干嘛老动手动脚? 迫于众人的注目,游承静保留最后一丝体面,甩开他手,和叶漫舟走出去,关上门,二人在走廊对峙。 叶漫舟:“刚下飞机?” 游承静:“关你屁事。” 叶漫舟:“没休息好吧?” 游承静:“关你屁事。” 叶漫舟:“彩排完一起吃个饭?” 游承静:“不吃。” 叶漫舟:“好凶。” 他蹙个眉,伤心得挺装样。 游承静实在不耐烦:“有屁快放。” 叶漫舟道:“你大衣在我那。” 第25章 他一愣,“什么大衣?” 程文宇在隔壁提醒:“哥,你在医院里丢的那件?” 这门隔音效果这么不好?游承静匆匆走出去两步。 叶漫舟道:“没用的,你们一出电梯我在房里就听见声音了。” 游承静脚步一顿,猛回头:“你听见什么了?” “没听全,大概是你想搞对象,你助理不让,说必须旗鼓相当,还侮辱你性取向。” 这他妈都哪跟哪啊? 叶漫舟似笑非笑:“你跟我搞啊,你助理肯定没意见。” 游承静面红耳赤:“你想都别想。” “想都不给想?太霸道了吧。”叶漫舟略显惆怅,“既然现实搞不成,看来只有在节目里搞一搞了。”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游承静瞬间面如猪肝色。 叶漫舟轻声:“我心想你毁约后万一真给封杀了,我就做好应急措施,连出家的寺庙都选好了。没想到你突然答应配合录制,真感动。” 游承静支吾嘴硬:“......我去也是为了别人,你不要自作多情。” “你的意思是,你是为了别人来跟我搞对象?”叶漫舟睁大眼,“有点抽象,但不失浪漫。” 游承静忍无可忍:“别废话,还我大衣!” “你过来拿。”叶漫舟要领他走,游承静甩开他的手,冲门内人喊:“程文宇,出来拿衣服!” 程文宇正贴着门根偷听呢,吓了一哆嗦,这边刚慌手忙脚开出一点门缝—— “哐当!”房门一关。 叶漫舟伸手按住门,“你不来,我不给。” 游承静冷脸:“那我不要了。” 作势要回房间,叶漫舟照旧堵着。 他怒目:“撒什么泼?” 叶漫舟无赖一样地靠着:“晚上一起吃个饭。” “我晚上不吃。” “那一起喝点水。” “我晚上不喝。” 他好奇:“不吃也不喝,那你晚上都在忙什么?” “跟你有关系么?”游承静简直想用眼睛咬死这个人。 两人视线对峙,正是剑拔弩张,几个工作人员跑来喊话游承静,表示彩排即将轮到drop,下一场准备就位。 要不是还有正事,叶漫舟绝对能赖到猴年马月。他慢条斯理地移出步子,里头队友走出门外,就见他俩一前一后地杵着,一个的脸正似笑非笑,一个的脸气得想要上吊。 朱穆空往叶漫舟狠狠扔了个眼刀。 李明望拉起游承静的胳膊,“哥,咱们走。” 游承静转身,听到叶漫舟在身后冒出一句:“以后会有关系的。” 游承静绷着个脸,“以后也不会有关,永远永远也不会有关。” 叶漫舟问:“你怎么知道?” 他扭头抢白:“我就是知道!” 话音未落,忽然惊觉,刚刚那没过脑子的一句,分明出自对方口癖。 叶漫舟看着他,一微笑。笑得他会心一暴击,后槽牙都快咬碎。 “我说......” “说什么说?”游承静大吼一声,揶揄未曾出口,恼羞已然成怒,“闭嘴吧你!” 他撂完一句,拨开面前目瞪口呆的队友,噔噔直跑,几步路就逃得没影。 第11章 灯光明灭,未曾汇聚,舞台一片漆黑。 忽起前奏,一束芥豆之光,直降四人面门。 drop成员依次现身,唱起歌词,跟拍走位,节奏起落间,全员将一曲整齐划一地演绎而出。 此首《淹没》是年初的专辑主打,全员排练多次,舞蹈动作已经娴熟于心,只要记住舞台上几个特殊走位,彩排并无太大困难。 一段节奏后,洪礼清的部分已然结束,最后一拍轮到自己。游承静在后方脚步一变,启唱:“......传说你我,或尽兴过。” 旋身之际,脸色忽变。 从登台开始,胃里一直不太消停。他起初以为是上台前大动肝火的影响,直到疼痛开始强烈,到达一种他无法忽视的地步。 “......一时看错,也曾承诺,现已沉默。” 众人四下退散,衬出游承静直立中央,几下身形高低,手臂已然眩在一片模糊里。 最后一句词了。 他咬牙抬眸,放声吟唱: “......任,岁月婆娑。” “......我,慢慢淹没。” 借肌肉记忆,游承静摸着黑,唱跳出最后一个字眼。 一曲毕,掌声雷鸣,导演表示效果堪称完美,彩排圆满,只待明天的直播晚会如一还原。 下了台,洪礼清最先注意到他的不对劲,忙上前询问。 游承静低头疼出一身虚汗,说话都费力,只闷闷蹦出俩字:“胃疼。” 几个人手忙脚乱把他扶到休息室。游承静在沙发蜷成一团,程文喃砜宇给他打来热水,颇为担忧:“哥,上次体检时医生就说了你身体有些问题,最好去查查胃呀。” 游承静有气无力:“都是小问题。” 洪礼清咋舌:“还小问题呢,上次疼晕过去的是哪位?” 游承静嘴硬:“上次又不是疼晕,上次是低血糖。” “低血糖又好到哪去了么?” 那当然不一样。游承静心想,低血糖是被动来犯,说晕就晕一点没商量。至于胃疼......起码是可以忍受的嘛。 第26章 他喝一口热水,慢吞吞道:“没事,我心里有数。” “你能有什么数。”洪礼清苦口婆心:“再这样下去,小心积重难返。” “是啊哥,礼哥说得真对!” 朱穆空不知吃错啥药,突然来劲,往他一本正经道:“你知道么哥,再小的问题,积少成多就是大问题了,古人曾说,积土成山,风雨兴焉,积水成渊,蛟龙生焉,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 游承静听得晕头转向的,心说这几句是这样用的么? 奈何还真有给糊弄过去的,李明望率先佩服:“空空,怎么最近说话这么文绉绉的,好有水平!” 朱穆空摸头惭愧道:“没有啦,只是最近对传统文化很感兴趣,徜徉在知识的海洋里,感觉我整个人越来越清醒了,怪不得人家都说书中自有黄金屋!” 游承静一听朱穆空又开始看书了,心里一沉,忙问:“你都看什么书?” 朱穆空嘿嘿一笑,眼看他掏出一本高中语文必修三,全员汗颜。 “我已经厌倦立文盲人设了,决定给粉丝们一个惊喜,以后走智性恋路线,首先要用知识武装自己......” 他目瞪口呆:“什么玩意?你要用必修三武装自己?” “是啊哥!我都研究透了,咱们粉丝比例很大一部分是高中生,我这是对症下药,重点狙击目标人群的芳心!” 游承静实在给雷得不轻,他可没觉得粉丝们的小心灵这么脆弱,背个两篇文言文就能给轻易狙击了。 洪礼清采取鼓励式教育:“可以的空空,加油努力,你的文盲人设崩塌也是指日可待!” 游承静身为这里唯一一个有点文化又有点良心的,实在没精力跟他们耗。休息得差不多,他向程文宇要了房卡,起身要回酒店。 洪礼清邀请他:“一起吃个饭?反正到明天表演前都闲着了。” 连轴转了半个月,好不容易今晚能歇会,游承静现在只想大睡一场,他摆手表示拒绝。程文宇也跟着站起来,游承静便道:“你跟他们一块去吃呗。” “没事的哥,我也不饿,先送你回酒店吧。” 话音未落,只听他肚里传来咕噜噜一阵长响。 程文宇微微一愣,尴尬在原地。 游承静朝他笑笑。为了上镜要求,自己常年不吃晚饭,可没必要拉着旁人跟他一起遭罪。 “你去吃吧。”他转身要走。 “那哥,我回头给你带点饭?” “都行。” 回到酒店,行李已经被程文宇提前放置在房间,他先行洗漱一番,裹着浴袍出来时,原先的睡意却是被热水冲了大半,索性掏出笔电,取出声卡设备,开始创作。 现如今,团里大多专辑的歌曲都出自他手,而一张专辑的制作周期漫长,要经历开案,企划,制作种种环节,最后才能正式发行,现在新专正在收尾阶段,还要忙着准备单人专辑,时间更加紧迫。 游承静为drop创作出许多爆曲,他是写歌的能手,旋律的天才,可就算创作能力广受业界好评,可依旧逃不了被黑成“漂亮废物”的命运。 就算即兴作曲,也会背上“节目串通”“金主扶持”的名头。 一切只有一个原罪。 他不够红。 因为不够红,所以不被熟知。 因为不被熟知,所以不被支持。 大众比起他本人,总是先认识的流言蜚语。 圈内混了这么多年,自是修炼出一颗强大的心脏,游承静不愿过多解释。 打开编曲软件,数条音轨映入眼帘,游承静带上耳机,拿出平板,里头已经积压了一百多首demo,大多是赶通告的间歇即兴创作。 虽说做了这么多demo,最后大多也逃不开废弃的结局。只因游承静耳朵十分挑剔,选demo基本是十里挑一,重重关卡筛出最中听的一首,才得安心深度制作。 作曲初期已经是重中之重,后期编曲的工程量更是不遑多让。趁着现在闲下,他得以有空整理,一口气整理到深夜,不知疲倦。 门铃忽响,游承静冷不防从音乐中抽身,想起程文宇说要给自己带饭。摘掉耳机,看一眼时间,已近凌晨。 吃到这么晚,想必是玩得太嗨,流连忘返。 他伸了个懒腰,起身去开门,半开玩笑道:“我可要跟太后打小报告了,明天好歹还有演出,你们还这么不务正业。” 房门开启,他微微一愣。 叶漫舟提着外卖站在门口,“谁是太后?” 游承静二话不说要关门,叶漫舟早已吸取教训,眼疾手快地挤了半个身子进来。 他举着一碗打包好的热粥,“听说你没吃晚饭,我给你送饭。” 游承静沉默着,在当场腰斩他和引狼入室的两个选项里犹豫许久,最终还是选择放他一条狗命。 他撒开手,叶漫舟立马闪身进来,“我以为你睡了,本来打算按几下门铃,没人理就走呢。” 游承静如鲠在喉,只恨自己太过鲁莽,差点逃过一劫。 “你怎么知道我房间?” “碰巧遇见你助理了,顺口一问,咱们酒店都一层。” 叶漫舟说碰巧,肯定也不是那么碰巧。 游承静神情复杂地看着他,房间号暴露,要么是程文宇太不靠谱,要么是叶漫舟过于狡猾。 第27章 “你怎么遇见他?” “吃饭遇见的。” 叶漫舟把打包的热粥放他桌子上,“听刁文秋说有明星在那里表演背课文,我心说哪个二比还有这种雅兴?跑过去一看,你们团熟人。” 得了,明白罪魁祸首是谁了。 叶漫舟瞥见他桌上的笔电屏幕,“这么晚,还在写歌?” 他“啪”地把笔记本一合,“你可以走了。” 叶漫舟挑着眉,“分享一下新作呗?” 游承静冷眼看他。 叶漫舟笑道:“怎么?你不会怕我剽窃?” 他淡声:“是得怕怕。” “这么见外啊。” “对你这种人,还是要见点外。” “我这种人?” 叶漫舟眯眯眼,忽然朝他逼近。游承静眼看这一八九的大高个忽然站直了身子,有点发怵。 火速睃巡,手机在床上。电话在床头。房门正紧闭。想求救都来不及。何况还穿着浴衣,动作稍大点就袒胸露乳了.......真他妈没安全感。 慢慢后退,被一路逼到桌角,退无可退,叶漫舟两手撑在他一左一右,俯下身,直勾勾看着自己。 “我哪种人?” 游承静捏紧拳头,暗暗想,如果他再度葬送在今晚,烧掉朱穆空一百本必修三都不够他解恨。 第12章 两人面面相觑,游承静别扭地侧过脸,“你心里有数。” “这样子么?”叶漫舟阖上眼,俯在他耳畔:“在我心里,我是那种,和你同床共枕过五年的........” “——流氓!”游承静猛地推开他。 叶漫舟给他一把推到床上,四仰八叉地一乐:“我想说室友呢。” “但是你要说流氓,我确实也没有意见。” 游承静怒喝:“叶漫舟,你别躺我床!” 叶漫舟不仅无动于衷,手脚还呈现大字型开躺,他仰脖看他,一股欠揍十足的劲,“这床好像......没我房间的软?” “那滚你房间去!” “我喜欢睡硬的。” 游承静血压飙升,“谁管你了?” 叶漫舟笑了笑,躺床上支个手:“能给我听听你写的歌么?” “不能。”他猛踹一下他的腿,“快滚!” 叶漫舟看他一眼,开始在床上打滚。 游承静给他气到肺炸。抡起枕头往他乱砸,叶漫舟给砸得闷哼几声,疼里带笑地告饶:“你给我听一下,听完我就走。” 谁他妈跟他讨价还价呢?游承静气得脸红脖子粗。 砸了好一阵,累了,他倚在床沿边大喘气,抱只枕头,胡乱瞪他。 叶漫舟躺床上拿手护着脸,含糊糊道:“我说真的,兴许还能给你一点建议呢。” 眼看对方一副要赖到地老天荒的架势,实在没招可使,他扔了枕头,转身打开笔电。 叶漫舟腾地坐起,在他身边半蹲下来。 指针停在播放键,游承静冷声:“只有一段,听完就滚。” 叶漫舟侧脸看他,表示洗耳恭听。 他拔掉耳机,外放音乐,一段电子乐空灵有致,配合着利落的节奏鼓点,十足抓耳。 短短数秒,音轴走完。叶漫舟不住点头,“是你的风格。” 就这么丁点响,能听出个屁来? 他起身,不耐烦地推他往门外走,叶漫舟在前方拖着步子,“不过又感觉,和你们团以前的曲风不太一样。” 废话,好不容易出张solo,还作口水歌有什么新奇? 游承静懒得吭声,把人赶到门口,正要摔门,叶漫舟忽然道:“开头几秒钢琴有点重。” 他顿了顿。 “换一下主奏乐器,弦乐后进场几秒,听感会不会轻松些?” 叶漫舟在门口转身,“随便说说,也可以不改。” 游承静瞪他一眼,“谁要改了。” 门关到一半,突然刹住。 “钢琴换什么?” 叶漫舟想了想,“试试马林巴。” “嘭!”房门一摔。 他转身,火速跑到笔电前,在音轨里加了段马林巴琴,弦乐往后一拉,挑剔地听着效果。 .......还真挺不赖。 游承静在钢琴轨的删除键上反复纠结,一小节音乐正循环播放,纠结了半天,突然听到叶漫舟门外喊:“——鼓点声是不是有点大了?” 游承静啪地把电脑一关,气急败坏:“你怎么还不滚?” “——我想提醒你。” “什么?” “——记得吃饭。” “......”游承静瞥一眼手边热腾腾的鱼片粥。 “——还有啊。” “又怎么?”游承静快给烦透了。 突然的沉默。 叶漫舟靠在门口,闭上眼,刚才进门的第一眼还停留在他的视线里。 游承静裹着浴袍,没太系好,衣领不三不四,脖颈白了一路,拖着张小脸,白里透红,一双丹凤眼那么深刻,朝人眨动的时候,像有繁花盛开。 生气的时候,是红玫瑰。 冷淡的时候,是白水仙。 都挺折磨人的,漂亮得那么干净。 叶漫舟垂眸,一下一下摩挲掌心,在心里琢磨着那张脸。半晌地回过味后,敲敲门,“后天录制,不见不散。” 里头没有动静。三秒后,他从门眼里看见灯光一灭。 第28章 叶漫舟淡淡一笑。 他面朝房门,抬手贴了下门板,轻声:“晚安。” * “四三拍还是四四拍?” “八六拍。” “我的四四拍小王子,怎么回事?” “我要走出舒适圈。” “你怎么不换首走?” “给你写已经够挑战了。” “不许敷衍我。” “你听就是。” ...... “力度小点。” “哦。” “这段力度太小。” “再来点。” “这个和弦,不太协和。” “那我删掉。” “不,我觉得这样。” 叶漫舟把吉他抱过来,想了想,轻拢慢捻。 分明同首曲子,相似旋律,稍作改变,听来却大不一样。 叶漫舟弹着吉他,眉眼低低,双眸在碎发后若隐若现。那张脸一向玩世不恭,很少认真,可一旦认真起来,简直要了人命。 游承静看着对方。那个年纪,只要视线在他脸上停留过久,眼神就不自觉地开始温存,这个十足的破绽让他惊心动魄,与叶漫舟对视时,一刻也不敢放松。 弹了一小节,叶漫舟放下吉他,抬头问:“怎么样?” 游承静和他四目相对,坚持了五秒,立即把眼珠翻上去。 “我还是喜欢之前的。”他像赌气似的。 叶漫舟说:“可我喜欢这样的。” 游承静道:“这样弹,背离了我创作这首的初衷。” 叶漫舟问:“你创作的初衷难道不是为了给我写一首歌么?” 游承静小声:“给你写一首歌,又不是让你写一首歌,搞清楚自己的定位。” 叶漫舟微笑地看着他,“你是不是又想写小情歌?” 游承静脸色一红,“就写小情歌,小情歌怎么你了?” “情歌也分很多种。” 叶漫舟不紧不慢:“暗恋的,失恋的,热恋的。” 列举完,他摇一摇头,“你口味太消极了,感觉人家一唱出来,不是在暗恋未遂的路上,就是在失恋崩溃的边缘。” 跟口味有屁关系?游承静忿忿想,分明是某人给他的心情就是这么那么的消极——已然在暗恋未遂的路上,时刻在失恋崩溃的边缘。 叶漫舟又改变节奏,快速拨了一遍和弦,用音乐向他的耳朵反复强调。 “这样怎么样?”他凑过来,急于参考自己意见。 太近了。 游承静心跳咚咚,“你自己感觉呢......” “我感觉舒服多了。” “你之前那种就有点不痛快,听着像追女孩十年未果的,非常惆怅,我不喜欢。” 叶漫舟一手扶着吉他,另一只手打开身旁的汽水罐。 “和弦有问题。”他下了结论。 游承静看着他,非常惆怅地想,压根不是和弦的问题。 “噗呲”,一连串气泡刺激,他仰面饮下,五秒后,七米开外的垃圾桶里多出只瘪了一手的易拉罐。 无形装比,最为致命,游承静给他装了一脸,心跳有点致命。 他缓缓神:“练习室不给喝东西。” “练习室还不给弹吉他呢。” “性质能一样么?这地板很难清洁,你喝东西有可能造成环境污染。” “你弹吉他还有可能造成噪音污染呢。” 游承静一听不乐意了,把吉他从他手里抢过来,“噪音也是给你写的。” 叶漫舟冲他微笑。 “这歌打算叫什么名?” “下落。” “为什么?” 因为喜欢你的心情,如此下落不明。 游承静弹吉他,不多解释。 又拨一会,两人终于商量出折中意见,前半段以游承静的基调为主,后半段按叶漫舟的节奏来。 改完demo,叶漫舟百无聊赖,用肩膀一下下撞他胸口。 “等以后出歌,作曲写你,作词写我,编曲写咱们两个。” 游承静给撞得心猿意马,低头扫了段和弦镇定一下,“那你会唱么?” “肯定啊,不过我一个人唱多没劲,咱俩合唱呗。” 合唱小情歌?那也太不好意思了吧。 游承静羞答答看着他,“那要怎么出专辑啊?” “当然是出在你的solo或者我的solo,反正千万别放团专里。” “为什么?” 叶漫舟靠在他身上,有点混账地道:“咱俩的心血,不能便宜了队友。” 都还没正式出道呢,已经开始遐想solo了。游承静盯着肩膀上这英俊的混账,感觉生活实在是太美好了。 “回忆——” 慵懒唱腔,席卷耳畔。 游承静睁开眼,那个英俊的混账不见了。取而代之是酒店的天花板,硬铮铮,冷冰冰。 他睡眼朦胧地躺着,音乐还在响。歌声里,叶漫舟的低音随性缱绻: “——回忆,可以存心躲避。” “——梦境,钟爱出卖自己。” ......阴阳谁呢? 游承静回过神来,满脸黑线地把闹铃关掉。恰好程文宇来电,他迅速接下。 “早啊静哥,起床化妆咯。” “程文宇。” “怎么啦?” “你闹铃设的什么东西?” “嘿嘿哥,是不是很有效果?” 第29章 程文宇欢快道:“因为哥很少被闹铃叫醒,每次都要我打好多个电话才能轰醒,我思来想去,感觉舟哥这首歌比较能刺激到你。” ......那可太刺激了。 游承静没话可说,挂断电话,带着一肚子的起床气洗漱了一番,临出门前,忽然瞥见桌上那碗一口未动的鱼片粥。 醒来活动没多久,就有些发虚,不知是不是空腹一整晚的原因。他舀起一勺送进嘴唇,冰凉温吞的一口,留有淡淡的鱼腥味。 不好喝。 游承静面无表情地咽下去,又喝下一支漱口水去味,起身赶去录制场地。 还在白天,已经有一大批粉丝举着灯牌围在场外,其中尤以re和drop的粉丝最为瞩目。先前彩排时的阵仗太大,闹出不少糗事,为了降低社会影响,今天的粉丝们都收敛许多。虽不再热衷于明争,却又统统转为暗斗—— 东边的热粉们搬来音响洗脑循环,西边的水粉们就组织群众齐歌热舞,东边的热粉们开始应援:“rere!断层第一!”西边的水粉们就开始嘶吼:“水滴水滴,无与伦比!” 看似跨服争锋,实则隔空互殴,场面一度接近失控,却又保持一种微妙的平衡。 游承静到达场地,提前几小时做造型,一化妆就是大半天过去。为了确保表演顺利进行,他习惯演出前空腹,只吃了支葡萄糖防止低血糖。这样算来,从昨天到现在,除了上午那一口粥,已快整整一天没进食。 化妆间里,造型师正“嗡嗡隆隆”地给自己吹着头发,热气扑在脸面,吹得他气有些闷,胃里冷不防泛上来一股酸水,带着些许鱼腥。 “怎么了?”造型师看他脸色不对,停下开关。 “......没事。”他缓了缓,摆摆手,示意对方继续。 实在是闲来无事,想到自己许久没有上线微博,游承静掏出手机,登录账号,点进主页。 平日里,除去一些合作转发,他很少发布个人日常,这段时间号都在程文宇手里,眼看主页一下子多出十几条个人博,简直快赶上他半年的kpi。 游承静有点无语,随手翻了几条,基本是程文宇模仿自己的口吻发布的日常,且模仿十分之拙劣。 第一条:“味道不错。”配图九宫格,各式家常菜。 典型的诈骗。这些菜油水太大,他第二天有上镜要求怕浮肿,压根一口没动,全进了程文宇嘴里。 第二条:“如果爱,可以重来。”配图是一只保温杯,里头冒着热气。 典型的无病呻吟。语焉不详,图文不符,就一破保温杯,有什么好重来的?搞不懂他们非主流。 第三条:“天气越来越冷,大家要注意身体。”配图是他当初低血糖时打点滴的手。 典型的卖惨。下翻评论区,果不其然,成功引起一众粉丝心疼不已。 这个人真是没劲透了。游承静脸色漠然,已经开始考虑收回账号主权。 百无聊赖地看着,信手翻到第四条:“这场雨有点大了。”配图一张黑白滤镜,窗外淅淅沥沥,游承静依靠在飘窗的自拍。 游承静感觉其他几条也罢,就这条自拍怼脸,配着文案也忒尴尬了,正打算删除,却发现这条微博的转评赞大大高于前几条。 他点进评论区,高赞第一却差点让他惊掉下巴。 ——叶漫舟ymz:“这场雨有点大了,这个我有点想你。” 游承静一下给雷得不轻。定睛一看,一个大写加粗的黄v,确认是叶漫舟本人转评。 无数凑热闹的网友闻讯而来,冷嘲游老师登月碰瓷果然还是有一手,唬得咱国民爱豆这就顺杆而上开麦了?间接夹杂着磕爆的cp粉,各种评论群魔乱舞,看得游承静眼睛生疼,怀疑再看下去就要长针眼。 程文宇干什么吃的?放着这种恶心巴拉的评论不删除? 火速长按删除,摊在座椅上,几下深呼吸,抚慰小心脏。 提示音一响,游承静收到一条互关私信。 ——叶漫舟ymz:“在?为什么删我评?” 第13章 这他娘又是什么时候跟他成了互关? 程文宇这小子真是好事一个不干,坏事一个没落! 游承静一个头两个大,心想现在取关也晚了,先不说热搜又得是一阵腥风血雨,明天就要去参加那个万恶的综艺录制,迟早要关注回来。 手机又一震,他低眼一看——叶漫舟ymz:“化完妆没?我们马上要去升降台就位了,你们慢慢来。” 今晚直播,re负责开场,drop负责压轴。叶漫舟那团比他们早出道半年,粉丝基数更大,且背靠华盛这颗大树,业界内普遍也是敬着三分,论理论情,他们开场都是再正常不过。 这是出于理性的分析。然而,游承静现在不太想讲理。 他枯坐了仨四钟头,还没吃太饱,脾气火速爆表,心想,鸟人,你丫装什么?先开场有什么好得瑟的? 直接屏蔽了消息,眼不见为净。 舞台后台,一堆工作人员正调试舞台设备,检查灯光,紧锣密鼓地准备开场。 叶漫舟发出去一条私信,盯着变红的感叹号,微微一愣。 刁文秋向仇旗嘀咕:“不愧是老大,上场前还有心情玩手机,这心理素质强得可以。” 仇旗扫他一眼,冷不防瞥见叶漫舟手机上聊天窗的备注,一个单字,静。 第30章 他笑而不语。 观众席上人声如沸,早已座无虚席。进入最后倒计时,三人在升降台就位。 刁文秋问他俩:“紧不紧张?” 仇旗调整着耳返,“你小瞧谁?” 刁文秋讪讪道:“我怎么有点紧张了。” 仇旗道:“你心理素质不高。” 他找借口:“咱这首歌太快了。” 仇旗道:“专业素质也不高。” 刁文秋给彻底惹毛了,小嘴叭叭:“身兼rap和门面双职,在保持完美舞姿的同时还要注重表情管理,你这种人怎么会明白我的压力?” “原来咱们的门面是你啊。”仇旗像今天才知道这回事。 他冷哼:“官方是我。” “民间是谁?” “是老大。”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酸什么酸,反正从没是过你。” “要不是那谁走了,你以为轮得上你?” “安静点。”叶漫舟嫌烦了。 两个人一下没了声。 刁文秋还没讲够,在黑暗中活动了一下筋骨,瞎摸嘀咕:“这首节奏快,其实咱们仨个还是分趴太密了,不觉得么?” 仇旗不耐烦:“你到底想说什么?” 刁文秋语出惊人:“要是四个人跳就正好!” 仇旗火速瞄一眼叶漫舟,只见对方一动不动地站着,脸色洇于黑暗,偶尔一束舞台光穿透而来,掬出他半张侧颜。那张灯影缱绻的五官上,没有一丝表情。 他又回头看刁文秋,人还在那左三圈右三圈,脖子扭扭屁股扭扭,毫不知自己已然祸从口出。 仇旗叹一口气。 倒霉孩子,迟早死在那破嘴里。 四方舞台,倏而落下一幕漆黑。 观众席蓦然噤声,视线投向舞台,在这隅短暂的清静里,大气不敢喘,揪心等待着彼此被点燃的刹那—— “——嘭!” 数道灯光,从天而降,那一瞬间,上万人的视线交锋在同一人身上。 只见那一袭黑色衬衫,约束肩带,低筒皮靴,一泼深黑从头直到脚的背影。 一阵浪鸣海啸般的惊呼后,大屏幕上,叶漫舟缓缓转身。 寻常总是一副过眼刘海,今日却将所有头发梳至脑后,再不吝啬那一张凛冽精致的五官。 欢呼乍起——直在他抬起双眸的一刹,他一身漆黑像是尽数褪尽,最终汇聚在一双黑沉沉的眼眸。 他拾起黑色手套,一根手指轻抵唇边。 众人陡然一静,似被惊到屏息。 手势一降,镜头倏而特写。那一双仗着美貌,为非作歹了多年的眼睛,此刻直勾勾刺向每一位观众。 美得堪称,杀气腾腾。 音乐声起。 仇旗和刁文秋依次现身,同样一袭黑衫,一左一右,以舞姿凛然而立。 一瞬间,掌声雷鸣,欢呼四起,滔天的闹声直抵drop休息室,纵然已穿过层层墙壁,那要掀翻屋顶的气势也没褪半星。 由于排在压轴,离上场还有不少时间,化好妆的四人闲着无事,观看起直播。李明望客观置评:“叶漫舟今晚这妆造太顶了。” 朱穆空不屑一顾,一向秉持抛开事实不谈,主观印象最大的打分标准,把屏幕里的人从头扫射到脚,却是横竖挑不出差错。 只好转换赛道,大肆嘴炮:“我怎么感觉,他脸变了些?” 李明望看了两眼,疑虑:“是有一点。” “他打针了吧?” “好像是的。” “那鼻子以前没那么挺吧?” “我也感觉。” “鼻根那玻尿酸好假。” 带着答案找问题,简直一找一个准。李明望忍不住惊叹:“真的空空,你太火眼金睛了吧?” 朱穆空得意洋洋:“瞒不过我!” 两人正予以恶毒揣测。那头的洪礼清却久不吭声,看着直播,只觉压力倍大。 心说,re这几个哥们真是太不厚道,开场都开成这样,压轴得精彩成什么样才能不被吊打? 只能企图靠着游承静挽救一波了。 “——我都看到他假体了!” 朱穆空对李明望洗完脑,还没过够瘾,仿佛想获得更多人的捧场。洪礼清一介万年老好人,自是不可能跟风拉踩,他转向游承静,就见他一个人在沙发一侧闭目养神。 朱穆空坐过去招呼他,“静哥,你快看!” “......看什么。” “看叶漫舟!” “......有什么好看。” “看他那脸!他鼻子!他假体!” 游承静给闹得没法,启开眼缝,往电视机里的人盯了几秒。 哪来的假体。 鼻子一直那么挺。 脸上也就是修容打多了。 这会功夫,他却没心情给叶漫舟沉冤,泄了两口气,又虚弱地靠了回去,默默自闭。 洪礼清瞧出不对劲,“怎么了?” “......没事。” 他吐口气,完全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洪礼清观察他半天,愕然:“你又胃疼啊?” “......” 洪礼清瞬间慌了,本还想着压轴出场反将对手一军,难料这队伍王牌关键时候掉链子? 此时此刻,游承静亦是痛苦得无以复加,只恨自己不吃一堑长一智,瘟神送来的粥还能安然下肚,这下给一口粥坏了大事,他找谁说理去? 第31章 心头那个恨啊,真他妈倒霉催的。 队友们忙给他端茶倒水,奈何于事无补。胃疼没个消停,偶有歇下一阵,没一会又开始复发。 一晚上,游承静经受着一波一波的痉挛折磨,只觉度秒如年。 熬了几个钟头,终于快到上场,朱穆空和李明望的出场方式与他俩不同,两人率先赶去舞台两侧。游承静眼看他们走了,也强撑着精神起身。 洪礼清实在提心吊胆:“你行么?” 他有气无力地点点头。 “实在不行......” “不行,也得行。” 游承静迈出去两步,活像把几个字嚼出来似的。 洪礼清生怕他再度晕倒歇菜,搀着游承静一起去往升降台,直到半道上却撞见一不速之客。 叶漫舟开场完就没走,今晚这帅耍得挺成功,看热搜反应,彩虹屁都吹上天,下场就是群声赞叹,工作人员连夸带捧,刁文秋疯狂找他自拍,连仇旗都拿正眼多看了他两眼。虽然都说他今晚不赖,可他们说的不算。 心情倍儿好。等了一晚上,就想在游承静上场前喊个加油,他脸还没来得及卸妆,打着勾引加撩拨的心思,双手插兜地依在过道的转角。 好不容易等到他上场,听见动静,匆匆打理头发,刚一抬头,一眼就撞见洪礼清和游承静两个人并排走过来。 还连搂带抱的。 心情好似,晴转雷阵雨。 第14章 两人逐渐逼近,叶漫舟眼看游承静依偎在洪礼清怀里的模样,加油二字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来。 擦肩而过时,游承静突然疼了个大发,闷哼一下。 洪礼清忙道:“怎么?” 他没气说什么,为了支撑力道,只勾起洪礼清的脖子更贴近一些。看在他人眼里,却是别有一番亲昵。 叶漫舟心里难受,忍不住叫他一声。 游承静忙着疼呢,连个眼神都没给,反倒是洪礼清瞥他一眼。 叶漫舟看着游承静,“怎么了?” 洪礼清道:“他有点......” 游承静突然闷头嗯了一腔。 洪礼清吓一跳:“咋了?” 游承静缓了缓,“胃里......反酸。” “喝点水么?” “......唱完再说。” 游承静不动声色地扯扯他衣角。洪礼清领悟他意思,闭了嘴,冲叶漫舟尴尬而不失礼貌地一笑,转而继续赶路。 叶漫舟紧盯两人远去的背影。他胃里也反酸了。 洪礼清路走得好好的,莫名感觉背后一凉。 他犹豫:“刚刚叶漫舟是不是在等你?” “不是吧......” “会不会有事找你?” “不会吧......” “明天你俩不是录节目么?” “有这回事啊.....” 他执意装蒜到底。洪礼清没话走了几步,慢条斯理道:“其实我感觉,他人还可以。” “......” “昨天来跟我们打招呼,听说你没吃晚饭,硬要抢了小程的活。” “你快别提了......” 游承静捂着肚子,一脸痛苦:“上午就吃了口他带的粥,下午就这德行,我都怀疑是他在饭里下毒了还是怎么的。” 洪礼清惊呆了:“人昨晚给你带的,你隔一夜才吃,就你这玻璃胃,你不胃疼谁胃疼?” “......马上要上台了,您缓缓再教育我吧。” “哎,我都快愁死。” 还以为对方意指自己拖了后腿,游承静小声道歉:“对不起。” “你对不起什么?生病是人之常情,只不过你这个常情有点过度经常了。” 洪礼清暖心地拍拍他肩膀,继而叹了口气,“我是在担心,他们开场效果太惊艳了,同一类型的表演,观众阈值一下给拉这么高,咱们这群压轴的一不小心很容易被群嘲的。” 游承静刚给暖了一波,转头就暖回去:“哥,你这么想,他们三人跳,咱们四人跳,总体效果肯定是咱们好......” “哪来的歪理,以多胜少也要追求质量呢。” “质量肯定也杠杠的......” “你哪来的自信啊?” “就是这么不普通又自信......” “一个不健全的你又如何拯救一个不健全的表演。” 不就是一个胃疼,说得他跟给被阉了似的。游承静快咽不下这口气了。 洪礼清忧心忡忡:“本来确实是想指望你给咱们挣点面儿呢。” 游承静抽气儿一笑:“......大队长想挣面儿?没问题呐,油泼面炸酱面还是薄皮大面?” “还贫,看来是没疼过瘾。” “......不,我疼过瘾了,真的。” 经试验表明,笑不能止痛,游承静贫完两三句,感觉胃里疼得更厉害了。 两人来到升降台前,洪礼清还是不放心:“你真行么?不行就撤,也别硬撑。” 撤什么撤,还得帮人挣面儿呢。 游承静撒开他的手,咬着牙走进升降台,“死也死舞台上。” 洪礼清看着他的表情,没觉出半点开玩笑的成份。 舞台之上,主持人正声情并茂地说着串词,只听高昂一声:“让我们掌声有请drop为我们带来歌舞——《淹没》!” 二人就位。灯光骤暗,黑暗的升降台,游承静一人缓缓升起。耳返里节拍响起,人声开始倒数:“三......二......” 第32章 游承静扶稳耳麦,默念:“一。” 灯光骤亮之际,所有疼痛,一刹那抛掷九霄云外。 游承静一袭纯白礼服华丽登场,一瞬间,全场欢呼,沸反盈天。 他启齿,一把干净明澈的嗓音,清唱着:“——传说你我,或尽兴过。” 前奏响起,全员依次现身,随节奏舞步切换,开始激烈唱跳。 三分四十秒的歌。 胃疼是一阵一阵,平均半分钟一抽疼,缓个半拍,再一大疼。 要疼上七八截。 他忍得很好,游承静心想,他最擅长这招粉饰太平。除了队友,不会有人发现他的异样。 当游承静璀璨在那一处焦点,目光如炬,双眸如星,谁也看不出那副面孔有任何动摇。 ——还是有人看出些什么。 叶漫舟盯紧大屏幕里游承静的特写。每当他唱完一段,末尾换拍时,隐约的一两口闷声,不像是累喘的气。 像生生咽出来的疼。 音乐声渐退,灯光黯淡,drop三人聚拢,跟随节奏,慢慢俯首。 倏一挺身,只见游承静从正中旋身冒出,一舞毕,镜头特写,几绺碎发轻轻掉落眼角,一双凤眼从发间一晃而过。 他转向镜头,几分随心所欲的含情,却有种漫不经心的冷艳。 他动起唇,轻唱出声:“——慢慢,淹没。” 绚烂灯光,亦是慢慢覆灭,随着歌声渐隐,黑暗恰好淹没与此。 全场人被惊得屏息一瞬,叹为观止。 此后,欢呼沸腾,掌声雷鸣,那番热烈程度,毫不逊色于先前开场。 灯光彻底黑下,谢幕后的微笑还硬在唇角,在那万人狂呼的喝彩声中,游承静突然失力,直挺挺往后栽倒——“嘭!” 原是错觉有人能接他一把,结果判断失误,脑瓜子嗡嗡的。 一阵急急慌慌的脚步声。游承静只觉自己被一双胳膊拢起来,他有点忧伤地想,他家大队长怎么又救驾来迟了。 意识朦胧,他迷糊糊问:“......哥,咱这面儿,够大了么?” 抱他的人顿了顿,反问:“什么面?” 怎么这声音如此低沉,如此熟悉,如此酷似某鸟人? 游承静火速回光返照,模糊糊看了一路,从下往上,一只酷似叶漫舟的下颌,一张酷似叶漫舟的唇缝,及一双酷似叶漫舟的眼睛。 那眼珠黑不溜湫,盯他死死的。 游承静心想,大事不妙,脑神经和耳神经集体摔出问题! 第15章 黑暗劈头盖脸,胃里已然翻天,痛楚汹涌盛大,让他一个劲想骂人,一个劲地想找死,一个劲地想他妈,或是一个劲地什么也不想想。 想死。想死。想死。 现在死了就不疼了。 通告也不用赶。 但这辈子还没发过单人专辑。 发完再死。 可是不死还要赶通告。 疼成这样也要赶通告。 怎么这么多通告要赶。 什么时候能放心去死。 怎么死才不会疼。 他妈寻死时也这么疼? 他研究过,结论是,天底下没有不疼的死法。 游承静大口呼吸,痛不可言。 听说一个人濒临死亡时,可以看到这一生最牵挂的人。 游承静愤愤想,那我妈呢?她哪去了? 妈,你怎么这种时候还迷路? 妈,我难受...... 游承静感觉有人在摸他的脸,他急促地睁开眼,一下撞见叶漫舟的脸,黯然神伤。 太窝囊了,死到临头的回马灯还是这人。 “你怎么样?” “......疼。” “再坚持一下,救护车快来了。” “......投胎还有专车?” 叶漫舟没有接话,用湿纸巾轻擦他的脸。游承静神志不清地盯着他,想,这回马灯好像没有本尊那么讨厌。 朱穆空在后头围观,憋得慌,冲李明望嘀咕,“他来干什么?” 李明望耸耸肩,表示没有头绪。 洪礼清小声解释:“他俩明天要录节目。” 朱穆空骂:“去他的吧,哥都这样他还要谈工作?” 叶漫舟把游承静从沙发上扶起来,保温杯递到他唇边:“喝点热水。” 这会功夫,也没脑子跟他矫情,游承静接来喝了一口,干呕两下,狂打寒战,再度晕倒歇菜。 洪礼清见状,十分忧虑道:“看来有点严重啊。” 叶漫舟没有回头,轻声:“这样还让他上场?” “不是,他自己要上......” “他要上就让上?不会劝劝?” “劝了啊,没劝动啊?你不知道承静他脾气——” “谁不知道?” 叶漫舟打断他话,不耐烦地站起来。 “......”洪礼清哑口无言。 他在游承静身上盖了件衣服,出房间接了个电话。 仇旗,中医世家,弃医从娱,酷爱吃瓜,听说了事故,忙打来慰问:“承静怎么样了?” 叶漫舟低头揉眉心,“休息室躺着,在等120。” “怎么晕的啊?” “说是胃疼。” “疼晕的?那得疼成什么样,这还上去表演?” 刁文秋在一旁插嘴:“小公司就爱这样,草菅人命!” 第33章 仇旗问:“之前吃了什么东西么?” 叶漫舟道:“他一天都没怎么吃。” 刁文秋怒喷:“饭都不管?太恶毒了!” “你别说话。”仇旗扔完一句,问他:“还有什么症状?” 叶漫舟道:“人迷糊,干呕,打冷战,还有点发烧。” 仇旗:“听着像急性胰腺炎或者肠胃炎。” 叶漫舟问:“哪个严重?” “一般来说胰腺炎反应更剧烈,不及时送医,严重会死人。” 叶漫舟心里一沉,“我先挂,再打电话催催120。” “你别急啊,我觉得他大概率肠胃炎。” “为什么?” “急性胰腺炎一般是过度饮酒和暴饮暴食导致,像承静这种情况基本可以排除......” 刁文秋忙不迭咋呼:“——好耶!” 仇旗被吵得耳朵一疼,嘶了口气:“但像我边上这个疑似暴食症的,就属于高危人群。” “——谁疑似暴食症了?少危言耸听!” “一天八顿不叫暴食?” “我他妈那是少食多餐!” “没见你一顿少到哪去。” “老子新陈代谢快,一天几顿关你屁事?”刁文秋骂骂咧咧:“一医学院半道辍学的,几斤几两就在这给人家隔空看诊?” 一下被触到逆鳞,仇旗斯文不再:“我他妈几两也比你有分量。” “——虚空把脉能诊出屁来?” “——傻缺,知道什么叫望闻问切?” “——什么汪汪汪切,我只知道我妈教育我要相信科学。” “——你小子敢诋毁中医?” “——你小子敢代表中医?” “嘟。”叶漫舟挂断电话,转身回房,就看见朱穆空捧着本语文课本跪在沙发旁。 “‘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 叶漫舟摸不着头脑,问他助理,“他在干什么?” 程文宇抱着胳膊犯愁:“企图用文言文话疗。” 都他妈是一群活宝。 “‘哀吾生之须臾......’”朱穆空念到此处,突然刹住嘴,不住哽咽:“妈的,这怎么能须臾呢?我静哥的人生一点也不能须臾。” 翻翻看,感觉这一整段都忒不吉利了,他稀里哗啦往后翻,想找点不那么抑郁的,奈何能上课本的祖宗们好像活得都挺抑郁。 游承静浑浑噩噩地发了一晚上烧,梦里都不知身处何处,就感觉一堆人在耳边乱七八糟地吵——抬胳膊抬胳膊不行他上身疼,抬大腿抬大腿也不成他腿也摔,哎别一角一个五马分尸呢?算了把他放肩膀还是我来......我操叶漫舟你他妈放下他! 游承静意识朦胧,恍惚感觉自己在飞。脑勺后还时不时跟着什么蜉蝣啊,天地啊的动静,他迷糊糊想,难道自己羽化登仙了? 120姗姗来迟,叶漫舟抱起游承静就跑,身后一堆人风风火火地追着,救护车还没停稳,黑夜里只依稀看出个轮廓,车里的护士看见那大高个来势汹汹的就吓一跳,看见来者何人吓了第二跳,看见那抱进来的伤员就吓了第三跳。 连连三级跳,都没来得及抒发震撼,叶漫舟催着快走,生死急速之际,只听不远处一声凄厉的呼唤:“——等等我我还没上去!” 车门一开,程文宇四肢并用地蹿上去,朱穆空也跟后头嚎:“——我也还没上去!” 话音未落就给拽回去,李明望道:“上什么上,飞机快飞了,真不能再迟了。” 三人皆是为游承静揪心,却是实在没辙,他们都还得赶第二天的通告。眼看朱穆空对着车尾气哀哀戚戚,洪礼清只好安慰他:“程文宇也上去了。” “程文宇靠谱么?” “靠谱吧。” “那叶漫舟他靠谱么?” “......靠谱吧?” 朱穆空泪眼汪汪道:“那他要再对静哥不轨呢?” 洪礼清暗自为游承静捏了一把汗,“那不轨了再说吧.......” 救护车上,警笛一下一下,节奏震耳欲聋。 游承静一声朦胧:“唔......” 程文宇忙凑上前,“怎么了哥?” 游承静疼出一脑门汗,嘴唇颤抖:“.......这个和弦,不太谐和。” 程文宇简直快被敬业哭了:“哥都这样,还想着写歌!” 叶漫舟听见那句话,却整个人突然间丢了魂似的。只手抚上他面颊,看不清的眼底,情绪暗涌。 还债时真怕人记性好,多少年前的随便一句话,看他都记得这么清楚,那后头他对他犯了那么多浑,他又得有多刻骨。 你说他梦起来是好事么?好事怎么不笑?看起来那么疼,他干嘛老梦这么疼的东西? 那会呢,是不是得更疼? 到了医院,送诊输液一条龙。因次日还有录制安排,夜里吴舒晨来过一趟,看了下他的病情,联系了节目组的人处理突发情况,原是要推迟录制,电话打了两个钟头,却不知商量出何等转机。 待到游承静第二天浑身发虚地醒来,就见到一只摄影机在病房门口立着,镜头直戳戳地冲着自己。 游承静盯了会镜头,暂时拿不准那是什么新鲜出炉的幺蛾子,突然发现自己胳膊旁趴了个脑袋,定睛一看,气沉丹田。 偷偷摸摸,欲要抽身,叶漫舟忽一抬头,两人视线撞上,那人一脸平平静静,妆没卸,眼迷离,却是帅得如此逼仄。 第34章 一口气沉不太够,瞬间泄了。他吓倒在床靠,见叶漫舟坐直看他。 “醒了。”他去摸他的脸,被游承静反手躲开。 “哪里还难受么?” 游承静摇摇头,惊魂未定:“这是哪?我助理呢?” “病房。” “我怎么在这?我助理呢?” “你晕倒了。” “那你怎么在这?我助理呢?” 三句话不离助理,叶漫舟不爽:“你助理嫌你体弱多病,辞职不干了。” 游承静满嘴不信:“不会吧,我跟小程关系这么好,你少挑拨离间。” 叶漫舟眼睛一眯:“关系有多好?” “比你好。” “谁能有咱俩好?” “谁都能吧?” 叶漫舟没吭声,嘴上的便宜却在手上占了回来,游承静被他突如其来的靠近吓一跳,往后一缩,那只手就抵上他额头。 “没烧了?”他轻声,顺带在那张小脸吃了点豆腐。 “......”游承静感觉他手指尖那股似有若无的调戏,不耐地打掉他手。叶漫舟起身给他倒了杯水,“关系再好,谁能无条件陪你一夜?” 游承静从床头拿回手机,边拨电话边清嗓:“能陪我一夜的多了去了。” “哗啦!”,水倒多了。叶漫舟把杯子重重一放,冷眼看自己湿了一裤腿。 抽什么疯。游承静翻白眼,刚拨通电话,程文宇就随着铃声推门而入,惊喜道:“哥你醒了!” 他把手上的早餐放一边,猛地往他床上一扎:“哥你还好么?” “我还好的。” “你不知道你昨天都把我们吓成什么样......” 程文宇后怕着:“哥答应我,你以后别再逞强了,一定有病看病有药吃药,三餐不能离,健康最为重!” 游承静阴奉阳违地嗯啊几声,问起最要紧的:“咱们演出呢?没影响吧?” 程文宇宣布战果:“演出顺利,热度屠榜,还有哥你单人话题在前十挂了一晚,最高热搜第七,险些篡位前三!” 说着掏手机给他看,屏幕上赫然显示:#游承静绝美谢幕#。游承静眼尖,瞥见热搜第一:#叶漫舟神级开场#。 被压了好几头,有点烦。他吸吸鼻子找补:“身体欠恙,舞台没发挥好。” 程文宇连忙安慰:“哥已经很厉害了!还是要以自己身体为重,咱们不能赢了舞台,却输了人生啊!” 他随口道:“可我输了舞台,就没了人生呢。” 叶漫舟突然插嘴:“你的人生只有舞台么?未免太肤浅。” 游承静横他一眼,“那我还就是这么肤浅。” “这职业说难听点,也不过是卖艺的,我一个卖艺的不好好在舞台表演,难道要去跟厨子比做饭?我可没精力,也没资本复杂。” ——哪比有些人,仗着家底可劲造,什么三教九流都能掺一脚。 他把话吞进舌尖。本意是挖苦叶漫舟身为偶像不守好本职,成日里电视剧电影和乱七八糟的综艺却是上个没完。可话说回来,他家资本强大又不能怪到他头上? 游承静只是又看不惯这鸟人装比十足的语气,整天高高在上的,就他门儿清似的。 程文宇不知内幕,话听半截,却误解他妄自菲薄,忙扭头冲叶漫舟辩驳:“也不能这么说吧!静哥他就是这样敬职敬业的人,想做什么都会尽最大努力做,始终忠于自己的热爱,这怎么就叫肤浅了呢?” “忠于热爱就要把自己逼在死胡同里?”叶漫舟语气淡淡:“分明能条条大路通罗马,就偏要选一条道走到黑,什么逻辑。” “一条道走到黑又怎么了?”程文宇拼命护犊:“这只能说明哥是个特别专一的人,哥一旦喜欢上什么那就是一辈子的事了。” 叶漫舟忽一触动,“是么?” 程文宇骄傲道:“可不是嘛?哥最贴身的吉他都背了十来年,破成啥样都不舍得换,我敢说只要哥认真喜欢过的东西,他肯定会喜欢到死的!” 这话倒是中听,叶漫舟低声笑了笑,话语里的火药味也没那么重了,转身重倒一杯水,“借你吉言。” 吉什么言?程文宇有点蒙,没顾及到游承静那头快五雷轰顶了,拽着他衣领咬牙切齿:“你怎么跟他废话那么多?” 程文宇给掐得支支吾吾,冲他耳语:“不是啊哥,咱还是礼貌点吧,你不知道是舟哥昨天把你送来医院的,为你忙前忙后,一整夜都没咋睡......” 游承静噎了一下,愕然:“干嘛让他忙?你是我助理,你干什么吃的!” 他委屈:“我抢不过他喃砜呀。” “抢不过也得抢!这么大人情你白搭给他了?” “那你好好跟人家说声谢谢呗。” “要死啊......” 程文宇心里纳闷,一句谢谢怎么就要死要活的了?他哥怎么越来越有架子?不多注意以后绝对要被黑。 叶漫舟旁观他跟他助理如此卿卿我我,脸又拉了下来,横插过来一只手,“喝点水。” 这边火还没撒完,程文宇小声提醒:“礼貌哥,礼貌。” 游承静不耐烦地接过水,一饮而尽,一抬手,空杯往叶漫舟撂出个抛物线。 程文宇大惊失色:“太不礼貌了吧哥!” 游承静心想,我喝了他的水,已经很礼貌了! 第35章 第16章 插科打诨了半天,程文宇搬出正事:“哥,昨晚挂急诊,除了低血糖也没查出什么,现在先住院几天观察,咱们预约了周六的专家号,到时给你好好查查,听舟哥说那专家挺难约的。” 游承静看一眼叶漫舟,“你找人?” 叶漫舟靠在一边,很装地道:“有点关系。” 他反应一会,“我周六没空。” “你有空,我问过你经纪人。” 游承静没来得及计较他跟经纪人私联,心中疑虑丛生,印象里周六有工作啊?忙掏出手机翻通告表,匆匆检查完,松了口气。 他给他看文档,“说了没空。” 叶漫舟凑近一瞧,“有空啊,这不写了‘综艺录制’。” 游承静呆住:“你什么意思?” “恋综不就是让人看咱俩搞对象?我陪我对象看病,不合理?” 游承静心里一慌,“要在节目里看病?得了吧!” “你想想看病重要还是录节目重要?” 其实都挺不重要的,但是想想跟谁一块,那都挺性命攸关了! 他思来想去没主意,转头看叶漫舟盯着他等回音,臊得想躲,然而身体还虚,坐直都费劲,屁股一拱,啪叽撞他怀里。 送上门的油岂能不揩?叶漫舟忙用胳膊裹他,胸膛贴他,游承静挣脱不开,急得给他几锤,虚弱的双拳打在人身上,力度跟撒娇没差。 叶漫舟攥着他手腕,淡笑:“干嘛?给我按摩呢。” “滚。”他梗着脖子,全身上下只剩张嘴能自由动弹,想照着肩膀咬他一口,但感觉会火上浇油。 叶漫舟低声:“病成这样,还不老实。” 他灵机一动:“对了,我都病成这样,这两天节目肯定是录不成了吧?” “又录不成了,刚还说敬职敬业呢?”叶漫舟放开他,给他把坐歪的枕头在身后垫好。 游承静一味装蒜:“身体最重要,还是推迟几天让我先养好病,你说是不是小程?” 却看程文宇旁观这俩骂了半天俏,一声不敢吭。外头有人敲门,他瞬间站起来:“哥,那我先不打扰了。” 游承静愣一下:“你不打扰什么?” 程文宇只当他装糊涂呢,讪讪笑着,游承静惊恐地看他走出去,进来一个陌生人,和房内两人打了个招呼,就开始摆弄门口的摄影器材。 游承静开始慌了,揪住叶漫舟的衣领问,“这怎么回事?” 叶漫舟盯着他看,对方脸红气又喘,虚弱的病气,却带得他颊下那点红徒生许多暧昧。 他干渴,心痒,忍不住又搂上那副软腰,俯首在他颈窝装赖:“我也不知道。” 游承静急了眼要打他,但给箍得死死的。门口那人仿佛有点没眼看,咳了两声:“二位稍安勿躁,镜头还没开。” 开啥镜头? 游承静彻底凌乱,情急之下,突地灵机一动,抄出手机点进吴舒晨的聊天记录。 数条未读消息地火速翻上去,对于自己的病情,吴舒晨首先虚假一通表明了关心,其次虚假一通表明了揪心,最后图穷见匕地表明了歹心——总结就是:乌龟打倒立,上头有规定,演出虽顺利,请假纯放屁,恋综还得拍,具体你随意。 放下手机时,游承静已然是出离的愤怒了。 他质问叶漫舟:“你出的馊主意?” 叶漫舟忙着揩油,被冤枉也没一点脾气:“我整晚都在照顾你。” 他道:“我让你照顾了?” 叶漫舟轻声:“我乐于助人。” “少来这套。”游承静说着在他怀里挣扎,挣扎不过,跟他翻脸:“叶漫舟,你别在耍无赖,给我——” 一个滚字悬而未决,敲门声忽起,他没好气:“谁?” 唐璃的声音脆生生响起:“我呀静静。” 游承静一下软了腔,“璃姐?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呀,听说你又生病了,方便进来么?” 游承静瞬间慌乱,察觉身上的手力道一松,他忙坐回去,好整以暇,“方便的,进来吧。” 门一开,却是立了乌泱泱一堆人,为首的是这节目导演,游承静瞧这大架势,一时愕然。 叶漫舟走出去应酬,当那么多人面躺床上,游承静特不好意思,想跟着起来,唐璃坐他旁边把他拉下,“你给我躺好。” “姐......” “脸色好差啊,昨晚不是还蹦蹦跳跳的么,你又生什么病了?” “就是胃病,小病小灾,没大问题。” 她叹气,拍拍他肩膀:“真不省心。” 游承静眼看叶漫舟在门外跟人握完一圈手,那风度有礼的样子,简直与方才床头那个流氓判若两人。他心不在焉:“姐,这到底什么情况?” “今天不是原定要录节目么,但因为你临时出了状况,节目组的人连夜商量出来,觉得你这几天得好好养病,主题正好就订成同居生活,拍点各组相处的素材......” 游承静干瞪眼:“处什么处?” “就是让他照顾你。” 他愕然:“我让人照顾,还拍成节目?我不成废物了?” “你不懂啊,现在小女生就吃这一套,霸道顶流爱上我,病美人被狠狠宠爱什么的,到时候拍出来节目效果爆炸好么?” 游承静快被雷死。“我已经炸了好么。” 第36章 唐璃扭头看一眼,又小声道:“你就别计较那么多了,导演本来担心叶漫舟这么大牌,让他伺候你会有些不满,结果商量完,人没一点意见。” 他微弱抗议:“......商量什么,怎么不跟我商量?” 她咋舌:“你有什么好商量?你被伺候的还不舒坦?” 游承静确实不舒坦,哀伤但难言。“那你呢?” “你俩先处,我现在又没出场的必要。”唐璃冲他挤眉弄眼:“我今天只是来看看你,只要节目组有派人切流程的需要,我就有戏份了,不过这节目肯定是你俩为中心的,我一工具人出现不了几次,放心。” 说好一起克服恐惧呢?这会又成工具人了?最后一根稻草也压了下来,游承静彻底郁结。 这时导演和众人走进来,游承静强颜欢笑,要从床上起来,导演摆手示意他躺好。 游承静看着床边一圈人,认出几个策划资方,都是业界大牛,在圈里履历丰富,能自降身价来拍摄这种烂俗综艺,想必与某神秘领导脱不了关系。 怕得罪人,名儿和职称都事先背过,现在挨个问候一遍。 众人礼貌寒暄,把来意说明,原本节目每期有大纲流程,这些天先只拍同居相处素材,另外为了追求综艺效果,摄影师非必要不出现,只留自动机位。 此时又进来几个人,搬器材驾机位。这眼看录制都箭在弦上,他还哪有反驳的说辞? 唐璃见游承静面露为难,问他:“怎么?你还有什么问题? 他面露难色。唐璃又拉来导演,“别藏着掖着,哪里不懂,趁现在张导在,你多问问。” 看导演都站眼前了,游承静只好犹豫:“就是,其实我没怎么上过真人秀,不太懂怎么演......” 张导安慰:“放宽心,这节目没有剧本,追求的就是一个真实,你当纪录片就好,跟漫舟日常怎么处就怎么处。” 那他妈要拍成战争片了。 “咱们不搞那种虚头巴脑的一套,到时候直入主题,旁白一打,就是你俩相处的日常,你们就当镜头不存在,主打一个自然好不好?” 导演回头冲叶漫舟笑了笑,叶漫舟装得大尾巴狼一样,点头颔首:“是,我们自然就好。” 可他妈的有礼貌了似的。 交代完,导演怕耽误他养病,带着一大伙人闪身撤离,房门一关,只剩二人。 录制就这么粗暴地开始了?游承静有点没头没脑。 叶漫舟转过身,那股谈笑风生的劲头还挂在脸上,一丝浅浅的风度,已然与记忆中的混不吝相去甚远。 不得不承认,一别数年,他还是有些长进。 他走近两步,嗤出口气。 “靠,累死了。” “真烦,直接开拍不得了,哪那么多废话。” 游承静一下萎了,这人一张嘴,那混不吝就回来了。 他面对这张脸,同时又被上下左右的镜头围攻,别扭,难受,反感,各种情绪反扑上来。 实在不想给好脸,但为节目效果,似乎必须笑出一点灿烂。 四顾茫然,这vip病房豪得跟五星酒店似的,有卫浴有自助,有大床有陪床。发现墙角躺着俩行李箱,一黑一白,白的是程文宇大早上收拾过来的,黑的不认识,但上边华盛集团的logo巨大惹眼,骚气十足,想想也知道是谁的。 游承静看了半天,心里凉得不行。 这谁家好人节目,上来就同居 叶漫舟拾掇起桌上程文宇带的豆浆肉包:“吃早饭么?” “不吃。” 叶漫舟把肉包挤到他嘴边,“吃两口垫吧。” 游承静接过来,不动嘴。 叶漫舟看他一眼:“那你现在想干什么?” 想你走开。 游承静面对边上那镜头,在床上纠结了半天,憋出句:“我想洗澡。” 叶漫舟径自走进浴室,哗哗啦啦,水流声不歇。 游承静想起那几个今天去外地跑商演,趁机拨通洪礼清电话,洪礼清秒接电话:“静,醒了?还活着么?” “尚能苟延残喘。” “你现在还在医院?” “嗯,病房躺着。” “这次住几天?” “没几天。” “大于等于十天半个月么?” 问法怪阴阳的,他埋怨:“小于等于。你干嘛啊。” 洪礼清叹气:“你再这么搞下去,绝对成vip病房包年用户。” 游承静也心虚,但嘴硬:“那怎么啦,我贵宾,我开心。” 听语气就知道他现在还凑合,洪礼清松下一口气,“昨晚你事发突然,我们跑团队通稿,实在没办法陪在你身边,你好好照顾自己。” 他嚼两口包子,“干嘛都来陪我?我又成没九级伤残。” “那不是怕我们工作太丰富,你感觉被冷落?俗话说儿行千里父担忧。” “放心吧儿子,我生活独立自主,你们尽情丰富。” 这会那俩小的听到他声音,纷纷跑来嘘寒问暖。朱穆空一惊一乍:“哥你还好么?” “哥我还好,弟你还好么?” “我不太好,这边小地方,接机粉丝太热情,安保还不给力,今晨险些丧命人群!” “被爱你还有意见?” “我快给挤死了啊,受罪!” 第37章 “你粉丝大清早接机才受罪呢,好好受着。” 李明望也来插嘴:“哥你吃早饭了么?” 他咽下口包子,“刚吃完。” “我们早上吃的这边当地特产的牛肉汤面,我感觉好好吃!” “是么,有多好吃?” “好吃到我疲劳全退,身心舒畅,真的难以形容,回去一定给哥带份尝尝!” 汤面咋带啊,回来不也坨了么?但他还是失笑:“好。” 挨个报完平安,也不再打扰他们工作。电话刚挂,叶漫舟顶着一身热气出来,迎面撞上游承静笑吟吟的嘴角,一愣。 游承静抬头见他,笑容立马收起来。 “怎么笑这么开心?” “你管。” “刚跟谁打电话?” “你管。” 叶漫舟扫一眼镜头。游承静脸色一变,扭捏:“问候一下队友。” 叶漫舟点头,指指身后,“水放好了。” 他明白过来,刚刚他在给浴缸放水。偏不领情:“我用花洒。” 对方却以为他嫌脏:“没事,刷了好几遍。” “我就想用花洒。” “你站得稳么?” 游承静一个不服气要直立起身,而后重重跌倒在床。这才后知后觉,昨天摔得有点严重,韧带拉伤,膝盖见青,脑后某处也有个隐蔽的大包。 叶漫舟踱步过来,把他打横抱起。游承静骤然失重,吓了一哆嗦,而后坚决抵抗:“不行,我自己来!” 怀里人扑腾的跟只小野猫似的,他哄他:“我抱你进去可以吧?” “......我还没拿衣服,先拿衣服。” 叶漫舟把他放床上,打开他行李箱,一惊,里头大堆衣服花花绿绿,随手挑一件,既视感都酷似公孔雀开屏。 他纳闷:“你来住院的还是走秀的?” 很明显,这一箱花里胡哨皆出自程文宇手笔,游承静也恼他,但又不好在旁人前拆台,只好红着脸道:“你随便找套休闲的。” 叶漫舟刨了几下,抓出个袋子,不小心翻开,倒出来一堆瓶瓶罐罐。 “这都什么?” “我护肤品,挑点保湿的带进去。” 他收拾着,捡起一瓶,“这什么,保湿么?” “爽肤水,带。” “这什么?保湿么?” “精华,带。” “这又什么?” “眼霜。” 叶漫舟没完没了:“那这个呢?” 游承静心说你他妈不识字么,没好气:“行了,都带进去吧!” 还差套休闲衣,叶漫舟又刨了半天,终于艰难地扒出套还算正常的t恤短裤,问成么,他点头。见叶漫舟还在往深层翻,游承静提心吊胆,老怕他翻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东西。 “你还找什么?” 叶漫舟抬头,定定地看他一眼。 “你内裤呢?” 第17章 游承静脸一红,又一白,扫了眼镜头,低声:“夹层里。” 叶漫舟拉开拉链,洁白的浴巾下一堆鼓囊,他抽出浴巾捞出一条,专门拎眼前看一眼,四角的,还带小熊猫印花。 他忍不住道:“可爱。” 游承静吼:“你别看!” 叶漫舟耍横:“已经看了。” 他凶他:“再看把你眼珠挖了。” 叶漫舟又乐:“那瞎之前可得多看两眼。” 游承静气急败坏,从床上一个打滚翻到对面,要冲对方进行剪刀腿制裁,叶漫舟反手攥住他两只脚,往边一拉,在床上轻松压制他,“你干嘛?” 意识到实力悬殊过大,他咽口唾沫,装温顺:“我,我洗澡。” 叶漫舟不语,盯着他。他打怵,视线移动到他喉结,瞧见那一小寸正轻微滚动。 他也喉咙滚了一下,小声警告:“......录着呢,你别乱来。” 叶漫舟低头看他一会,东西裹团往肘弯一甩,把人打横抱起。进浴室,放他坐在浴缸边,衣服撂洗手台。回头看,见游承静翘脚坐着,眯眼盯他,不怎么动弹。 他也不动弹。 “还不滚?”没了镜头,游承静凶相毕露。 叶漫舟问:“要我帮忙脱衣服么?” “滚!” 叶漫舟跑出浴室,脚边还有只扔出来的脱鞋。淅淅沥沥的水声响起,他在门外停留一分钟,捡起脱鞋,坐到床边。 琢磨着,他对他到底是什么态度呢?总感觉言语上很排斥,行动上又没那么排斥。排斥?不排斥?反对?不反对? 管他呢。反对不绝对,就是绝对不反对。 一墙之隔,他静静听着那偶尔的水流波动,旖旎画面浮现,逐渐心神荡漾,气血大幅度上涌,一把摊在床上。 房间内,歌声突兀响起:“——回忆,可以存心躲避,梦境,钟爱出卖自己......” 叶漫舟听见那声,登时懵懂,这综艺还自带bgm? 腾地坐起,循声找去,发觉源头竟来自床头手机。 他慢慢睁大眼睛,只觉不可思议,捧来再三检查,千真万确是对方手机,千真万确是自己声音,千真万确一个“九点半闹铃”,标签“起床”,后缀“每日”。 每日,每日。他反复琢磨着那俩字眼,激动的心,颤抖的手,乃至险些按掉闹铃。迅速将手机放回原位,只待闹铃自动停下,思绪混乱如麻。 第38章 是故意的?是无意的?是为了让自己听见?还是单纯为了营业? ......去他妈的营业,他就是心里有我! 情绪过激,俩胳膊青筋直冒,想搂想抱,可惜时机没到,空虚寂寞冷,只好拿枕头狂撒一气。 十来个机位的记录下,只见那一八九大高个抱只枕头,蜷缩在床,扭曲成状。 怒放的心花一朵两朵三四朵盛开,闭眼是万紫千红,睁眼是一花独放,那花美得有点静。白白的,飒飒的,又冷又艳。 哗哗啦啦的流水声,不绝于耳。 小白花,此刻在淋雨,水打得透透,大概从骨朵儿到瓣儿都清明。 叶漫舟好心烦,节目都不想拍了。恨不得立马冲进去高喊我知道我愿意我可以我爱你!然后顺水推舟,再这样那样。 心中粉红如蜜,泡泡冒得飞起。臆想到欢心,继而生起歹心,手机足足震动了三四回,叶漫舟才从歹心里清醒。 摸索到手机,看一眼来电人,继而糟心。 叶漫舟跑到镜头死角,手机持续震,直拖到最后一响,他不情不愿地接起。 “......” 他沉默,那边也沉默,似乎都等着对方一口气。 “不说话挂了。” 那边出声:“刚磨叽什么?” “管你屁事。” “你皮痒了?” “确实,有段日子没劳你搓澡。” “你来呗,给你好好搓,连皮带骨。” “不好意思,我这人天生对高纬地区过敏。” 祁天严没再接茬,笔尖滑过的声音,几下后,他道:“节目,今天录上了。” 陈述句,没疑问,表明这其中细节,他已全部掌握。 叶漫舟从小到大养尊处优,这辈子第一讨厌求人,第二讨厌这鸟人,可当初为了策划这场恋综,他动用了这辈子最讨厌的方法,去求了他这辈子最讨厌的鸟人,此刻实在有点后悔。 早知道游承静心里还一直惦记他,一开始就光明正大跑去打直球了,何必这么豁出去,大费周章把两人绑一起? 半天没回应,祁天严等烦了,“叶漫舟。” 跟生气时喊全名的家长似的。他气不过:“咋呼什么?我名儿是你随便乱叫的?” 对方像听到笑话,几声轻气,一张无声的笑脸远渡重洋地传递眼前,竟是无比欠揍。 末了,听到那头轻轻数落一句:“孽子。” 叶漫舟嘴不饶人:“你龟孙。” “能耐的,看来你计划挺顺利。” “必须顺利,我多有魅力?” “口气不小。”祁天严语气淡然:“失败别又逮着人乱撒酒疯,你丢不起第二次人。” 叶漫舟冷声:“到底什么事?” 对方言简意赅:“交易,我帮你,你帮我,我们说好。” 他装糊涂:“帮什么?什么说好?” “提醒你,总资方对节目细节有最终决定权。” “你威胁我?” “不排除这种权利。” 因着刚刚那通闹铃,叶漫舟有了充分底气,决意耍赖到底:“摆什么谱,告诉你,就算现在撤备案我都不怕你。” 祁天严像早有预料,语气平静:“撤备案不怕,换人怕不怕?” 他一愣,“你想怎样?” 祁天严不疾不徐:“听说那位游先生,跟他队长关系还可以。” 叶漫舟黑了脸:“你他妈敢!” 祁天严淡声:“说话注意,我妈你大婶。” “我妈还你二婶呢,你丫神气什么?” “给你最后三天考虑。”说完,那边无情挂断。 叶漫舟把手机往床一砸,气得开始诅咒祁天严他祖宗十八代——好像不太合适,诅咒祁天严与他初恋此生不复相见,见了也不会恋,恋了也必须吹! 憋了半天火。“吭哧”,浴室门开,游承静穿着一套白t夏衣,头发湿漉漉的,脸色红扑扑的,水滴点点掉落,脚踝处寸寸水痕,白到炫目。 叶漫舟瞬间没了脾气。 游承静扶着墙,光起一只脚,慢慢挪出来,抬他一眼。叶漫舟忙把那只脱鞋送他脚边,奈何穿上也走不利索,离床边几步路功夫,他帮忙搀扶着,两手圈起他肩膀,沐浴露的香气清幽滚烫,铺面而来。 有点醉,手上力度不禁加重。游承静轻轻蹙眉,迎上视线里几只镜头,偶像的素质不由浮上心头,默默洗脑自己,他面对的是一众粉丝而不是身旁这二百五,表情管理,注意表情管理...... 一只手滑到他腰际,“衣服是不是有点大?” 一只手揉着他头发:“护发素洗干净没?” 一只手摩挲他脖颈:“擦身体乳了?挺香。” 管理不了一点,游承静努努力,撑死把下撇的唇线拉到平行。 躺床上才想起没吹头发,转眼看,叶漫舟已经拿来一只吹风机。 “我帮你吹?” “我自己来。” “好的。” 叶漫舟插上电,抱着游承静脑袋忽忽开吹。他挣脱不过,只好任凭蹂躏,看他一会冷风一会热风,一会大风一会小风,吹个头好像很他妈有技术含量似的。 “等会有什么打算?”叶漫舟调小了风,问他。 “没打算。” “那你需要我做什么?” “不需要。” 第39章 “别太客气了。” “你客气。” 他面无表情,招架完几句废话。叶漫舟瞄着手机,掐好点,把吹风机一关。往回送去行李箱时,房间内忽而响起一道曼妙的歌声:“——回忆,可以存心躲避......” 叶漫舟唇角一勾,一转身,酷似惊讶。 游承静愣了愣,慌手忙脚跑去抢手机,关完闹铃,心里大肆问候了一遍程文宇这祖宗。 抬起头,和叶漫舟尴尬对视,两人一个站着,一个躺着,一个高,一个低,久久无言。 此时无声胜有声。 叶漫舟感觉火候差不多了,前进几步,又上演一遍感动:“你......” 再不辩驳,感觉跳进黄河都洗不清,游承静劈头盖脸:“这我工作手机。” “什么?” “我助理也用。” “......所以?” 游承静夸大事实:“他是你粉丝,他好喜欢你,天天听不够你歌,所以拿你歌定闹铃。” 这么抓马?叶漫舟打死都不信,“是这样么?你助理很喜欢我?” “对对对对。” “能有多喜欢我?只订个闹铃也未必能看出来,还是不要冤枉人家。” 游承静出了一脑门汗,满口胡诌:“他,他收藏你专辑,收集你签名,还打卡你大屏......” 叶漫舟顺杆而下,“哦?所以那天你打卡我大屏也是帮你助理。” 他点头如捣蒜,“对对对对。” 不是先前还说帮粉丝拍合影么?叶漫舟一脸看破,似笑非笑:“劳你帮他追星,你助理面子够大啊?” 短短几句话已然把程文宇塑造成一个不务正业的迷弟形象。游承静没有办法,“我们关系好,应该的。” 叶漫舟恍然大悟地点头。以为掰扯过去了,游承静刚松口气,叶漫舟转头又问:“那你呢?” 他脑袋蒙蒙:“我什么?” “你喜欢我么?” “......啊?” 好一个直球回马枪,游承静被杀得措手不及。说不喜欢吧这节目别录了,说喜欢吧这良心又过不去。 转眼间叶漫舟走近几步,逼他到床靠上,近在咫尺,又轻轻问一遍:“你喜欢我么?” 游承静给他堵着,支支吾吾:“......你觉得呢。” “我觉得,近朱者赤。” 还近墨者黑呢。游承静懊悔,没提前建立统一战线,迟早撺掇程文宇一起讨厌他。 叶漫舟一语不发,眼睛来回琢磨他,耍了半天酷,游承静看得好生心烦,打发他走:“我洗完了,你也去洗。” “我洗什么?” “忙一晚了,脸都没来得及洗。”游承静微微蹙眉,紧盯他眼尾晕染的烟熏,想起这人有洁癖,竟能忍受到现在。 没卸妆,其实是刻意为之,叶漫舟违背了自己洁癖的天性,妄图让他这副锦上添花的皮囊起到一些勾引作用,难料勾引不成,竟然遭到嫌弃。 一晚上的黏腻,早已忍受不了,他火速抄起洗漱用品走进浴室。前人刚洗完,味道没散尽,唇齿间都是种淡淡的香甜。 满目看去,游承静用过的花洒,游承静用过的浴缸,游承静用过的沐浴露......恍惚又回到华盛那几年做室友的日子,久违的感觉,他要幸福晕了。 在浴室忆苦思甜,磨蹭好久才洗完。叶漫舟套了件深黑家居服,吹干头发,就要猴急出去黏糊人。 走到门边,脚步忽顿,一回头跑镜子前。洗手台上一堆游承静的护肤品,不知道功效,随便捡了几只来用,拍脸擦霜地整了一套。又抓了把头发,层次感出来,横看竖看,倍儿他妈帅气。 放心地溜达出去勾引人,一出门,见游承静趴床上玩手机连连看。 他一屁股坐他床头,游承静感受到他的目光,置之不理。 叶漫舟候了半天,掏出只手机,音量开到最大,慢腾腾玩起斗地主。 “不叫!” “叫!” “不加倍!” “炸!” ...... 游承静默默忍受了一会,直到忍无可忍,“你能不能戴耳机?” 叶漫舟没吭声,但关了游戏,收回手机,直勾勾地盯着他。 死寂。 游承静感受着余光的注目。 这鸟人,没声比有声还折磨。 他彻底玩不下去了,一抬头:“干嘛。” 其实也不知道干嘛,就是想这么地看着他。 叶漫舟轻声:“我洗完了。” “哦。” “然后呢?” 游承静莫名其妙。“什么然后呢?” “我该干嘛?” “你该干嘛干嘛去。” “我该照顾你,你让我照顾照顾?” “刚不照顾够了么?” 这才哪到哪? 叶漫舟心怀不轨地凑过来,“您需要暖床么?” 游承静冷漠:“不需要。” 叶漫舟碰了下他手,“你手好冷,身上不冷?” 他迅速抽胳膊,“不冷,我就这体质。” 叶漫舟搓搓手,装模作样:“但我有点冷啊。” 游承静扭头把暖气调高三度。 叶漫舟劈手调低,“太高,嗓子难受。” 撂了遥控器,掀开被子就要里头钻,游承静吓死了,这怎么敢直接当镜头面耍无赖的? 第40章 他面色难看:“叶漫舟,旁边有床!” “睡一起暖和。”他低声,高大的身子挨过来,跟只火炉一样。游承静七手八脚地挣扎,一不小心按到旁边窗帘开关,窗帘慢慢阖上,房间全黑。 “......” 他感觉一只滚烫的胸膛合上后背,只觉寒毛直竖。半张脸往被子里一闷,发出警告:“叶漫舟!” 耳畔一声低音,“嗯?” “差不多得了!” “差远了好么。” “你不要得寸进尺!” “哪得你寸了,最多得到你一个毫米。” “别逼我,你以为我看不出你把戏?” “看得出你不还是中了。” “那他妈不是你使阴招威逼利诱?” “你以为呢?咱们过家家?”那只手越来越没分寸。 游承静叱声:“我他妈以为跟你录这种节目只要贡献演技呢,合同上可没说还要贡献别的——” 话一出口,他顿住。身后动作一停。 “贡献什么?”叶漫舟低声。 他不语。 叶漫舟胳膊慢慢收拢,嗫嚅:“你贞操......不是早贡献了。” 骤然,如堕深渊,耳膜鼓鸣。 他声音压抑:“叶漫舟......你混蛋!你混蛋!” “我是混蛋,我是。”他抱着他,喉咙发紧,一声声答应。 他气得发抖。 “游承静。” 身后人此时低唤,喑哑:“我已经装了五年正经人。” “......再不混蛋一把,我就要疯了。” 第18章 游承静倾听身后人寸寸呼吸,满身沸腾的血液,渐渐凉了下来。 何必呢?有什么好生气?第一天认识他?第一天知道他这副恶劣德行? 已经错付数年,已经及时止损,难不成要同他把一笔陈年旧账重头算起? 十年了,烂账太烂,他不可能算清,无非相互抵赖,虚与委蛇,待到挺过这几个月,对方耐心耗尽,想必一切又能重归平静。 曾经那个一意孤行,不知死活的窝囊废,也该已经离他很远了。 他有些心累,阖上眼皮。 叶漫舟先他一步入睡,又先他一步清醒。 气息一直拱在脖颈两寸的地方,一朵小小的空气蓓蕾,两秒一下,开了,又合,又开。 心动和气息势均力敌,每逢那蓓蕾开一下,他牙关紧一下,心跳快一拍。幸亏幸亏,游承静要是一秒喘一百次气,心就一秒跳一百次,胸都要跳成篓子。 不知是朦朦胧胧的什么时候,背对成了正对,又成了相依。 叶漫舟挺恨自己睡那么死,错过那个冷不防的幸福——游承静主动转身,把头挤在他胳膊上,昏昏然地跟他肌肤相亲。 清冷的五官,也没有那么摸不着边了,熟睡时就忘记讨厌他。 醒来半天,期间护士来查过一次房,叶漫舟怕打扰游承静休息,打发人走。回身后,轻轻掩上门,在黑暗里摸黑行走,把床头的垃圾收拾干净,又躺回床上,小心地回拥住那具身躯。 睡梦中,怀里人不自觉地往他这里缩了缩,怕冷的体质,天性主动寻暖。 叶漫舟心猿意马,想起来这么一茬,从前游承静总爱骂自己浑身一年到头都跟个火炉一样烫,喝岩浆长大。 叶漫舟反驳说没我这火炉,冬天怎么伺候你热手暖脚?游承静反驳说我是物尽其用变废为宝。叶漫舟再反驳说那我的宝还可多可多,你真想物尽其用么? 每逢这时,游承静就不说话了,闷着头红着脸。等着他笑得欠嗖嗖地挤兑上来,大骂一句叶漫舟你有病。你给我滚。 叶漫舟含出些笑意,恍惚回忆,两个人第一次钻被子,还是自己主动邀请。 这半南不北的地界,暖气失踪,空调乏力,大冬天,他看着游承静躺在床上冻得直翻白眼。 叶漫舟颇为诧异:“你盖的什么?” 游承静边哆嗦边答:“被子。” “这是床单吧。” “是被子。” “没见过这种纸片被子。” “我从小到大都盖这种。” “你从小到大都盖纸片?”叶漫舟好可怜地看着他。 游承静猛打个喷嚏,不说话了,他似乎已经奄奄一息。 原来游承静是很南很南边的人,缺少过冬经验。 叶漫舟实在怕他横死在床,发出了共枕邀请。却看游承静一脸受宠若惊,扭扭捏捏钻过来,忍不住发笑:“怎么跟个黄花大闺女似的?” 他抱着被角,脸红:“紧张,我第一次跟别人睡一张床。” 叶漫舟也揶揄:“紧张,我第一次邀请别人跟我睡一张床。” 游承静翻身看他,那双眼睛分明没一点紧张,甚至还带点悠闲。冷不防又被靓一下,激了个动,一翻身擦过他被里的胳膊,叶漫舟狠狠打了个哆嗦。 “你他妈,冰块做的?”他抢过他的手,感觉一只冰块砸在手里,半天捂不化。 游承静给他捂着也不动,半张脸闷被里,有点乖地看他。 他态度软化:“这么冷不早说?我好歹把暖气调高点。” “你不是嫌温度高屋里太干,怕喉咙不舒服么。” “我更怕你横尸在宿舍楼好么?”叶漫舟挺没好气:“到时背负一个冻死室友的罪名,我名声彻底完蛋。” 第41章 “噢......对不起。”游承静跟做错事似的。 侧身,脚踝碰脚踝,像踢到根冰柱。他又给冰得倒抽一口气,“你......你真不是什么冰山生的么?” “......我是我妈生的。” 还怪冷幽默的,叶漫舟一下没反应过来:“什么?” 游承静不好意思:“我从小就这体质。” “那你体质真够可以,全球变暖靠你减缓。” 游承静被说得有点不开心了,扭身要抽开手,叶漫舟却不撒开,压过去一只小腿,碰他脚踝。 “过来,给你暖暖脚。” “你不嫌冷嘛。” 叶漫舟心说,身旁一直睡个冰块他也暖和不起来啊。嘴上装酷:“我不冷,过来暖。” “那好吧。” 游承静把一双脚小心翼翼地贴过去。看对方一声不吭帮自己捂暖,双眉轻蹙,似在担忧。内心大为触动,心说叶漫舟人真好,叶漫舟人真善良,感动心动性冲动,小弯男今日可算爱对了人。 此时此刻,叶漫舟却在盘算,华盛这宿舍楼空调也太坑了,得找个机会跟家里告状去,再不换新空调他就大义灭亲,跑教育局投诉他爹聚众虐待未成年。 游承静被额角一丝湿润弄没了困意,他惺忪醒来,见叶漫舟火速将双唇移去,低低盯着他。 “晚上好,宝宝。” 游承静两腿一蹬,把人踹翻下床。起身翻手机看一眼时间,晚七点。有些咋舌,竟然一口气睡了这么久,看来这些天真是累坏了。 叶漫舟从床底爬起来,打开灯,回头看他,“你饿不饿?” 游承静一肚子起床气,不想搭理人,但无意间瞥见镜头,顿了顿,摇摇头。 一天就吃一顿包子,什么身体能扛得住这样造?叶漫舟给助理郑飞发消息让他送点吃的,又按铃叫医护来给游承静检查身体。 三位医护人员刚敲门进来,郑飞打电话过来问候:“喂舟哥?录得怎么样?” “还凑合。”他站门口回头,看小护士一脸娇羞地给游承静量血压。 “你们今天都在哪玩呢?” “在床上玩。” 郑飞登时惶恐:“在床上?你们在床上玩什么?” “在床上还能玩什么?睡觉呗。” 上来就把人睡了?太刺激了吧!郑飞好言规劝:“哥你注意点分寸,别把节目整成十八禁!” “想什么呢?睡个觉怎么了,你天天不睡觉?” “天呐,你是指你们真的就睡一天觉?” “真的睡,如假包换。” 郑飞道:“舟哥,其他两组已经有路透出来了,我看人家日常照要么拉拉小手,要么摸摸脸,多小清新多纯爱呐?就你们组,上来就睡觉......” 叶漫舟懒声:“睡觉怎么了?睡眠有助健康,我们在节目公然睡觉,就非常健康。你有什么意见?” 郑飞弱弱道:“我没意见,我意思是,你们组票都垫底了,虽然咱们不差第一名那点奖金,但这个数据垫底也太难看了点,我觉得咱们还是该营业营业,该敬业敬业......” “营什么业?”叶漫舟打断他:“我这属于带薪搞对象,懂?” 他汗颜:“那什么,咱敬业归敬业,也别入戏太深哈!” 叶漫舟懒得掰扯详情。揣个兜吊儿郎当靠在几步开外,视线里,游承静正在跟几位医护温声细语地聊天,不知说了些什么,那小护士被逗得脸色绯红。 怎么对着别人就一副好脸色?叶漫舟有种当众被绿的感觉,大为不悦。 忙着去抓奸,他冷声:“还有事么?没事挂了。” “等等!”郑飞急道:“你这两天有空能不能回一下总公司?” “回总部?我节目不还录着呢?” “我知道,但是确实有点要紧事,可能需要你抽空回来一趟......” “什么事?” 郑飞吞吞吐吐:“就是,挺棘手的,我不好说......” “不好说就过两天再说。”说着要挂。郑飞没办法了,只好交代:“是祁总!他说有事当面问你!” “他?”叶漫舟语气一慢,“他找我什么事?” “我不知道啊?可能是想你了吧,哈哈哈哈......” 叶漫舟不吭声,等着他笑完。 郑飞越笑越没音,最后咳几下,尬住了。 死寂。 叶漫舟淡声问:“他原话什么。” “......祁总说,限你两天内滚回公司,不然后果自负。” “两天?”叶漫舟顿了顿,“这么仁慈,不像他个性。” 要不怎么说知父莫若子呢?郑飞讪讪道:“其实是一天,但录制第一天就让你旷工,感觉也不太现实,我想只要不超过二十四小时,都算作祁总底线内吧?” “你还挺为我着想?” “我肯定是为你着想啊!”郑飞好声好气:“人在江湖飘,大家都不容易,做个好儿子,别惹爸爸生气,常回家看看......” 叶漫舟面无表情地把电话挂断,站了估摸有一分钟。心里权衡利弊。 他走过去,看游承静正在低头签名,护士见他走近,忙闪一边给他腾位。 叶漫舟瞥见床头的化验报告,上午抽过血,这会化验报告也被带过来。叶漫舟捡起来看一眼,满目都是上上下下的小箭头,表示指标异常。 第42章 他蹙眉,“他有这么多问题?” “在合理的范围内浮动是正常的......” 小护士大概第一次跟明星这么近,口罩下的声音有点颤。旁边的医生接话:“其他也没什么大问题,病人血糖还是有点低,平时要注意饮食,多补充营养。” “听到没?人家都让你注意饮食。”叶漫舟坐到床边,顺手揉一把游承静的头发,“刚给你叫了饭,等会多少吃点。” 游承静正在低眉敛目地签名,没太吭气,算作默认。叶漫舟一只手顺势而下,摩挲着他脖子,抬头问:“他还需要打点滴么?” “病人凌晨入院打过一次,鉴于血糖水平偏低,还需要打葡萄糖和营养类药物稳固。另外根据送院时的状态,初步判断是急性胃炎导致的休克,需要再注射一些抗生素用于消炎。” “现在就打?” “最好间隔二十四小时。” 叶漫舟看一眼时间,晚上七点半,琢磨着,一来一回加扯皮,四五小时差不多。他俯身问他:“那咱们等吃完饭再打?空腹多不好受。” “随便。”游承静签完名,把纸递给护士,叶漫舟看小护士慌忙道谢,又偷摸摸瞟一眼自己,欲说还休的。 他懒洋洋靠在游承静身上,笑声打趣:“怎么只找你要签名,看来你比我腕儿大呗?” 游承静没搭理他,反倒是小护士给他惹臊了,脸唰地红透。 “不,不好意思舟哥......可以帮我签个名么?” 她哆哆嗦嗦把纸笔给过去,见叶漫舟气定神闲地签下名,递回自己,连连道谢完,抄起纸笔就落荒而逃。 出了门,护士长和医师都有点没眼看,“没出息的样子。” “呜呜呜,天天电视机见,没想到这俩真人帅得这么具体,我小心脏好受不了!” “受不了下次不带你了。”护士长飞她一眼,“正好有的是人求我下次换她。” “别啊姐,下次还带我吧!我还没看够帅比卖腐!” “回头电视上看呗。” “不一样的,近距离看,更直观震撼!” 老医师摇摇头,直叹气:“我也是不懂俩男的搞什么对象,还拍成节目,现在的小年轻啊......” 护士长一脸见多识广:“噱头而已,都是假的,现在节目为了流量什么都整得出来!” 正说着,前头二位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批判起内娱乱象,小护士默默跟在俩人屁股后头,心中吐槽:你们都懂什么啊,我cp才不是假的...... 人一走开,叶漫舟问:“你刚跟那护士聊什么呢?” 游承静烦他烦得厉害,皱眉看他,“什么?” “她是你粉丝么?” “不知道。” “那你撩她什么呢?” “谁撩了?” “那人家脸都红了?” “热的。” “说话还抖?” “吓的。” “她吓什么?” “看见鬼了。” “这儿哪有鬼啊?” 游承静盯着他,不说话。叶漫舟也这么地盯着他,突然恶从胆边起,伸手瞪眼,咋呼他一下! 游承静猛打一哆嗦。 使坏终得逞,他握着他肩膀,鸡贼地笑:“什么鬼?我看这只有胆小鬼。” 游承静更加心烦,伸手去够床头的水,叶漫舟见状,帮他递过来。 他不接。 叶漫舟又放回去。 他腾一下翻身去够,够到了。 叶漫舟好气又好笑,没辙一样地看着他,“这水还我烧的呢。” 游承静耷着眼皮不睬他,一口一口抿。喝半天,感觉嘴唇越喝越燥,湿一层又干,比先前更加难受。 他绷个嘴角,想翻身下床,被子里呆惯了,一出来双腿凉飕飕的。叶漫舟把他按回去,“你要什么?” 也是有点赖床了,他看着叶漫舟,心说白来的狗腿,白不使唤。 “润唇膏。” “在哪?” “护肤品那包里。” 叶漫舟跑去浴室,过一会拎只润唇膏过来。边走边拨开盖,嗅了嗅。 “草莓味?”他震撼:“静,你好少女。” 虽然游承静自封gay中一枝花,但要让他一大老爷们光明正大用粉红草莓小唇膏,也怪不好意思。主要粉丝送的,舍不得扔,私下里用,难料今日栽在叶漫舟这里。 游承静有点脸红,“草莓怎么了?你有意见?” “没,一点没。”叶漫舟轻轻道:“就感觉你,太可爱了吧?” “......闭嘴。” 他劈手抢来,旋开,往嘴唇狂糊两三回合。 叶漫舟盯着他提醒,“涂多了。” 他红着脸吼:“我乐意!” 说完又赌气一样,多涂好几层。停手时一抿嘴,猪油糊得一样。 有点臊,他翻身去找纸,见抽纸盒远远搁置在桌角,伸手去够。叶漫舟眼疾手快地抄来,往背后一藏,“不是你乐意么?” 游承静恼羞成怒,无话可说,只好怒目而视。 叶漫舟低低看他,见那小脸柔啊俏啊的那么红,那嘴唇腻啊嫩啊的那么亮,气鼓鼓一朵小花苞——简直任人采撷似的。他眼神一沉,一下没忍住。 “我帮你。” “嘭!”抽纸盒落地。 叶漫舟握住他下颌,游承静眼前一黑。 第43章 他瞪大眼睛,只觉两片突如其来的冰冷,蓦然烫热他的唇缝。 第19章 郑飞拎着一大堆盒饭敲开门时,就见叶漫舟顶着一头鸡窝出现在门前。 门开,两人相视无言,郑飞盯着他右脸上一道存在感极强的掌印,欲言又止。 “哥。” “嗯。” “饭。” “嗯。” “......你?” 叶漫舟接过饭,若无其事:“车里等我。” “......好。” 关上门,叶漫舟把饭菜放在餐桌,打开食盒,取出筷勺,一一排好。回头看游承静别个脑袋,闷头坐床上。 他换好衣服,梳理头发,走去床边,蹲在他膝前。 “我有事出去一趟,大概零点前回来。困了你就先睡,等我回来,陪你打点滴。” “买了饭,全是你以前爱吃的,不知道你现在喜不喜欢。” “喜欢哪道就跟我说,不喜欢哪道也跟我说,我下次记住就不会买错。” “其实本来想亲自下厨给你做点好吃的,但是现在条件不允许,不过没有关系,以后有机会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再怎么样不能跟自己的身体过意不去,先趁热把饭吃了,好不好?” 叶漫舟起身走向房门,出门前,回头看一眼,看游承静还是在床上别着头,一动不动。 他在门口站了会桩。 “游承静,我知道错了。” “对不起。” 游承静面无表情。听着房门“咔嗒”一响,身形逐渐松拢。 不知道对不起的哪件事。 反正他哪件事都对不起他。 慢慢转过身,往桌上扫了眼。一桌好菜热气腾腾,色香味具。鱼片粥坐落正中。碗沿右侧,摆放一只汤勺。 陶瓷的。 夜幕下,一辆银白迈巴赫迅速驶入车河。 车窗边,叶漫舟凝视窗外夜景,一只手盛着右半边脸,手心里,一道掌印新鲜出炉,还滚烫得厉害。 红灯。郑飞刹了车,在前边这摸摸,那碰碰的,纠结半天,终是没耐住八卦之心:“舟哥,怎么回事儿啊?” “什么怎么回事。” “你那脸啊。”郑飞从后视镜观察着他,“跟烙个五指山似的。” 叶漫舟没说话,半晌,慢悠悠开口:“这是爱痕。” 郑飞一下给恶心坏了,转过身老实开车,不再多言。 夜行一路,直到视野内出现一座直冲天穹的楼宇,车辆拐了弯,开进地下车库。 下车前,叶漫舟问郑飞要了只遮瑕,郑飞边掏边嘀咕:“你不说这是爱痕么,那还有什么好遮的?” 叶漫舟在后座接过,“爱得太显眼,怕有心人嫉妒。” “爱得还不太对称呢。”郑飞看着他拿遮瑕棒狂蹭脸,揶揄:“不然你回头让人家把那边脸也爱一下。” 叶漫舟回味唇上那停留至今的触感,柔软的两瓣,裹着层草莓味,一股甜蜜沁到他五脏六腑。忍不住扬起嘴角:“也还得有机会。” “......妈呀。”郑飞实在受不了,“哥,咱俩认识这么多年,我都没想到你还有点受虐倾向。” “你懂什么。打是亲,骂是爱。” “那这爱也忒凶残了,一般人招架不住。” “让你招架了?”叶漫舟心说,一般人能有这福气? 擦完,让他帮忙看着:“印还在么?” 郑飞横看竖看,“印是没了,但脸还肿着呢。” “小问题。” 他把遮瑕扔他,起身出车门,坐上电梯,直达25层总裁办公室。在门口徘徊几步,鬼鬼祟祟地猫下腰,透过毛玻璃观察着里头一道人影。 还没打算挪脚,门里一声低音:“进来。” 叶漫舟顿了顿,打开门,慢条斯理地走进去。 办公室里,男人西装革履地坐于茶几前,一张脸上了年纪,却不下俊气,轻微眼褶里,偶然暴露的一丝清俊却与叶漫舟如出一辙,只叫人轻易看出他风华正茂的当年。 祁盛斌指缝夹一支烟,正低头在沙发上翻阅文件,叶漫舟走进来几步,招呼一声:“爸。” 祁盛斌吸口烟,没搭理。 叶漫舟径自绕开他,脱了外套撂到办公桌上,翘起二郎腿,往后头的老板椅上一瘫。 祁盛斌看了会文件,提笔标记,半支烟抽完,双臂舒展靠在沙发,抬起目光。 叶漫舟正懒拖拖靠在老板椅上,来回地转,直转到左半边身子,歪斜地看他。 对视一会,祁盛斌问他:“脸怎么。” 属猫头鹰的?叶漫舟心中暗骂,面上波澜不惊:“打针打的。” “什么针。” “肉毒么。”他摸摸右脸,笑道:“心血来潮想打,没控制好剂量,肿了半张脸,没大问题,过两天就消了。” 祁盛斌吸一口烟,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自己去的。” “有郑飞陪着。” “什么时候。” “就这两天。” “你今天不是录节目。” “我昨天去的。” “你昨天在卫视表演。” “我昨天表演完打的。” “郑飞昨天一直在公司。” “之前去是郑飞陪,昨晚我一个人。” “哪家医院。” 第44章 “随便挑了家三甲。” “不是公司合作医院。” “我对私立医院有偏见。” “你挂号记录我看看。” “没有,郑飞给我约的。” “把郑飞叫过来。” “这么点小事至于麻烦人家?” “把郑飞叫过来。” “这么晚我早让他回家了。” “把郑飞叫过来。” 叶漫舟不吭声了。 祁盛斌盯着他,烟一口接一口,慢慢悠悠。 “再问你一遍,昨晚去哪了?” 叶漫舟岔开腿,把正脸划过来,面朝他。 “我朋友生病,我帮忙照顾一下。” “哪个朋友?” “圈里同事,你不认识。” “人家没助理,要你照顾?” “我妈教我乐于助人,怎么了?” 祁盛斌盯着他看。 “你妈教你乐于助人......你又从谁那学的仗势欺人?” 叶漫舟皱眉道:“谁仗势欺人了?” “冤枉你了?” 祁盛斌冷冷看着他,“那你交代交代,昨晚跟谁在一起?今天录得什么节目?脸上那巴掌印怎么来的?” 他拧眉不语。 祁盛斌迷觑眼,“叶漫舟,你觉得你最近干的那些事,能瞒得过谁?” 叶漫舟无情无绪地看他一会,蓦地嗤出口笑意,靠在椅背。 “你这说的什么话?” “我也没想瞒着,公司日理万机的,难道我接什么都得找你汇报?你不嫌烦,我还嫌费嘴皮子。” “不过录个休闲节目,教人情感交流的,我跟那朋友呼声也大,这节目接就接了。正好也想跟老朋友叙个旧。” 祁盛斌慢慢盯他一眼。 “叙个旧。” 他夹根烟,指尖在眉间抵住,阖上眼,似苦思。 “想叙到,多远之前的旧?” “想叙到,什么样一层关系?” “还是像,之前那样。” 他抬一眼,“——滚上床那种?” 叶漫舟眼神凛然。 祁盛斌起身,把烟蒂掐灭,“节目别录了,要么公司找别人跟你录,要么你自己退出。” “为什么?” “不为什么。”他头也不抬,从茶几上的铁皮烟盒里抽出一支烟。 叶漫舟安静坐着,掐了会拳头。 “你讲不讲道理?” “不需要。” “要不要直接封杀我?” “没必要。” “那就没一点商量?” “没跟你商量。”他把烟盒在手里转着,淡声:“这是通知。” 叶漫舟喝道:“祁盛斌!” “——吭!” 黑影唰地飞过,铁盒重重砸上身后的书柜,散落一地的香烟,木质纹路上,一道清晰可怖的凹。 椅背上的人慢慢回头,微抬起脸,过眼的碎发里,额角一抹血痕,红得惊心刺目。 祁盛斌收手,低头整理一寸袖口。 “叶漫舟,我好多年没收拾过你,你觉得自己长本事了是么。” “因为那个人,练习生时就到处惹是生非,出道前又把公司搅得天翻地覆。这么多年过去,你一点长进都没有?” 叶漫舟面无表情,抬手拭去额角一丝血迹。 祁盛斌理好袖口,把指缝的烟条叼在嘴边,淡声:“说实话,你在外边怎么乱玩,跟什么人上床,男的还是女的,我根本懒得管你死活。” “但我警告你,你妈现在在手术关键期,你要再敢惹出什么事让她操心,你我动不了,一个小公司的流量我还是动得了的。” 他怔了怔,“你什么意思?” “意思是,那人前期跟华盛有这么多渊源,我有的是法子让他滚出娱乐圈。” 叶漫舟瞬间拍案而起:“你有事冲着我来,跟他有什么关系?!” “我倒真想冲着你来。”祁盛斌表情冷淡:“你真该感谢你有个无条件纵容你的母亲。” 他咬牙:“我也真该感谢您老当年没把我掐死在手术台啊?” “你妈当年难产......”祁盛斌拾起打火机,啪地点起,“吊着一口气,给抢救回来了。” 他吸一口,吐一口,往他盯着。 “晚救回来半分钟,我都恨不得掐死你。” 叶漫舟抄起外套向外大跨步,临到门口,回头冷笑。 “你刚不问我,从谁那学的仗势欺人么?” “儿子么,当然是学老子的。” “——訇!” 叶漫舟摔门而出,脸色阴沉地步入楼梯间,拨出一串国际长途。甫一接通,他沉声:“祁盛斌找我麻烦了。” “意料之中。” 叶漫舟:“你有把握应付他么?” “你们家事,我一外人掺和什么?” 叶漫舟:“都他妈姓祁的装你丫外宾?” “血浓于水,亲疏有别么。” “谁跟你们姓祁的血浓于水?”叶漫舟不由想起游承静那句至理名言:“我是我妈生的!” 祁天严笑了下,轻声:“单性生殖,你妈真伟大。” “我现在没空跟你废话。”叶漫舟烦躁地踱着步,“我只要一句承诺,你能行不能行?” “你能行么?” 电话里,祁天严声音懒散,“我那事,你行的话,你这事,我可以试着行一下。” 第45章 叶漫舟沉吟不语,一时踌躇。手机突然收到一条热搜推送,#国民偶像vs漂亮废物,恋综镜头下敷衍营业#。 他点进去,看到此话题下,无数网友群嘲:强迫两个钢铁直男拍恋综的结果就是,一个连连看,一个斗地主。有关游承静嘲讽声更是只多不减:卖腐都买不明白,人红是命,人糊也是命,该他扑的人,登月碰瓷也蹭不起这热度...... 叶漫舟拉黑了这几条黑评,而后点进照片,放大细看。 几张由窗外而来的偷拍视角,游承静躺在床上,他靠在床畔,二人侧坐,看似目不交锋,可余光好似都不由自主地偏向对方,两条胳膊若即若离,恍惚下个一瞬间,就要亲密相依。 盯着那张照片,渐渐看入了神,看动了心,又看失了魂。 他一狠二狠:“我答应你。” 第20章 游承静看一眼时间,已经过零点两个钟头了。 鸟人。镜头前都不讲诚信。 他面无表情地靠在枕上。在床上躺了一天,他人很乏,动作也懒,偏又放松不下来。视线随便一扫,房里一堆镜头,十面埋伏。 闲的,只能看点滴发呆。 啪嗒,啪嗒。 游承静刻意把流速调得很慢,一秒接一滴,偶尔一滴喜欢磨蹭,像等着后边一块,俩特要好似的,他决定在那一大滴掉下来前绝不闭眼。 瞪着,等着,等着,瞪着。 “吭。” 他吓一跳,眼一闭。再睁开,房门口多了个人,一身风衣颀长而立,五官背阴,无意露出一只瞳眸,隔远了看,让人莫名胆寒。 “我回来了。” 叶漫舟说,他头发很乱,但远没有他眼神里的情绪乱。 游承静看着他走过来,靠近自己的每一步,眼神都好像减退一点。最后停在床边,那就突然只剩个彻底平静的人。 出了个门,脸色这么差,去了什么地方?见了什么人? ——你非得好奇么?他在心中警告自己。 叶漫舟朝他伸出手,游承静这才注意到他手里的奶茶。 他没接,叶漫舟放到床头,转身打量边上一桌菜,粥被喝了小半碗,菜也看不出动过几口。 叶漫舟端起那半碗凉粥,搅和几下,“不合胃口么?” “还行。” “那就吃这么点?” “饱了。” 叶漫舟没说什么,坐下来把那半碗粥一口气喝完,捡起一双筷子,开始解决剩下的残羹冷炙。 游承静盯着他侧脸,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回来时变了很多。 他忽然察觉出异样,“你脸怎么?” 叶漫舟看他一眼,笑笑:“那不是要问你?” 想起自己刚才情急之下给了他一耳光,他不由一恼:“那是你活该......我问你额头怎么回事。” 叶漫舟吃口菜,“被车门蹭到了。” “车门能蹭成这样?” “来时太急没留神。” “你急什么?” “怕你跑了。” “我这样能跑哪去?”游承静在床上翻了个身,皱皱眉。 “倒是你,大晚上瞎跑什么?” 叶漫舟一口一口扒饭,筷子西里哐当响,很忙似的。 风卷残云地吃完,他放下碗筷,抽出张纸巾擦嘴,回头看他一眼。 “出去给你买鸭屎香啊。”他依旧在笑。 这似曾相识的感觉。游承静盯着他,能从那行为举止中感觉出一种淡淡的欺骗。 谁让你好奇?谁让你多嘴?自讨没趣吧? 他收回满身在意,捧来奶茶,抽出吸管,用力一戳。 叶漫舟问:“是在关心我么?” “没有。” “谢谢你的关心。” “都说了没有。” 叶漫舟歪歪头,看他手里的奶茶。游承静也顺势看一眼,21:33,卡卡鸭屎香珍珠,五分糖,热。 ——不是说,代糖有害? ——我为民除害。 心里一挠儿,他像给记忆蛰了一下。一抬头,对上那道毫不掩饰的视线,也清楚了对方打什么心思。 “买这么久。”他语气干巴,不想逞情,专想挑刺。 叶漫舟慢慢盯着他,“买好放车里保温箱,晚了都关门了。” “关门就别买。” “你低血糖,多补充糖分。” 游承静满脸黑线:“这他妈是代糖啊。” “是么?好像是。”叶漫舟一个没忍住,笑了。 游承静看他笑,不出声,忍着骂人那股劲。 叶漫舟盯他一会,又问:“甜度还行么?” “还行。” “温度还行么?” “还行。” “味道还行么?” “还行。” “那你觉得我也还行么?” “不行。” 没上套,叶漫舟有点失望,坐到床边,往人半搂半靠着。 “你知道咱俩上热搜了么?” “不......你说什么?” 游承静迅速抄起手机检查,看到自己又给黑上热搜了,心头一梗:“怎么这都有狗仔啊?”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叶漫舟拍拍他肩膀,安慰:“这个故事告诉我们,窗帘该拉还得拉。” 游承静幽怨看他一眼,“你是河呗?跟着你走哪湿哪。” 第46章 “我要是河,也专湿你的鞋。” 游承静没话可说,又匆匆扫了眼热恋进行时的官博,这恋综共有三组,其他组的日常路透照都是打情骂俏牵小手,评论区狂呼嗑生嗑死,一片和谐。唯有他们组,以一张所谓“虚假营业”的照片,引得评论区的嘲讽声一骑绝尘,票数也已然跌落谷底。 还没开局,这会就快被喷出局了。 游承静心想,出局了正好,长痛不如短痛。 他又翻回主页,发觉私信被大批粉丝攻占嘲讽,评论一口一个钢铁直男,漂亮废物,登月碰瓷也就罢,虚假营业还不珍惜,游承静一生黑,心疼我舟,抱走舟哥不约....... 类似这种留言,游承静早已司空见惯,也不指望公司降热度,何况又攀上叶漫舟这自带流量的,网暴不持续个一夜是别想消停了。 本想睡前冲冲浪,现在干什么都没了心情。他烦完一会,奶茶放到一边,撩开被子往里一躺。 “困了?”叶漫舟把灯光调暗,“我帮你看点滴,你先睡吧。” 他闷被里看他,“等会你睡哪?” 叶漫舟挑眉:“你想我睡哪?” 游承静眼神示意身旁那张陪床,叶漫舟问:“那我就想睡这呢?” 游承静二话不说就起身,欲要给人腾位,叶漫舟忙按下他,“好好,我睡那张。” 游承静睡了一阵,朦胧中有人动自己的手。他醒来,看护士给自己拔针,贴胶带,过程中一直有一只手在自己掌心垫着。 等到针拔好,那只手还一直紧紧不放。 他都快困蒙了,问他:“你干嘛?” 叶漫舟道:“手那么凉,帮你暖会。” 游承静愣了愣。 昏暗灯光下,叶漫舟轻微俯身,静静地看着自己。巴掌印虽已消肿一半,依旧格外醒目,额角一道血痕,更是有碍观瞻。 奈何人都这么埋汰,脸还是挺帅的,足够让十年前的自己强烈心动,十年后的自己轻微心梗。 不知道为什么,他看上去有点累。 游承静叫住护士,问她要了碘伏和冰袋。叶漫舟帮忙接过来,“脚还疼么?我看看。” 说着要撩他被子,游承静一翻身压住,背过去。 叶漫舟并不理解什么意思。 游承静闷声:“处理一下。” “处理什么?” “看不顺眼。” “哪不顺眼?” “......” 叶漫舟左手捧冰袋,右手捧碘伏,感受脸部轻微的刺痛,突然一下明白过来了。 他悠悠的:“哦......” 哦个屁啊!游承静听着又来气了,“啪!”地把灯摁灭。 叶漫舟在黑暗里站了有一会,紧盯那床上一团身影,呼吸起伏,心潮澎湃。 隐没在这片汹涌的黑暗,对方是否也如自己这般,藏进万千情动。 不敢轻易想象,一旦深思,只觉五内如焚。 突然间想看他的脸。 “我能不能开会灯?” “不能。” “就一点亮好么?” “不好。” “那摸黑怎么处理?” “滚厕所弄。” 语气够硬啊,行为怎么那么甜。 真没招,怎么就这么讨人喜欢呢?这他妈可怎么是好? 叶漫舟转身,捡起床头的奶茶一饮而尽,强行滚下肺腑间一股燥热,抱着东西,轻手轻脚步入浴室。 大清早,游承静被查房的敲门声吵醒,他一睁眼,发现叶漫舟不见了,枕边一张字条。 “有事出去半天,想我就打电话,粥在保温桶,爱你的舟。” 鸟人,又翘了。 怎么说呢,三天录制,两天翘班,很符合他对叶漫舟这人的刻板印象。 游承静盯着看了会,查房的人进来,他揉皱字条,往边一甩。还是昨天那小护士,羞答答打完招呼,视线扫一圈房间,小心翼翼地问:“舟哥呢?” 他面无表情:“跑了。” 对方误解:“舟哥还晨跑?” “......嗯嗯。” “好健康啊。”小护士在床边收拾着手中器材,自叹不如,“我们这周边虽然人少,但一圈可大了,绕路来回也得十来公里。” “没事。”游承静信口胡诌:“他喜欢跑马拉松。” “大早上跑马拉松?”她连连惊叹:“怪不得人一米九呢!” “哪里一米九?” “好像是差半厘米嘛?” 游承静忍不住纠错:“差1.7厘米。” 小护士有被磕到,他好懂他,哭死! 她含羞道:“只是四舍五入么......” 再入他两米了。 游承静没接茬,问:“咱这有wifi么?” 小护士忙道:“有的有的!” “网速快么?想打游戏。” “5g网,很快很快!抽完血我给您连!” “好的好的!” 游承静往她粲然一笑,小护士一下子就心神荡漾了,激动得针管都使不利索。 第一次没扎进去的时候,他柔声:“没事,慢慢来。” 第三次没扎进去的时候,他咬咬牙,“没事,咱看准点。” 第五次依旧没扎进去,游承静盯着手肘内侧一片青包,略显崩溃:“妹妹,你是不是也有点低血糖?” “对不起对不起......” 第47章 小护士愧疚难当,感觉快把她这辈子的对不起都说完,第六次换了个胳膊,终于扎进去,抽完血就落荒而逃,逃得比5g网还快。 游承静眼看人一溜烟跑没影了,“那个,密码......” 游承静叹口气,一瘸一拐从床上下来,往行李箱扒了一会,翻出笔记本电脑。 平日里游戏玩得少,也不是非得靠这个打发时间,只是不太乐意把创作的样子暴露给大众,本来就被嘲废物了,这会当着镜头带病工作,倒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似的,做作。 奈何刚刚给这么一折腾,游戏也打不成了。 他带上耳机,打开乐曲文件,设备没带齐全,只好翻出电脑里的一些半成品简单修改,在桌前一坐就是大半天。 昏天黑地地创作到晌午,有点饿,瞥一眼桌角的保温桶,犹豫两秒,还是掏出手机,自个下单外卖。 这边刚添加进菜单,那边就有人敲门,“您好先生,您的外卖到了!” 5g网也太神速了吧?他惊讶地抬起头,喊了声:“进来。” 门开,竟是洪礼清站在门外,他进门前先观察镜头,鸡贼地挑了个主机位,随即提桶而粲然:“五星骑手竭诚为您服务!” “跨省的啊?”游承静看一眼手机,早上他微博ip还显示外省呢。 洪礼清笑眯眯溜达进来:“只要您一声令下,跨国也不在话下。” 游承静看他把饭桶放自己边上,小声问:“这是什么?” 洪礼清猫着腰低语:“旺仔给你带的土特产。” “旺仔人呢?空空也没回来?” “都回来了,他俩也想来看你,但吴舒晨嫌人多会打扰到你录节目,只让我一人来。” “凭什么啊。”游承静心说,就叶漫舟那德行,这压根没有什么被打扰到的空间。 “临危受命,我也不想,你将就点。” 两人嘀咕完,洪礼清直起腰,“那位呢?” 游承静挺没好气,“不知道,别问我。” 他把饭桶打开,上层是面和小料,下层是肉汤,香味浓郁扑鼻,“这就是传说中的‘身心舒畅牛肉面’?” 洪礼清点头:“是的,旺仔跟老板商量好,早上现做,出发前才去取。” 游承静不由感动,一口面未曾下肚,已然身心舒畅了不少。把面汤倒一起搅和,正待浅尝,却看洪礼清坐到他身后的床上,掏出手机,对准他。 他愣愣看他:“什么意思?” “旺仔说,想看你吃到第一口面的表情。” 还怪隆重的,游承静立马端正表情,吸溜完一口面,味道确实还可以,配合地对镜头竖起大拇指:“真是太好吃啦,谢谢旺仔!” 脸都笑僵,看洪礼清依旧在那举着不放。 “还录什么?” “旺仔让我监督你吃完喝净,一滴都不许剩。” 这就多少有点变态了。游承静勉为其难地看着这一大碗,“吃不完。” “你才吃多少啊?”洪礼清放下手机,捧起碗筷,“来来,别辜负咱暖男小王子的一片心意。” 被硬塞了几口,半碗面下肚,暖到烧心,游承静靠在椅背崩溃:“不行,再吃会死人的......” 洪礼清举着筷子,笑得像个活阎王一样:“再努力努力嘛。” “有些事不是努力就可以实现的......” “承静,做人不能这么消极。” “......那你帮我积极点?” 说是时劈手夺回碗筷,反客为主地喂回去,洪礼清无可奈何,只好弓着腰把嘴递下来,本欲浅尝辄止,难料游承静竟一筷子挑了快半碗——猛地呛进嗓子,汤水溅了他一脖颈。 洪礼清一把倒在床上,剧烈咳嗽:“咳咳咳......哥们你......倒垃圾呢?” 游承静讪讪捧碗:“没想到你这么不经喂。” “咳咳咳......什么?哪有人咳咳咳可以......一口气吃那么一整坨?” 想起某位三秒闷可乐的深渊巨口,沉默一下。 “不好意思。” 眼看对方咳嗽得厉害,实在过意不去,他抽出几张纸,解开他衣领帮着擦拭脖颈。因脚踝拉伤,姿势略显别扭,为了方便,直接跨坐洪礼清身上。 刚擦好,扔了手头纸巾,身后房门一敞,他循声回头,突然傻眼。 叶漫舟一声不吭地站在门口,眼见病床上洪礼清衣衫不整,抽搐般地咳,而游承静正跨坐在那人腰间,茫然地抬个脸。 他左边的刁文秋:“哇塞。” 他右边的仇旗:“天呐。” 刁文秋:“墙角挖得真快。” 仇旗:“承静玩得真野。” 刁文秋:“会不会是节目组安排的?” 仇旗:“是啊叶少别急,你先听他狡辩。” 话音未落,洪礼清又是一阵猛咳,二人扭头,眼看游承静对身下人一通嘘寒问暖。 他摸摸他脸,“哥你没事吧!” “咳咳咳......咳咳咳.......” 他捂住他嘴,“哥你深呼吸!” 咳得更厉害了:“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仇旗不忍直视:“我真是心善,看不得这么狗血。” 刁文秋跃跃欲试:“我心狠手辣,能不能加入他们?” “大胆刁民,又在挑战龙威?” “老大都没发话呢,你皇帝不急太监急?” 第48章 “叶少怎么半天没反应?” “对啊老大,你说句话啊老大。” “——訇!”叶漫舟把门一摔。 两人被隔绝门外,只听里头响起一下重似一下的脚步声,面面相觑后,发出拱火既遂的微笑。 第21章 叶漫舟关上门,大着步子走进到床边,一把把人揪下来。 “忙什么呢?” 游承静回过头:“干什么?” 叶漫舟睁大眼:“你干什么?” “什么我干什么?” “你说你干什么?” “我能干什么?” “你能干什么?我看你能干着呢!” 游承静莫名其妙,正想解释,就见叶漫舟在镜头下笑里藏刀:“我就出去半天,你怎么就红杏出墙?” 一脸的欠样,讨厌死了。游承静突然就不想好好解释,他转身帮洪礼清顺气,“没红杏,没出墙。这我自家墙头,怎么算出墙?” “呃——”洪礼清给刺激一下,刚好上来的气又断掉半截,“咳咳咳,咳咳咳咳!” 像极一种挑衅,叶漫舟牙根都快咬裂,“你墙头挺激动啊?” “咳咳咳咳咳咳!” 看人咳这么厉害,游承静是真歉疚了,“哥我不是故意的,我对不住你......” 叶漫舟是真破防了:“老实说,你不觉得对不起另有其人么?” 游承静不愿搭理他,“哥慢点喘,你别着急。” 叶漫舟脸色漆黑:“慢什么啊,刚办什么急事?” 游承静努力想招:“哥要实在不行,我试一下海姆立克?” 叶漫舟风凉话不断:“海姆立克不行,这架势不得人工呼吸?” 游承静扭头吼:“叶漫舟你有完没完?” 叶漫舟委屈吼:“我就没完了怎么!” 洪礼清忍无可忍吼:“咳咳咳不是——他刚喂我吃面呢!” 叶漫舟忍无可忍吼:“喂的什么面瞎狡什么辩?” 游承静也忍无可忍吼:“谁跟你狡辩谁他妈的稀罕!” 叶漫舟最忍无可忍吼:“那他妈的就是承认出墙了?” 游承静气到升天吼:“我他妈的这墙就没进过!” 洪礼清内心崩溃吼:这他妈的到底是来探病还是来上刑?! 吵到激烈处,叶漫舟捧面来堵游承静:“你再给我演示演示,你俩怎么喂到床上去?” 游承静猛抄起一大筷面往他嘴边塞:“吃啊!我他妈就这么喂的!” 叶漫舟猛张开嘴,囫囵一口。 “咕咚。” 他就那么地一咽。 洪礼清吓一大跳,那一筷子足足顶半碗,这人怎么一口气就吞了? 游承静也看呆掉,一回过神来就剩点汤底,他含恨揪住他衣领:“谁让你吃这么多?” “不是你自己喂的?” “谁让你全吃了?” “你又没说留几口。” 半碗面下肚,叶漫舟突觉身心舒畅,气消大半:“还挺好吃?哪家的再买份呗。” 游承静心疼坏了:“怎么买?人家特意从外地给我带的!” “那吐出来给你?” “滚啊!” 房间外头的二人干站许久,看里头吵得厉害,半天不敢进去。 房门被偷偷打开一道缝,刁文秋往缝里挤着眼睛,“好激动呃,第一次经历这种捉奸在床。” 仇旗躲后边问:“局势怎么样了?” “局势就是我感觉,这个房间还是不太太平。” “你废话,再太平那他妈不成太平间了。” 观了一会战,刁文秋依稀看明白了:“好像是老大在吵奸夫哥,静静维护奸夫哥,奸夫哥在床上装死。” 仇旗锐评:“遇到事只会躲人身后,我看奸夫哥人品堪忧。” 刁文秋:“但是看情况,静静貌似是更偏向他一点?” 仇旗再度锐评:“这世道么,男人不坏他不爱。” 刁文秋抬起头,有点纠结,“怎么办阿旗,好难抉择啊,一个是我最最心爱的旧友,一个是我最最心爱的队长,我到底该支持谁?” “那么滥情呢?”仇旗听他胡诌就烦,看房内突然安静下来,门忽地被从里拉开,刁文秋险些栽倒在地。 叶漫舟居高临下看着他,“支持你心爱的谁?” 刁文秋从地上爬起来,嘿嘿傻笑:“当然是支持我最最心爱的静静和最最最心爱的老大!” “谁他妈你心爱的。”叶漫舟打了个恶寒,转身进去。 仇旗起身,把一箱核桃奶塞刁文秋怀里,“你还是支持下你最最心爱的大脑。” 两人步进来打招呼,游承静虽然正在气头,看见他们也不由换了脸色,声音放轻:“你们怎么来了?” 仇旗笑吟吟地塞他一果篮:“听说你生病住院,来看望一下。” 刁文秋笑吟吟地塞他一箱奶:“听说你和老大在录爆款节目,来蹭个镜头。” 都挺实诚的,也挺不客气的,游承静接过来把东西放床脚:“谢谢!这里有点乱,随便坐吧。” 两人盯着床头那气息奄奄的人,属实不敢乱坐。洪礼清刚刚半条命快呛没了,好不容易缓过来,只想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那什么,你们聊,我就不打扰了。” 游承静看他要走有点慌,“哥都没来多久啊,这就急着走了?” 第49章 “是啊,多呆会呗。”叶漫舟嘴上客气,行动上已然摆出一副送客姿态。 洪礼清看出不对味,忙推脱自己还有事,和众人客气道别,旋即溜之大吉。现任队长一走,此房间只剩昔日队友重聚。 游承静坐在床上,感觉一股尬味直窜上来。 好在破冰利器刁文秋此时出马,往床头大大咧咧一坐,好哥俩似的搀上他肩膀,“静啊,你刚跟人家忙什么呢?” 游承静眼皮一跳,想了想怎么解释得体,“礼哥吃东西呛着了,我帮助帮助他。” 刁文秋恍然大悟:“呛这么严重啊,要坐人身上帮助么?” 游承静哈哈干笑。刁文秋嘴里喃喃:“第一次听说这种止咳方法,太神奇了吧?下次给阿旗试试。” 不熟悉刁文秋的人可能在想这人也忒会阴阳?熟悉刁文秋的人可能只想直接上手痛扁一顿了。 叶漫舟忍下施暴倾向,伸手把刁文秋往外一拎,“边儿去,别挡我镜头。” “不就占一会?屁股都没坐热,小气鬼。”刁文秋看着对方靠到游承静身边,边嘀咕,不满地移了位。 仇旗在旁边看看他,“承静,最近怎么回事,身体怎么老出问题?” “也还好吧,可能是有点累,休息几天就好了。” “听说你胃疼?平常不好好吃饭?” “忙起来就忙忘了,习惯了。” 仇旗皱眉,“那你还是要好好看看,有些慢性胃炎,不好好治有癌变风险的。” 游承静点点头,“这周约了时间去查,看看医生怎么说吧。” “嗯,你放心,我爷消化内科干几十年了,只要查出问题,保证给你药到病除。” 游承静“嗯?”一声,意识过来,瞪大眼反瞅叶漫舟,感情他说找的关系是这位? 叶漫舟心虚地转移视线,接了杯水往人细声:“渴不渴?喝点水么?” “喝!”刁文秋没搞清主语,没眼力见地嗷:“饭都没吃呢就赶过来,渴死我了!” 游承静把倒好的热水递给他,刁文秋刚要动嘴,叶漫舟又抢回来,“这是你的杯子。” 刁文秋大度道:“没事啊,我又没洁癖,我不嫌弃的。” 叶漫舟满脸想骂人,谁管他嫌不嫌弃了? “我也没那毛病,你喝就是。”游承静意有所指。 刁文秋嬉皮笑脸,大大咧咧:“是吧,你看我们这感情,静静怎么可能嫌我,我也不嫌他。” 叶漫舟没讨着一点好,还莫名中了一枪,脸色已然黑透了。仇旗察言观色,默默叹气。 他把床脚的核桃奶一拆,塞给刁文秋一瓶奶堵嘴,“喝点这个吧,更适合你。” 刁文秋讪然:“这是我买给静静补身体的啊,静,我能喝一罐么?” 游承静说:“你喝啊,没事。” 刁文秋开罐痛饮两口,打了个嗝,游承静道:“慢点来,不够有的是。” “我说什么来着,还是静静对我最好。”刁文秋咂巴着嘴,嘿嘿一笑,“说到这就想起来,那‘周糕之恩’我至今还无以为报呢。” 游承静表情有点懵,他提醒道:“我以前每周都蹭你的卡吃那个小蛋糕呀。” 他想起来了,会心一笑:“你还记得。” “怎么不记得?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我吃了你那么多短,你对我的好我肯定记一辈子。” “哪这么夸张......”游承静不太好意思,“那会还没那么高呢,就看你跟个小孩一样,吃不饱,天天缠人撒娇,惹得没办法。” “撒娇?我看是撒泼。”仇旗抵额头痛,对此特有发言权:“天天在寝室给他吵得头大,一到晚上熄灯就开始喊饿,大半夜叫得跟个鬼一样。” “你好意思说?我都快饿死在床上,你竟然无动于衷。”刁文秋忿忿不平:“你看看人家,每次老大半夜说饿,静静二话不说就去给他整吃的,什么牛肉面饺子汤圆手抓饼的,有回还竟然还搞了个火锅,宵夜吃得比我主食都好,馋都馋死了!” 游承静微微一愣,下意识抬头,见叶漫舟也在看他。 他垂眸,故作淡然:“没什么,我也想吃,顺手的事。” 叶漫舟看着他,轻声:“每回宵夜都做两人份,但最后只动几口。” “我饭量小。” “也只做我喜欢的。” “你挑食,我又不挑。” “但最后大部分都进了我嘴里。” 游承静不再看他,笑意收拢。 突然安静。 刁文秋感觉有点莫名其妙,喝完几口核桃奶,“好奇怪,我每次一喝都保底四罐停不下来,怀疑里头加料了还是怎么的。” 仇旗抽一罐尝尝味。“感觉一般。” “没品。”刁文秋火速干完一罐,眼巴巴的可怜样:“静啊,还想喝。” 游承静啪啪抽出三罐塞他怀里,又转身利索把果篮拆了,分出里头水果。众人又插科打诨了半天,将带过来的东西都吃干抹净,遂是挥一挥衣袖,不剩下一两果奶。 临走前,叶漫舟站起来送他们出去,刁文秋依门口挤眉弄眼,“老大,我表现还可以吧?” 叶漫舟没好气:“你什么表现,自己心里没数?” “有数的有数的,来时我都打算好,先打共同回忆牌,再打同窗感情牌,最后通过细节唤醒静静内心对你深处潜藏的爱意......” 第50章 他嬉皮笑脸:“你看我先通过喝水勾起我俩互不嫌弃的回忆,再通过回忆唤醒静静送我蛋糕的情谊,最后通过种种细节强调回你们之间的感情.......” 叶漫舟越听越想骂人。说的明明跟做的南辕北辙,奈何人自我感觉良好:“不用谢老大!要谢就谢阿旗帮忙出谋划策!” 仇旗赶忙撇清关系:“不要血口喷人好么?这都他自己主意,我只说让他见机行事。” “是吧,我觉得我见了好多可好的机呢!” 游承静躺床上迷糊糊听见了,什么好不好吃的鸡?往门口无奈一笑,看来是又馋着吃鸡了。 刁文秋看游承静往自己笑得忒甜,心里一软,眉飞色舞地冲他挥一挥手,遂是压低声音。郑重其事道:“不用客气的老大!下次有需要随时找我,本僚机全天候全方位作战——” “訇!” 叶漫舟把门一摔。转过身,见游承静下了床,慢慢收拾着一摊果皮垃圾。 怕他腿不方便,他忙过去,“我来吧。” 游承静没搭理他,把果篮翻了翻,突然从边上滚出一盆小草。 “这是什么?”他捡起来。 叶漫舟看一眼,“万年青的草苗,仇旗怕你住院无聊,说这个是健康草,送你养着。” “......我不会养草。” “不想要就扔了。”说着要抢过来,游承静反手一护。“谁说不想要?” 叶漫舟吃味了。“这么宝贝他送的。” 游承静把盆栽在床头小心摆好,“阿旗多贴心,还帮忙找好医生。” 叶漫舟委屈坏了,“他只打了个电话好么?”提着篮子帮他装垃圾,闷头:“明明找人预约都是我自己忙活,我不比他贴心?” 游承静捡起果皮丢篮里,“看你糟心。” “看我糟心,还给我做宵夜吃?” “......驴年马月的事,少拿这耍横。” “再驴年马月的事不也是你做的。”叶漫舟凑近他,低声:“不认账?” 游承静躲开他,躺回床上装死。叶漫舟出去扔完垃圾,靠在床边,盯着他的背影。 “游承静?” “嗯。” “以前你给我做了多少顿宵夜,以后我都给你做回来,好不好?” 第22章 住了三天院,游承静差不多能走能动,出院这天叶漫舟送他回家,朱穆空和李明望也过来了。听闻那日re全员突袭病房,俩小子抗议了大半宿,怎么只准对家放火,不准自家点灯?这以后要播出去,岂非有损团魂威望?把吴舒晨吵得没招,终于批准二人来看他。 游承静抱着盆万年青,刚一出门,就迎上笑得花枝招展的俩人。 “哥,恭喜出院!”朱穆空送来一只花束,他谢了声,一手捧花,一手捧草,往后望望,却没见洪礼清的影子。 “大队长呢?” 朱穆空牢骚:“他说他有点忙,就不来了,但是今天明明也没通告啊,也不知道忙啥。” 李明望便道:“我走之前还在公司健身房看见他,我说我要去接静哥,让哥一起,他死活不来。” 朱穆空感叹:“礼哥最近太自律了吧?” “我压力也很大。” 李明望直叹气,二人被卷得还挺愁。 自律毛线呢,游承静心里有谱,他家大队长一向注重礼数,怎么会因为区区一个健身耽误病房团建?这定是上次给折腾出心理阴影了,看来近期得尽快找机会安抚一下。 正说着,叶漫舟拎着俩行李箱从门后出来——后头跟只大镜头,今天要挪窝了,终于用着摄影师。朱穆空一看他出来,脸色就有点不痛快,拉过游承静小声嘀咕:“哥,你这几天过得咋样?这小子没对你做什么不该做的事吧?” 游承静还没回话,突地从后脑勺冒出一句:“不该做的事?” 属狗的耳朵? 叶漫舟盯着游承静,“不太明白,感觉我们该做的都做过,不该做的也——” 游承静猛踹他一脚。 “少说话。” 叶漫舟踉跄一步,闭了嘴。朱穆空幸灾乐祸:“笑死,你不要以为跟静哥录个节目就可以为所欲为了,最好给我安分守.......” 游承静回头,“你也闭嘴。” 朱穆空委屈一下,可怜巴巴地往人看。 叶漫舟头一回被他撑腰了,还挺高兴,绕到人边上春风得意地走,给朱穆空气得狂翻白眼。 他把行李箱放后备箱,几人一前一后上了车,叶漫舟在方向盘前系好安全带,看向副驾驶的游承静:“先回你家么?” 游承静道:“先去趟我们公司,取个东西,顺道把他俩送回去。” 李明望抗议:“不行啊哥,我都答应好大队长要把你安全送回家呢!” 叶漫舟觉得那话刺耳得很,他是他谁?凭什么答应他?又凭什么被答应? “太麻烦了,我家有点远,你们送完我还要回公司。” “没事啊哥,我们不嫌麻烦......” “——明娱怎么走?” 叶漫舟打断他们,装模作样地递来只手机。游承静给他找好导航,发动机启动,他无视后座忿忿不平的两人,车辆掉头,向明娱徐徐驶去。 顺导航,一路开到明娱公司,叶漫舟把车停路边,端详这公司外部,中低层写字楼,顶部打着“明天娱乐”的logo,外表虽显气势,但比起华盛还是稍逊一筹。 第51章 叶漫舟手臂抵在方向盘,转头打量明娱大门口,若有所思。 上次来还是五年前,他来堵人,保安堵他,没能进去。 游承静瞥他一眼,看叶漫舟阴恻恻地盯着门口,感觉一肚子坏水都快溢到脸面上。 简直最烦他这德行,这鸟人就是有本事,一个眼神就能让他心情变差。 他和两人出车门,见叶漫舟也要下来,便道:“你在车里等着吧。” 叶漫舟看他一眼,“不要。” 他解释:“这门口不给停车。” “然后呢?” “你人不在,会被贴罚单。” “贴呗,反正马上年底了。”叶漫舟自顾自下了车,一关门,豪横的:“哥们有钱有分,随便儿扣。” 游承静看他那欠了吧唧的样,心里纳闷,这人又吃错什么药? “你等等不行么?。” “不行。” “我一会就好。” “我一会都不想看不见你。”这句话倒是发自肺腑的。 游承静懒得回嘴了,没招可使,只能领着人一块步上台阶,刷脸进去。门口保安大爷对几个人见怪不怪,唯独看见叶漫舟,愣了愣,拦住了。 叶漫舟看见拦自己的那只手,轻轻皱眉。 “怎么?” “外来人未经批准,不得入内。” “我不是外来的。我内人。”他插兜一笑,眼神扫扫游承静,“看见么?刚进去那个,我对象。” 保安面无表情。 他又指指身后摄影师,“大爷,我们录节目呢,麻烦通融一下?” 依旧无动于衷。 叶漫舟好说歹说,半天劝不动,少爷脾气上来了,“你不认识我是谁?” “不管你是谁,这是公司规定,我只是公事公办。” 游承静在里头站着,二人对视一眼。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想起当年也是这么一副隔门相望的情况,叶漫舟心里一揪,差点要翻脸。 游承静看了半天戏,这才上前,“没事,我带他吧。” 保安犹疑,“承静,你.......” “没事的叔。”他冲叶漫舟勾手,叶漫舟立马来劲,朝保安扔完一眼,迈开大步兜上他肩膀,走出个狂拽酷霸的架势。 保安大爷又没眼看了,低喝:“站住!” 二人一顿,扭头。见人冷冰冰甩来个小本子,“登记姓名,访客关系,来访原因,停留时间和电话号。” 叶漫舟品出他态度中的鄙夷,真有点恼了,不是他要刻意耍大牌,只是他凭什么要被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这么对待? 刚想发作,胳膊给身后人轻轻一拽。 “好好签,快点。” 一下熄了火,他低头,寥寥几笔签下自己名字,忙一转身,那大爷又喝住他,“眼神不好?后头原因时间呢?填完整!” 叶漫舟眼皮疯狂跳筋,倒抽一口凉气。奈何游承静杵后头盯着呢,只得强压下气焰,抄起笔把愤全泄在字迹上。 咵嚓嚓填到访客关系,信笔一甩——“你司,上门女婿!” 咵嚓嚓又填到来访原因,大字一挥——“陪老婆,回娘家!” 火速签完,他撂开笔,拉着游承静就火速开溜,大爷打眼一看,气得半死:“你......臭小子!” 游承静听见动静,回头远远看一眼,“怎么了?” “没什么。”他冷笑两声,拉着人进去。 叶漫舟抬头打量内部,这大厅装潢考究,能看出虽然没华盛那样的气派,然而在质感方面也毫不逊色,华盛彰显“大而豪”,明娱则突出“小而精”,两个公司所贯彻的业务方向从装潢里也可见一斑。 就这么一小破公司,进个门比华盛还繁文缛礼?格局那么low,活该上不了市。 叶漫舟臭着张脸四处打量,余光里瞄到身后紧追不舍的镜头,忽觉出丝不对劲。 这摄影师也没登记,怎么能放进来的?这不明摆着针对他么?! 一下子反应过来,叶漫舟彻底恼了,主观印象跌到谷底,只觉此地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不满的视线到处乱扔,忽而落到一处,心中猛跳。 游承静正在前台低手签字,挽起一截袖口,露出白皙手腕,头发轻扫眉眼,眼睫轻扫瞳眸,眸又不知扫到哪去,一撇眼梢那么平静地一飞,随处一落,就酥到人心勾里。 叶漫舟站着,抬头,慢慢地看着。看游承静往对面人轻声细语,淡淡莞尔,处处温柔。 他真爱他下巴低起几寸的样子,爱死了。 怎么回事?怎么能有人天生就是他最爱的样子?这么一张好得不像话的眉眼,配着那么一个好得不像话的人。 叶漫舟闭上眼,又睁开,平复完心情,认真打量起他站立的这地方。 其实说实在话,也坏不到哪去。 只是心底觉得,他明明值得更好的。 这个人原本不属于这地方。 这地方原本占不了这种便宜。 他一想到这里,渐渐地暗了脸色。 朱穆空和李明望刚进去就被助理拉去开会,好在游承静请了病假,躲过一劫。目送两人离去,他转身走来,见叶漫舟不出声,游承静也懒得管他。领人进电梯,对上眼,对方依旧沉默地看自己。 俩眼珠一瞬不瞬,瘆人得很。 游承静心里发毛,“怎么了?” 第52章 叶漫舟沉默半晌,指指他脸颊。 “有点怪。” “哪里?”游承静心里一慌,难不成是这住院几天不加节制,吃胖了不少? 叶漫舟盯着他,一勾唇角。 “怪好看的。” 电梯门开,游承静在前边大步流星,叶漫舟跟屁股头狂哄:“我错了我错了,下次不敢了,再也不开你玩笑了......” 游承静死活不理他,他扯着他胳膊不让走,游承静回头,狠狠瞪他,“你土不土啊?” 叶漫舟一把将人搂怀里,“我土我最土,我土生土长土中土!” “你说你是不是有病?” “是是是,我最有病,你多担待担待我。” 游承静攥了会拳,无奈又没招,最后俯在他肩头叹口气:“叶漫舟,你怎么老这么幼稚?我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能有点长进。” “其实是有的......”他低声:“但你总不给我表现的机会。” “我怎么给你表现?你还想怎么表现?” “再等等,去你家就知道了。”他搂着他轻轻晃,好好一低音炮,怎么一出气全是撒娇? 游承静耳根给轰了一阵又一阵,臊得慌,又挣脱不开,庆幸自己来了个人少的楼层。 镜头一直杵在他后脑勺,就差往二人脸上怼,他给抱了会,尴尬道:“差不多得了。” “再等等。” 他几乎像恳求,胳膊绕紧他后背,脸埋在他颈侧贪婪,宛若一人溺了五年的水,复得他的氧,濒死般的吸。 不知道是又受什么刺激......游承静别扭,推也不是,进也不是,忽听得前方转角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他微微一愣,瞄见唐璃瞬间松开洪礼清的一截衣角。 游承静也回过神来,手忙脚乱挣脱叶漫舟。 两方就这么干站几秒,面面相觑。 一时里,却不知是哪边更加窘迫。 走廊上,安静数秒。 游承静佯装自然,“你们怎么在这?” 洪礼清道:“我刚健完身,听说你来公司了,正要去看看你,结果跟她在走廊撞见了。” 唐璃直起身,“我路过办事,本来想找吴姐聊聊天,但你们这忒绕,我老是迷路。” 洪礼清瞥她:“都来过好几回了,还不认路?” “我前几回是从另一个进口,还都有人带,今天我自个来的好么?”唐璃嘀咕:“再说我本来就路痴。” “......六层迷到十六层。” “我记性还不好呢,怎么了?” “记性不好怎么背那么多台词?” “还不给人速记很强么?” 唐璃走出去几步,搭着游承静肩膀得意:“晓得不,我们大学舞台剧背台词,这人每次都提前一个月背,我提前三四天背,记得比他还利索。” 洪礼清和唐璃是大学同学,彼此相识多年,当初唐璃把游承静介绍进明娱,还特意跟洪礼清打了招呼,因此二人率先熟络起来。 洪礼清淡声:“结果下了舞台就忘,采访个角色梗概,一问三不知。” “你懂什么?我沉浸型演员,沉浸完当然要立马回归现实了!” 游承静看着两人打闹说笑,眼神自然,言行举止间带着丝说不出的老练,仿佛方才那一瞬间的慌乱只是错觉。 他一直觉得这两人的关系十分有的说,但也深知有些事情,最好还是看破不说破。不动声色地一笑:“我来公司取个东西。” 唐璃勾着他脖子浅笑:“取什么东喃砜西,怎么还领个家属来?” 游承静一下不自在了。 叶漫舟在旁边看了半天戏,看出里头猫腻,也懒得吭气,只把游承静从唐璃手下扒拉过来,“你东西呢?” “就这层。”游承静指个方向,突然想起什么,冲着洪礼清:“对了哥,你等我一下。” 众人眼见他跑去一个房间,左肩扛一把吉他,右手提溜一个袋子,走过来,递给他。 洪礼清接过来看一眼,就明白了,无奈地笑:“你还记得。” 唐璃好奇问:“这是什么?” 洪礼清扒开袋子,拎出东西——只见是一条棕白花纹的手织围巾,勾边灵巧,织面细腻,一看就是下了不少功夫。 唐璃星星眼狂闪:“哇塞,你织的?” 游承静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她在旁边一寸寸摸着质感,惊叹:“太好看了吧,手怎么这么巧?” 洪礼清问他:“不会这几天一直都在忙这个吧?” 游承摇摇头,“织好有段时间了,这个月太忙,一直忘了给你,正好今天有空,让小程帮忙送来公司。” 他会心一笑:“行,辛苦你了,那我就笑纳了。” 洪礼清要把围巾收来,唐璃倒有些爱不释手,“我能试试么?我想试试。” 游承静道:“试试呗?” 唐璃在自己脖子上七扭八绕地打了个死结,憋出来半张脸,红通通笑呵呵:“好暖和啊!就是好像有点短......” 洪礼清无奈:“有你这么围的?” 帮她解开,从头到尾铺展好,规矩地缠完一圈,唐璃道:“呼呼,现在就正好了!” 游承静问:“姐感觉还可以么?扎不扎脖子?” “一点也不,从没带过这么舒服的围巾。”她摘下来,小心叠好放回去,半开玩笑:“好喜欢啊,能不能给我也织条?” 第53章 游承静认真考虑了下,“但是我最近比较忙,可能得等年后有空......” “你省省吧,别给人添麻烦了。”洪礼清看他一眼,“甭理她,她说着玩的。” 唐璃微笑:“怎么人给你织就不麻烦了?” 游承静刚要解释来龙去脉,唐璃看一眼手机,“啊?吴姐问我到了没。” 洪礼清指指电梯,“下到六层,向东直走,转角第一间。” 唐璃眨巴眨巴眼,“哪边是东?” “......我带你去。” 游承静和他们挥手告别,被这俩人当枪打了半天,这会只感觉如释重负,一回头,对上叶漫舟冷冰冰的视线。 他顿了顿。预感这人,又要没事找事。 游承静兀自无视他,转身按下电梯键。 叶漫舟跟在他身后,不咸不淡:“什么时候学会织围巾?” “没多久。” “之前还织给谁?” “就织过这一条。” “哦,纯为他学的呗。” “那不然呢。” 电梯门开,游承静走进去。 叶漫舟阖上眼,嘴里的冷气儿抽了又抽,一股妒意一路咬到牙根里,深深的,刻骨铭心。 ......气疯了,气疯了。 想弄死那姓洪的孙子。 第23章 游承静领人回了家,任叶漫舟一路拉个脸不吭声,他也没问,乐意得了这点清闲。一下车,他要去后座捞吉他,被抢先一步拽着包带。 叶漫舟在对面拉,游承静在这边扯,俩人一左一右,车门对峙。 “干什么?”他一抬头,看对方表情特沉。 叶漫舟用力拽过来,一摔车门,冷地吐出俩字:“帮你。” “......谢谢你?”他莫名其妙。 游承静住的是座小洋房,区域地价也算不菲,但比起一般明星住的上亿豪宅,倒是朴素许多。 二人坐电梯上去,他见叶漫舟一手拎吉他,一手推行李,想要分担点,对方却死活不让他帮,一碰就是狂跟他摆脸色,游承静也给弄得云里雾里,只好彻底撒手不管。 出电梯直走,进门按密码锁,听见叶漫舟西里哐当在后边跟着,脚步声一停。 他莫名一慌,按错一个数。 重来一遍,游承静伸出手,又逐渐退缩,转过身。 叶漫舟高他一个头,近在咫尺,密码键基本一览无余。 游承静不放心,“你转过去。” 叶漫舟横他一眼,不动作。 他上手去捂他眼睛,叶漫舟猛地握住他手,往自己身前一拉。 叶漫舟盯他看着,“你信不信我能猜出来密码。” 游承静满脸不信:“你那么能耐?” 他没接茬。一手搭他腰上,一手越过他身子。只听身后门锁哔了六响。 “咔嗒。” 叶漫舟把门一推,收手,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游承静红了脸,嘴硬:“瞎猫碰着死耗子!” “——汪汪汪汪!” 门里一只半人高的哈士奇扑上来,叶漫舟忙把游承静护在一边,只见那哈士奇“哐当”一声撞上后头行李箱,趔趄几下,眼珠一瞪,狗脑袋蒙蒙的。 叶漫舟眉头一蹙:“你家瞎猫......还挺大。” 游承静进门,把行李和吉他都拖进来,自己换好拖鞋,从鞋柜里找另一双,那只哈士奇回过神,又扭过头往游承静身上跳脚狂蹿:“汪汪汪汪!” 游承静把狗轻轻踢到一边,“去,人来疯。” “汪汪汪!”哈士奇哼唧几声,一股委屈劲。 “饿了么?今早小程没喂你么?”游承静往狗粮盆看一眼,空空的。 他把拖鞋往叶漫舟一扔,走过去倒狗粮。叶漫舟换好鞋,蹲下来摸摸狗头,“这狗真大,叫什么名字?” 话音未落,游承静端着狗盆吆喝:“粥粥!过来!” “......” 只见那哈士奇屁颠屁颠跑过去,狗嘴拱狗盆,尾巴摇成花。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游承静拍拍狗头,起身对叶漫舟道,“随便坐。” 叶漫舟坐在沙发,心情复杂。 游承静走过来问:“喝水么?” 叶漫舟点点头,他从茶几下翻找一次性纸杯。 叶漫舟低头看看狗,又抬头看看他,“名儿挺亲切哈。” 游承静没懂他什么意思。 叶漫舟瞄一眼角落那狗,毛色蹭亮,膘肥体壮,“这品相,价格不菲吧?” “零元购。”游承静抽出一只纸杯,“捡的时候还小,得了狗瘟,在下水道槽口看见了,以为是什么基因突变的耗子。” 一听说有病,叶漫舟就紧张:“病狗都捡?传染给你怎么办?” 游承静不满:“想捡就捡,你有意见?” “......没意见。我静人美心善。”叶漫舟咳两声,“然后你把它送医院了么?” “去医院了,说治不好,让回家等死,结果带回家灌了半个月粥,莫名其妙就好了。” “.....粥?”他恍然大悟。“哦......不是这个舟,是那个粥。” 游承静斜他一眼,“不是哪个粥啊?” 叶漫舟笑了笑,神情有所缓和,刚想说什么,忽被一阵手机铃声打断。游承静看一眼,接下来,轻声:“喂礼哥?” 叶漫舟开始垮脸。 第54章 “......我到家了。” “......嗯嗯,没事啊哥。”游承静翻出一次性纸杯,一手按着手机,一手倒水。“真没事,我应该的,不客气。” “......嗯,谢谢哥,我会注意的。” “好的哥,你也是,加油哥,再见。” 挂完电话,游承静把水递给对面的叶漫舟,对方不接,他一顿。 “一口一个哥,叫得挺亲热。” 游承静把水杯在茶几重重一放,“你有意见?” “这次真有点。” “有意见憋着。” “凭什么?” 游承静瞟一眼不远的镜头,提脚要走,一起身就给叶漫舟拉下来,他一愣,反手一推,结果那只手也给逮住了,直接连人被拦到他怀里,两个人在沙发上一倒。 叶漫舟压着他,“游承静,你能不能尊重下我?” 这话实在太混账,好像现在给按在沙发动弹不得的另有其人似的。游承静气不打一处来:“我哪里没尊重你?” “你刚刚就很不尊重我。” 叶漫舟挨着他眼睛,低声:“你怎么能在你对象面前这样?” “我哪样了?” “你叫别的男人哥,你叫过我哥么?” “人比我大,他还是我队长,我叫他声哥怎么了?” “队长怎么了,队长了不起?我也队长。” “是一个团的么?是我队长么?” 游承静说着,忿然挣脱,奈何未遂。 叶漫舟紧紧搂着他,死活不放地玩赖,“我生气了。” 游承静能感觉到脖颈一股热气蔓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眼看对方铁了心要把这流氓劲耍下去,他忍气吞声:“那你想怎样?” 叶漫舟道:“你叫我声哥。” 游承静犹豫一会,开口:“哥。” 叶漫舟又嫌弃:“没感情。” “......哥哥哥。” “木桩子棒读,多几遍就有感情了?” 几乎要抓狂,奈何他力不如人,打眼一看,镜头又快怼到二人脸上。 他心里一沉,实在没招了。只得平复心情,忍辱负重:“......哥。” 叶漫舟这回没吭气了,闷哼一声,有点意思的意思。 “......哥。” “连名叫下。” “.......舟哥。” “再来。” 游承静再接再厉唤了好几遍,然而叶漫舟那边光答应,不动静。 他感觉有点不对劲,扭头一看,叶漫舟一手抬着手机,上面一串滚动的波形声纹,录着在。 游承静大惊失色,叶漫舟悠悠然收了手机,悄么声一笑:“回去当闹铃。” “你他......”游承静当着镜头,把脏话憋回去。 叶漫舟放开他,手指蹭了下他的脸,“哥哥去看厨房,晚上给你做饭哈,乖。” 叶漫舟进入厨房,没一会就出来了,游承静从沙发抬头,看见他抱着胳膊倚在门口,稍显费解地盯着自己。 其实他大可不必呆这么久的,游承静清楚这人肯定在里边费了些力气地找了一会,奈何那厨房现在空得比叶漫舟的脸色还干净。 游承静低头继续剪指甲,叶漫舟在那边问:“你平时怎么吃饭?” “吃公司的。” “在家吃什么?” “很少在家。” “总有在家的时候吧。” 叶漫舟蹙眉看他,有些伤脑筋一样。 “你在家吃什么?” 游承静锉刀磨着指尖,“不吃。” 叶漫舟眼里一瞬涨了几斤力气。游承静忽然像给推了一把,他瞬间低下头去。 沉默一阵。 叶漫舟轻轻问:“你就这么照顾自己?” 像是种上位者的语气,关切又责备。 游承静想了又想,觉得,他凭什么是上位,又凭什么在责备? “吃饭习惯太差,难怪胃病。” “一天不吃,饿不死。” “饿不死?你吃饭就是为了活着?” 游承静回呛:“谁吃饭不是为了活着?” “大部分正常人类,吃饭还讲究色香味,讲究热不热乎,好不好吃。” “我不正常呗。” “是不正常。” 叶漫舟对着他,嘴里罕见地生出些火气:“游承静,自己身体什么情况,胃都作成什么样,心里没数么?” 游承静低头不吭声,冷静又木讷,一遍又一遍地搓着同一只指尖的边缘,血色隐约显露。 脚步声起,一下一下重踩过来,游承静还在垂头耷眼,等着他嘴里那股火烧到自己身上。 指甲刀被劈手抢去,叶漫舟拉着他手腕起来,开始往门外走。 他微微一愣,“去哪?” “超市。”叶漫舟握紧他的手,声音很轻,平静的五官和他用力的手指让他整个人有些分裂。 游承静突然回想起来,叶漫舟确实是个挺怪的人,发脾气的点也很怪,跟人相处时轻易不生气,但是一生气就会让人处得不太轻易。 曾经还是练习生时,有人弄脏他一双价值不菲的球鞋,他可以置之不理。还是同一人,当他面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他却立马与之拳脚相争,互殴到昏天黑地不罢休...... 是个什么样的玩笑来着? 游承静陷在眼前那只温热有力的手掌,思绪犯浑,有点想不起来了。 第55章 开车去了邻近一所国际超市,所幸是工作日下午这个点,客流较少,二人带着口罩隐蔽拍摄,并未引起什么骚乱。叶漫舟一手推个小车,和游承静并肩溜达,经过一路冷冻货架后,车里多出成堆的速冻饺子。 游承静一头雾水,“你买这么多饺子干什么?” “我很难找到别的有手就行,又稍微那么营养点的速冻食品了。” 叶漫舟看他一眼,“烧个水,下个锅,没有任何技术含量。” “那我懒得烧水。” “我给你烧。” “懒得刷锅。” “我给你刷。” “你还能一直在我家?” “那怎么不能?” “你做梦呢?”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我努力努力,争取在年前成功入赘。” 尽他妈扯。游承静脸色冷下来。 叶漫舟不着四六完,又往他正色道:“以后你在家只要饿了,随时找我,我随叫随到。” “叫你干什么?千里迢迢过来给我烧水下饺子?” “我来你还吃饺子?那不得好吃好喝地给你伺候着。”叶漫舟说着,胳膊往他伸过来。 游承静下意识以为他要抱自己,怔怔没动,那手穿过身侧时,才反应过来,他是去拿自己身后冰柜里的饺子。 叶漫舟扫货时不按袋计,完全按他两条胳膊能一次性铲来多少分量,游承静眼看对方又兜回一大把,终是忍无可忍,出声制止:“行了,真吃不完!” 他去夺他的手,把那些饺子噼里啪啦地放回去。 叶漫舟道:“都是三鲜的,你不是最喜欢吃三鲜的么?” 游承静硬怼他,“那是我以前,我现在不喜欢了!” 叶漫舟没音了,代入了一下三鲜饺,有点受伤。 游承静目光在车里扫了一圈,“怎么那么多猪肉芹菜?” 叶漫舟扒扒底下,闷声:“这不还有韭菜玉米,黑松露。” “不要猪肉。” 叶漫舟听话地把猪肉的都挑出来放回货架,看到一边的折扣,买三送一。 他数了数,“还能再选三袋,拿什么?” 游承静道:“黑松露。” 叶漫舟窸窸窣窣地抱进购物篮。 “黑松露就剩两袋。还一袋呢?” 等半天,对方不开口。 叶漫舟鼓起勇气,小心试探:“再拿袋三鲜?” “随便。” 他开心了,颠颠跑过去拎一袋过来。 两个人漫步到生鲜果蔬,这就彻底涉及到了游承静的知识盲区。他全程站在一旁,眼瞅叶漫舟面对一堆那些自己叫不出名字的蔬菜鱼类,挑挑拣拣,有模有样,询问的角度专业又认真,倒把柜员大妈都问得挺讶异。 叶漫舟抄起一捆菠菜,手指衔着根茎,“阿姨,给掐不?” 大妈裹着围裙,两手插在袋鼠兜里,好奇地横他一眼,点点头,估计想看个新鲜。 叶漫舟轻掐了下,断了小截。他掂量掂量,回头问游承静:“想吃炒的还是钝的?” 游承静想了想,“炒的。” 叶漫舟转头问:“有长叶的么?” 大妈递给他一捆长叶菠菜,叶漫舟看一眼就道,“进多久了?” “本地的才进,没多久。” “不是吧,本地产的从来都是圆叶啊。” 大妈神情一怔,一副糟糕轻敌了的脸色。 叶漫舟用目光细究了下,“也不是刚进吧,根茎都发黑。” 她讪然收手,“小伙子,挺懂的?是进几天了哦。” “但是你刚拿的这捆绝对新鲜,今天早上才进的。” 游承静盯着他手里那捆圆叶菠菜,“不都是菠菜,长的圆的有什么差别?” “长叶的脆,适合炒,圆叶的嫩,适合炖。”叶漫舟回头看他,解释:“但是长叶菠菜都是北边进来的品种,容易不新鲜,得挑细点。” 这么麻烦。游承静默默看他一眼,“吃炖的吧。” “没事,你想吃炒的就炒的。” “我改主意了,想吃炖的。” 叶漫舟摸摸他脸,“行啊,听你的。” 他去称称,大妈贴好标签递给他,慈眉善目地看着他俩:“小伙子,还挺疼你弟弟的哦?” 叶漫舟接过来微笑:“不是哦阿姨,他是我对象。” 游承静心神一颤。 大妈那条收回的胳膊一僵,俩眼珠瞪着,震撼又可怕地看着他俩。 叶漫舟丢完个炸弹,一手搭上游承静的肩膀,若无其事地搂人到别处溜达去了。 从超市满载而归。叶漫舟把东西分好类,放进冰箱各层,便系上围裙,开始在厨房里大动干戈。游承静坐在客厅里心绪不宁,视线在厨房门边那只镜头上,犹豫一会,还是起身去了厨房。 他推门进来,叶漫舟正在案板低低地切着一段姜丝,抬头看他一眼。 “怎么了?” 游承静问他:“要帮忙么?” 叶漫舟很快回他:“不用。” 他把一段姜丝用刀接进沸腾的锅中,盖好锅盖,擦干手走到门口,碰碰游承静的脸。 “你过来就帮倒忙。” 游承静打掉他的手,“我有这么没用?” 叶漫舟顿了顿,拦腰圈他进怀里,“我意思是,你站我旁边,我就没心思做饭了。” 第56章 游承静一愣。见对方低眸往他一凑,视线盯在他脸上,目不转睛。那双仿佛要缠死人的眼睛晃晃悠悠地遮了过来,一瞬间就遮进他的全世界,有点致命的盯。 不过一个对视的功夫,游承静就被一下子看乱了。 他闭了下眼,顺几口气。再睁眼,一只镜头横扫过来。余光里,黑洞略显婆娑,像是某种提醒。 游承静木着脸,嘴唇轻动。 叶漫舟迷惑,“什么?” “......锅。” 他指指他身后沸腾的汤锅,热气势头汹涌,一咕嘟一咕嘟,奋力地往上扑腾,像极方才他心口那些一错再错的响动。 叶漫舟回头去调火候,游承静转身,将房门轻掩。 叶漫舟在厨房折腾了一晚上,终于把一桌饭菜做出来,游承静眼看对方忙进忙出地摆出六菜一汤,荤素兼得,色香味具,交织的香味扑鼻而来,倒着实让他有些刮目相看。 他摘了围裙,端着两副碗筷,坐到游承静边上,“吃吧,尝尝我的手艺。” 游承静挑起一道菠菜炖土豆,细嚼慢咽。叶漫舟小心问:“怎样?” 他点点头,“还行。” 绝不亚于一种最高级的称赞。 叶漫舟松口气,又帮游承静盛了一碗鱼片粥,端到他面前,“趁热吃,明天做胃镜要空腹,过了晚上十点就不能吃了。” 游承静用勺子把粥里的鱼片全都挑出来,叶漫舟愣道:“你现在连鱼肉都忌口?” “吃着很腥。” “你早说,我还特意给你切好多,干脆一开始就不放。” “不放,没那味。”游承静含糊糊地喝了口。 叶漫舟看着他这副很难伺候的样子,莫名就笑开了。游承静翻他一眼,唇缝闷在碗沿,吃粥的嘴笑得没有一点动静。 在那些饭菜蒸腾的热气里,偶然的一瞬间,也产生些许恍惚,好像两个人真的在一起了。 曾经想象很多次的画面,竟然就在眼前,那么逼真地展现出来。 可惜总有些伤痛,看似新肉已增,实则只是扎根太深,无论过去多久,任谁来碰上几碰,总还是会痛上几痛。 要是恰好是主犯来碰,那痛简直是彻骨了。 晚饭后,叶漫舟去收拾碗筷,游承静把挑出来的鱼片在开水里泡了一会,去了盐,又从厨房的橱柜里拆了只罐头,拌进狗盆。 叶漫舟看到那满满一橱柜的罐头,有些震惊,“我看你家狗吃得比你都丰富,待遇太好了吧?” 游承静低头挖出一勺罐头,“怎么了,你羡慕?” “确实有一点。” 他把那勺往他一送,叶漫舟看他一眼,张嘴要吃,游承静吓一跳,忙收手回来,“毛病啊?” “不是你喂我么?” “我喂你什么都吃?我喂你砒霜吃不吃?” “吃,怎么不吃。”叶漫舟边刷盘子,低笑一声,“俗话说甲之砒霜,乙之蜜糖,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游承静深吸一口气,今天内第十来次把脏话憋下去。 叶漫舟道:“闻着挺香,什么罐头?” 游承静瞥一眼标签,“鹿肉三文鱼。” “吃这么好?”叶漫舟看一眼门外嚣张路过的肥硕身影,“死胖子,真是暴殄天物。” 游承静很没好气,开始护犊:“怎么就暴殄了,狗罐头不给狗吃给你吃?” “狗都能吃我为什么不能?” “你是狗么?” “我可以是啊。” 游承静一愣。叶漫舟突然凑近他,耳语:“想做你的狗,有什么途径?” 游承静给他这臭不要脸的臊蒙了,无话可说,狠狠瞪他一眼,抄起狗盆往门外走。 靠墙冷静了一会,平复好心情,把狗盆放地上,半天不见狗影。 他唤道:“粥粥!” 厨房里飘出贱兮兮的一句:“哎主人。” “訇!”游承静冷着脸把厨房门关死,走回去找狗。干饭不积极,这狗有问题。 寻了半天,终于在阳台发现狗影,却见他家狗正在龇牙咧嘴地跟几条草秧斗智斗勇,那盆从医院带回来的万年青——被祸害地就剩个小苗了。 游承静气得半死,一脚踹上狗头,“你嘴那么利索呢?” “嗷呜!”它嚎一嗓子,还依依不舍地扒拉着地上几颗草苗,游承静又起身给它一顿胖揍,把狗一路鬼哭狼嚎地揍去客厅,叶漫舟刚一出来,就见哈士奇夹着尾巴往他后头躲。 “干嘛呢这是?”他堵着游承静,见他一副气坏了的样子。 “别拦我。”游承静捋上袖子,气呼呼的:“它犯错了,不教育不长记性。” 叶漫舟回头看一眼,那狗那么一大只窝在角落里,给揍得一眼大一眼小,看着也怪可怜。 他两手扶他腰,装着和事佬:“有话好好说呗?你看好好一只狗,都快给揍成国宝了。” “必须得揍,今天敢撅草,明天就敢拆家。” “哪那么严重?我看它也知道错了,适可而止吧。”叶漫舟安慰似的抱抱他,实则已然暗中揩了不少油。 “它知道个屁知道。” 游承静呸一声,甩开他的手,转身去阳台把万年青的盆栽捡回来,叶漫舟坐下来,帮他一起研究怎么抢救一波。栽栽根,固固土,把盆往茶几一摆,只见一条瘦巴巴的小苗在盆里形影单只,看得人别有一番惆怅。 第57章 “健康草不健康了。”游承静叹气。 以为在借物喻人,叶漫舟忙为他挽尊:“健康还有呢,这不还剩个苗么?” 健康还在,但不多。 叶漫舟道:“没事,这草养养就长开了,你慢慢就更健康了。” 游承静不知想到什么,发了会呆。 他突然站起来,挑了个狗够不到的地方,把那盆硕果仅存的健康放上去,感觉有点累了。 看一眼时间,也快零点。他回头看着叶漫舟,叶漫舟也抬头看着他。 游承静顿了顿,问他:“睡觉么?” 第24章 叶漫舟虎躯一震,差点没站住脚。 他沉声:“睡。” 平时深居简出,家里也鲜少有人来访,客房属实废弃已久。游承静视线转了一圈,停留在客厅那张沙发。 花了一下午时间,大费周章地给自己做了顿饭,还让人睡沙发,感觉不太合适。 他从衣橱抱来一团被子,叶漫舟见状便道:“我不想睡沙发。” 游承静道:“我睡沙发。” 叶漫舟道:“对不起,我又想睡沙发了。” 游承静低头把被子铺好,蜷在里边,抬首往他房间方向示意,“去睡吧。” “这是你家,我睡你床,你睡沙发,我多冒犯啊?” 再冒犯的事还干少了似的。 他没搭理他,一转身闭上眼睛。叶漫舟在沙发前愁了一会,跑卧室里看了两眼,又溜达回来。 “你房间那床,挺大的啊。” 他蹲下来,轻声:“不然......一起睡床?” 游承静阖着眼皮没反应。叶漫舟眼看对方略歪着脸,睡颜恬静,鼾声轻起。 他盯了他一会,把游承静小心翼翼地抱起来,送到床上,铺好被子,也躺进去,微侧起身,一条胳膊顺势盖在他身上,看着人静静躺在自己怀里,呼吸轻浅均匀,宛若身处梦境。 梦到什么了? 会有自己么? 叶漫舟屏息凝神,把脸轻凑过去,和他贴面而依。 自欺欺人了五年,也还不差这一个晚上。 * 那个声音响了大半分钟,游承静才有点迟地醒了过来。 动静直往他耳朵眼里钻,只是意识尚且浑噩,他听着跟自己一样的嗓音,又小心又做作地发声:“哥.......哥......舟哥......” 哥啊哥的,白日梦里发什么骚。 游承静一点一点割让五感,在信以为真的梦境里晃荡了一会。身上两条胳膊慢悠悠地收紧,他放松地感受着那个拥抱,忽地不太对劲,一瞬间睁开眼。 闹铃开始循环第六遍:“.......哥......哥。” 叶漫舟端着手机,老早地睁了眼,却不按灭。那样静静地看着自己。 游承静睡眼朦胧地扔出一个:“滚。” 叶漫舟没说话,也没滚。游承静气急败坏地去抢他手机,“嘭噔!”一声扔到地板。 刚醒来,果然还是有点糊涂,停止那声音的方法有很多种,摔手机是不太有效率的一种。结果就是屏幕碎了两半,手机还在地板上坚持不懈一往情深地呼唤“哥哥哥哥......” 游承静火速从床上跌坐起来,把那闹铃划掉。 叶漫舟半侧身子,一只手在床上懒洋洋地撑着脸,“早上好。” 游承静跪在地板上不说话,低头戳他手机,戳了半天没戳明白,他头也不抬,问:“密码多少?” “生日。” 游承静在锁屏输了叶漫舟的,错误。他抬头看他一眼,叶漫舟用一种很倾心的眼神看着自己,不解释,笑微微。 他低头输了自己的,成功打开,火速找到文件夹,翻到那个录音文件,删除加粉碎。 手机摔回叶漫舟身上,他起身,脱鞋趿了几步,从衣柜里找衣服,听到对方在身后道:“我有备份。” 游承静把一条米色羊毛衫翻出来,余光里看到一只镜头此刻已经十分敬业地立在房间门口。 他套好衣服,转身瞧着叶漫舟,嘴唇一动不动,眼里东一句西一句的都是在骂人。 坐在车里,一个红灯的间隙,叶漫舟把刚才买的豆浆插管,咕噔噔喝了几口。 豆浆是两份,但是游承静要做胃镜,暂时不能喝。他转头看着游承静,游承静还扭着个脑袋,不大想搭理自己。 刚刚两人因为车窗产生了些许争执,游承静晕车,想全部打开,叶漫舟怕他吹风伤寒,只愿意开一点,可怜的车窗持续不上不下,被两个人折磨了一路,目前姑且绥靖在一半一半的状态。 等红灯,叶漫舟企图再度开战,手悄无声息按在开关,车窗“吭噌”上移了一点。 游承静恼了,回头瞪他:“关,全部关上。” 他去按开关,“嘭!”的一响,车窗全闭。 叶漫舟一愣,瞧见游承静那张隐忍怒火的脸。很显然这争执在叶漫舟看来接近于调情,很显然这争执在游承静看来是一场纯粹而值得他气得半死的争执。 “听哥哥的话了。”叶漫舟想缓和氛围,笑着朝他伸手,游承静蓦地躲开。 那只手不好显得太尴尬,半空绕了个道,挂在方向盘上。 怎么现在这么容易生气。 这些年里,在各种地方看见游承静,总是一种喜怒不形于色的样子。无论是面对诋毁谩骂,还是叫好盛赞,他都是平静地承受着,没有情绪,不卑不亢,好像他天生就是游离人间的一号人物。 第58章 那么漂亮淡定的一张脸,却总能在自己这里破了例。 叶漫舟有时会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小小地得意一下,心想全世界能让游承静气成这样的只有自己了,其他人谁来都不行。 他侧头打量他一会,一边觉得可爱,一边又觉得有点可怕,最后还是把车窗悄悄开了半截。 游承静懒着半身靠窗,微眯起眼,早风轻轻拂上他面,把他额前一绺头发揉来抹去。叶漫舟于是就想,连风都比自己好亲近他。 无聊地嫉妒起风,一边吸着豆浆,盯了他会,瞧见游承静的眼睫抵着日光,卧蚕落了层影,一丝一丝的,好看得不行。心动个不停。 有什么用,心跳跳了成千上万,别人眼里你还是挺吃得下饭,豆浆吸管咬到瘪了大半,看你冷静得像个王八蛋。 身后车鸣骤响,原来已经绿灯了很久。叶漫舟把最后一口豆浆咬进喉舌,视网膜里记下那个绝美侧脸,正视前方,狠地一脚踩起油门。 到了医院报道叫号,进入门诊室,桌后一老者,两鬓斑白,带副金丝老花镜,看两人走进来,迷觑眼打量着他们。 叶漫舟见面招呼:“仇爷爷好。” 游承静也跟着叫:“爷爷好。” 仇瑞章没说话,瞥一眼两人身后的镜头,皱皱眉。 “出去。”他指着门后。 摄影师顿住脚,游承静和叶漫舟递了个眼色,叶漫舟示意摄影师先在外等候。门一关,仇瑞章没好气道:“我就烦这个,别把你们那花里胡哨的一套带到医院。” 叶漫舟微微俯身:“对不住仇爷爷,但我们确实是来看病——” “我当然知道!”仇瑞章不耐烦打断他,“来这的人不来看病,难道来看我?” “看病也看您,仇旗让我代他来探望下您。” “他人是死了还是残废了?让你代他来?” 游承静有点尴尬,这仇老爷子讲话也太冲了吧。 叶漫舟面不改色,继续好声好气:“他本来说想跟我们一块来,但是有个通告实在忙不开,就没办法了。” “您放心,仇旗说过这个月肯定抽空回来看看您,但最近工作实在太忙,您多体谅体谅。” “他现在多大排面,要我一个糟老头体谅他?”仇瑞章嘴上嗤之以鼻,脸色却放缓了一些,看一眼游承静,“坐这边。” 游承静忙坐过去。仇瑞章给他把脉,问问情况,随后开出张检查单子,让他去做胃镜。 出了门,游承静如释重负,小声嘀咕:“吓人,仇旗爷爷脾气这么大啊。” “放心,他不是不待见你,主要是针对他乖孙。” “为什么?” 叶漫舟看一眼身后的镜头,拉着他走远几步,又把收音的麦捂住,朝他耳语道:“他家世代从医,他爷一直想让他继承衣钵,但没想到家里出来仇旗这么一个不务正业的,堪称家族之耻了。” “但仇旗现在混得不也还可以。” “他家比较传统,不太关心娱乐圈的事。” 叶漫舟顿了顿,悄声往他:“仇旗说过,就算有天他成了天王巨星,他顶着这弃医从娱的黑历史,在家里一辈子都上不了什么台面。” 游承静听完,不由唏嘘,当年仇旗在华盛时就成绩拔尖,自己还在及格线艰苦挣扎的时候,这人每回唱跳都能轻松拿a,最后也是以练习生第一的成绩出道。难料他一路那么顺风顺水,却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叶漫舟接着道:“不过还好我家没那么封建,我妈开明又心善,可支持我进娱乐圈了,我爸他也,也.......” 艰难地“也”了半天,他叹口气:“也是个人吧。” 臭不要脸资源咖,瞎嘚瑟什么?游承静瞪他一眼。 叶漫舟没意识自己的讨嫌,絮絮叨叨:“不过虽然我妈哪里都好,但就是有点太溺爱我了。” “幸好我从小就有强烈的自我管理意识,要不然可就要被她惯坏了。” 自我管理没强到哪去,自我感觉倒是过度良好。 游承静懒得跟他扯皮,快走几步。 叶漫舟跟在后头,喋喋不休:“我妈这个人吧,我干什么她都支持。” “我之前说我要搞对象,她支持。” “我说我对象是男的,她也支持。” “我说我对象不太想跟我搞。她就让我加油努力,再接再厉。” “但别犯法。” 游承静走着路,不吭气了。 叶漫舟看着他,轻声:“其实在这个世界上,我最听两个人的话。” “第一个叫叶华兰,枝繁叶茂的叶,春华秋实的华,蕙质兰心的兰,这是我妈,生我养我,拿命把我带到这个世界,我活该拿命报答。 “第二个比较小众,你猜猜看。” 游承静不理他。 叶漫舟道:“那个人他叫——” 游承静脚步越来越快,努力把他甩开,但未遂,声音最终在耳畔追了尾。 “——游戏人间的游,起承转合的承,风平浪静的静。” 花言巧语。 他就会这套。 你敢信试试? 你不是最知道那后果了? 游承静喝口气,脚步不歇,一路警告着自己。 到了检测门口,两人坐着排队等号。叶漫舟问他:“你紧不紧张?” 第59章 他摇摇头。 叶漫舟出了一手心汗,“我怎么那么紧张。” 游承静心想,咸吃萝卜淡操心。 没一会,广播报到名字,叶漫舟眼看游承静要进去。他叫住他,牵起他手交代:“会没事的,你别太紧张。” “都说了没紧张。” “要放轻松。” “我挺轻松。” “也不要太强撑。” “也没强撑。” “难受的话想想我。” 那不是更难受。 叶漫舟摸摸他脸,“好好睡一觉,再睁开眼时,我一定在你身边。” 游承静转过身,叶漫舟从门口盯着,眼睁睁看他打完麻醉留置针,就给推了进去。 在门外干站半天,他心烦意乱,感觉自己好像那个产房外焦虑等候的丈夫,此时此刻竟然莫名和祁盛斌共情了一点。 也就一点,一想到那人那日的言行举止,他就忍不住气血上涌。 等了约摸半小时,心说人也该出来了,正在门外翘首以盼,手机铃响了。他低头看一眼,摘了收音的麦,躲过摄像头,跑去角落接听。 刚接通,叶漫舟就道:“我录节目,你长话短说。” 祁天严道:“成了。” 他问:“成了?” 对方道:“成了。” 他复问:“确定?” 对方复答:“确定。” 特别短,也特别好。叶漫舟高兴坏了:“ok。” 而后挂了,急急走出去两步,电话又打回来。 祁天严冷声:“我让你挂了?” 叶漫舟道:“你算老几?挂个电话还得经你批准?” “给你脸了?” “你有意见?咱们是纯粹的交易关系,利益互换,谁也不欠谁。”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把自己交易过来?” 他不耐烦:“我这边才开始,怎么说也得年后。” “年后进度赶不上,最晚除夕。” 叶漫舟听完又恼了,谁过年不好好在家呆着,这人偏挑那段日子,挤兑谁呢? “我过年没空。” “合同发你。” “说了我过年没空。” “今天内签好字。” “你耳朵聋了?” “这不是我要考虑的问题。” 语气跟他妈王八蛋似的。 叶漫舟没辙,只好讨价还价:“留个初一,我走走亲戚。” 祁天严道:“来我这也是走。” 叶漫舟还是那句话:“你算老几?” 祁天严怼:“你大年初一走亲戚?你哪回不是睡一天懒觉?” 叶漫舟道:“我今年就想走了,你有意见?” 对方无情拆穿:“我看你走的不像是亲戚吧。” 他强词夺理:“我老婆怎么不是亲戚?我老婆比什么亲戚都亲!” “才几天老婆都叫上?” “怎么你嫉妒?我告诉你,我和我老婆今年恋爱,明年结婚,后年直接闪击斯德哥尔摩虐你狗眼!” 祁天严没说话,过了会,冷漠:“初一凌晨。” 叶漫舟吼:“迟半天能死么?” 对方挂断电话。 一通电话下来,叶漫舟又快要气绝。 “叮咚”一响,医生在门口喊人。叶漫舟沉着脸过去,一进门就见游承静躺在床上,眸仁水汪汪的,乖乖地看一眼自己。 只那一眼,又给看没了脾气。 医生在旁边道:“病人暂时还不太清醒。” 叶漫舟问:“多久能醒?” “看个人体质,药物会慢慢代谢掉,等他可以走动时你们就可以离开了。” 叶漫舟点头,坐到床边,揩去他唇角一丝水渍,“还好么?” 游承静没回应,眼睛直视前方,露了点舌尖在外,轻舔一下他的指尖。叶漫舟微微一愣,随那湿润的触感,一股火苗从指尖蹭地蹿上心间。 这边还没臊完,游承静忽然主动缠上他脖子。 “你是谁啊?” 他埋在他胸前,小嘴气儿酥酥的。 叶漫舟胸腔像着火一样。 他紧紧搂住怀里人,瞎诌:“我是你老公。” 游承静闷着头,没反应,像在思考什么。 趴了有半晌,叶漫舟都以为人睡过去了。 冷不防的,他凑他耳边,小小声唤:“老公.......” 耳朵突然没了,心也突然空了。 他整个人酥掉就是一瞬间的事。连人带魂。 叶漫舟低头,深深地看他一眼。 要死啊。游承静。 第25章 病房外, 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围在门前,门缝开开合合,几个人一而再再而三的企图进来,又一而再再而三地失败退下。 有路过的护士看见, 没好气道:“吵什么吵, 这里是病房, 闲杂人等止步!” “听见么?闲杂人等止步。” 她循声回头,瞅见身后叶漫舟的脸, 一吓,只见那个一向只在电视上见过的帅脸, 此刻就活生生地杵在眼前。 护士蓦地看呆掉。 叶漫舟声气很轻,但极有气焰:“稍等片刻,我们很快出来。” “舟哥,刚看病不给拍,这会怎么又不给拍了?” “确实不太方便。” “那您方便行个方便么?” “不好意思,我们很快出来。” 第60章 叶漫舟在门口严防死守, 一副不容置喙的态度。双方僵持半天, 节目组的人实在没招:“不然就站门外,拍拍你俩背影成么?” 叶漫舟横他一眼,满脸的表情在说, 不成。 许久后,见无论如何都钻不进一丝空子,节目组只好放弃深入内部。叶漫舟眼看他们退出门外, 火速进门,扣死开关。 匆忙一转身, 步子迈得快冒出火星,毕竟游承静现在这样子简直千载难逢, 这点时间实在得精打细算。 拉开一道遮挡帘,床上竟空空如也。 叶漫舟微微一愣,还没反应过来,猛不防被人从后一撞。 他倒在床上,两条胳膊一左一右地撑过来,叶漫舟抬头看,就见游承静俯在自己胸前,居高临下地抵来额角。 “我.......” 字都没吐完,游承静忽而埋头啃上他的脖子,叶漫舟疼得嘶了口气。 是地地道道,货真价实地在嚼东西的一张嘴,绝没给他留出任何非分之想的空间。 叶漫舟手忙脚乱地去制止他,游承静闷头反抗,两条胳膊和他扭打一团,激烈纠缠之际,游承静突然松口,叶漫舟借机一个翻身,把他压在身下。 游承静瞬间老实了,舔舔下唇,有点卖乖地看他。 颈上口水涎涎,叶漫舟拿手机一照,只见一小寸皮肤斑斑点点,咬痕惊人,已然被蹂躏得不成样子。 他无语道:“你咬我干什么?” 游承静慢声:“我饿......” “饿了就能随便啃人?” “那我下次啃别人......” 他凶他:“不啃我啃谁?你就冲我来!” 游承静傻笑一下,目光放肆,视线从唇到眼地撵上自己一张脸,黏着腻着,最后两双眼睛相遇。凤眼褶的两条丝流动也似,流到他眼勾里,里头一小汪一小汪的水,潜藏着婆娑中的自己。 叶漫舟喉咙一梗,边疼边庆幸。幸亏方才严防死守,才不便宜了谁,游承静这种样子谁也别想看到。 游承静问他:“刚刚去哪了?” 叶漫舟答:“帮你拦坏人呢。” 游承静愣:“哪里有坏人?” 他吓唬他:“门口一堆呢。” 游承静害怕:“那该怎么办?” 他摸摸他脸,“老公保护你。” “谢谢老公,老公真好。”游承静搂住他脖子,由衷地感激他。叶漫舟感觉从里到外都酥了一遍。 “但是,为什么你是我老公?” “因为我比较帅吧。” “你比较帅,你比谁帅?” “比谁都帅。” 游承静有点生气,推开他:“那不成,我才最帅......” 叶漫舟忙道:“是是是,我静最最帅,从头帅到脚,放眼全世界,谁人不迷倒。” 游承静又高兴了,一头扎他怀里,小猫样的哼唧。 跟小孩似的好哄。 “我们是不是结婚了?” “你问这个干什么?” “不结婚你怎么成我老公?” 怎么人都迷糊了,问题一个比一个刁钻? 叶漫舟从相关法律思考到了两性哲理,最终组织出语言:“是这样的,我虽然是你老公,但我还没过门。” “那就是没结?” “我们会结的。” “那你现在不是我老公。”游承静说着,又要推开他。 叶漫舟慌了神:“结了,咱们结了!” “你刚才说没结?”游承静委屈:“你骗我......” 叶漫舟只好胡诌:“不是的,咱们去年结过了,今年还没结。” 游承静恍然大悟。 “每年都要结一次婚?” “是啊。” “大家都这样么?” “大家都这样的。” “不嫌麻烦么?” “都那么相爱了,怎么会嫌麻烦?” 游承静觉得太他妈有道理了。 “那今年什么时候结?”他跪在床上,勾紧他脖子,直勾勾看着他。 叶漫舟全身血液沸腾,用力抱住他,“结宝贝儿,咱们现在就结。” 游承静犹豫:“会不会有点草率......” “怕什么,都结那么多次了?” “好像也是啊。”游承静被轻易说服了。 他从他身上滑下来,翻找口袋。叶漫舟问:“你找什么?” “我手机......”他迷糊糊低个头,动作不太利索。叶漫舟帮他掏出来,看游承静打开屏幕,操作几下,把手机放耳边。 叶漫舟听出那是群聊呼出的通话铃,他慌忙道:“你干什么?” 游承静傻笑:“我要把喜讯分享给大家......” 叶漫舟立马要去抢他手机,奈何为时已晚,通话一接通,游承静几个队友的声音乱七八糟地响起来—— 朱穆空一惊一乍:“吓死了,这个点,我以为太后给我打电话!” 李明望有些懵逼:“刚没看清,谁开的群语音?” 洪礼清若无其事:“大家中午好,吃饭了么?” 朱穆空:“刚吃完蛋炒饭。” 洪礼清:“刚吃完健身餐。” 李明望:“刚喝完西北风。” 朱穆空:“大队长,你最近是不是有点自律过头了?” 洪礼清:“没有吧,我吃的正常健身餐。” 朱穆空:“都健身餐了,哪里正常?” 第61章 洪礼清:“课文背完没?” 朱穆空:“我靠今天的忘背了。” 李明望:“有人理我下么,到底谁开的群语音?” 游承静见缝插针:“是我!” 他一出声,叶漫舟就疯狂抢他胳膊,游承静一边躲他,一边蹿到旁边的桌柜上,叶漫舟生怕他摔下来,不敢轻举妄动。 游承静对着手机喊:“那个,我想宣布个事!” 仨人顿了顿,异口同声:“什么事?” 游承静气沉丹田,大呼:“我要结婚啦!” “——哐当!” 叫得太激动,一脚没踩稳,一屁股摔到叶漫舟身上。叶漫舟一边护他,一边跌坐在地,狠狠吃了个痛。 手机飞到一边,只听远远飙来许多声草! 叶漫舟忍痛把手机捞来,挂断语音。游承静眼巴巴趴他身上,哭丧着小脸:“你不想跟我结婚了?” “没有啊。” “那干嘛拦着我?” “我想低调点。” “我看你就是不想结了。”游承静锤他几下,生闷气。 叶漫舟一百个冤枉:“没有,你那些人我又不熟,怕他们嫉妒。” “我不信。”游承静别过头,“除非你也打给你朋友,通知他们你要结婚。” 怎么比没清醒时还难伺候? 叶漫舟看看他,又看看手机,把心一横,“我打。” 他拉他坐床上,掏出手机,扒拉半天,对着通讯录犯愁。 “你打啊?” “我想想。” “有什么好想?” “一般人不配我通知他。” “真是小气鬼。” 游承静大度得很,夺过他手机随手一按,“你不打我来。” 忙音一响,叶漫舟慌乱道:“你打给谁?” 游承静迷觑眼一看:“祁什么......” 叶漫舟吓得半死,这要是直接打给祁盛斌,别说这节目了,他回家小命都不保了! 又听游承静断断续续的:“祁、祁得隆冬强?” 叶漫舟松口气。 游承静迷惑:“五个字,怎么这人名字这么长?他是外国人么?” 叶漫舟还没回话,电话通了。 游承静瞬间中气十足:“祁得隆冬强先生,你好!” “......” 叶漫舟夺过手机,“那什么......” 游承静道:“开免提!” 开完免提。叶漫舟却跟被水泥涩住似的,死活张不开嘴。 好在那头一直没音。 游承静疑惑:“有人在么?” “不在吧?” “不在怎么接电话?” “可能不小心按到了。”叶漫舟一边装蒜,借口要挂。 祁天严突然出声:“什么事?” ......故意的吧? 叶漫舟对上游承静期待的眼神,一咬牙:“我要结婚了。” 对面沉默一下。嘲讽:“我进度赶?你这进度不也开火箭呢?” 叶漫舟嘴硬逞强:“我还就是魅力大怎么了?” 游承静没听明白:“火箭?开啥火箭?” 叶漫舟胡诌:“他是宇航员,问问咱需要火箭么。” 游承静惊喜:“哇塞,开火箭结婚?酷!” 祁天严没头没脑,“你老婆傻了?” 叶漫舟骂:“你老婆才傻。” 游承静问:“你在叫我么?” “......” 他在旁边小声:“你好,他跟我结婚,我是他老婆。” 祁天严淡声:“恭喜,百年好合。” 生平第一次接受到宇航员祝福,游承静好激动:“谢谢!” 叶漫舟实在是挂不住脸了,抬手要挂电话。 祁天严最后问他:“你合同签了么?” “——嘟!” 游承静一脸懵逼,“什么合同?” 叶漫舟把手机收起,一本正经:“结婚的合同,就是结婚证。” 游承静又惶然大悟了。 “你怎么知道那么多......” “我就是知道这么多。” “那咱们的结婚证呢?” 叶漫舟被问住了,见游承静坐在床上,直勾勾看着他。 他大脑飞速运转,情急之下,瞥见桌台上记录病患的壁纸,灵机一动。 撕下张单子,一张纸对折两半,每边分别写上两人的姓名生日登记日期,画了俩小人,外边还拿记号笔写了仨大字:结婚证。 疯狂涂涂画画了一会,他觉得够忽悠人了,转手递他。 游承静接过来,惊呆了,“还可以这样?” 叶漫舟问:“怎么不能这样?” “结婚证可以自己做么?” “别人不可以,我可以。” “为什么啊?” “因为我是你老公。” 游承静在胸口护着那小证,骄傲极了:“老公好厉害!” 游承静一脸幸福,忽然一下勾着他脖子躺下来。那一张背光的脸,很近很近,近得头发簌簌掉了几绺,在脸上慢慢慢慢地撩,一股西普调的香。 叶漫舟微微一怔,眼看游承静眼眶湿润,眸中水影婆娑,与他若即若离。 心中一把火,猛烈燃起。叶漫舟忍无可忍,蓦地翻身把人按在床上,吻了下来。 游承静嘴唇被堵,一下失了分寸,眉头轻蹙,闷声厮磨,动作上却随性放纵。 第62章 双唇互相交递温暖,热气腾腾有了一会,门口传来动静,叶漫舟斜眼看,摄制组的镜头偷偷地从门缝里探出。 游承静似有察觉,忽地别过脸,喝出一口气,气喘吁吁地盯着门口。 他有些不好意思,轻微挣扎:“有......有人。” “没事。” 脸庞忽被一转,叶漫舟勾着游承静的脖颈,强迫他面对自己。俯在他耳畔,气声:“给他们看。” 还没来得及反抗,那唇又闷了上来。 游承静只觉口舌里一股股的酥麻。耳鬓厮磨,气息微颤间,叶漫舟眉头轻挑,挑衅地看向镜头方向。 直到快要缺氧,叶漫舟才舍得放开人。游承静勾着叶漫舟的脖子摊在床上,轻轻喘息,汗水垢进那双水灵灵的丹凤眼,扑出一丝丝的水汽,泪眼汪汪的,一脸被欺负的可怜样。 看得他,想继续欺负下去。 叶漫舟压紧喉咙,一条胳膊护住游承静,不愿让他暴露太多,回眸警告:“拍够了没?” “吭。” 门缝火速一合。 他转身,把对方扣在怀里,看着游承静缓了好一会,平复了呼吸,猫在他胸口,乖乖盯他看着。 只觉像做梦一样。 叶漫舟抚摸他的脸,叹气:“要是平常也那么好就好了。” 游承静眨眨眼,把声音小小地闷在他掌心:“我平常对你不好么?” “不太好。” “为什么......” “因为我犯了错,你不肯原谅我。” “那是多大的错误......” “天大的错。” “那怎么办啊......” “所以要用天大的代价,讨回你的欢心。” “那你加油吧......” 游承静在他怀里翻过身,声音有点犯困。 叶漫舟从后环着他,在耳畔道:“游承静。” 他含糊应声。 “还喜欢叶漫舟么?” “叶漫舟?”游承静听到这名字,像郁闷一会,小声:“你怎么也认识叶漫舟?你跟他很熟么......” 叶漫舟道:“我不太熟。” 他反问:“那你呢?” 游承静半天没说话。 “你认识叶漫舟吧?” “......饿。” “你喜欢过叶漫舟吧?” “......好饿。” “你现在还喜欢叶漫舟么?” “老公......真的好饿。” 追问半天都是无果,他没好气道:“那你把叶漫舟吃了吧。” 游承静突然笑了笑。 “不好吃。” “什么?” “他啊,那人。不好吃。” 叶漫舟沉默一下。只见怀里那双肩膀忽然直抖,笑得喘不过气。 “可不好吃了。” “苦得很呐。” “难啃得要死。” “好硬,好硬,怎么都打不动。” “但也......努力过挺久。” 叶漫舟察觉不对劲,把游承静的身子扳过来,只见对方一脸泪水,边哭,边往他傻呵呵地笑。 那一瞬间,叶漫舟肺腑揪着疼。 游承静泪汪汪的:“他心狠,千万别招他。” 停两秒,又小声补充:“也别让他招你。” 叶漫舟抬手给他擦眼泪,轻声:“也没那么狠吧?” “没,真的,你不知道。” 游承静哽咽,泪水淋了把微笑,闭上眼,眼泪还是止不住,哗哗直流。 “你不知道,你就是不知道......” 游承静声音压抑,突然闷在他胸口,嚎啕大哭。 叶漫舟只好轻拍他后背,“嗯,嗯,我不知道。” 他真不知道是哪件事。 也许从游承静那本名叫“叶漫舟”的血泪史里随手挑出一件事情,随便地伤心一下,就是一大滩眼泪。 怎么一回事呢?究竟干过多少过分的事,才能把你游承静欺负成这样? 叶漫舟抬手,往自己扇起耳光,左一下右一下,噼里啪啦的狂响,仿佛宁要盖过哭声。 直到游承静哭累了,昏睡过去,他面无表情地停手。 凝视床上人那张睡颜,眼神持续荒芜。 游承静醒来时,感觉眼睛特别酸涩,肿得生疼。 他从病床起身,听到身后的动静,扭头一看,两双肿眼泡相遇。 叶漫舟正背对自己坐在窗边,一只手举着冰袋在脸上敷着,见他醒了,起身走来。 “身体还有哪里不舒服么?” “没有......” 游承静朦胧地摇摇头。虽然看不见自己那一脸泪痕,然而那眼下几寸紧绷的皮肤和沙哑的嗓音,还是让他有了个初步的判断。 记忆恍恍惚惚,刚才麻醉没醒时,貌似是犯下不少事。 叶漫舟把冰袋放在床头柜,坐到床边,从口袋掏出一张湿巾,耐心给他擦起脸。 游承静任他擦着,目光落在叶漫舟脸上的掌印,愣了下。 “你脸怎么?” “没事。” 视线下滑,又瞥见他脖颈深处一堆咬痕。 他愕然:“你脖子又怎么?” “没事。” 叶漫舟动作不停,脸色淡定,然而静得很不对劲。 游承静低头看看他脖颈,又抬头看看他面颊,遍寻蛛丝马迹,脑中灵光乍现,只觉悚然。 第63章 心说,自己这也太彪悍了吧?究竟是怎么把人给扇成这样的? 视线上移,又瞥见他一双眼睛红了一圈。 ......我都给他扇哭了?游承静好震撼地想。 他盯着叶漫舟那半张脸,有点心虚,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抚上去。接触的瞬间,指尖一僵,原来这掌印还新鲜热乎着,烫得吓人。 游承静惊了一下,原想收手,却看叶漫舟蓦地将脸贴近他的掌心。 游承静肩膀微滞,不好意思收回了。两个人面面相觑。 “......你这,怎么录节目?” “包里有遮瑕,等会化完出去。” 他不提脸上那茬怎么来的,游承静也是得了便宜必卖乖,灰头土脸地点点头,错开视线,再没敢看他。 叶漫舟翻出遮瑕,对着镜子补妆。游承静看他操作了一会,十分生疏的样子,心中有愧,便自告奋勇:“我来吧。” 接过遮瑕,在刷子上调好量,给叶漫舟脸上那些掌印一层层刷过去,刷时还特别小心着微肿的地方,怕弄疼他。 遮得差不多,二人又简单收拾了一下,一前一后走出病房时,一众摄制人员已在外等到海枯石烂了。 领完胃镜报告去复诊,诊断是慢性胃炎,开了些中药调理。仇瑞章这会态度倒比上午刚见时好了不少,走前还嘱咐他:“你们这行一忙起来就没个着落,但再忙,平常也要记得一日三餐。” 游承静有些意外,慌忙道:“谢谢您,但公司要求身材管理,一日三餐可能是做不到了,我尽量一日两餐。” 仇瑞章不屑一顾:“以前人干活,纯为挣一口吃的,现在人为了个钱,饭都不吃,完全本末倒置。” “没办法,干了这行,总得尽本职。” 仇瑞章看他一眼,“早餐养胃气,午餐补身心,保证这两个,晚餐随意。” 他答应一声,仇瑞章又低下头来,不知在面前的小簿子上记些什么。游承静看着他,本想多说几句,广播报道下个病人进来,他只好和他礼貌告别。 不过看个病的功夫,竟然从上午折腾到下午。落了半天的镜头,那头导演施压,说他们工作不积极,摄制人员只觉欲哭无泪。 游承静好像有所察觉,眼看今天都要结束录制了,心里也挺过意不去,于是自掏腰包请客众人。 选了个临近的日料店,和叶漫舟并肩坐在一起,发现他从医院出来开始就老实得出奇,吃饭时也照样安静,不怎么多说,偶尔视线接触,就见他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游承静看他这样,心里特虚,别是给自己扇出什么心理阴影了吧? 敬业的工作人员,吃饭还不忘把镜头立在两人面前,游承静又想,因为自己的病,缺了大半天的镜头,不好让人家太为难,还是多少营业一波。 恰好送上来道文字烧,他做完胃镜,暂时只能吃流食。眼看一旁的叶漫舟没什么反应,于是用叉子铲了一小块,喂到他嘴边。 叶漫舟微微一愣。 他神色尽量温柔,语气尽量不太马虎:“今天,谢谢你。” 对方盯他几秒,张开嘴,不紧不慢地吃进去。 还行,姑且能沟通。游承静松口气,目光散漫飞掠,一个特定角度,他忽地注意他颈上那寸咬痕。 猛然惊醒,手脚冰凉。 游承静抬头看一眼镜头,又看一眼叶漫舟,心惊胆战地了半天,还是没太能坐住。 他借口出去一趟,跑去楼下商场随手挑了条围巾,匆匆忙忙地赶回时,看见叶漫舟已经吃完了,视线像是一直在落在门口等他,从门口一路盯自己回来座位。 游承静把袋子里的围巾抽出来,火速往他脖子上一套,缠上好几道。 他小声:“你回去自己也......注意点。” 叶漫舟明白他意思,安静看他一会。 “承静。” “嗯?” “给我织条围巾吧。” “这条送你不行?” “要你亲手织的。” 游承静没吭声,不太想答应,天知道织条围巾多折腾他。 叶漫舟看他一眼,要抬手解脖子上的围巾,游承静慌忙拦他,“等等!” “织不织?” 叶漫舟握住他手腕,突然像活过来了,那股流氓劲也回来了。 游承静无语道:“你平常又不戴围巾?” “你织我就戴。” “我最近没空。” “我不急着要。” “你非得给我找活干?” “你给洪礼清织就不是找活干?” “我给他织那是因为——”游承静刚想解释,叶漫舟突然很大声说:“什么?你想给我织围巾?” 游承静扭头,看到镜头证往自己这边凑近,蓦地闭上嘴。 “那怎么好意思啊?”叶漫舟有点不好意思地看着他,客客气气道:“那就黑色吧?不要涤纶。” * 合格的偶像,必是忙字当头。 无事要装忙,有事更得忙,东奔西颠的忙,出人头地的忙,总之定得把自己折腾成个喘气都忙不过来的意思,以至于路透抓拍时,随便一个侧脸,一道眼神,一根头发丝儿,都能让粉丝一眼看出这家伙大概是真的快忙掉半条命了。就在那么个忙到濒死的余暇,还能往自己匆匆一瞥,展出那张抛弃一切都得把你放在心尖的温暖笑脸——这叫偶像。 第64章 机场内,游承静扬唇抬眼,向人群招呼出一个有模有样的微笑后,匆匆收回视线。 近来因参加了那个恋综,游承静的热度直线上升,第一次由粉红接近红人状态,没什么准备,一下机场就给乌泱泱的粉丝群吓了一跳。 好在他修炼得当,步履不停,摆出个处变不惊的笑。估摸着自己刚才那个微笑忙得很合格,刚一转身,听见身后粉丝大片尖叫,狂呼:心疼静!爱你静!记得多喝热水保护肠胃静! 游承静走着听着,心里挺暖,笑容也更暖了。没笑两步路,身后又有人喊:“静哥今天打算在床上和舟哥互殴么!” 游承静嘴角一刹,暖不下去了。 他不咸不淡地坐上车,车开起来,一大片一大片的世界往他眼后扑,眼神安静,耳畔热闹,刚才那大煞风景的喊话正在心里反复横跳。 《热恋进行中》正在热播,节目自官宣起就引起轩然大波,前几日正式播出,相关热搜更是腥风血雨了好一阵。 据说节目首期播出,叶漫舟粉丝集体不满,看人家两组亲亲抱抱举高高,怎么到了自家这就是上赶着伺候人,每天这么任劳任怨,对方还不给好脸?纷纷义愤填膺:游承静原形毕露!游承静心肠歹毒!我舟真是钱难赚!屎难吃!对家不疼我心疼!抱走我舟不约! 而后叶漫舟本人蹦出来,回复:“就约。” 热搜就彻底天下大乱了。 《热恋进行时》,已然升级为“热战进行时”。游承静虽早有预判,主动断网数日,大概也能猜测到微博底下什么内容,想都甭想——绝少不了粉黑大战,对家拱火,路人吃瓜,群魔乱舞,简直如数家珍的四件套。 游承静思及至此。终究没忍住,他掏出手机,登录账号,且看叶漫舟又整出什么幺蛾子。 刚登进去,消息列表一排下来,全是999+红点。还好先前提前设置好了屏蔽私信,不然这会功夫,估计会被他粉丝骂得连号都登不上去。 他点进首页,弹出实时热搜第一: #震惊,国民偶像和漂亮废物,病床激烈互殴!# 游承静不明就里。点进话题,就见一条已过千万转视频——偷拍的视角,叶漫舟一边把人按在病床,闷声掠吻,一边眼神轻瞟,往镜头慢条斯理地挑衅。 游承静定睛一看,下边被按着猛亲的,赫然是自己那张失神红润的脸! 视频里,自己正勾着叶漫舟的脖子,手指绕着他后颈一缕头发,闷哼轻喘,缱绻缠绵,微润的眼睛往人狡黠地迷觑,那副撩骚人的姿态,简直把欲拒还迎四个大字写在了脸上...... 评论区已然炸成一片: “谁家死对头打架用嘴?” “我天,游大美人深藏不露,引诱禁欲偶像床上失控!这哪是糊咖?是神仙钓系!” “夭寿了,我要被钓成翘嘴!” “游老师教我,我要买课!” 游承静呆呆看着,再度转回首页,看见粉丝数后几个零,差点没把手机摔出去。 谁能想到,一道偷拍视频让他一夜间涨粉千万?原本在恋综垫底的两人,此刻票数直冲第一,热搜前十沾了八,黑的红的不黑不红的,总之这风头是出了个尽。 于他这等初尝爆红的流量来说,赞声往往伴随着大片辱骂,游承静这会已然不敢点进私信,转回主页,却看到一条互关消息。 入眼就是那条微博——“叶漫舟ymz:@drop游承静 今天有按时吃药么?” 早上刚艾特的,过去短短一小时,点赞已破百万。 游承静扫了眼评论区,出乎意料,内容竟然没有自己想象得那么乌烟瘴气。大多人要么就是在艾特自己回应,要么就是戏谑玩起节目中的梗,偶尔一些针对他本人的难听骂声,好像也很快被cp粉们有力回击过去了。 ——某热评:“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有人看不出我哥是跟ycj被迫营业的吧?” 内有高赞回复:“注意看,这个女人叫小毒,她犀利睿智超凡脱俗,她在正主示爱后怒揭黑幕,她透过现象看本质透过反骨看锁骨,让我们掌声送上祝福![玫瑰]” “生活不易,毒唯卖艺,才艺专精,阴阳怪气,照片不信,物料不理,总结起来,毒唯有病!” ...... 游承静翻了半天评论,正被那群人的战斗力惊得咋舌,消息声一响,吴舒晨发来几组工作安排的短讯。 游承静切出去看一眼,文字十分官方,看样是复制粘贴。他仔细查阅了会,针对一些事项中的细节挨个提问起她。 打字中,吴舒晨突然发来:“上边这些暂时放放,先抓你手头上的。” 游承静顿了顿,发出一个“?” “你这些天除去转发官博,没有跟相关嘉宾产生过一条互动,恋综节目组的人问我话了。” “合约有写,艺人要配合宣传。” 游承静木着脸,把打出来的字全部删除,回她:“知道了。” 他切换应用,滑进叶漫舟那条艾特,纠结好一阵,轻轻点了个赞,而后啪地把手机暗灭,倒在车座发愣。 大喘气,缓缓神。感觉这个“赞”点的简直是人类文明一小步,道德成长一大步。 半晌,好不容易调理好。吴舒晨又发来:“转评。” 游承静只好又切回去,苦思转评,咬文嚼字了半小时,扣出一个:“1”。 第65章 刚转评完,叶漫舟在线秒转:“2。晚上也要,按时吃” 很别有用心的逗号,果不其然,评论区走向变得奇奇怪怪。 游承静有点倒胃,不太想搭理了。吴舒晨的夺命短讯却再度飞来:“转评要长,用心。” 耗了整整半小时,殚精竭虑出的一个“1”,哪还不够用心的? 游承静崩溃,忿然回了界面,按了一连串“1”到超出字数限制,点击转发,随后手机一撂,爱咋咋的。 通宵出完外景,回去还要去参加团舞练习,年末了,各地的跨年晚会都在紧锣密鼓筹备中。游承静忙里偷闲地在车上眯了会,赶到公司,气喘未定,又火速前去练习室进行排练。 大胳膊大膀子地甩了一下午,到了晚上饭点,除了游承静的每个人都开始闹腾罢工,不吃饭就动不了一下手,不吃饭就得不了一点救,每个人五脏六腑都在抗议饥饿,游承静没有五脏六腑。 “又不吃?真不吃?”洪礼清再三询问。 “不吃了。”游承静随节奏转动脚跟,溜停一下,喘个气。 “你们去吃吧。” 朱穆空目光往游承静斜了又斜,看他简直努力得让别人无地自容,眼神里敬佩和仇恨并重。 他冲李明望牢骚:“怎么跟叶漫舟一起就吃得挺欢?” 游承静听见那号名字,一个趔趄。 他把音乐停了,回头瞪他。 “你看了......那个?”那鬼综艺,连名都不想提。 朱穆空也不掩饰:“看了。” 游承静惊慌:“你看那个干什么?” 朱穆空道:“近期收视率第一的综,我看看不过分吧?” 游承静出了一身冷汗。朱穆空还嫌他不够臊的,补充:“又不止我一人看了。” 他人一僵,大惊失色地转向另二位。 洪礼清解释道:“我人在里头出镜了,看看不过分吧?” 李明望解释道:“我盆在里头出镜了,看看也不过分吧?” 游承静感觉天塌了似的。 朱穆空没丁点眼力见儿,还接着锐评:“太厉害了静哥,叶漫舟在你面前就跟个舔狗一样,真是大快人心!” 李明望批判性见解:“不过静哥偶尔也有点那个,一到叶漫舟旁边就很扭捏,像小媳妇。” 洪礼清找补:“可能跟身高有关。” 朱穆空建议:“静哥下次上节目加个鞋垫?” 李明望鼓励:“静哥身高可以输,但气势不能输。” 朱穆空以为:“静哥气势可以输,但面子不能输。” 李明望反驳:“静哥面子可以输,但里子不能输。” 洪礼清听不过去:“别说了,你们静哥已经一输再输......” 游承静背过身子,把音响开到最大,吵得一伙人说不完臊皮话,龇呀乱叫地出去了。 他转身开蹦,奈何自此后心绪难宁,动作开始生涩,跳得活像个锈迹斑斑的齿轮一样,能动又复古。 华盛公司,练习室。 “——老大,你怎么像个舔狗一样?” 刁文秋和仇旗捧着手机,一边看节目,一边实时锐评。 叶漫舟一个人在前头噔噔乱蹦,边蹦边问:“有么? 刁文秋:“有的。” 仇旗:“真的。” 刁文秋:“你的舔,有目共睹。” 叶漫舟哦一声,转了个身。动作一大,略显凶神恶煞。 “那你们,觉得,他呢?” 刁文秋:“还是以前那样啊?” 仇旗:“安安静静。” 刁文秋:“不太主动。” 仇旗:“也不活泼。” 叶漫舟眼神一愣,气喘吁吁:“以前,他不是,很活泼么?” 二人面面相觑,显露诧异。 仇旗纳闷:“活泼?你说的哪个世界的游承静?” 刁文秋:“我当初第一次见静静,觉得他比老大还高冷。” 仇旗:“我当初觉得这人能跟传说中的华盛恶霸玩到一起,绝非等闲之辈。” 刁文秋感叹:“没想到,本人居然是个甜妹。” 叶漫舟警告看他一眼,“妹?” 刁文秋改口:“说他美。” 仇旗琢磨:“光看外表是挺唬人的。看着就是跟叶少一挂,不说话,装高冷。” 刁文秋摇一摇头:“此言差矣,静静当初的高冷是给我一种很有礼貌,但很难亲近的那类。” “老大那种吧,就给我一种纯没素质......” “嘭噔!”刁文秋话没说完,往边一倒。 叶漫舟走过来,把鞋一捡。 “脚滑。”他解释。 是挺狡猾的。刁文秋捂着脑勺起来,疼得龇牙咧嘴。 叶漫舟暂停音乐,转身看着他们。 “你们是不是都觉得他以前很高冷,不太活泼,也不爱主动说话?” 他们不停点头。 叶漫舟摊开表情,整个人定在那里,记忆一瞬间溜到好多年前。游承静每天面对自己的那副神色,可能不够开怀,但绝对称不上冷淡,可能不够健谈,但绝对称不上默然....... 翻翻看,从那些再不见天日的过去里,找出些蛛丝马迹。 又一次的恍然大悟了,这大悟总是姗姗来迟。 还以为他变了,原来他从来都没变。月亮一直是那个月亮,只是破例的过热,被误解成了太阳。 第66章 叶漫舟扯扯嘴角,笑得像神经衰弱。 仇旗盯着他脖子上的膏药贴,被汗浸得起了点皮,提醒一声。叶漫舟反应过来,摸摸脖颈,从口袋掏出一只新的,对着镜子换上去。 他揭下来旧的攥在手里,在拆新的包装,仇旗瞥见那块咬痕,我去一声。刁文秋也顺势瞧见了,目瞪口呆。 仇旗还没来得及拦,刁文秋照例胆大包天,张口就问:“老大,你脖子是怎么回事啊?” “窸窸窣窣”的声音在他手里一停。 叶漫舟缄口不言,“滋啦”一响揭掉胶皮,紧盯镜子里脖颈那处咬痕,红的红,粉的粉,动辄就是一小寸的暧昧难清。 贴上去之前,指尖温存了几秒。像在回味。 那神态又慢又疯,活脱脱一变态似的。 俩队友看得寒毛直竖。 * 年底刚到,大大小小的晚会接踵而至——欢度冬至后是欢度跨年,欢度跨年后是欢度元旦,欢度元旦后是欢度春晚,欢度春晚后还得欢度各地小春晚,欢度完各地小春晚后你以为终于能歇着了,后头还冷不防跟着个元宵节——短短两月内欢度了这么多回,忙得灰头土脸的艺人们,满脸只剩四个大字:有待欢度。 蹭着游承静那恋综热度,drop知名度也渐渐上了个档次,吴舒晨可断然不会放过这股东风。十一月底,为了给年末各种团体演出排出空当,将队内一大批单人通稿统统挤到两周内,游承静向来吃苦耐劳,倒还算适应。然而可苦了组合里其他人,所谓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突然这么高强度地跑行程,大家仿佛都有些吃不消。 这日半夜三点,朱穆空在群里哀嚎:“这日子没法过了!” 大队长第一时间发来关切:“又怎么?” 朱穆空控诉:“录节目到现在没收工,饭不给吃水不让喝!” 李明望冒泡安慰:“空空淡定。我静哥有云,一天不吃饿不死。” 朱穆空怒喷:“我受不了!我可以不吃不喝,也可以到处瞎跑,但我不可以在不吃不喝的同时到处瞎跑!” 洪礼清道:“哎,我也瞎跑一周了,每天睡不到六小时。” 李明望道:“我快一天一夜没睡了,刚回酒店冲个澡,枕头没沾还得去赶飞机。” 游承静潜水半天,加入卖惨:“我最近也每天就睡三四小时。” 李明望回他:“我每天就睡三小时。” 游承静攀比心上来:“记错了,我好像不到三小时。” 李明望不甘示弱:“其实我只睡两小时。” 游承静破罐子破摔:“其实我都不睡觉。” 朱穆空:“别说了哥哥们,我懂你们意思,看大家过得都挺不舒坦的,我心里也就舒坦了!谢谢大家!” “——两周没见了,明天典礼又能再度重逢,我想念大家!俗话说一日没见如隔三秋,两周没见如隔二七十四个三秋!” 游承静问:“十四乘三等于多少?三秒内回答。” 朱穆空没消息了好久。 游承静“拍了拍”他,“光抓语文不行,数学知识也得恶补一下。” 李明望发来个飞机延误的截图:“靠!起飞改下午了,我明晚典礼要迟到了!” 洪礼清:“迟就迟呗,问题不大。” 李明望:“问题很大,你们都按时出现,我却姗姗来迟,万一被黑耍大牌怎么办?” 洪礼清迷惑:“你牌很大么?” 李明望愤怒:“大队长,知道你粉丝快破千万,但也请你不要得意忘形!” 除去恋综自身嘉宾,这节目唯一无关的受益人大概就是洪礼清了,自首期播出后,#心疼礼哥#的词条挂了一天,大队长一夜间涨粉无数。引得李明望大为光火,表示他们用着我的盆,吃着我的面,挨着我的夸,涨着他的粉,羡慕嫉妒恨,简直不能忍...... 洪礼清发来个粉丝数一千零五十五万的截图:“你好,其实我前两天就破了。” 李明望:“呵呵,吃水不忘挖井人,想想你这粉都怎么来的?” 洪礼清:“还能怎么来的?我正大光明蹭来的。” 李明望:“怎么就正大光明?你把不把静哥放在眼里?” 说着底下艾特了游承静,“静哥,大队长蹭你那么多流量,你没一点意见?” 游承静先前把洪礼清折腾得不轻,这会哪敢有意见?万般心虚下,只好装作潜水。 李明望半天没等来人给自己撑腰,便道:“好吧,看在静哥睡了的份上,我们俩姑且放你一马!不过大队长,你等着瞧吧,属于我的那份流量,我迟早会蹭回来!” 他发了个“菜刀流血”的表情,而后没音了。 洪礼清回他个“加油奋斗”的表情,也没音了。 群里寂静十分钟后。 朱穆空突然冒泡:“四十二!” “——两周不见,如隔四十二个秋!” 典礼现场,各大明星争锋亮相,俊男美女齐聚一堂,闪光灯连晃带闪,满目尽是浓妆艳抹的漂亮面孔,空气都跟撒了层兴奋剂似的。 游承静和队友一起走过红毯,脸色不太好。他刚从吴舒晨那里得知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下期恋综得排到半个月后,他起码有半个月可以不用搭理叶漫舟。 坏消息是,他行程和他撞了半个月。半个月里,跟那鸟人还是低头不见抬头见。 第67章 其实也不难理解,二人在团内角色相仿,地位相当,任何一场大型活动举办,有游承静够格受邀的地方,也绝少不了他叶漫舟,只是先前自己刻意躲着他,暗里拜托吴舒晨推掉许多重合行程,现在二人正在合作同一个综艺项目,更是无需避讳。 游承静站在人丛里,紧盯不远处叶漫舟携re全员亮相红毯,自他出现后,一路的闪光灯就未曾停歇。 他们走过签名墙,礼仪小姐将签字笔双手奉送,叶漫舟礼貌颔首,接笔转身,利索签下自己的签名,随后在一旁站定,等着身后两个队友签好。 闪光灯咔嚓咔嚓晃。 光芒忽闪在他脸上,疑有些万丈的迹象。 他人在那里静立,西装革履的正形,额发三七分,却常常与一寸眼睫彼此不分,偶而一只眼扫入发丛,藏着不看谁。虽说还剩只眼摆在台面,看着谁,也没像真在看。 收拾得恰好的表情,真是少那么一点傲慢,都破坏了他那种独具一格的尿性——我这么随便一帅,大伙就这么放肆一爱。 队友签完,合体摆姿势照,叶漫舟双手插兜站在中间。左右人笑容粲然,映得正中那张云淡风轻的俊脸,对比强烈。 有媒体人示意舟哥笑一笑。他嘴角轻牵,但明显不深。 等着给这堆“长枪大炮”轰到满意,干站半天,以为结束,叶漫舟刚想撤,又有人唤他留步,舟哥再多笑笑。 叶漫舟深呼一口气,站回原地,举止间透露出不耐烦。 仇旗耳畔提醒:“收着点,这不是你自家地盘,今天这场全是新丰的人。” 今晚典礼是由新丰主办。圈里人都知道,新丰跟华盛这两家娱乐公司是死对头。 叶漫舟心说,要不是新丰的场,他脸还不至于那么臭呢。 他没好气,换了个位置,挪完几步路,脸反倒比先前更垮。 仇旗暗中捏了把汗,一筹莫展。 三人在原地好整以暇,刁文秋眼神无意间一瞥,突然惊喜:“静静?” 叶漫舟一抬头看过去,不远处,游承静正在人丛中侧身聊天。游承静在他目光过来的瞬间,躲开视线,和旁人寒暄,假装很忙。 叶漫舟穿过一片镜头盯着他看,唇角幅度明显。俩队友趁势围拢,闪光晃了好几秒,主办方的人道:“可以了。” 终于结束罚站。叶漫舟长腿一迈跨出镜头区,甩了俩队友,头也不回地挤进人丛,把那几步路迈出个天涯海角去逮人的架势。 游承静隔那么多人都能感觉到,那种略显造次的动静越加逼近,压迫感也慢慢上来。 深知,现在回头属于自投罗网,他梗着脖子,一动不动。 “好久不见姐,是到年底了,大家都忙得厉害......” “前辈也多注意身体,最近季节温差比较大,您进组多带几件厚实衣服......” “嗯嗯,谢谢哥,我也挺想的,有机会一定再合作......” 他扎在人堆里,到处挪脚,属于是抓着个什么人就想聊个五六七八。 从前队里仨重度社牛带他一轻微社恐,应付这种场面简直是小菜一碟,奈何目前情况,社牛一号大队长身兼重担,正在别处疯狂应酬,社牛二号朱穆空吃坏肚子,正在厕所奋力鏖战,社牛三号李明望,人此时此刻怕是还在天上飘着......单剩自己一个社恐在这强颜欢笑,孤军奋战。 身后还跟着个阴魂不散的玩意。残念得很。 人群里,他躲他追,他追他躲,来来去去,兜兜转转,每回靠近游承静,就马上多出一堆人迎着笑脸来招呼自己,叶漫舟只能一边假意寒暄,一边不动声色接近他。 好不容易只差两步路,又有人在他面前一挡,“舟哥......” 眼看游承静身形一顿,拔腿要溜,叶漫舟彻底急了眼,也顾不得场合,沉声一唤:“游承静!” 场地内,业界同行们静了一瞬,齐齐往二人这面看来。 游承静僵在原地,一下子后背湿透了。 第26章 叶漫舟拨开人群, 不顾从四面八方打探过来的目光,若无其事地站他跟前。 “晚上好。” 一点也不好。 游承静用手撕着礼服一截衣角,好难受好难受,特想找个地缝钻。 “脸色怎么这么差?”叶漫舟俯下身看他, “忘吃药了么?” 疑似在骂人, 游承静没好气:“你才忘吃药。” 他扭头要走, 叶漫舟忙拉他,“你去哪?” 游承静低声警告:“别拉拉扯扯。” “拉拉你怎么了?” “你注意下场合!” “注意什么场合?” “你说呢?”他把胳膊从他手里撤出来, “正经场合,你能不能正经点?” 叶漫舟不屑:“新丰这烂场子算什么正经场合。” 游承静白他一眼:“烂场子你还来?” “那不纯为谁谁来的么?” “那谁谁那么倒霉呢?” “你说谁呢?” 游承静怒目瞪他。叶漫舟觉得他现在可爱死了。 “你到底怕谁看呢?”他故意把视线到处晃了一圈, 煞有介事的,游承静吓一跳,扳住人的肩膀,“住眼!” 叶漫舟顺势把他带怀里,勾肩搭背,哥俩好似的。 “好久不见, 我好想你。”他耳语。 第68章 游承静脸红脖子粗, 攥着拳头:“就他妈三周。”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三周不见如隔、六十三个秋。” 得,知道他数学比队友好了。游承静气道:“你放开我, 我要走了。” “你去哪?” “洗手间。” “那一起。” “有病啊?” “我也有三急的,怎么了?” 游承静咬牙看他一会,指指右边, “那边洗手间。” 说着往左走,叶漫舟又扯他回来, “你又去哪?” “休息室。我说了别乱动我!”他生气。叶漫舟撒开他。 “你还休息?典礼马上要开始了。” “我人懒,碍你事了?” “但七点前就得入座。” “我就休息到六点五十九。” “英雄所见略同。”叶漫舟说着又搭上他肩膀, “我跟你一起休息到五十九。” 游承静实在无法忍受,视线忽然看到不远处路过的大队长,宛若天降救星,他切生生呼唤:“礼哥!” 洪礼清抖了一下,而后莫名感觉背后一凉。 他谨慎地斟酌再三,结合部分经验,为了安全起见,最终决定忽略那道声音,把嘴一咧,若无其事地往对面几个大前辈招呼过去了。 叶漫舟收回带刀的视线。游承静疯狂挤按晴明穴,他认为大队长要为他现在的崩溃负九成九责任。 今晚的颁奖典礼规模不小,邀请来的明星更是涵盖业内各线艺人,评选奖项囊括二十多个大小项,主要针对偶像团体或个人的业界数据、影响力、流量等等综合评判。因为评判标准里存在着“人气”这种很难界定的因素,背后总资方又是新丰,奖项自然也更偏向新丰的艺人。 不过,对于re这种级别的团体,这场典礼却属实是没什么吸引力。他们都心知肚明,此类活动,不过是新丰摆个场,邀请他们过来领个不痛不痒的人气奖,top团被拉来陪溜一趟,主要目的是帮它旗下的一些不温不火的艺人做做宣传。 商场如战场,竞争和合作总是并重。在明娱这种小公司看来,属于是白嫖的奖项,不拿白不拿。在华盛这种大公司看来,属于是白来的人情,不送白不送。 至于在叶漫舟这种眼高于顶的少爷看来,此类奖项纯属是,分猪肉,他都嫌手油。 好在典礼快开始,叶漫舟没纠缠他太久,到了各方入座的时候。游承静找到自己的姓名牌就座,洪礼清和朱穆空正坐在自己左手边,中间空个座位,刚李明望发了消息,表示已经赶来现场,正待化妆就位。 游承静看一眼旁边的面色蜡黄的朱穆空,关切道:“还好么?” 朱穆空闷声:“不太好。” 洪礼清在一边叹气:“现在知道暴饮暴食的代价了吧?” “......我一天一夜滴米未进,收工后看见三碗热气腾腾的焗饭摆在那里,试问有谁能忍住不食指大动?” “再怎么大动也不至于连干三碗饭啊。”游承静对着孩子犯愁,“你看看现在可好,不止食指大动,十二指肠也大动了。” “别说了静哥,我感觉又来了......” 他捂着肚子气抽抽的,连带着游承静坐他旁边都觉得好紧张。心说要是等会上台领奖该怎么办,如果这孩子真的现场窜了,也不失为一则壮举,毕竟大家都只知道偶像失格有辱人格,偶像失禁那还真是世所罕见。 正说着话,右手边坐来个人,他抬头一看,是仇旗。 不知主办方有意还是无意,把俩团紧挨着坐一起。摇臂镜头频频往这里转,直播画面更是切了好几次。 游承静回想起来,圈里人都以为当初他退出华盛,定是跟几个前队友结下不小的梁子。不知是不是考虑到这个原因,恋综节目正式播出时,也是把re全员来探病的镜头剪得一干二净。 其实他们私下关系也还好,虽然没有以前那么密切,但也绝非谣传的那样,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仇旗抬眸微笑:“晚上好。” 游承静颔首笑笑。 刁文秋在一边招呼:“静静!” 游承静中间隔着个叶漫舟,笑吟吟跟他招手。 叶漫舟咳几声,身体前倾,一下把刁文秋挡得死死,往自己侧目看来。 游承静迅速收回视线。 仇旗问:“最近身体还好么?” “还可以,吃了一阵药,感觉好多了。” 仇旗点点头,“要坚持吃,治慢性病是长期的疗程,不能半途而废。” 游承静嗯一声,“就是中药得熬,有点费劲。” “吃药不费劲?苦不溜的。” “我都屏气喝,捏着鼻子,一咬牙灌下去了。” “跟我小时候一样?我最不爱喝苦的,每次都迫不得已要吃药就一股脑灌下去,我爷就骂我是鸭子吞蜗牛,不知其味。” “这玩意有什么好知其味的?除了苦还是苦呗。” 仇旗摇摇头,“我爷说过,一种药方少了或多了那么一丁点东西,那种苦味都是不一样的,病人可以喝不出来,开药的都喝不出来,趁早滚蛋。” 说着他耸耸肩,“所以我喝不出来,我滚蛋了。” 游承静沉默一下,不知说什么好。 仇旗又道:“不过你放心,我爷开出来的所有药方,他自己都喝过。” 第69章 游承静吓一跳:“不会中毒么?” “中毒?哈哈,我小时候,家里简直是神农尝百草。” 游承静眼瞅他笑,却不敢陪他一起开心,总觉他那笑容下藏着点说不上来的情绪。 仇旗安静一会,轻声:“其实我小时候觉得,我爷比神农还神。” 游承静看着他,欲言又止。 “哎哟......哎呦......”朱穆空蔫在座位上,虚弱地哼哼。 二人闻声看去,仇旗问:“这是怎么了?” 游承静解释:“他肚子不太舒服。” “不是胃疼,就是肚子疼。”仇旗打趣:“你们这队伍怎么都多病多灾的?” 游承静无言以对,朱穆空听见了,想要怼回去,却又被一阵疼痛困住了口舌。 仇旗观察一会,伸手指着虎口一处,“按按这里。” 朱穆空瞪他一眼,“什么?” 仇旗给他示意一下,“合谷穴,治腹痛。” 朱穆空不动作,还惦记着之前后台的事,不太乐意领他的好。但小腹阵阵疼痛,叫他犹疑不定。 游承静开口道:“你试试么。” 朱穆空果断听他哥的话,看一眼手掌,“哪里?” 仇旗道:“拇指和食指并拢,肌肉最高处。” 按摩一会,好像还真的好了很多。朱穆空边按边感叹:“邪门,我吃一天止疼药都不见好,这怎么按按就能不痛了呢?” 仇旗淡定:“不是邪门,这是中医的伟大。” 朱穆空忍不住跟他腔:“哥们,太伟大了!” 小孩记仇也短暂,给点阳光就灿烂,俩人好像突然冰释前嫌了似的。 游承静忍俊不禁:“谢谢了。” 仇旗道:“不客气,但你也能帮我个忙么?” “什么事?你说就是。” 仇旗往他耳畔一凑,游承静感觉这事还挺要紧似的,正襟危坐。 难料对方悄声:“我旁边那位脸都快垮到地上,你再不搭理他,我明年的solo不保了。” “......” 游承静侧目,余光里瞥见叶漫舟靠在座椅,刘海遮了一只眼,下半张脸散发着森森冷气。 “拜托了兄弟,你一句话的事,决定了我后面大半个月好不好过。” 典礼还剩五分钟开幕,李明望踩着点姗姗来迟,打完招呼入座后,从椅背后偷偷递了游承静一把巧克力糖。 没吃晚饭,让李明望帮忙捎带过来,本来是怕自己低血糖。 他纠结一会,从喃砜兜里挑出三颗糖豆,往re那边递过去。 仇旗可有眼力见:“我不吃,谢谢。” 他顺手递给叶漫舟,叶漫舟无动于衷,只是抬头盯着他看,一只手插在兜里,不知在想什么。 怎奈何,刁文秋照例发挥稳定:“谢谢!没吃晚饭正愁要低血糖了呢!” 说着猴急一蹿,看样要把三颗豆全抢过来。 叶漫舟眼疾手快攥住游承静的手,把糖果揣进掌心,随后牵住他腕子往前一拽。游承静以为他要当众发疯,惊慌失措间,却觉手心里冷不防多出个热乎乎的东西。 收回来一看,一只小小的暖手宝。 “新丰这地抠搜的,暖气都舍不得开全。” “你怕冷,小心冻着。”叶漫舟轻轻说完,拆了包装,一颗巧克力豆丢进嘴里。 游承静将暖手宝在手心攥了一会。只觉胸口闷闷的,有点透不过气。 典礼开始。音乐一响,主持人念名念词念开场白,谢你谢我谢赞助商,今晚星光明媚,今晚群星荟萃,今晚河山大好,今晚振奋美好,恭祝诸星再创佳绩布拉布拉省去千字不带标点符号...... 絮絮叨叨地念了半个钟头,效果基本等同白念。待到正式颁奖,各奖项在大屏层出不穷——年度魅力奖,年度瞩目奖,年度奋斗奖,年度前浪奖,年度后浪奖,年度个性化奖......让人怀疑只要流量够格,什么风口浪尖上的猪都能奖上一奖。 溜了几个不大不小的艺人团体上去领奖。到了年度人气奖,镜头在re和一溜陪跑男团间来回切换,音乐声跌宕起伏,主持人煞有介事地犹疑到底花落谁家呢?装模作样了三四秒——隆重宣布,恭喜re斩获年度最具人气奖! 掌声雷动。 镜头特写re众人——叶漫舟最无波澜,神情还是拽得二五八万的那一套,仇旗最为官方,神情温文尔雅而不失一丝张扬,刁文秋最为夸张,惊吓得五官乱飞嘴角大张,好像人光宗耀祖的得了诺贝尔奖。 游承静也惺惺作态地在一旁拍手道贺。腹诽着,不出意外的话,再隔几个奖就轮到自家,估计还是像往年一样,拿个口碑奖之类的打发他们。 众人眼见叶漫舟携re全员上台领奖,身为队长,上前发表获奖感言: “——很高兴能拿这个奖,我首先要感谢粉丝们的支持,没有你们re什么也不是,其次要感谢队友的付出,没有他们我什么也不是,最后感谢我妈,没有她就没有我的今天,谢谢大家,我们会继续努力。” 一句不提主办方。大前排一堆新丰的高层坐着,脸都绿了。 圈内人深知新丰和华盛的渊源,新丰的艺人集体不敢吭声,其余公司的,倒是个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纷纷起哄鼓掌,场内一时欢声雷动,气氛沸腾。 游承静也在起哄群体内,正拍得起劲,见叶漫舟貌似是说完了,却迟迟没从麦前撤退,视线扫向台下,不知在看什么。 第70章 冷不防的,台上人的目光转悠过来,往自己这面一定。 他心里一沉。 叶漫舟突然清清嗓。 “今天晚上,还有一个特别要感谢的。” 叶漫舟从兜里掏出颗糖豆,在镜头前一挥。 “干坐一晚上,饿得眼冒金星,感谢承静的糖,不然没等到领奖就得低血糖。” 镜头打过来,直喇喇往游承静脸上特写,前排人齐刷刷扭头,视线汇聚在他身上。 游承静也瞬间眼冒金星了。 叶漫舟在台上笑不着调,朝他抛完几个媚眼,又想起什么似的:“对了,纯属我个人体质问题,刚绝没有说咱这有什么安排不妥的意思。” “——贵司财大气粗,暖气太足,我一热就犯晕。” 得,这回记得提主办方了。 话音未落,恰好有个女艺人冻得没忍住,猛打个喷嚏。 全场寂静一下。 刁文秋抱着奖杯,在一旁傻乐:“看给人热的,都快热感冒了!” 声音从叶漫舟面前的麦克风里直递下场,清晰入耳,还带阵阵回音。 这下得被新丰高层集体封杀了。 啥也没干的仇旗叹一口气,心中苦涩如歌。 三人跟砸场子似的下了台。 洪礼清不住感叹:“这也太敢了吧?” 李明望难以置信:“静哥的糖是给叶漫舟带的?” 朱穆空关注点跑偏:“怎么才能热感冒呢?” 游承静只想当场暴毙,弱弱一声:“谁能现在给我一拳,送我归西?” 暴毙未遂,却不想下个奖项就颁到自家头上,只好强颜欢笑,随大部队上台领奖。 大队长还是给面儿,领了个年度最具影响力奖,把早就准备好的领奖词娓娓道来,引经据典,出口成章,最后还足足感谢了一分钟主办方。和前面仿佛砸场的三人形成鲜明对比。 生生把主办方气绿了的脸又给哄得红润了。 游承静却不知想到什么,低头扫视前排那些人,笑意不及眼底。 熬到颁奖典礼完,新丰为众星准备了款待晚宴,兴许是刚才马屁吹得太好,新丰一众高层点名要见drop几人。 台前再怎么光鲜亮丽,台下亦躲不开酒桌交际。觥筹交错,送往迎来,本该是业界常情,游承静却在典礼结束后就推脱身体不适,要求提前离开。 刚在休息室换好衣服,助理和吴舒晨的电话挨个打来,无一是挽留他,陪着新丰那群高层好好吃顿饭。 游承静解释道:“我真不舒服。” 吴舒晨照旧无情:“都不舒服一晚上,也不差这一顿饭。” 他搬出大队长,“还有礼哥几个在那应付。” “人家都指名道姓要见你们全部。” “我又不会说话,讨不了什么好。” “你是讨不了好,但也得罪不起。” 游承静沉默一下。 电话那头,吴舒晨慢条斯理:“承静,我知道你最近跟叶漫舟走得近,但有些事情,咱们心里或多或少也得门清。” “他是可以在台上口无遮拦,没天没地,什么都不在乎。” “但人什么背景?你什么背景?需要我提醒?” 世界就是这么无常。 有的人可以生来生计无忧,衣食无愁,一路顺风顺水,登顶顶流。 有的人却生来跌跌撞撞,为梦想头破血流,就算千辛万苦熬到出头,却连一顿晚饭的拒绝权都没有。 游承静姗姗来迟,进门不住抱歉,表示西服不小心被水打湿,只能换身衣服,匆匆赶来。 高层们表示无碍,表示理解,表示出他们轻微客气又看人不起的原谅。 游承静从那些略显轻薄的眼神中明白了事。 他低眉敛目,将衣袖捋起。 “我先自罚三杯。” 一饮,他眉轻蹙。 二饮,他喘口气。 第三杯时,他已经开始晕头转向,拿不稳酒杯。 平常压根是滴酒不沾的人。 李明望忧虑地看着他,欲言又止。 朱穆空伸手要拦,却被洪礼清阻止。 高层们只是轻轻笑,笑看这个聚光灯下的巨星,为了尽他们的兴,拿着二三两酒,赔着二三层笑。 既然要逃,何不逃到彻底。 既然想要硬气,又何必这时软弱。 半途而废的有种,简直没种到家。 ——第三杯,游承静拧着眉,一饮而尽,引得厅内喧声一片,好声称赞。 那个瞬间,游承静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张脸。 从前有个人,一贯不着四六,可是只要看他碰酒,就会凶个没完。 眼底有一瞬的黯淡。 游承静一闭眼,将所有情绪吞进辛辣微痛的喉咙,再抬眸时,又是那么一副笑容可掬。 插在兜里的一只手,手心里那只小小的暖手宝,早已凉透失温。 想起来时,就攥那么一下。 好像再努力努力,还能重新热回来一点。 痛饮完,空杯往人一扬。对面的高层们也随之大笑。 他的痛很快随风跑了,散在那些对他数不尽的轻薄笑声里。 厅内,推杯换盏,酒过三巡,众人相谈甚欢。 游承静正被一个油头满面的男人缠上,对方一个劲地劝他酒,热情的地步已越过某种界限。 第71章 高层间眼风不断,虽嬉笑怒骂,却无动于衷。这也没办法,一来就干了三杯白的,都以为他酒量很好。 三位队友正自顾不暇。 游承静明面上还硬撑,实则已快断片。 一杯酒又递过来,男人一只手掐在他腰间,不住胁笑:“承静,前途无量。” 他醉醺醺地抬头,察觉对方那只手探进衣摆。迟钝中,却没力抗拒,只懵懂地盯着面前那晶莹剔透的液体。 杯口慢慢贴近他唇。 手指慢慢加重力道。 他条件反射地张嘴。 突然有人闯进,门口一阵喧嚣,男人吓掉了杯子,手往回一缩。 一道陌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打扰一下。” 新丰那一群高层见着来人,腾地站起。 好大的阵仗。 游承静没力气站了,趴在酒桌,双手撑脸,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感觉那是一堆敬辞。 什么什么总。 对方摆手,示意不要小题大做,视线在里头扫了一圈,问:“哪位是游承静先生?” 游承静迷糊糊一回头,视线跟他撞上。那人看着年纪挺轻,头发有点凌乱,歪扭斜挂的领带,一条西服还挂在胳膊肘,如此的不拘小节。 有人扯着游承静站起来,跟他介绍,这是他们新丰的谁谁谁,他有着什么什么样的名堂。 对方捋着头发,一副特别随意的样子。 这么隆重的待遇,跟长相举止却不太协调。游承静朦胧胧地打量这人,心说,要是凭空撞上,他准以为这是哪来的不懂规矩的小艺人。 应该也是不能怠慢的一类。他费力听人介绍半天,好不容易听清一个姓氏,大着舌头招呼:“尹总好。” “你好承静哥,我家里人很喜欢你,方便的话,可以给我签个名么?” 游承静想点头,结果脑壳忒沉,猛一个踉跄,差点栽倒在地。 尹枫城眼疾手快扶住他,“还好么?” “我还好。”他站稳了,先回答他后半句。 “我可以。”又回答他前半句。 尹枫城问旁人:“喝醉了?” “有点。” 话音未落,游承静又倒了一下,吓得人伸手去扶。 却是虚晃一枪,自个又站稳,眼珠发直。 尹枫城皱眉:“怎么醉成这样?” 一伙人喃砜直打哈哈。 游承静抬头看他一眼,然后放了个所有酩酊大醉的醉鬼都会放的屁:“我没醉。” 尹枫城有点怀疑。 “还可以么?” “可以。” “走得稳路么?” “可以。” “那借一步说话?” “可以。”他压根都不知道自己在可以什么,反正喝大了,感觉什么都可以。 领他到了个小包厢,两人面对面坐下,尹枫城掏出纸笔。游承静接过笔,一低头,对着面前的白纸开始发呆。 尹枫城看他半天没动作,挥挥手,“你好?” 游承静跟被吓一跳似的,“什么?” 尹枫城也一愣,“什么什么?” 游承静愣了两三秒,问他:“签什么?” “......签你名字?” 他哦一声,又低头,笔尖在纸上晃了个虚影。人又傻了。 “我什么名字来着?”游承静扶着脑门,直嘀咕。 尹枫城看着他,张张嘴,又闭上,出去找人上醒酒茶。回来时发现游承静已然趴倒在桌,彻底歇菜。 正有点一筹莫展,手机铃响了。 看一眼来人,他接下。 “......我刚见到他人就醉了,怎么办?” “......不省人事那种。” “......没骗你,不信自己来看。” 十分钟后,包厢内出现第三人。 喃砜 来人裹着厚厚的衣服,颈上缠了三四道围巾,围巾里,下半张脸带着口罩,上半张脸一副墨镜,堪称全副武装。 尹枫城无奈地看着他,“我都说他醉了。” “万一中途醒了呢。” “你看他有一点要醒的意思么。” 凌晚林没回话。走近两步,看一眼桌上昏睡不醒的游承静,伸手把他上半身轻轻拨开。游承静脑袋往侧一滚,额发窸窣滑落,露出那张被酒色浸染至深的精致五官。 他摘了墨镜,低低地盯着他看,只见游承静眼睫微颤,面颊嫣红,嘴角一丝隐约的水泽。 凌晚林从兜里抽出面巾纸,折成漂亮的方角,又欠下身来,为他小心擦拭。 尹枫城拧眉看他一会,别开视线。 凌晚林动作不停,轻声:“尹枫城。” “嗯?” “我哥的醋你都敢吃?” 尹枫城把头转回来,不咸不淡地看他们一眼。 “嗯。” * 尹枫城好不容易把游承静扛到酒店大床,而后一个健步冲去洗手间,换下被吐了一身的衬衫。 凌晚林扒掉游承静的脏衣服,叠好放在角落,又用温水拧了个毛巾把子,为他擦拭上半身。忽而眼神一滞,视线停留在他腰间一道淤痕。 定定地看了两眼,凌晚林收回手,为他盖上被子,掖好被角,慢条斯理地步去洗手间。 尹枫城正裸着上半身,拿花洒冲洗脖颈,他的肩比寻常人宽许多,肌肉寸寸匀称,胳膊上一条青筋随着他的动作若隐若现。 第72章 大一那会他天天去健身,后来听凌晚林说不喜欢肌肉练得太凶,这才刹住。现在的身材是刚刚好,穿衣是青春男大学生,脱衣像叛逆体校生。 凌晚林抱着胳膊,靠在门口看他一会。等对方洗完,他褪去自己的外套,把里头一件羊毛衫脱下来。 “凑合穿吧。” 尹枫城接过来,问他:“为什么非要这样呢?” 凌晚林道:“你家缺这套房钱?” 尹枫城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把羊毛衫一套,有点偏小,凌晚林披着外套走过来,帮他调整肩膀的领口。 尹枫城低头看他,“为什么不直接叫他助理来?” “助理来他这样也走不动,也是要送酒店。” “那让他助理送呗。” “多折腾人家。” “我不折腾?” “那不是你应该的?”凌晚林捧着他的脸,在唇角亲了一口,本意蜻蜓点水。 尹枫城突然掐住人的腰往怀里一带,回了个深吻。 吻完,凌晚林俯在他胸口直喘气。感觉身上的手慢慢绷紧。 凌晚林一把攥住,“这不好吧。” 尹枫城低头看他,贴近想吻,“怎么不好?” 凌晚林躲他一下,“我哥在隔壁哎。” “他睡着了,又不知道。” “他梦里听见呢?” “人家知道他是你哥么?” “知不知道都是。” “人家认是你哥么?” “认不认都是、唔......” 蓦一下没躲过去,被那唇追上,一遭深吻。 “你哥睡了......” 尹枫城吸着他耳垂,沉声:“我们也晚安吧。” 外套无声一掉,凌晚林有点站不住脚,一下软在他怀里。尹枫城把人打横一抱,扬长而去。 程文宇要急疯了。 凌晨两点,他疯了一样打游承静电话,打不通。车里的朱穆空和李明望都喝倒了,就剩个洪礼清,也是半醉状态。 “他到底去哪了?” “好像.......吃着饭,突然有个男的进来。”洪礼清扶着头,努力回忆:“说要跟他聊聊,他跟他去了,然后就再也没回来。” 程文宇急道:“这怎么能说跟去就跟去了?你们也不拦拦?” “他喝醉了,我们当时也都,喝蒙了......”洪礼清欲言又止,而后一脸愧疚。 程文宇又给吴舒晨打电话,打不通,急得想摔手机。 “我刚打电话问了好几个新丰的同事了,都说不清楚啊。” “管理层的事,真发生什么,打工的怎么会清楚......” 程文宇愣一下,洪礼清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猛扇了自己一个大嘴巴,搓把脸。 “抱歉,我脑子犯浑,承静不可能有事。” “静哥怎么能有事呢?新丰这么大公司,他这地位好歹也有些知名度,又不是什么好欺负的小艺人......” 洪礼清沉默,程文宇慌不择言,哪知道游承静在酒桌上给欺负成什么样了呢。 这地位,不也是一个电话的功夫,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他努力让头脑保持清醒:“你能想办法联系上有可能认识一些新丰高层的人么?” 程文宇急了半天,冷不防想到一人,火速翻出手机里通讯录,决定死马当活马医。 地位相当的大公司,表面再针锋相对,中间总有些互通的关系,层层剥茧,不难找出能帮上忙的人脉。 叶漫舟破开大门时,一眼撞见卫生间散落一地的衣服,他太阳穴猛跳一下。 几步跨进门,一把扯过床上昏睡不醒的人,被子蓦地一滑,露出里头那裸露的上半身。 游承静闷哼一声,叶漫舟一愣神,迅速将被子盖回。 靠在床头,发了会呆。 叶漫舟深吸一口气,做足思想准备,抬手掀开被子,视线下滑,白皙了一路的身体,直到顿在腰间,一道清晰可见的淤痕。 他盯了有一会,眼睛一瞬不瞬。 电话打来,程文宇急声问:“找到了么?” “找到了。” “那就好那就好,真是麻烦你了舟哥!” “没事。” 叶漫舟把被子盖回去,看到床头被整齐叠好的衣服。 程文宇像彻底松了口气:“那你们人现在在哪?我现在过去找你们。” 叶漫舟把衣服一件件拎开,看一眼,又扔掉。 他道:“不用了。” 程文宇一愣,“为什么?” 叶漫舟没回答,踹开脚边的衣服,起身走到卫生间,视线从那凌乱一地的衣服瞄了上去,发现洗手台边,正泡着一只贴身的西服衬衫。 他用两根手指挑起那件湿漉漉的衬衫,袖口很长,肩膀过宽,明显不是游承静的尺寸。 “是叫......尹枫城是么?” 程文宇道:“是啊。” 叶漫舟把衣服摔回洗手台,水花四溅。 他擦擦手指。“知道了。” “知道什么?”程文宇莫名其妙。 “舟哥,到底怎么了?” 问他怎么了? 叶漫舟哈口气,狞笑着。 “我弄死那个姓尹的。” 游承静没睡多久,就被胃里一阵绞痛疼醒了,他起身倒在床沿,狂吐不止。 混乱中,有谁给他递来一只垃圾桶,游承静吐了好一阵,直到没东西吐了,也没劲可吐了,眼花缭乱地靠回枕上。 第73章 一条胳膊抬起他脖子,被强制灌了几口温水。游承静喝完,又倒回床上,胃里汹涌,他疼得直抽气。 有声音问他:“怎么了?” 他睁眼,看到叶漫舟的脸,酒醒了一半。 游承静气若游丝:“怎么是你?” 叶漫舟冷脸,“你想是谁?” 游承静想说他助理呢,但是胃里正疼,那么疼就不想废话了,反正现在把程文宇叫来也抢不着活。 叶漫舟看他裹在被子里,一脸的不痛快。问他:“胃疼?” 游承静点点头。 “去医院么?” 他又点点头。 “我叫救护车?” 老叫救护车像什么话了?游承静虚声道:“我先缓缓,自己去。” 叶漫舟道:“我开车了。” “那能送我下么?”他看他一眼,跟他假客气:“谢谢。” 叶漫舟直勾勾看着他。 “游承静?” “嗯?” “你以为呢?” “什么?” “我三更半夜开车过来是为了把你一个人撂这的?” 他干嘛那么大火气?游承静好莫名其妙。 叶漫舟从地面扒拉出几件干净衣服,要给他换上,游承静这会突然发现自己裸着,全身上下光溜溜的,就剩一条内裤。 这下换他有火气了。“你扒我衣服?” 叶漫舟动作一顿,表情古怪地看着他。 “你不记得自己怎么过来的?” “我记个屁。” 叶漫舟愣了愣,突然逮住他肩膀,“你好好想想,你是怎么过来的?” 还能怎么过来的?不是这人抬过来的么?游承静仔细回忆一波,他好像正给人签名呢,结果眼前一黑,一睁眼就是这——奶奶个腿,是不是叶漫舟偷袭他? 游承静满腔怒火:“叶漫舟,你趁人之危!” 叶漫舟一头雾水,“我怎么趁人之危?” “我身上光的!” “我知道你光的?” “你还知道!” 游承静气死了,以为他在装傻,从被里抽出两条胳膊就要跟他开干。 “是不是给你扒光的!” “我草,不是我!” “不是你是谁?”他怼着他耳朵乱撕,“是不是给你看光了!” “你那我不早看光了......你他妈先穿衣服,别冻着!” “流氓!” 游承静感觉屈辱至极,叶漫舟脸上给挠了好几道子,完全无法沟通,只好把人按在床上,强行给他套好衣服。 “你先醒醒酒,我去前台取车钥匙。” 他逃也似的出了门,留下游承静一个人在床上生闷气。结果刚发了通火,胃更疼了,火烧火燎的,疼得他又生出一肚子火,简直恶性循环。 叮咚,门铃响。他没好气:“出门连房卡都不带?” 门口人一顿,安静一会。 游承静忍着痛,起身去开门,门一开,却见尹枫城衣衫不整,头发凌乱地站在门口。 尹枫城问:“你醒了?” “嗯......”游承静记得他的脸,但半天想不起来人名。 尹枫城道:“是我,之前问你要签名,但看你醉得太厉害,就把你带过来了。” “这样。”游承静突然想起来了,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尹总是吗?”他扶着脑袋,迷觑眼看他,“你是来......” “我来拿我的衣服。”尹枫城解释:“你中途吐我一身,我衣服换下来,落在你这里。” “哦哦,对不起,真对不起。”游承静忙跟他道歉,给他让位置。 尹枫城走进来,把浴室里的衣服一一捡起来,游承静也来帮忙收拾。 “对了,不知道你介不介意,因为刚刚你自己衣服也脏了,我就帮忙换了一下。” “不不,是我给你添麻烦了,实在对不起。” 游承静怎么敢介意,吐了人一身都没把自己扔下,还帮忙换了衣服,这尹总简直人好得没话说。 他拾起一件外套,突然一愣,尹枫城来时是穿这件么? 连这点印象都没有,看来自己当真是喝蒙了。游承静叠置整齐,递还给他,“不嫌弃的话,我可以帮你洗完还回去,或者我直接赔你新的?” 尹枫城接过凌晚林的那件外套,不动声色地摇摇头,“没事的,都是一家人......” “啊?” “——都是家里人买的衣服。”他改口,“他买的衣服,穿习惯了,舍不得扔。” “好吧尹总,真的不好意思。” “没事,你叫我枫城就好。” 游承静一愣,尹枫城就道:“我家里人都这么叫,听着亲切。” 他看游承静有点犹疑,便道:“那我叫你哥行么?你比我大的。” 这尹总私下也太客气了吧?游承静心里有点怪,但面上还是点点头。 尹枫城又道:“哥要是实在觉得不好意思,可不可以给我家里人签个名?” 游承静忙道:“没问题。” 他走出洗手间翻出纸笔,问他:“你家人叫什么名字?” 尹枫城抱着衣服想了想,“叫他晚晚就好,夜晚的晚。” “晚晚......”游承静点点头,“给你姐姐还是妹妹?” “给我哥。” 男粉?他诧异一下,虽有点罕见,但面上也没说什么。 第74章 他抬头看着他,“你哥比你大几岁,读完大学了么?” 查户口呢这是。 尹枫城思考一下,好像除了个名字,其他的倒也没不让说,再说迟早得相认,这会就不扯谎了,趁早给大舅哥留个好印象。 于是诚实道:“大一岁,他二十二,今年大学刚毕业。” “那你也还在读大学?” “大三。” 刚大三,就已经混成新丰尹总了,人比人气死人。 游承静点点头,划掉纸上的“学业有成”,换了张新页,写上“给晚晚:祝你前程似锦,未来可期。”又签下自己的名字。 尹枫城接过签名寄语,谢完一声就要离开,游承静送他到电梯口。 “酒店钱我转给你?” “没事的哥,这是我们自家的酒店,你放心住一晚上。” “那怎么好意思?” “我应该的。” 虽然也不知道怎么个应该法,游承静只当这人性格就是这么客气,冲他感激笑笑。 尹枫城正要告别,电梯门一开,叶漫舟拎着车钥匙站在里头。 二人四目相对。 叶漫舟看一眼他,又看一眼游承静,视线落到对方怀里抱着的衣服。 他顿了顿,抬头盯着他。 “尹枫城,是么?” 尹枫城也认出来人,昨晚新丰典礼,这张脸给他留下深刻印象。 他犹疑道:“叶漫舟?” 游承静愣愣道:“你俩认识?” 话音未落,游承静忽觉一阵拳风,叶漫舟那只拳头就朝尹枫城脸上狠狠砸了过去。 第27章 凌晨四点, 三个大男人在急诊室里凶神恶煞地站成一排,满脸是血,状似打劫。 值班的护士长上了年纪,虽说见惯大场面, 但此情此景也忍不住让她心里发毛。心说都这年头, 哪有二比深更半夜来打劫医院的。 她和三人大眼瞪小眼, 瞪了一会,她佯装镇定:“挂号?” 中间的那个点点头, 他看上去脸最干净,也最不那么凶神恶煞。 “麻烦了。” 护士长问:“谁挂号?” 游承静道:“都挂。” 她问:“三个都挂?” 游承静点头, “嗯。” 护士长先看向他左边的人,问:“你什么毛病?” 游承静帮他答:“他流鼻血。” 她问:“怎么流鼻血呢?” 他答:“被人揍的。” 护士长一懵。尹枫城把手拿下来,露出他鼻青脸肿的五官。 护士长看他一眼,倒抽一口凉气。 她骇然:“这得挂外科。” 游承静点点头。 护士长转过头来,又看向他右边的人,问:“你什么毛病?” 叶漫舟揣兜站着, 吊儿郎当:“手疼。” 她问:“怎么手疼的呢?” 他道:“揍人揍的。” “......” 她强行镇定:“也挂外科。” 护士长最后向游承静看去。 “你什么毛病?” 游承静说:“胃疼。” 她问:“怎么胃疼的呢?” 游承静答:“喝酒喝的。” 她小心翼翼:“没有人伤害你, 或者伤害别人么?” 游承静答:“没有,我就是喝酒喝的。” 终于来了个最无害的毛病,她松一口气:“挂内科。” 游承静乖乖点头:“好的。” 三个人挂完号。游承静看着尹枫城, 见他鼻血又有外冒的迹象,递给他一包纸巾,尹枫城谢了一声, 接过来团成条,往鼻子里塞。 鼻血左鼻孔堵, 右鼻孔出。 游承静赧然:“你还好么?” “还好。” “真对不起,都是误会。” “没事的哥。”尹枫城低头擦手上滴落的鼻血, “跟你有什么关系。” 游承静眼看他鼻血又要流个没完,忙去找护士要纸。 人一走开,叶漫舟在一旁冷笑:“尹总逮谁就叫哥?挺会装嫩。” 尹枫城看他一眼,“装嫩,也得是有的可装。” “你有什么好装的?大学没毕业,毛都没长齐。” “没毕业,总比没读过强。” “去你妈谁没读过?” 尹枫城疑惑:“你也是北大校友?” 叶漫舟瞪他:“我上戏的,怎么了?” “上戏?985还是211?”他想了想,“哦,好像都不是,你们是艺术学院。” 尹枫城看着他,淡声:“没事的,术业有专攻,艺术学院也很好,培养出一堆唱唱跳跳的给大家看,多好玩。” 游承静回来的时候,看见俩人又打起来了,忍无可忍地上前制止,“还没胡闹够?” 尹枫城闻声收了架势,叶漫舟看样还想砸拳过去,游承静忙上去抱住他,低喝:“发什么疯?这里是医院,给人拍到你想不想好了?” 叶漫舟没好气地收了手喃砜。 尹枫城整理衣袖,“放心,要是被拍到了,我第一个买断。” 叶漫舟怒道:“老子用的着你买断?” “我又没说买断做什么?”尹枫城说:“买断了,然后全网发通稿。” “你他妈——” “都别吵了!”游承静吼一声。两人安静下来。 干完一架,尹枫城鼻血又开始呼呼往外冒,他卷着纸团往鼻子里塞,游承静在一旁帮忙擦血递纸。 第75章 那边急诊内科在叫他的号,尹枫城抬头看他一眼,瓮声瓮气:“没事的哥,你先过去吧。” 游承静犹豫,怕留他俩单独呆着又要出事,转身踹了下叶漫舟的脚,“过来。” 叶漫舟腾地起身,跟他走出去两步,回头嘲讽:“猪鼻子插葱,装什么蒜。” 尹枫城头也不抬,边堵鼻血,边朝人竖了个中指。 走在半道,游承静抢白他:“你一天天少惹点事出来会死么?” “他先没事找事的好么?”叶漫舟气不打一处来:“侮辱我就算了,还侮辱我母校。” “他侮辱你母校?” 游承静纳闷,上戏多不赖一学校啊,这怎么能给辱到呢。 “他哪个学校的?中戏的还是北电的?” “他北大的。” 游承静汗颜。 “你非得跟人比学历么?” “谁跟他比了?明明就是他先嘴欠。” “那也是你先误会人家,你先动手的好么?”游承静嗔怪道:“都给人脸揍成那样了,人辱下你母校怎么了?” 叶漫舟仔细一想,好像也是,一句话又给他哄顺气了。 两人一块走进门诊室,医生看见叶漫舟一脸挂彩还带血,吓了一跳。 “外科去隔壁。” 游承静道:“是我看病。” 医生十分犹疑,游承静又说:“不用理他。” 叶漫舟找了个角落坐下来,低头玩起手机。医生看他一眼,道:“血蹭墙上了。” 叶漫舟又站起来,接着玩。 什么奇葩。 医生心里嘀咕,给游承静看好病,开了些止痛药,忙着送走两人后,又掏出手机继续看颁奖典礼重播。 听说他女神那团今年领到了最佳前浪奖,他甚是欣慰。眼睁睁看着他女神在小糊团一步步成长,从后浪熬成前浪,就知道他女神宇宙无敌棒,看她个前浪把后浪全拍死在沙滩上。 快进着看了一会,到了某男团上台领奖,突然间弹幕暴增。男医生平常也不怎么关注男偶像,只是瞧着台上正在发表感言的人,神情懒懒的,说话拽拽的,感觉有点眼熟。 此时弹幕集体刷:“要来了要来了!名场面——糖豆人示爱老婆要来了!” 什么老婆不老婆的,医生纳闷,现在对男偶像的要求都这么低了,可以光明正大有老婆的?而且他是糖豆人么?还是他老婆是糖豆人呢?怎么会有男明星的老婆是糖豆人呢?真是令人费解。 带着一丝悬疑的色彩,他继续看了下去。 直到手机屏幕里出现游承静那张面色铁青的脸,他微微一愣,突然认出,这不是刚才那俩奇葩么? 蓦地一拍脑袋,恍然大悟。 感情那俩糖豆人是一对儿啊! 叶漫舟去门诊处理伤口,游承静取完药回来,看见叶漫舟翘个二郎腿坐在座椅上,嘴里一动一动,百无聊赖地等着他。 他走过来,踹他一脚,“吃的什么?” 叶漫舟道:“你给的豆。” 他从兜里掏出一颗,“吃么?” 游承静伸手要接,叶漫舟一下躲开,帮他把包装纸拆掉,亲手喂他嘴里。 作怪得不行。游承静瞪他一眼,张嘴吃进去。 回去找尹枫城的时候,护士长告诉他们,对方看完病就先走了。游承静有些担心,就这么不告而别,感觉别是把人得罪透了。 护士长看着游承静,开口道:“那小伙子离开前让我跟你说,他有事先走了,这次的事不怪你,让你不要多想。” 叶漫舟揣兜站着,冷笑:“谁担心他?自作多情。” 护士长顿了顿,又看向叶漫舟,“那小伙子临走前,也让我跟你说......” “说什么说?道歉的话没可能,除非他给我母校捐一个亿,我考虑原谅他一波。” 护士长看他一眼,淡声:“他说,其实有的人单身到现在肯定是有理由的,劝他放弃幻想,接受现实。” “——去他妈的接受现实。” 叶漫舟开着车,忍不住又骂一句。 “他拽什么拽啊有什么好拽的?读北大怎么了?读北大就拥有全世界了?再说就我这底子当年要不是跑过来拯救娱乐圈清北不是随我挑的?” “......” “他妈的老子艳压明珠塔靓绝黄浦江,要真想脱单不是分分钟的事?我就是痴情你一人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要他妈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对我逼逼赖赖?” “......” “嚣张成他自己有对象么?这小子他妈的肯定是在虚张声势,缺什么就爱显摆什么,他对象要有多沉鱼落雁貌比天仙不拉出来溜溜?我看肯定连你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一天天的,尽他妈会口嗨......” 游承静靠在车窗,听他骂骂咧咧了一路,烦得要死。 红灯,叶漫舟发完牢骚,把车停下,转头看着游承静:“怎么不说话?” 游承静不吭声,他去牵他的手,游承静蓦地打掉,“没什么好说的。” 叶漫舟盯着他看,“你晚上跟仇旗说那么多话,怎么跟我就没什么好说的?” “你有病?”游承静瞪他一眼,“仇旗是你队友啊?” “队友怎么了?队友的醋我照吃不误。” 叶漫舟给他把车窗摇上一截,低声:“别说我小心眼,你一天不跟我和好,我就一天没安全感,就他妈的要吃全世界的醋。” 第76章 ......疯劲。游承静心里骂一句。 “而且仇旗就算了,你真以为那尹枫城是什么好人么?” 叶漫舟想起游承静腰间那道淤青,黑着脸道:“以后少跟新丰那些人接触,尤其那个姓尹的,你别看他表面笑得人畜无害,其实内里蔫坏。” 游承静一语不发,对着窗外出神。 叶漫舟看他一眼,正色道:“承静,我是认真的,那人年纪轻轻,又非亲带故,没两把刷子能混到新丰高层?指不定背后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再说,他新丰那么大一个总,你俩刚认识,他张口闭口管你叫哥,叫那么亲热,我听着就膈应,不知道的以为你是他谁呢?” “鬼知道这人打得什么算盘,我看他就是一肚子坏水......” 游承静突然打断他,“新丰现在一把手是谁?” 叶漫舟一愣,“不清楚。” “他们高层现在正闹着,派系斗争,股权大战,管理层内讧,都乱成一锅粥了。” 游承静听着他的话,没什么反应。 叶漫舟想了想,道:“其实我记得以前,新丰一家独大的时候,国内一些小型娱乐公司根本没有什么生存空间。” “主要十三年前新丰创始人意外去世,高层大换一波血,之后就一落千丈。” “新丰现在不过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靠一口气强撑着。不然你看这么大一公司,至于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说着,叶漫舟冷笑:“颁奖典礼,连个暖气都舍不得开足。” 绿灯。游承静朝马路示意一眼。 叶漫舟转身拉开手刹,一踩油门:“我看,迟早要完。” 游承静直视前方,发了会呆。 车里安静须臾。 叶漫舟突然问他:“你知道华盛为什么叫华盛么?” 游承静:“为什么?” 叶漫舟:“我妈叫叶华兰,我爸叫祁盛斌,当初建公司时,我爸取了分别他们名字里的两个字命名。” 游承静哦一声,低头玩着手指。 叶漫舟看他一眼,又问他:“那你知道,新丰为什么叫新丰么?” “为什么?” “听说也是跟创始人有关。” “是么。” “新丰的创始人,名字里有个丰。” “哦。” “好像叫什么月丰。”叶漫舟说着,苦思一会,“姓什么来着......” “姓凌。” “哎对。” 叶漫舟惊讶扭头,和游承静对视一眼,两人异口同声: “——凌月丰。” 第28章 游承静这半个月的闲暇都钻进了音乐里。 实际上也并没有什么闲暇, 他每天都很忙,然而灵感这东西,本就不是什么善茬,人闲了就不来, 人一忙就哗哗来, 来如泉涌, 越忙越涌,涌得人想骂娘骂爹, 让它丫的慢点涌。 可是既然来都来了,那就必须留住, 不然人一闲它又不来了,就他丫的这么又欠又事儿比。 于是除去牺牲掉部分睡眠的时间,他只好每天拼命地挤时间,走路挤,车座上挤,坐飞机挤, 采访间隙挤, 拍广告补妆时挤,签完名空当挤,挤得快把自己挤成个急急如律令一样又挤又疯又急——而后他就光荣的一个月内, 医院三进宫了。 小护士给他输液时,还见游承静捣鼓着一只平板,嘴里一会嘟囔什么七和弦变和弦啊, 一会念叨什么功能圈tsd啊,一会唉声叹气抖几下脚, 一会又突然振奋精神,双眼闪着一丝诡异的光。 小护士在旁边看傻了眼。 “他平时不这样的。”程文宇帮他解释。 “你想要签名么?”他看着她手里的小本。 小护士犹豫, 点点头,又忙摇摇头。 “你别怕。”程文宇看她一眼,“他平时真的不这样的。” “不这样的?” 游承静突然抬头,定定地看着。程文宇吓一跳。 程文宇:“什么?” 游承静:“这样不对。” 程文宇:“什么?” 游承静:“加段管弦么?” 程文宇:“什么?” 他慌张地回了下头,这下他也不太确定他是在跟谁说话了。 游承静盯着他看,把连着平板的耳机口摘下来,又连上,又摘下,如此反复。 这么魔怔了一会,他又低下脑袋。 程文宇回头看,小护士已经连退好几步远。 “还是算了吧。”她转过身,小小声道:“我好害怕。” 游承静删了今晚上想到的所有和弦,又一口气把一瞬间想到的所有和弦都砸出来,感觉突然对味了。 他在软件里单曲循环那一小节,慢慢地听,而后慢慢地露出满意的微笑。 这会功夫,才突然意识到自己身处何处,他摘下耳机,抬头看向程文宇,“我怎么在这?” 程文宇解释:“你下午晕倒了。” 游承静问:“我晕倒了么?” 程文宇道:“是的,你晕倒了。” 游承静又问:“我怎么晕倒了呢?” 程文宇详细描述:“下午在外面拍杂志照,突然下大雨,大家一起等雨停,你在雨棚里蹲着,把电脑和键盘从包里掏出来,然后一起身,然后你晕了,然后就摔倒了。” “我摔倒了么?” 第77章 “是的,你摔倒了。” “电脑摔了么?” “电脑没摔,但你人摔雨坑里了。” “键盘摔了么?” “键盘也没摔,但你人摔雨坑里了。” 游承静哦一声,把卫衣的兜帽带到头上,看一眼右手手肘的纱布,迷迷糊糊。 “吊完水还有什么事么?” “没有什么事了,杂志社那边说可以用上午拍好的做封面,但是你摔倒时身上穿的衣服是高定,可能得赔点钱。” “好吧。” “然后明天开始,连着三天恋综,全是户外,做好准备。” 游承静听完,又要去拿平板,程文宇眼疾手快夺过来。 “哥,你不能再这样了。” 游承静瞪他,“我怎么样了?” “你今晚最好休息一下。”程文宇把平板藏进自己的背包,往他正色道:“连着三天户外呢,你得养精蓄锐。” “为什么要连着三天户外?” “为了统筹你和舟哥的时间安排,节目组选出你们空闲的几天集中录制一次,一次录制剪出好几期,这样效率也快.......” “——为什么要连着三天户外?为什么?为什么?”游承静不停打断他。 程文宇就知道了,游承静没在发问,纯粹是在无理取闹。 游承静顶着俩黑眼圈抬头看他:“你知道我是跟谁一块录吧?那个鸟人,你知道吧?” 程文宇说:“我知道。” “那你就不能这样。” 游承静定定地看着他,有点神神叨叨:“你真的不能这样,你知道我跟叶漫舟那鸟人在一块录,还要连着录三天,那三天里我绝对一点自己的时间都没有了,因为我是跟叶漫舟那鸟人一起录,我跟他在一起我就绝对一点时间都没有了,我没有自己的时间就不能写歌,我不能写歌就不能留住灵感,我的巨大的创作灵感都会胎死腹中,因为我跟那鸟人在一块就绝对一点自己的时间都没有,因为叶漫舟那鸟人,他非常的鸟.......” 程文宇把他强行按在病床,火速关灯,“哥你先冷静,好好睡一觉。” 游承静躺在床上,还在黑暗里绝望地碎碎念:“为什么要跟叶漫舟连录三天?为什么为什么?我巨大的创作灵感绝对都会胎死腹中.......” 巨大的创作灵感尚未胎死腹中,但巨大的对于叶漫舟的恐惧已然席卷全身。 “——承静,我们一起战胜你内心的恐惧好么?” 录制开始前,唐璃拎着一叠台本,冲他嫣然一笑。 叶漫舟脸上正给人补着粉底,闻声看她一眼,“什么恐惧?” 唐璃搭着游承静的肩膀,微微一笑:“秘密。” 叶漫舟看看她,又看看他,眼珠冷不嗖一转,面上是一声也不响。游承静看他这德行,就知道这鸟人心里又在琢磨什么坏事了。 果不其然,刚要开机,叶漫舟就开始没事找事:“导演,主持人嘉宾跟我们站位太密了,这不合适。” 看着自己和他俩隔着四五步远的距离,唐璃:? 导演说:“这样机位刚刚好,你们三个都能一起入镜。” “为什么非要一起入镜?”叶漫舟质问导演:“嘉宾说话时直接给她个人特写不好么?” “这......” 唐璃道:“方便剪辑呗,你给后期组的大家省点活。” 叶漫舟道:“这不是剪辑的问题。” “那是什么问题?” “嘉宾站那么近,太喧宾夺主。” 唐璃迷惑:“我夺什么主?我就一cue流程的,到我时跳出来说几句话,一期剪出来分量超不过五分钟,我夺什么主?” 眼看着火药味浓起来了,游承静偷偷碰了下叶漫舟的手,叶漫舟顿了顿,轻声道:“璃姐是不是太小看自己了?影后的魅力那么大,我们跟你一起入镜,大家肯定都只顾看你了。” 唐璃表情一懵,心说这人到底是膈应她还是夸她呢?听着那么像吹彩虹屁,表情咋这么狂拽酷霸天的。 游承静看叶漫舟终于像消停了,忙找补道:“姐没事,他跟你开玩笑呢。” 唐璃看他一眼,又看导演一眼,实在搞不懂:“我到底站哪里?” 导演东看看西看看,哪个都得罪不起,便随意道:“几位看心情吧,想站哪站哪。” 反正也不是什么正常节目。仨人都不晓得,其实镜头一早就开了,方才光景一个没漏地记录下来。届时掐头去尾一剪,预告先以话题#顶流怒呛影后#引人入胜,正片再以叶漫舟一句彩虹屁揭晓最终悬念——看似双方破了防互怼,实乃影后变了法被夸,一来一回流量到手,爆综就是这么来的。 宣布开机,唐璃气沉丹田,而后爽朗一笑:“‘热恋进行时’的观众们大家好,我是唐璃,很开心能......” 导演喊道:“唐璃姐,不用说那么多,你直接念规则。” 唐璃愣一下,“你这台本不这么写的么?” 导演又喊:“台本仅供参考,瞎写的不作数,您随意发挥就好。” 唐璃无语道:“那提前给我这么一沓有什么作用?我背都背下来了?你们节目组好搞笑啊。” 作用就是这种突如其来的反应最自然,最戏剧化,最神经病,毕竟现在观众就吃神经病这一套。 唐璃把台本往后一撂,清清嗓,对着二人道:“众所周知咱们这个节目叫《热恋进行时》,二位越热恋,观众越喜闻乐见,因此为了加深本组嘉宾的感情,节目组本期精挑细选出五个情侣约会必选地点,二位只要在三天内任意打卡三个地点并完成指定项目就算完成任务啦。” 第78章 “怎么样?是不是很简单,还有什么问题?” 游承静举手发问:“请问一下,如果完不成任务呢?” 唐璃道:“会有惩罚。” “惩罚是什么?” “微博头像换成节目组的logo,并且连挂一个月。” 游承静深思熟虑:“我现在就换头像,可以不去打卡了么。” 导演在画外音里喊:“不可以!” 唐璃看热闹不嫌事大:“可以吧!” 叶漫舟牵起游承静的手,“不可以,这样不太好,节目组钱都打了,咱们最好还是尽职尽责。” 装的跟他妈个大尾巴狼一样,可懂事了似的。 五张场景卡一一排开,分别是游乐场、电玩城、海洋馆、西餐厅、华盛大厦。 叶漫舟惊喜:“天呐,真是精挑细选的约会地点呢。” 游承静冷眼看他装蒜。 谁家情侣约会去华盛大厦? 唐璃解释道:“友情提示,任务具体内容只有在到达相关场地才能揭晓哦,请谨慎选择。” 叶漫舟感叹:“每个都好想去哦,这怎么选?” 唐璃建议:“排除法选吧?” 游承静道:“选最后那个。” 叶漫舟感动:“亲爱的......” 游承静道:“我是说排除。” 唐璃作势要把卡抽走,叶漫舟忙抢回来,“公平起见,我们还是石头剪刀布,谁赢谁选一张。” 叶漫舟随后含恨连输两局。 游承静把海洋馆和西餐厅的卡一起叠在手里,给脸上扇着风,“再来?” 不能栽在这里,绝不能让霉运坏了自己的好事。叶漫舟一咬牙,痛定思痛:“石头剪刀布太没意思了,比比别的。” “比什么?” “对视挑战,谁先眨眼谁就输。” 游承静感觉他要使诈,拒绝:“我不要。” 导演在一旁起哄道:“那就对视挑战。” 关系户就是了不起哈? 游承静没好气地把卡一撂,站到叶漫舟跟前。 “先说好,你不许碰我,不许逗我笑,不许有任何直接或间接的肢体接触。” 无伤大雅,人阴谋诡计多得是。叶漫舟顺服点头,“好。” 游戏开始。 二人背手而立,因为身高原因,彼此对视时,叶漫舟需要轻微地低着些脸,游承静需要轻微地抬起些头。 他见对方含着一点笑意,眼睛一会像半阖,一会又突然睁大一点,游承静却不敢轻易懈怠,只自顾自瞧得板正,认真。 过去了半分钟。日头渐盛,太阳光下,凤眼忽闪一下,有些疲沓。 叶漫舟提醒:“小心。” 游承静压了下眉:“别废话。” 对方朝他一笑,游刃有余。 眸中光点,有致无致,那双只要撞上别人,总少不了冷漠、浑懒、不耐的眼睛——自碰上眼前这人,却自动除净了那一把天生的顶撞,对于他,也只剩一片不动声色的温柔。 好像在用那一道视线摩挲他的脸,轻轻的,再小心点。 好像他可以就此深情到地老天荒,一个世纪,再一个世纪。 不知错觉与否,依稀感觉那双眼睛正在逼近自己。 游承静心跳沉闷,忽觉某处时隔多年的顽疾,正在蠢蠢欲动。 这不怪他的。游承静心想,旧疾难医,非他本意。 直到双方眼睫快要触碰,他忽惊觉,那不是错觉。 游承静睁大眼,眼看叶漫舟半阖着目,俯下身,嘴唇越来越近—— 他惊地眨了下眼,蓦地往后一踉跄,叶漫舟迅速扶住他的腰,顺势带向怀里,双手缠绕,低低一笑。 “你输了。” 游承静闷在他肩头,心脏狂跳。 “......你耍赖。” “我没有逗你,也没有动你。” “但你,你......” 叶漫舟把唇埋在他头发里,轻声:“你开始又没有说,我不准撩你?” 游承静面红耳赤。 选个场景卡,还给这俩人玩出花了? 一众摄制组在边上看傻了眼,简直是叹为观止。 * 叶漫舟如愿以偿选中华盛大厦的场景卡。 游承静刚刚被他摆了一道,有点沮丧,私以为虽然叶漫舟是耍了花招,但对方那纯属作风问题,自己这纯属根上乱套,突发恶疾,还敢心动,还敢脸红,还敢被撩,没被骗够,吃饱了撑的你。 他心想,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为了钱表面跟他虚与委蛇就算了,你这颗心还敢货真价实地跟他乱蹦,反复警告,再敢心动一个试试?信不信我当场跟你割席?信不信拉去枪毙八百遍?信不信枪毙完八百遍的洞眼都没这鸟人当年给他心口捅的篓子多....... 叶漫舟把三张纸片叠在一起,给游承静的脸上扇着风,“我们先去哪里?” 游承静忙着给自己开批.斗大会,又忙里偷闲看他一眼,“随便。” 叶漫舟看着卡片后边的导航指引,“就近选吧,好像西餐厅最近。” 游承静问:“多远?” 他道:“步行十分钟。” 以前怎么不知道这附近还有这么近的西餐厅?游承静虽然疑虑,但并未多说什么,只点头答应。 和唐璃挥手告别。二人跟着指引走到地方,却并没有找到所谓的西餐厅店,环顾四周,空旷的两条大道上,入眼只见一辆停在马路牙子上的拖拉机,一老大爷裹着个军大衣坐在里头,边嗑瓜子,边东张西望。 第79章 那拖拉机上的老大爷突然看见二人,嘴里的瓜子皮一吐,抬起手往二人招呼。他操着一口中原官话的口音:“大明星!大明星!” 游承静隐隐感觉事情不太简单。 两个人向他走去,却见拖拉机后座装着几袋芋头和两只鸡,鸡一黑一白,一左一右趴在车尾,眼看他们靠近,黑鸡翅膀忽一扑腾,惊起鸡毛四起。 “咯哒!” 游承静被吓了一哆嗦,叶漫舟忙拍拍他肩膀,以示安慰。 老大爷道:“大明星,悠着点,不要吓着斯嘉丽。” 这下轮到叶漫舟被吓一哆嗦:“谁?吓着谁?” 话音未落,斯嘉丽又“咯哒!”一声,扑棱起翅膀,略显凶神恶煞。 老大爷龇牙一笑:“不好意思,俺们家斯嘉丽胆子小,看见生人就喜欢一惊一乍。” 叶漫舟目瞪口呆:“斯嘉丽?这鸡叫斯嘉丽?” 老大爷点点头。叶漫舟回头盯着那只名叫斯嘉丽的鸡,久久回不过神。 游承静佯装镇定,朝人和和气气:“爷爷,您贵姓啊?” “俺姓沈。” “你好啊沈爷爷,我们在找一家西餐厅,请问你知道这个地方在哪里么?” 说着要把场景卡上的图片给他看过去,沈大爷却一眼不看,“知道啊,这就是俺家开的。” 叶漫舟惊得扭头:“啥?” 游承静也震撼了:“什么?您开的餐厅?” “是嘞,俺就是来接你们,等恁俩好久啦。” “您开的西餐厅么?确定么?” “对啊,俺家在浦西开的农家乐餐厅,不就叫西餐厅啊。” 重新定义西餐厅。 拖拉机“突突突突”地颠着,俩人挤在车后座的小板凳上,和车尾的俩母鸡大眼瞪小眼。 自他们上车,斯嘉丽一直处于一种一级戒备状态,叶漫舟挥一挥手,斯嘉丽就开始扑棱翅膀,叶漫舟动一动脚,斯嘉丽就开始气喘脖子粗,叶漫舟挪个板凳,斯嘉丽直接炸毛鸡叫,倒是和游承静对面那只白鸡形成鲜明对比——只见人家一直老老实实呆在原地抱窝,时不时理一下毛,安安静静,一副恬然自得的样子。 叶漫舟无语道:“脾气真爆。” 沈大爷在前头道:“斯嘉丽有点怕生,其实它很温柔的,混熟就好了。” 游承静问:“沈爷爷,这两只鸡都是您养的宠物么?” 沈大爷就道:“咋可能?俺养的鸡最后都上桌了,是俺孙女养的嘞。” 叶漫舟诧异:“这年头还有人把鸡当宠物?挺新奇。” 沈大爷解释:“她喜欢小动物,但送小狗怕咬着她,送小猫怕抓着她,就给她俩只鸡养着玩。” “那这名字也是她取的?” “是啊,俺没文化,又不懂什么洋文名。其实斯嘉丽以前不叫斯嘉丽,叫什么琴葛蕾。” 黑凤凰都出来了,游承静汗颜。 沈大爷说着一顿,“哼哧!”一声咔了口痰,“哈忒!”一声吐到路边。 叶漫舟欲言又止,游承静横他一眼,他乖乖闭嘴。 沈大爷咔完痰,呼噜一把脸,继续对他们娓娓道来:“俺们院里以前有只公鸡,脾气不太好,有次琴葛蕾从家里跑出来,给那公鸡踩了背,俺孙女就说那公鸡踩了她的背,就要对它负责,以后它就是它老公。” “暑假时它老公犯神经病,跟隔壁狗干起来,结果被咬死了,俺孙女就说它老公没了,从此改名斯嘉丽,做黑寡妇。” 游承静和叶漫舟面面相觑,二脸震撼。 游承静缓了缓,问:“白色这只叫什么?” “叫海什么的......白的老记不全什么名,俺反正就叫她小白。” 游承静依据这位奇女子的取名规律,大胆猜测:“海瑟薇?” 沈大爷摇摇头,“好像不是。” 怎么能不是呢?好奇心被狠狠提上来,游承静一定要打破沙锅问到底:“那小白身上有什么故事么?” “这个俺就不清楚,其实俺跟斯嘉丽关系比较好,跟小白不太熟,因为小白这只鸡它比较腼腆,只认俺孙女。” “......” “不过俺孙女小时候可皮,有次拿透明胶带粘小白的鸡嘴,害得小白抑郁得好几天都吃不下饭。” 游承静诧异:“为什么?” 沈大爷高声道:“鬼知道?她拿个信封让它叼,它不叼,她就用透明胶带把信封扒小鸡嘴上,自己拿个棍在一旁乱戳戳,嘴里还喊啥阿瓦达啃大瓜啥的——” 两人异口同声:“海德薇!” 沈大爷惊呼:“哎对!就这个名!” 从美娱到漫威再到哈利波特,真乃涉猎广泛。 拖拉机突突了一个钟头,车下的道路越开越窄,眼前的视野越来越宽,两边的景逐渐从钢林大厦换成一片无垠田园。 恰逢昨日新雨,漫天远野,日头也盛,初冬的冷意由淋了一夜的泥地蓬勃出来,蒸发未过天边,先入了肺腑——人造柴油的味,再混一口天然的氧,先受污染的苦,再尝润肺的甜,这一口气来得竟格外新鲜,也格外痛快。 痛快饮了会风,忽见不远处,一傍水环湖的小农庄映入眼帘。 沈大爷见状扭头,热情地认领了他家的庄,又逐一介绍,他这庄多么的风水宝地,东几亩菜地,西几座鱼池,南北各有养殖院,分别隶属鸡鸭或猪鱼,它们各司其职,各自安好,起码截止上桌,生活幸福美满,业内五星好评。 第80章 拖拉机从大道开到小路,绕农庄环了一圈,进入沈大爷家的私人后院。到了地方,车在庭院里刚停稳,没等沈大爷把挡板拆下,叶漫舟就扶着边缘跳了出去,“哐当”一响,动静不小,惹得斯嘉丽一阵鸡叫。 眼看斯嘉丽情绪有点激动,游承静也不太敢轻举妄动。沈大爷忙从车前绕过来,抱起斯嘉丽安抚一会。游承静趁机想从车板前下来,难料颠了一路,腚痛腿麻,刚走没两步路,腿脚一软。 叶漫舟在底下撑他一手,趁势敞开怀抱,“抱你下来?” “边儿去。”游承静瞪他一眼,自己缓了一会,等麻劲过去,靠着车板跳下来。 沈大爷一只手抱着斯嘉丽,一只手把车板卸下,海德薇见挡板被拆,便一起身,从车上扑棱下来,优哉游哉走进鸡圈。斯嘉丽见状,忙从沈大爷怀里挣脱下来,跑去追海德薇。 “感情挺好啊。”叶漫舟撑在车板上看。 沈大爷扛起车里一袋芋头,道:“它俩搞同性恋。” “......” 沈大爷看他俩一脸被雷劈的样子,便教育道:“大明星,别那么封建,都什么年代了,搞同性恋很正常的。” 游承静此刻才看清那鸡圈木棚边一副小小的对联——“一生一世一对鸡,三餐四季膀连心。” 横批——“我的蛋归你。” 第29章 沈大爷一脸骄傲道:“俺孙女自己写的, 她书法不赖吧?” 人不赖的岂止是书法。 游承静震撼点头。 叶漫舟举起大拇指,无话可说。 沈大爷将车里几麻袋芋头拎到地上,又指挥他俩:“把这些弄屋头去。” 游承静费劲扛起一袋芋头,叶漫舟一手提溜两袋, 轻松扫清剩下的芋头袋, 沈大爷见状, 不住赞叹:“恁这个大明星,体格真好!” 叶漫舟往他笑笑, 跨步迈入里屋。沈大爷又回头看看气喘吁吁的游承静,“恁这个大明星, 体格就明显不如他了。” 游承静不好意思地笑笑,边走边道:“沈爷爷,你叫我承静就好。” “哦,承静。”他点点头,“俺记性不太好,可能会忘, 叫错了就提醒我。” “没事的爷爷, 你想叫我什么叫什么。” “那不管,人都有人名,咋能想叫啥就叫啥?”沈大爷念叨几下, 像在用心记住:“承静是么?承静,承静。” 说话的功夫,叶漫舟从屋里出来, 沈大爷看着他问:“恁这个大明星又叫啥?” 叶漫舟道:“爷,你就叫我承静他老公。” 游承静马上要炸, 叶漫舟拿腔作调:“这多好记?甭让咱爷费劲。” 说着抢了他手里的芋头袋,转身往屋里一逃。游承静气得半死, 一回头,见沈大爷定定看着他。 “恁是那个受?” 游承静一脸懵逼:“什么?” “就两个男的一块,恁是那个老婆,他是那个老公?俺孙女跟我解释过攻受啥的。” 咱爷这思想太他妈的前卫了!游承静听得眼冒金星。 “好像恁那还有啥数字什么的么,1还是......” “爷爷!”他赶紧打断,步入正题:“所以咱们今天过来的任务是什么?” “哦,任务啊。”沈大爷背手站着,思考一下,“恁的人就说让俺给恁俩找活干,恁俩能干啥活呢?” “啥活都能干,您别客气。” 沈大爷想了想,“主要是吧,平常客人来,俺这就一堆活,现在不开张也没啥。” “不开张?您双休不开张么?” “不是,俺这店除了过年都开,但你们的人说恁俩来了就最好别开张,不然让人家知道了,俺这店就得被挤爆,说得可吓人!” 游承静怪愧疚的,他们来这一趟,还害得人家开不了店:“不好意思啊爷爷,我们争取尽快完成任务,不耽误您。” 沈大爷摆摆手,“没有!千万别不好意思,这一下给好多钱,够我一个月不开张的,俺巴不得恁俩天天来!” 忒实在了这大爷。 沈大爷思考半天,便道:“这样,斯嘉丽跟小白那鸡圈的小屋有点旧了,一下雨就漏水,恁俩帮忙翻新一下,盖好就算完成。” “好嘞爷爷。”游承静二话不说就抄起一边的斧头,转身向鸡圈走去时,听见沈大爷在后头喊:“承静他老公,过来帮忙盖鸡圈!” 叶漫舟从屋里颠颠的一声:“——来了!” 游承静走着路,只觉两眼一黑。 小木屋里,斯嘉丽不见其影,海德薇半截身体正露在外边,白绒绒的,没有正脸。 游承静提着斧头站在鸡圈里,猫下腰,朝木屋小心翼翼地伸出手—— “——咯哒!” 黑黢黢的一片洞口,一对炯炯凶猛的眼睛蓦地和他对上。原是斯嘉丽短暂化身黑暗,又拥抱光明。 游承静给凶得连退好几步。仿佛看出了二人的意图般,海德薇的身体动了动,全部拱进去,换了斯嘉丽整只鸡守在洞口,一只鸡头虎视眈眈地冲着洞外。 叶漫舟在鸡圈外抱着胳膊,“你太优柔寡断了,这样不行的。” 游承静回过头来:“你行你上?” 叶漫舟道:“我出手几下就搞定,节目就彻底没分量了。” “别废话,你靠近试试?” “怎么做?” 第81章 “先把那对联摘下来。” “就这种小事。” 叶漫舟叹口气,一脸没办法地步进鸡圈。 游承静要把手里斧头递给他,叶漫舟看他一眼,“干嘛,摘个对联,你要把鸡给剁了?” 游承静不耐烦道:“拿着,防身。” 叶漫舟嗤笑一声,没接斧子,走上前来。 斯嘉丽眼看叶漫舟靠近,整只鸡都大了一圈,脖子的毛如伞状盛开,木屋洞口刹时间燃起一团亟待行凶的黑色火焰。 叶漫舟悄么声道:“姐姐,你别激动,我就揭个联儿。” 说着,他晃晃悠悠俯下身,一只手朝它遮挡,一只手慢慢靠近洞口的对联—— “咯哒!” 火焰冷不防炸开,伴随一声鸡叫,只见斯嘉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张开膀子冲出洞口,锋利的鸡嘴往那只靠近的手猛地一叨——叶漫舟一声卧槽,火速收手,手背上却还是多出一道鲜血淋淋的口子。 这头叨完,斯嘉丽仿佛还未过瘾,扑棱翅膀往叶漫舟狠冲过去——叶漫舟大乱阵脚,节节败退,斯嘉丽一鼓作气,连连进攻,那气势之猛如虎之恶如豺——简直就差飞跳起来拔他的毛! 与此同时,隔壁的大黄狗听见动静,也开始狂吠不止:“汪汪汪汪!” 那边狗叫着,这边鸡撵着,直到把人一溜烟撵出鸡圈,斯嘉丽这才堪堪罢休。俩鸡眼气呼呼瞪着,一圈脖子往外炸了好一会,方又慢缓缓地收敛,退进小屋。 简直是一触即溃。 游承静看着他从鸡圈里落荒而逃,云淡风轻:“就这种小事?” 叶漫舟有点掉面,盯着手背的伤口,着实难以置信,“这什么鸡啊?纯泼妇。” 游承静无语地看他一眼,进屋找大爷借创可贴。沈大爷正在剥豆角,闻讯便起身翻找医疗箱,游承静感叹道:“沈爷爷,斯嘉丽完全不让我们靠近。” “就是给惹急眼了。”沈大爷边翻边跟他解释:“斯嘉丽有点斗鸡血统,平常不这样的。” “那它一直攻击性这么强,我们也拿它没办法啊?” “得让它先感受到恁俩的诚意,因为斯嘉丽这只鸡啊,它比较敏感。” “但是它好像对我们敌意特别大......” “因为恁俩一开始就惊着它,它对恁俩印象就不好嘞!”沈大爷从柜子上翻出医疗箱,打开看一眼,“斯嘉丽胆子很小的!” 话音未落,叶漫舟在院里哈哈一笑。 沈大爷看一眼:“他笑什么?” “可能想到好笑的事,不用管他。” “其实俺们家斯嘉丽还是很好哄的,只要跟它混熟就好啦。” 游承静接过医疗箱,“那爷爷,有什么跟它迅速混熟的诀窍么?” “你交朋友有什么诀窍么?” 游承静愣一下。 “慢慢来嘛,恁俩慢慢来。”沈大爷笑着,又坐回小板凳,继续剥他的豆角。 天朗气清,昼日移阴,阳光追着人的影跑,天空蓝得正好,太阳暖得刚好。 鸡圈里,海德薇边抱窝,边慢慢梳理羽毛,斯嘉丽安安静静地守在一旁。 鸡圈外,俩人坐着马扎,游承静拿棉签沾着碘伏,给叶漫舟的手背轻轻上药。 多么诗情画意的一个景,多么诗情画意的一对鸡,多么诗情画意的一双人。 摄制组不住地驾着镜头拍。 叶漫舟扭头看一眼斯嘉丽,“鸡还搞同性恋,太时髦了。” 你都能搞,鸡为什么不能。 游承静感受到镜头余威,把话咽下去。“斯嘉丽有斗鸡血统。” 叶漫舟彻悟:“难怪这么生猛。” “所以咱们还是不能来硬的。”游承静扔掉棉签,从医疗箱里挑出创可贴撕开,“沈爷爷也说了,它胆小。” 叶漫舟低头看一眼手上的血口子,“关于这点,我有些异议。” 游承静给他包扎好伤口,收回医疗箱,扭头观察鸡圈里的俩鸡。 海德薇正抖落着冠羽,翅膀微张,将一只喙埋于膀间。斯嘉丽紧挨它趴着,身虽未动,脑袋却不断地东看西看,一双小小的鸡眼里仍少不了一丝警觉。 叶漫舟琢磨:“不然从它老婆入手。” 游承静道:“你又知道它是它老婆。” 叶漫舟答:“显而易见。” 游承静道:“有点刻板印象。” 叶漫舟列举:“斯嘉丽凶,海德薇乖。斯嘉丽坏,海德薇好。斯嘉丽攻,海德薇受。” 游承静领悟:“懂你意思了,当攻的都挺坏。” 叶漫舟道:“请不要曲解我本意,也不要一杆子打死。” 游承静不想搭理他,视线落在鸡圈里,努力想招。 半晌过去了。 想不出来。 他起身,决定实践求真知。 叶漫舟眼看游承静只身探进鸡圈,提醒道:“你小心点啊。” 说着拎起旁边的斧头,“带着这个防身。” 游承静摇摇头。 叶漫舟问:“这会不防了呢?” 游承静道:“交朋友还带斧头,有点没礼貌。” 叶漫舟一头雾水,尚且不知道他唱得哪出。 游承静俯身而来,斯嘉丽眼看他靠近,脖子又粗了一圈。 游承静隔着一段自以为礼貌的距离,半蹲下来,朝俩鸡轻声细语地打起招呼:“你好嘉丽姐,你好德薇姐。” 第82章 斯嘉丽定定看着他,一气不吭。 海德薇头埋翅膀里,打盹不停。 游承静又抬头,视线和斯嘉丽对上。 “嘉丽姐,跟德薇处挺好呢?” “刚见面时,稀里糊涂地给咱爷载过来了,也没打什么招呼,现在想来还是有些失了礼数,给嘉丽姐补上一个。” “我叫游承静,普通人类,性别为男,性取向不为鸡,对咱姐俩没有恶意,第一天见到你,很高兴认识你。” “来得比较仓促,没带什么礼物,这有咱爷给的一把瓜子,一点心意不成敬意,还请笑纳。” 游承静说着,从兜里掏出一手瓜子,往俩小鸡面前“夸嚓!”一撒。 海德薇立马惊了一下,小脑袋从膀里冒出来,鸡脸犹疑。 斯嘉丽原地抱窝,一动不动,小鸡眼圆鼓鼓地瞪他。 游承静感觉有戏。 他不动声色靠近一步,讪讪一笑:“嘉丽姐,最近吃得不错啊?” “看嘉丽姐这毛油光锃亮的,嘉丽姐真是鸡如其名,千金小佳丽。” “嘉丽姐,最近身体也还可以吧?马上天冷了,记得多换毛。” “说到天冷,家里住得还习惯么?听说嘉丽姐房顶有点漏雨?” “你看看,我恰好认识一位普通人类,他略擅修葺,可以无偿助力——”说着,他朝叶漫舟挥挥手。 叶漫舟双手背在身后,慢条斯理走进鸡圈。 “这位普通人类,刚刚擅闯二位闺房,虽然着实冒昧,但也是帮忙心切,希望嘉丽姐可以考虑放他一马......” 说是时,叶漫舟不动声色地靠近,斯嘉丽慢慢抬高脖子。 游承静提心吊胆道:“——嘉丽姐鸡美心善,嘉丽姐小鸡有大量,小鸡肚里能撑船,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德薇啊呸,退一步还你鸡圈焕然如新......” “——咯哒!” 斯嘉丽终于忍无可忍,一声鸡叫下,怒目冲冠,朝游承静腾空扑来! 说是时那是快,叶漫舟冷不防抬出身后的塑料盆,往地上的黑影迅速一罩。只听斯嘉丽闷闷一声鸡叫,就给“哐当!”一声罩在地上。 空气寂静三秒。 海德薇呆在原地,弱弱鸡叫一下。 “费那劲。”叶漫舟居高临下,无奈看他。 游承静蹲在原地,木了一会。 他轻声:“节目效果,你懂么?” 叶漫舟配合点头,“太有效果了,我简直五体投地。” 叶漫舟按在地上磨着盆,把斯嘉丽强行移出鸡圈。游承静起身走过去,将吓蒙了的海德薇轻轻抱出来,却看海德薇窝在他胸口,小鸡眼直溜溜看他。 叶漫舟走过来,摸摸海德薇的冠羽,“它老婆好乖哦。” 游承静点头,“脾气挺好。” 叶漫舟道:“看着也稀罕。” 游承静道:“毛也软软的。” 叶漫舟感叹:“配那泼妇可惜了。” 斯嘉丽在盆里疯狂挣扎鸡叫。叶漫舟回头看它一眼:“怎么了,就这么听不得大实话?” 游承静没摸过瘾,抱着海德薇坐上小马扎,手在它背上一下下滑溜,海德薇乖乖任摸。 斯嘉丽在半透明的塑料小盆里,头冲着他的方向一通鸡叫。游承静忽然罪恶感丛生,以为自己像极当面揩人对象油的老流氓。 叶漫舟站在院里,往他俩观察半天,“怪了,我怎么越看这鸡越眉清目秀。” “看顺眼了呗。” “不是,我老有种既视感。” “什么既视感?” “感觉它长得跟你似的。” “......” “我是说气质,看着不是一般鸡。” “......” 叶漫舟拿手机扫了一下,图鉴识别出来,“真不是一般鸡,它老婆是乌骨鸡。” 游承静问:“乌骨鸡怎么了?” 叶漫舟看他一眼,清清嗓,抬起手机:“‘药用珍禽,煮食抗衰,炖食补肾,剔骨磨粉,益气血,退虚热......’” “够了,住嘴。”游承静捂着海德薇的小鸡脑,轻轻一转身,“我们德薇还小,可听不得这个。” 叶漫舟把斯嘉丽罩在一边的角落,露个小缝出来给它透气,斯嘉丽看样情绪激动,在盆里“西里哐当!”不断挣扎。游承静怕吓着海德薇,抱得远远的,在院里左顾右盼,最后寻了个高处的小草垛,把它轻轻放在上面。 安置好两只鸡,二人拆了鸡圈里的小木屋,从中挑出一些被腐蚀虫蛀的坏木板,剩下一些完好的木板,结合沈大爷送来的边角料作补,一块块重新钉上。 折腾了大半个下午,小木屋已经初具雏形,只待将各个关节处的钉头重新加固。院里头一时“哐哐铛铛!”,引得隔壁大黄狗疯狂抗议吠叫。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叶漫舟若无其事,手上举锤而下,嘴中不歇哼唱:“——树上的鸟儿,成双对......” “——汪汪汪汪!” “——绿水青山,带笑颜......” “——汪汪汪汪!” “——从此不再受那,奴役苦......” “——汪汪汪汪!” “——夫妻双双,把家欢......” 跟狗唱得有来有回。 游承静饱受魔音贯耳,劈手抢过他的锤头,“你能不能歇会?” 第83章 叶漫舟顿了一顿。 狗也收敛了。 游承静获得短暂清静。接过他手中的活计,落锤而下。 难料没一会,叶漫舟又开始欠了八唧的哼哼:“——圈里的小鸡,成双对......” “——汪汪汪汪!” “——绿水青山,带笑颜......” “——汪汪汪汪!” “——从此不再受那,大黄苦......” “——汪汪汪汪!” “——妻妻双双,把家还......” 游承静受够了:“闭嘴好么!” 叶漫舟抬头看他,“光埋头干活多闷,我唱唱歌放松一下不好么?” “你就光顾着自己放松了?”游承静厉声呵斥:“考虑过我的感受么?考虑过狗的感受么?” “你怎么感受?狗怎么感受?” 叶漫舟回头看一眼隔壁大黄,“虽然不知道你怎么感受,但我感觉它还挺享受,你看我一唱,人家还给我和声。” 他感觉一直可以的。游承静满脸黑线:“有种去狗跟前唱,看它享不享受?” “那哪成?那不便宜狗了么?我唱歌很贵的。” “那也别便宜我了,成么?” “不便宜你便宜谁?给你唱我就免费。”叶漫舟说着递他一根钉子,一本正经:“小静牌私人定制音响,随时随地随身听。只需999。” 游承静接过钉子,面无表情:“穷,付不起。” “我又没说是钱?”叶漫舟凑过来,朝他一笑:“只需999枚香吻——” “——哐当!” 游承静锤头一砸,动静震天。 叶漫舟眼看对方一锤一锤,姿态宛如泄恨。遂是背过身,对着地上一堆钉子挑挑拣拣,小声嘟囔:“有那么不好听么?” 好像还真有点沮丧似的。 游承静看他一眼,无奈:“这不是好不好听的问题。” “那是什么问题?我一主唱,你总不能质疑我的业务水平。” 游承静诧异:“你主唱?你不是rap么?” 叶漫舟随口道:“rap是刁文秋啊。” 游承静突然愣了下。 当年出道前,定的游承静是主唱,叶漫舟唱rap。 要是没走的话,re这会的主唱也该是他。 一时寂静。 游承静盯着手里的锤头,兀自出神。 叶漫舟看着他,也停了手里的动作。 游承静发了会呆,站起身,提脚要走。 叶漫舟从地上拉住他胳膊。 游承静回头,看他一眼。 叶漫舟似想说些什么。 远远的,屋里传来沈大爷一声呼唤:“——承静他老公!” “——过来帮俺搭把手!” 叶漫舟顿了顿,起身朝屋里答应一声。 又回头,看看他。 游承静低声道:“你去吧。” 叶漫舟嘴唇轻动,最终还是欲言又止。 他摸了下他的脸,转身踏入房间。 游承静提着锤子,独自站在原地,凝视远处一轮红日。 夕阳西下,借着美得唬人的原景,旧事踩着余晖的影,一层一层的沉淀,一成一成的情绪,细密铺陈。 视线有些起雾,游承静揉揉眼,又朝前睁上一睁。 清明之际,面前突然飘下一朵小小的轻絮,白色羽绒,随风浮动,落于掌心。 他接过,忽然福至心灵,转身看一眼。 角落那半透的塑料小盆,斯嘉丽不知何时起镇定下来,黑乎乎的一小团,温顺趴在里头,不时动弹几下,轻哼几声。 小盆外,海德薇一只小小的身躯,正安安静静守候一旁。 第30章 游承静一个人蹲在院落, 把小木屋整体加固完备,再表面刷上一层防水的清漆,晾在通风的地方。 漆干大约需一夜。他又从院落找了一些草垛,在原木屋的位置收拾出一只临时的鸡窝。 打点好一切, 他最后拾起扫帚, 将鸡圈里外清扫了一遍。 天色已完全暗了下来。 叶漫舟从房里出来, 喊游承静进门吃晚饭。游承静刚要跟他进去,想起院里还有个姐们正待刑满释放, 遂是撤了脚步,前去揭开角落的小盆。 斯嘉丽被关了一下午, 冷不防获得自由,有些犯蒙。海德薇眼看盆被撤走,扑棱一下翅膀,起身晃荡到它跟前。 俩鸡面面相觑。 斯嘉丽突一个激灵,站稳脚跟,一只小鸡脑袋向院落警惕地东张西望, 似是在寻找什么。 叶漫舟见势不妙, 扳住游承静的肩膀一转身,“快跑,咱寡姐要来复仇了。” 游承静给他推着走, 没什么所谓:“你拿盆罩的它,又不是我。” 叶漫舟道:“不好说,它被罩前最后看到的是你。” 游承静顿了顿, 蓦地加快脚步。 穿过一片走廊,步入餐厅正店, 只见一排排纵横交错的圆桌映入眼帘,大红的塑料凳四处堆叠摆放, 凌乱无章,中间只留一条过人的走道,少了点正经餐厅的呆板,多了丝农家地气的温馨,整体颇显一种乱中有序的荒唐。 游承静上下打量着,从这不算太小的规模中,隐约感受到一丝宾客盈门的端倪,此刻却因着二人的来访,略显空旷。 沈大爷正一手一盘好菜,从厨房移步出来,抬脚把一只绊脚的凳子踢到一边,朝他们招呼:“都别干站着?快坐快坐。” 第84章 一老二少挑了个最中间的圆桌,两人随后帮沈大爷把剩下的菜都上好到餐桌。围坐桌前,沈大爷向他们分出塑封餐具,筷尖朝下,“嘭!”地拆开,再用茶水一一冲洗。 游承静跟着沈大爷有学有样,把一套餐具“稀里哗啦”地收拾唰净,转眼一看,叶漫舟那边才刚刚剥开餐具的塑料封膜,他低着头,动作慢条斯理,不知在磨叽什么。 沈大爷忙活着摆盘,突然一拍脑袋:“哎哟,忘了还有锅汤!” 说着拔腿去了厨房。眼看他走了,叶漫舟火速从兜里掏出一包消毒湿巾,废了大半包湿巾,将面前一副餐具从里到外地仔细擦拭一遍。待到大爷端着汤从厨房出来,他又火速把用剩的湿巾连巾连包撂到垃圾桶,餐具一摆,不动声色地端坐一旁。 游承静旁观全程,不禁汗颜,这人洁癖是越发没得治。 “——承静,听说你喜欢喝汤啊,快趁热尝尝俺这丸子汤!” 沈大爷冷不防向他招呼,说着还动手给他盛了一碗,游承静只觉折煞不起,起身接过:“谢谢爷爷!” 把碗端回来,也顺手抢来沈大爷的碗,着手盛了碗热汤,沈大爷给他客气得连连龇牙,一口大牙闪得出彩。 这边互道完热心,突然想起落了个人,游承静顿了顿,转头抄来叶漫舟的碗。 叶漫舟看他一眼,轻声:“谢谢。” 太礼貌了,怪不习惯的。游承静给他盛完汤就抓紧坐下来,埋头喝汤,掩饰尴尬。 猪肉萝卜丝的油炸丸子,配进猪骨汤里头,大火慢炖一番,风味倒是别具一格。 三人在饭桌动起筷,沈大爷在对面有一搭没一搭问:“承静,听说你是三亚人?” 他答应一声。 “那边口味是不是都挺淡?这些菜吃得还习不习惯?” “没事爷爷,我口味重,吃得很习惯。” “那你觉得俺这丸子汤咋样?” 游承静感觉机会到了,忙开始溜须拍马:“好好喝哦爷爷,从没喝过这么好喝的丸子汤,尤其是这汤里的丸子,外酥里嫩,入口即化,唇颊留香,回味无穷,爷爷您真是手艺精巧,神仙下凡做神仙汤丸......” 叶漫舟在一旁吃着饭,突然轻笑了下。 沈大爷看他一眼,慈眉善目道:“丸子是这小伙子炸的。” 游承静喝着汤,猛呛一下,剧烈咳嗽。 叶漫舟立即抽了张纸递过去,一手抚上他的脊背,轻拍顺气,“喜欢吃,回头再给你炸。” 游承静面红耳赤地接过纸。 太尴尬了,他假装抬头看风景,没风景,只好有什么景看什么景。 环顾四周,一整面大墙上是红底黑字的菜单,手写的毛笔字菜品,被一层一层的透明胶带裹得严严实实。 他又转头看,另一整面墙上贴着满满的奖状,金灿灿的一片,让人眼花缭乱。 游承静问:“爷爷,这都是您孙女的奖状?” 沈大爷闻声放下筷子,一脸骄傲:“是嘞,俺孙女从小到大别的不说,就是一个学习好!” 叶漫舟正徒手剥好一只虾,送到游承静碗里,随口问:“您孙女今年读高中?” “是,高二呢。” “哪个学校?” 沈大爷又是一脸骄傲,报了个全市众所周知的顶尖高中,二人叹服。 “重点班的!”他补充。 二人又捧场惊叹:“厉害!” 沈大爷谦虚般摆一摆手:“没有没有,俺家这小妮吧,只要一到考前就经常熬夜学习,不过她还好面子,又怕自己努力没考好被同学笑话,考前就说自己什么都没复习,结果成绩一出,保底都是年级前十!” 叶漫舟起哄:“您孙女太刻苦了!” 游承静也跟着起哄:“清北非她莫属!” 沈大爷大手一挥:“嗨!考不考清北什么的不重要,俺也不想让她那么累!主要她自己好强,有时候劝她也不听。” “不过怎么说呢,其实她考成啥样都无所谓,你说人活一世,考个清北就能一辈子上蹿下跳了?学历嘛,就是那么一回事!” 这话可算说到叶漫舟心坎里,忍不住拍案叫绝:“咱大爷就是咱大爷,思想比社会上有些人先进多了!” 说着他以茶代酒:“爷,敬你一杯!” 游承静也赶忙举杯:“爷,谢谢款待!” 沈大爷爽朗一笑,和俩人痛快地碰了杯。三人边吃边聊,相谈甚欢。饭后帮忙洗完碗筷,见时候不早,沈大爷又安排他们入住二楼小舍。 今日录制终于结束,镜头一关,游承静只觉松了一口气。 刚一进门,就见叶漫舟迫不及待冲进浴室。游承静心道,这小子在这荒郊野舍里忍了一天,此刻洁癖症彻底爆发,估计一时半会是出不来了。 他把行李箱推进角落,进门打量,房间是双人大床,好在被子是两套。床边一只衣柜,随手打开,霍然一惊,一排衣架挂着全是军大衣,每件都像厚实得能砸死人——军大衣之家,大爷的衣柜。 阖上柜子,简单换了套睡衣,直接躺进棉被。忙活一天,浑身酸软,干活倒是其次,只是腰间本就有旧伤,坐拖拉机时颠簸一路,下午虽有察觉,还没感出什么厉害,此刻躺在床上,才觉隐隐生痛。 身心俱疲,本想选个舒服的姿势快速入睡,奈何腰间旧疾作祟,怎么躺怎么不适。 第85章 正在枕上辗转反侧,稀里哗啦的水声突然一停。 隔了会,浴室门一开,眼见叶漫舟上身□□,腰间裹着个浴巾,趿拉着一双拖鞋出来。 游承静轻轻皱眉,把头转过去。 叶漫舟脖子上挂条毛巾,边擦头发,边坐到床边,“害羞什么?” 游承静眼盯着墙,没好气:“谁害羞了?” “没害羞你怎么不看我?” “看你干什么,吃饱了撑的?” “饱了也可以多吃。” 游承静黑着脸:“请你自重。” “我是说一饱眼福,你在想什么?” 游承静受不了,翻身背对他。 “身上哪块没给你看过似的。” 叶漫舟轻声嘀咕,把毛巾甩一边,关了灯,顺手拉开游承静的被子。 游承静怒喝:“你那有被!” 叶漫舟问:“哪呢?” 游承静起身去够,他不动声色地蹬出一脚,被褥给猛地揣到床下。 “哎呀,掉地上了。” “......” “这也没办法了,我有洁癖,你知道的。”叶漫舟说着,躺进他被子里,装模作样。 游承静披起衣服,看样要起身。 叶漫舟问:“你去哪?” “大爷那有备用被。” 叶漫舟一把抱住他的腰,捞人回来。 “这么晚大爷都睡了,咱别打扰人家。” “我刚看到他在楼下喂鸡。” “走后大爷还得多洗一套被子,咱别麻烦人家。” “我明早起来帮他洗。” “穿那么少跑一趟,再冻着怎么办?” “我裹军大衣去。” “天这么冷,一件军大衣哪够防寒?” “我裹两件。”游承静看一眼床边衣柜,“不行就三件。” 叶漫舟没了借口,开始玩赖:“被好薄,还是一起睡吧,一起睡暖和。” 游承静放出杀手锏:“我没洗澡。” 叶漫舟顿了顿。 察觉力道松拢,游承静要起身,却给一双胳膊更用力地抱了回来。 “你就是去泥地里滚一圈,我都没关系。” 游承静愣了下,低低看着他。 “......只睡一起好么?” 叶漫舟把脸闷在他腰间,那么地小心,低声恳求:“我保证不动手动脚。” 游承静紧盯那轻微慢动的发旋,咬了会下唇。 半晌,泄气一般,他躺进被子。 身旁人忙钻入棉被,装样躺在一旁,看似老老实实。 黑暗中,隔着一层薄衣,热乎的胸膛,心跳震震而发。 游承静躺在他旁边,心里直骂,这鸟人的心不是肉做的,得是岩浆岩,又烫又滚还带响。丫的喝岩浆长大。 两人挤一个被子,盖不全乎,那边人只要稍动一动,他的左手臂就开始热气呼呼,他的右手臂又开始冰冷刺骨,一整个人是冰火两重天。 丫的还,不穿衣服。 越想越来气。 叶漫舟又一个翻身后,游承静终于忍无可忍。 “你能不能穿件衣服?” “我不穿着呢么。” “你穿什么了?” “内裤不算衣服?” “内裤算什么衣服?” “不算我脱了。” “——叶漫舟!” 叶漫舟翻身面朝他,赖唧唧地一笑:“我助理忘给我带睡衣了,这不能怪我。” 游承静弹跳起床,开了灯,跑去行李箱边翻找出一套睡衣,头也不回地丢给床上人。 叶漫舟□□着上半身,从被里慢条斯理地爬起来,眼看游承静背对他在那蹲着,一动不动。 □□计划有点失败。 他捡过睡衣,不情不愿地穿在身上。 “我穿好了。” 却看游承静仍是蹲在行李箱前,无动于衷。 他只好又重复:“我已经穿好衣服了。” “......” “上床休息吧,明天还要录一天呢。” “......” “怎么了?生气了?” “......” “快回来,我不逗你了。” “......” “外边冷,等会冻着。” “......” 叶漫舟迅速慌了神,以为对方又要跟自己闹掰,一瞬间连磕头谢罪的腹稿都打好了。 “对不起承静,都是我的错。” “我不是故意戏弄你,我只是想像原来一样跟你亲近点。” “不然我不这样,你就一点都不理我。” “......那我不盖你的被了行么?” “......都是我不好,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对方始终沉默如一。 他手忙脚乱翻身起来,支支吾吾地欠下身,“承静,我......” 却看游承静僵在原地,面色铁青,叶漫舟吓了一跳。 “怎么了?又胃疼么?” 游承静摇摇头,眼神发直。 妈妈的,刚下床动作太大,一下闪着腰,本不健康的腰间盘雪上加霜。 叶漫舟搂着他上下检查,“哪里疼?” 他靠在他怀里,气若游丝:“腰。” 叶漫舟忙把他扶到床上,询问痛源要害,随后抚手而上,帮忙按摩几番。 “刚刚开始疼的么?” “下午就有点。” 第86章 “下午就开始疼了?”叶漫舟惊了惊,那他还蹲一下午,干那么久活。心疼死了。 “你怎么不早跟我说啊。” “说了能分你点疼?” 巴不得呢。他想,全给他痛好了。 叶漫舟边按边问:“是今天扭到的么?” “不是,老毛病。”游承静趴在床上,声音闷闷:“有段时间跑演出太频繁,肌肉过劳。” “干嘛让自己这么累?” 游承静叹气,“谁想这么累。” 叶漫舟揉着按着,两手不动声色地圈住他腰间一把骨头,努努力,左指头像能碰着右指头。 他半晌没说话。 按了好一阵,疼痛有所缓解。 游承静道:“我感觉好多了。” “就这样可以了。” 腰间的手没停。 游承静沉默着,又给他按了一会。 他道:“真的可以了。” 身后人充耳不闻。 游承静正待转身,却给扳住肩膀,一下按倒在床,以为对方又想耍横,忙作势挣扎:“叶漫舟!你——” 后背突然覆来一层火热,叶漫舟撑在他身上,给了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游承静身体一僵。 “别动。”他低声。 “我抱一会,就一会。” 叶漫舟双手缠着怀里人,好后悔,好后悔。后悔一下午光顾耍帅撩骚的那个王八蛋,后悔一下午都没看出他忍疼的脸色,后悔抢着干活的时候,自己没再强硬几分。 其实对于游承静,有的是他能后悔的事,但是老的后悔还没消化干净,新的后悔又接踵而至。 想还债,但利滚利,债就没完没了。 后悔。真的后悔。 一口气浮在耳畔,悬而未决了半晌,他强咽下去。 叶漫舟起身,把床脚的被褥收拾起来,走出房门。 游承静在床上看他,“你去哪?” “找大爷。” “找大爷要被?” 他答非所问:“被太薄了。” 游承静微微一愣,看着叶漫舟头也不回,轻轻关上门。 第31章 身处郊外, 不似城市那般,深夜总隐约一阵车水人喧。 这里好安静,那么安静,西北风再猛再烈, 都比城市那些人为弄出的聒噪安静百倍。 要么, 就是初冬一些寒虫, 没来得及死,又不怎么怕死, 在大势已去前,唱出些最后的冲锋陷阵。 生命永诀前的献曲, 听着,总无法让人厌烦。 风吹草动,窸窸窣窣。游承静躺在床上,侧耳聆听,好像随时能从那些动静里听出一阵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约莫好几回,都差点睡过去, 又蓦一个激灵, 在黑暗中强撑起一双眼皮。 可门口安静了好久,好久。 除了风声,虫鸣。 只有风声, 虫鸣。 你在等什么呢? 他意识逐渐朦胧。 究竟在等什么呢? 在彻底睡过去前,游承静都没想通这个问题。 游承静是被热醒的,他大汗淋漓地醒来, 睁眼就看到自己身上盖着两条沉甸甸的厚被。 床头一侧躺着一只单被,被角几处尘埃。 游承静伸手进去, 只摸到一片冰凉。 昨夜死皮赖脸缠着他,要盖同一条被子。 突然变了脸, 跑去找人要新被子。 突然又没洁癖了,盖了一整夜的脏被。 猜不出他的心思。 认识十来年,越来越猜不出。 游承静起床洗漱,看着天边从一片蟹壳青到泛起鱼肚白。 摄制组已摆好三脚架,拍摄叶漫舟在院里干活,他正蹲在小木屋旁边,给一条对联刷着浆糊。游承静从屋檐下静悄悄走过去,刚迈出去一步,叶漫舟就回头看他。 “早上好。” 游承静点点头,走过去蹲下,捡起另一只对联,帮他粘。 “睡得怎么样?” “还好。” “腰还疼么?” “不疼了。” “那就好。” 游承静低头涂浆糊,“你呢?” 叶漫舟顿了顿。游承静看他一眼。 “你休息得怎样?” “......我也,还好。” 游承静哦一声,低下脸,继续动作。 叶漫舟慢慢深呼吸,回味刚刚那冷不防的小幸福。今天开了个好头,游承静主动问候他,一切突然都那么美好起来。 除了眼前那镜头,真让人扫兴。 游承静把“我的蛋归你”贴到小木屋的屋檐处。剩下一张“一生一世一对鸡”,他在一边等着叶漫舟粘好。 叶漫舟刷好浆,突然递给他:“这个,一起贴。” 游承静一愣,“为什么?” “等会跟你说。” 游承静有点莫名其妙,但还是接过来,攥着下角,待叶漫舟把上头沾好,他顺着把下边捋到服帖。 小木屋大功告成。游承静抬起木屋,走进鸡圈,见斯嘉丽和海德薇正睡在他昨天布置好的草垛,各自把头埋在翅膀,紧挨着彼此。他将木屋小心翼翼地放置角落,又在里头垫了些干草,忙起身出来。 站在鸡圈外,打量那崭新的木屋,怎么看怎么顺眼,心里倒有些别样的骄傲。 视线移向草垛,一对小鸡正睡得香甜,小小俩团,一起一伏,一黑一白,相互依偎。 第87章 会喜欢么?能住得习惯么?住不习惯怎么办呢?如果可以,游承静甚至想包了它们的售后。 可惜等不到亲眼目睹那乔迁之喜,他们马上就要离开。 他看鸡,叶漫舟站在原地看他。 半晌,游承静注意到视线,回头和他对视一眼。 “所以,为什么?” “因为我也想跟你这样。” “什么?” “一生一世,一对基。” “......” 游承静白眼朝天。 沈大爷早起送他们坐上村口节目组的轿车,临上车前,游承静突然回头:“爷爷,您需要我们写一些寄语么?” “啥鸡鱼?”沈大爷有点懵,连连摆手:“不需要,不需要啥。” 仿佛上了年纪的人,总把需要看作一种麻烦,游承静怕他误会,其实只想再尽自己所能,最后帮他一点忙。 “比如说,您想不想让我们写几句话挂在餐厅招揽下生意,或者您孙女想要什么签名或是一段鼓励的话,都可以的。” 沈大爷恍然大悟:“哦,那挺好的!那恁俩快给我写一个吧!” 他们掏出纸笔,分别给大爷写了段祝福语,游承静想了半天,在本上写道:“农家乐‘西餐厅’,上有风景如画,下有美食珍馐,居家旅行不容错过!” 看着有些死板,他又在后头补个笑脸,签上自己的名字。沈大爷看着,“这珍什么的字我都不认识,文化人,就是有水平!” 他一哂。沈大爷又转头看叶漫舟那边——“菜特别好吃,爷爷特别可爱,大家快来。” 沈大爷直呼:“俺更喜欢这个,这些字都认识了!” 俩人都被逗乐了。游承静换张纸,笑问:“爷爷,给您孙女写些什么呢?” 沈大爷思索半天:“哎,其实俺家小妮她不咋追星,就给她随便写写吧。” 游承静讪然,本想卖波乖,难料人学霸还看不上呢,只好简单签了个学业有成的祝福语。 那头叶漫舟直接没签,把纸笔递回去,想来人这脾气,绝不会上赶着讨好。 告别沈大爷,二人坐上节目组的轿车。却看副驾驶上,唐璃戴个鸭舌帽,冲他们粲然一笑:“二位早上好,‘西餐厅’蜜月游过得如何?” 叶漫舟不能理解:“你管修鸡窝叫度蜜月?” 唐璃笑:“蜜月这种东西嘛,本不在于身处何地,只在于身边何人。” “那倒是真的。”他转头看游承静一眼。游承静躲开视线,问唐璃:“姐,我们接下来去海洋馆?” 唐璃微笑称是。 叶漫舟问她:“你在车上给我们颁布任务?” 唐璃摇摇头。 “那你到了地方再颁?” 她还是摇摇头。 叶漫舟蹙眉,“那你来干嘛的?” 唐璃思考三秒,抄起手旁一包吐司面包,“来送爱心早餐。” 叶漫舟拎来一看,包装被打开,从外挑出一片,还是口吃剩的。 他举着那半片,看唐璃一眼。 唐璃解释:“我帮你们尝尝味。” 叶漫舟说:“我洁癖。” 唐璃说:“没用嘴,手撕的。” 叶漫舟说:“手也不干净。” 唐璃说:“我用包装袋裹的。” 叶漫舟说:“包装袋更不干净。” 唐璃见招拆招:“我用包装袋裹着叉子插着吃的。” 叶漫舟把招拆回来:“那你开始怎么用手撕?” 唐璃解释:“我叉手并用。” 叶漫舟直击痛点:“那你手不还是不干净?” 唐璃又解释:“我洗手了。” 叶漫舟又问:“你洗几遍手?” 唐璃忍无可忍:“怎么那么难伺候啊?不吃还我。” 说着要伸手抢回来,叶漫舟抱着面包往后一缩,唐璃那只条胳膊就扑了个空。 她像给他彻底无语到了,扭头冲游承静告状:“静静,能不能管管你男人?两次了,公然霸凌本飞行嘉宾。” 游承静沉默,不知该怎么回,她前后哪一句都是槽点。 轿车行驶半个钟,场景从一片远野重归市政道路。叶漫舟把那袋吐司面包揣在怀里,他自己不吃早饭,但强迫游承静吃,搞得游承静大来情绪。 游承静抗议:“我不爱吃甜的。” 叶漫舟哄他:“这个不甜。” 游承静问:“你没吃你怎么知道?” 叶漫舟撕一小口,尝尝味,表情一顿。 “不甜,你尝尝。” 游承静吃了一口,成功上当。 “拿走。”他把一袋吐司塞回他,捡起车里的矿泉水狂漱口。 叶漫舟循循善诱:“不吃等会胃疼。” 游承静拒绝:“这么甜,吃完肯定晕车。” “晕车晕一会就好了,胃疼不比晕车受罪。” “不吃是有几率胃疼,吃了是百分百晕车。” “没事,你晕车就靠我身上。”叶漫舟说着,撕下片面包,强行塞他嘴里。 游承静怒目看他,含糊:“靠靠就不晕了?” “嗯,靠靠就不晕了。”说着,又塞一口。 “你身上淋风油精还是晕车药了?” “我是你的风油精,也是你的药。” “你到底在胡说什......”话音未落,又是一口。游承静给噎得晕头转向。 第88章 “来,多吃点,再吃点。”叶漫舟一手掐他后颈,一手撕着吐司,一口接一口往他嘴里塞。 简直活生生的强制爱。唐璃坐在前边,感觉自己像个电泡,有被虐到。 半晌功夫,游承静快给喂没了半条命,为了阻止叶漫舟继续折磨自己,他缓出口气,向唐璃试探口风:“姐,可不可以给我们透露下,海洋馆里有什么任务?” 唐璃看他一眼,“什么任务?” “对啊,什么任务?” 唐璃问:“对啊,什么任务?” “就是具体给我们安排什么样的项目?” 唐璃又问:“安排什么样的项目?” 游承静犹疑,怎么这姐秒变复读机了。 他只好道:“姐,不方便说的话,那能不能告诉我们具体什么类型?体力活还是智力活?我好有个思想准备。” 唐璃反问:“你想要体力活还是智力活?” 游承静弱弱:“我想要最好没活。” “哈哈哈哈,好的。” 游承静看她笑得怪瘆人的,犹疑:“所以到底什么活?” 唐璃不说话,一个劲嬉皮笑脸。 叶漫舟戳戳游承静,眼珠一转,“别是让我们喂鲨鱼什么的。” 游承静接受他眼色,“不能吧?回头不小心把自己喂了。” 叶漫舟像灵机一动:“跟鲨鱼合个影?” 他嫌弃:“太没挑战了。” 叶漫舟又灵机二动:“与鲨鱼共舞?” 他感觉:“有点暴力。” 叶漫舟再灵机三动:“给鲨鱼洗澡?” 他好笑:“怎么不去教鲨鱼游泳?” 叶漫舟灵机动了好多动:“帮单身汉鲨鱼组织相亲?” 他感叹:“越来越离谱了。” 叶漫舟反问:“想想咱这什么节目?” 游承静细想来,“倒也合理。” 叶漫舟又开始琢磨:“那相亲是公鲨鱼跟母鲨鱼么?” “谁知道,鲨鱼搞不搞同性恋?” “母鸡啊。” “母鸡确实搞。” “母鸡搞,所以鲨鱼搞不搞呢?” “搞什么搞?”唐璃听他们胡诌乱扯了半天,一下没沉住气:“你们俩怎么就跟鲨鱼杠上了呢?” 二人对视一眼,恍然大悟。 游承静欣慰:“太好了,任务至少跟鲨鱼没什么关系。” 叶漫舟同样欣慰:“也跟搞基没什么关系。” 唐璃意识到被诈,大呼二人狡猾。“真是的,静静成天跟你待一起,都被你带坏了!” “什么叫被我带坏?” 叶漫舟一手搭上游承静的肩膀,浅浅一笑:“没听说过?一个被窝睡不出俩人。” “不就昨晚睡一天,你传染性够强啊?” “怎么就只睡一天?我俩五年室友情被你吞了呢。” “怎么的,你俩五年里都睡一个被子里?” “那可——” 叶漫舟顿了顿,未能启齿,嘴里已然被一片吐司抢先堵住。 “吃点,多吃点。” 游承静死死盯着他。叶漫舟咀嚼嘴里的面包,慢慢一笑。 一袋吐司大半进了游承静肚子里。刚吃完那会,游承静甜得嗓子眼儿疼,说话都泛齁。 五分钟后,他开始如坐针毡。 一刻钟后,他倒在叶漫舟腿上。 一小时后,车停在路边。众人围观游承静拎个塑料袋蹲在路旁,大吐特吐。叶漫舟在一边帮他端茶倒水。 叶漫舟看着他,直叹气,“属牛的,吃什么吐什么。” 游承静面色蜡黄,“我都说我吃甜东西会晕车......” “跟吃什么没关系。”他轻拍他的背,“你就是身体素质太差。” 都这种时候,他到底有什么资格说风凉话?游承静恨恨看着他,忒想照这人脸上稀里哗啦狂吐一顿。 唐璃站在后头,看了下时间,清清嗓:“差不多,那就到这里。” 游承静虚弱一扭头,“什么?” 唐璃头也不回,转身上车,车门一锁,引擎声一响,二人才知道这是动了真格。 叶漫舟眼疾手快窜过去,只身横档在节目组的轿车面前。 “怎么这么小心眼?”他替游承静打抱不平:“人又没吐车里,至于么?” 唐璃坐在车里看他一眼,不知从哪掏出个喇叭,打开扩音器开关,隔着车玻璃冲外头喊:“正式宣布一下你们的任务!” “二位今天的任务,就是根据场景卡上的线索,在天黑之前找到图片上的海洋馆——” 话说一半,她咳了下,要收喇叭。 叶漫舟猛捶玻璃,“然后呢?” 她看他一眼,“什么然后呢?” “找到海洋馆,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唐璃收了喇叭,系上安全带,“任务就是天黑之前找到海洋馆。” 叶漫舟目瞪口呆。 “那我在终点等你们哦。”她莞尔挥手。 眼见节目组的轿车顺大道一溜烟开出去,只留给他们一口新鲜出炉的车尾气。 俩人窝在这鸟不拉屎的马路牙子,一个高,一个低,一个站着,一个坐立,一个一脸懵逼,一个吐成弱鸡。 面面相觑,呆若木鸡。 叶漫舟怼着那场景照盯了大半天,简直快瞪成斗鸡眼,图片上,除了那明明白白的两个字“海洋”——3d立体地挤在一块明显被裁剪ps过的画布上,其他实在也看不出什么名堂。 第89章 什么鸟线索。叶漫舟没了耐心,把卡片往后一撂。 游承静看他这样,“你知道地方了?” 叶漫舟摇摇头。 游承静默默从地上捡回卡片。 “还得天黑前,这怎么找。” 叶漫舟道:“没事,好找得很。” 游承静面露犹疑。 反正全市知名的海洋馆一只手数得过来,挨个去搜罗,今天内肯定能找到。 叶漫舟看一眼手机,才九点。胳膊一抬,吊儿郎当搭上身旁人的肩膀,“想想,晚上吃什么?” 游承静莫名其妙,“想这个干什么?” “今天可能要提前收工了。”叶漫舟微笑地看他一眼,眼神流光溢彩,如此自信放光芒。 下午五点。 距本市天黑还有不到一小时。 花了一整天时间,跑遍了本市所有大小知名海洋馆,仍不见唐璃其影。 上午开始时还算闲云野鹤,慢条斯理地溜进一个海洋馆,找不见人,再慢条斯理地溜达出来,途中要是被粉丝认出,还能闲情逸致地聊几句天,合几张影。 闲云野鹤的姿态最终止于下午两点。 当第七次跟着缺德导航从最西跑到最东,两人彻底进阶到狂暴模式,每每破馆而入,那般十万火急凶神恶煞的姿态,简直让海洋馆的负责人以为对方是来踢馆——可细细想来,哪有二比来海洋馆踢馆的? 正心存疑虑,只听俩疑似踢馆的二比当场怒吼:交出唐璃!交出唐璃! 那一副势要扫荡全市海洋馆的嚣张气焰,简直完全不把人民群众的力量放在眼里。 于是二位顶流在全市通缉唐璃的同时,也成功地被全市粉丝所通缉—— 话题 #漫游抓人# 力破千万热度,空降热搜榜首,不明真相的路人以为俩明星光天化日大街上无差别抓人,一时里人人自危。不明真相的cp粉们以为此热搜意指二人在玩老鹰抓小鸡,真是小情侣的把戏,紧张又刺激。而各自的毒唯私生们纷纷以身践行颠倒了热搜的动名词关系,所谓偶像抓人,我抓偶像,岂不妙哉? ——他们一边追击人,一边被追击,战况之激烈之奋进,简直堪比打游击。 然而,一整天过去了,唐璃却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没有一点影子。 时间来到下午五点半。 叶漫舟猫在角落躲避伏击。游承静在一旁的角落席地而坐,一整天跑废了两条腿,此刻已成摆烂状态。 叶漫舟看他一眼,越来越觉得,这样下去不行。 “同学,同学。”他主动出手拦住一个人,小女生一回头看见他,尖叫出声。 “啊啊啊啊啊——舟哥我我我——” “同学,想问你个问题。” “啊啊啊啊舟哥——舟哥你问——” “你知道咱们这有什么比较特别的海洋馆么?” “啊啊啊啊舟哥我不知道啊啊啊——” “就是那种,很小众很小众,但是很特别很特别。” “啊啊啊我不知道啊舟哥我真的不知道——我我我能跟你自拍一张么?” 叶漫舟无奈跟人合了影,忙要去找下一个问,刚要拔腿走开,却看游承静从角落里走出来。 小女生看到游承静,又是一阵:“啊啊啊啊——” 游承静虽然累到极限,但见到外人,偶像包袱自动背上,“你好。” 小女生:“啊啊啊啊啊静哥你好!” 游承静:“请问——” 叶漫舟回头:“我问过了。” 游承静顿了顿。 小女生:“啊啊啊啊啊——” 叶漫舟有点受不了,拉着游承静想溜。迈出去四五步,小女生在身后叫:“啊啊啊啊静哥别跑我我我能跟你自拍一张么——” 叶漫舟没想停下。游承静感觉怪不礼貌的,强行刹住脚,转身去合影。 叶漫舟看一眼手机时间,又看看天色,脸上就没了好颜色。翻了个三百六十度漫天无死角的白眼,心里直骂——天杀的导演,天杀的节目组,那天杀的倒霉头像还他妈的要换一个月。 游承静走过去,看小女生手忙脚乱点开相机,激动的心,颤抖的手,手机差点拿不稳。 “慢点,没关系。”游承静柔声。小女生差点又一个“啊”字没忍住,但是努力咽下,不在镜头里崩掉表情。 前置摄像头一怼,游承静被这她美颜一吓,在那连俩鼻孔都快给磨掉的面颊上,他那两边颧骨跟给什么玩意啃了两口似的。 绷住不笑,和人好好合了一通影。小女生激动得快要跳起,手机从她手里冷不防一滑落,“哐当!”一声掉到他脚边。 她吓一跳:“啊啊啊啊对不起静哥——” 游承静道没事,帮她捡起,口袋里的卡片却不慎掉落。 小女生忙顺手帮他捡起来,看见那张卡片上的照片,却是一愣。 “这个......” “我们在找这个地方。” “啊啊啊啊啊?” “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啊啊啊啊我当然知道!” 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游承静急声:“远不远?” “就在这附近几步路就到了!” “那麻烦你可以现在马上带我们过去么? “啊啊啊啊没问题!” 游承静眼泪都快激动出来,握住她的手:“谢谢你!” 第90章 “啊啊啊啊不客气静哥!” 简直是天降女侠,路见不平一阵啊。 来到地方。 游承静和叶漫舟原地干站,眼睛发直,紧盯着面前“海洋大学”的校门牌。其中“海洋”那行草二字,和场景卡上的“海洋”二字如出一辙。 小女生疑惑:“怎么了?” 二人沉默。 游承静轻声:“同学,你是这里的学生?” “是呀。” “听说过这附近过有什么海洋馆么?” “没有啊,我们这位置可偏,鸟不拉屎的。” “那你们学校有什么特别的馆么?” “特别的馆?”她细想一下,“我们学校的恒温游泳馆,一年四季冷暖适宜,游过泡过的都说好!” 日头西斜。 天色已快被云层吃进最后一丝色彩。 游承静和叶漫舟站在游泳馆前,一脸的被坑得怀疑人生,眼看唐璃巧笑倩兮,从门口的台阶徐徐步下。 四目相对,久久无言。 早该想到的。 ——西餐厅,是开在浦西的农家乐餐厅。 ——海洋馆,又怎么会是单纯的海洋馆? ——是他妈的,海洋大学里的游泳馆。 第32章 收工后回到酒店, 游承静洗完澡,累得躺在床上不想动弹,可是还得动弹,不然门口的铃一直响, 不理的话能响到天亮。 他拖着一条半残的腿, 一瘸一拐走去开门, 门开,叶漫舟提着个小壶站在门外。 “睡了么?”他问他。 “你说呢?”游承静感觉这人跟个神经病一样。 “喝点菌菇汤么?” “不喝。” “这个安神养胃的。” “我刷过牙了。” “别那么客气好么?” 游承静转身要关门。“咣当!”一响, 游承静一回头,看到叶漫舟连人带壶地躺到门口。 他捂着小腿, 表情痛苦。 游承静本来没想那么凶残的,只是困得要死,反应迟钝,疏忽了叶漫舟把那条腿卡进门里的瞬间。 他蹲下来,有点局促:“没事吧?” 叶漫舟连抽三口气才缓过来:“有事。” 游承静推卸责任:“你先把腿伸进来的。” 叶漫舟语气哽咽:“那你怎么能真的狠心关门呢?” 游承静心软了,支支吾吾:“这是个不小心......” “不小心地对我狠了下心?”叶漫舟趴在他身上喘气, 轻声:“那以后能不能小点心, 别那么狠心?对我多点爱心?” 一种小题大做的倾向。游承静感觉自己有点像被碰瓷,但是没办法,确实给碰上了, 只好把叶漫舟扶起来,搀到自己床上坐好。 他俯身查看他小腿上一道门印,表面倒没看出什么大问题, 只是如果内部骨折就严重了。游承静刚想试探一下,手还没碰上, 叶漫舟就喊道:“疼。” 做作得要死。 游承静问他:“骨头疼还是外头疼?” “都疼。” “哪里更疼一点?” “心里。” 游承静瞪他一眼。 叶漫舟看着他,眼巴巴地低声:“我腿给你折成这样了, 你都不安慰安慰我。” “安慰去找骨科医生。” “治得了外伤治不了心伤。” “那把心脏科也挂上。” 游承静说着起身,去翻行李箱里的跌打膏药,叶漫舟看他走路时一瘸一拐的,表情立马严峻了。 “你怎么了?” 游承静边翻边道:“去那大学的路上走太急,崴了下脚。” “录制那会么?” “那会还轻,回来时洗澡,在浴室里滑了下,恶化了。” “你怎么天天那么不小心?一身都是病。” 游承静学着他的话道:“我身体素质差。” 叶漫舟默不吭声,暗里自责又没看出对方的伤痛。 游承静翻出压箱底的膏药,一瘸一拐地走回来,坐到他身边,“先看看,明天还疼的话就去趁早去医院拍个片子。” 叶漫舟道:“怎么可能去医院,明天还有活呢。” 游承静把不干胶撕下来,看他一眼,“看不出,对工作这么上心呢。” “跟工作没关系。”他摇摇头,“带你回去,我肯定上心。” 游承静一愣。没说什么,低头揭着膏药,仔细给他贴好,要把包装扔垃圾桶里,刚要抽手,手腕却被叶漫舟一把攥住。 他想挣脱,可对方只是扣着他手,没有下一步动作。 “你好久没回去了。” “感觉怎么样,想不想那里?” “明天去吃食堂吧?食堂多了好多新菜,有几样我感觉你会爱吃,好不好?” 叶漫舟牵着他手腕,轻轻地说。 熹微的灯光落在两人之间,房间内,一时寂静。 叶漫舟低眸,目光从额发间穿透,看出去那么有分量,落到人身上又藏着几寸锋,像怕那炽热过头,伤着谁。 原来那眼睛里六成的白,四成的黑,白色分给了全世界,黑色只分给了眼前人。一双天生多情的桃花眼,被他用得那么死心塌地。 游承静抬头看他,从那四成似是而非的深情里,一心想要找出那个让对方原形毕露的瞬间。 他没看穿什么。五官之间搜寻,也找不到一丝疑点。 第91章 好在他自己的目光还算理智,没他那么老掉牙,卖弄着什么爱呀喜欢的戏码。 都掰成过那样了。 现在又若无其事,问他这想不想,那好不好的。 真俗了。没必要了。 游承静看了他一会,把手头的垃圾扔了,捡起那盒膏药贴,又放下来。 叶漫舟察言观色,自然地转移了话题:“你脚崴得那么厉害,怎么不给自己贴一张?” “我懒。” “你哪里是懒。” 叶漫舟夺来他手里的药盒,轻轻抽出一张,“老是把勤奋用在不重要的地方。” “哪里不重要。” “事业难道比身体重要?” 游承静本想反驳,但最终噤声。 和这种生来就拥有一切的家伙有什么好说的。 叶漫舟伸出手来,要给他贴膏药,游承静回过神,忙要阻止他,却看叶漫舟硬生生扣住自己那只右脚脚踝,手指攀了一圈,特别犯痒。 “你别......” 他一边挣扎,想笑又忍着。叶漫舟撕下膏药贴,瞄准贴,他挣扎得更大,叶漫舟却直接双手一扣,连带着一条小腿都箍在他掌心。 游承静一下没忍住,轻喘一声。 叶漫舟动作一顿。 游承静意识到了,蓦地捂住嘴。 叶漫舟轻捧他的脚,略一抬眸,眼睛从半遮半掩的刘海里盯着他。 姿势有些尴尬。 叶漫舟眼睛直勾勾。 “游承静。” “干嘛?” “硬了。” “......” 游承静忍无可忍,照着那脸给他一脚,叶漫舟却一把捧住他脚踝,轻吻一下他的脚背。 游承静瞬间一把火从脖子烧到脸。他抄起身边的枕头,劈脸一砸:“你滚!” 是得滚了,再呆下去怕要把持不住。 叶漫舟连躲带闪,腾地站起来。走前把菌菇汤的小壶放他床头,“多少喝几口,这个菌菇特别养胃,有助你身体健康。” 游承静还在气头上,不想领他的好:“我不要健康,我就不想健康!” “别赌气。”叶漫舟摸摸他脸,又趁对方咬上自己前收回手指,“我那么爱你,这是正常生理反应。” 游承静怒目看他。 “再说也不是头一次。” “你说什么?” “怎么,你不会以为咱俩睡在一块时我什么反应都没有吧?”叶漫舟看着他,淡淡道:“天天压枪,难受死了。” 游承静一个字都不想跟他废话了,指着门外,“滚。” “那你记得喝汤。” “我不喝,你拿走自己喝。” “我又不需要养胃。” 游承静把枕头高高举起来,“信不信我让你阳痿?” 叶漫舟是真信了,跳着一条腿怕怕地跑了,留下游承静一个人靠在床上凌乱。 他抱着膝盖,低下脸,紧盯自己的右脚背发神。膏药贴绷在皮肤,药香淡淡弥散,方才那一道温润的触感好像还停留在上头。 发了会呆,游承静嗤出口气,有些无奈。 “傻逼。” “我崴的是左脚。” 唐璃站在华盛大厦门口望天,视线顺着大厦反光的楼盘外一溜往上窜,天蓝蓝,楼灿烂,一眼望不到顶,二眼望不到天,三眼就头晕目眩。 她低下头缓缓。 工作日上班的点,节目组正在华盛门口架好摄影器材,万事俱备,只等二位嘉宾的到来。唐璃从七点等到九点,不时有路过的艺人或工作人员和她打招呼。有些华盛的练习生们听到风声,一堆人打打闹闹地出门,假装无意路过,只为偷偷看她两眼。 唐璃察觉到视线,侧目过来,朝他们粲然地招招手,一行不谙世事的练习生们被她笑得诚惶诚恐,忙冲着影后一鞠躬二回首,恭敬得就差三拜九叩后,扎着堆落荒而逃了。 “我早都说这样太明显了。”“别装马后炮。” “你眼睛都快长人身上。”“因为璃姐刚对我笑了。” “她对所有人都笑了遍。”“她对我笑得最明显。” “你能别那么自恋么?”“没出息的还傻笑呢。” ——“丢死人了!” ——“快跑快跑!” 一群人闹哄哄地来了,又闹哄哄地走了。 唐璃凝望他们嬉笑怒骂的身影,若有所思。 身后传来动静,本以为是二人的车终于赶来,她转过身,却看车门一敞,来人一道颀长的身影,牛仔外套白衬衫,略一颔首时,一头白金的头发在阳光下璀璨生辉。 她微微一愣,竟一时失神。 待到对方抬头,露出正脸,她才回过神,见是仇旗从车里走出来。 两个人隔了好一段距离,对视一眼。 圈层里这个地位的人,自然是互相眼熟,私下无甚交往,也防不住见面一个点头微笑。 唐璃往他浅笑一下,只是这次的笑意比起方才少了几分孩子气,多了几分复杂内敛。 认出这人是叶漫舟队友,也听说过仇旗不是爱主动结交他人的性格,本想以一个微笑点到为止,匆匆收回视线后,没成想对方朝自己走过来。 仇旗边走边向她搭话:“璃姐,早上好。” 她只好打起几分精神,强颜欢笑:“你好。” 隔了几步远,仇旗停下来,看一眼对面的三脚架。 第92章 “在录那个恋综?” “是呢。” “他们人呢?” “正在赶来的路上。” 仇旗哦一声,站住脚跟。 “承静可不像是会迟到的人。” 唐璃哈哈一笑:“感觉,迟到的应该另有其人。” 仇旗看她一眼,“我想也是。” 摄影器材搬来搬去,日头一变,工作人员又在找打光角度。 唐璃有些奇怪,以为结束这个话茬,对方就该离开了,但他没什么动作,只是把视线转到那些人身上。 仇旗陪她站着,看了一会,问:“璃姐和他们录制得怎么样,还辛苦么?” 唐璃随口答:“不辛苦啊,这可比拍戏舒服多了。” “录综艺是轻松一些。” “也要看人吧,反正他们就比较辛苦了。” 唐璃边撩头发,看了导演一眼,覆手悄么声:“昨天他俩被导演溜了一天,收工时看我的眼神都变了。” “昨天那热搜?我也看到了。” “阵仗不小吧?听说他俩快把全市海洋馆掀个底朝天了。” “那他们最后找到你了么?” 唐璃笑道:“找到了,有惊无险呢。” 仇旗回了一笑,“所以璃姐是在哪躲着呢?” 她不回答,冲他挑挑眉,仇旗明白她意思,也不再过问。 “等节目播出看吧。”唐璃说着还有点犯愁:“反正昨天我可把人得罪透了,回头还得找时间请个客,弥补下感情的裂痕。” 他略一怔,“请客?请叶漫舟的客?” “当然是请静静啊!”唐璃反应剧烈。仇旗看她一眼,她意识到失态,忙道:“这个,舟哥他......” 她停顿好一阵,斟酌用喃砜什么措辞比较不冒犯。 仇旗有所察觉,“是不是他让你感觉不自在了?” “也没有吧,没有特别,我是说有一点,但是.......” 斟酌半天,她叹气:“哎,其实也没什么,我比较自来熟,所以就算跟第一次见面的人我也能聊得很开心,但舟哥可能不是这样的人。” “或许他就是这样的性格,比较的......不拘小节,外人在相处过程中不熟悉他的行为方式,就容易误解他,但是因为我跟他实际接触也没几天,目前对他还是不太熟悉,也不太适应。” 唐璃解释了一沓,感觉自己越描越黑,只好破罐子破摔道:“反正,算了吧。” 仇旗却是点点头,云淡风轻:“理解。” 唐璃反而更加窘迫了,心说就算自己再大大咧咧,在人队友面前说人家队长的坏话,这可太踩雷了。 她还想找补回来:“其实我也明白的,有的人对刚认识的人可能就是这个样子,但是如果真正成为他的朋友,就会发现——” “就会发现,这人比你想象的还要难处。” 唐璃顿了顿,“可是我看他跟静静就处得挺好的啊?” “昨天录制时静静因为晕车路上吐了,之后他俩又跑一天,收工那么晚,看着都很累。但是舟哥当时没跟他一起回酒店,说静静胃不太好,想弄点什么养生汤给他补补。” “我想,他都累成那样还惦记了一天呢?就感觉舟哥其实对自己的朋友真的挺不错......” 仇旗默不作声地听完,淡淡:“他可没把他当朋友处。” 唐璃愣了下,“啊?什么意思?” 仇旗看着她,预要启齿,二人身后冷不防传来一声嘹亮的呼喊:“老狗!” 唐璃给那声音吓一跳,扭头看去。仇旗趁她转身,抬头往刁文秋火速做了个嘴型:傻逼。 刁文秋看出来了,怒吼:“你才傻逼!” 他火急火燎从一长串台阶上跑下来,抓着仇旗的袖子,“我说怎么磨叽半天不进来?你小子别光顾着追星!小心等会坏了老大好事!” 唐璃有点懵:“追星?” 刁文秋看她一眼,等不及揭他老底:“璃姐你不知道吧?这小子是你十年老粉,他从你小时候拍第一部剧就看你戏了——” “刁文秋!”仇旗气得想撕他嘴。 刁文秋躲过他两只爪子,继续小嘴叭叭道:“而且哦姐我跟你说,他其实一开始进娱乐圈都是为了唔唔......” “抱歉璃姐,我有点事先走了。这人之前脑震荡还没好,说的话你别放心上。” 仇旗箍住刁文秋一张嘴作势往外走,刁文秋挣扎着扒开他一只手,仰面呐喊:“那不说了璃姐,我们今天还有要事,下次见面我跟姐细谈他的十年追星史心路历程!有血有泪有温情!” “或者姐感兴趣的话欢迎随时微信找我吃瓜!拜拜姐我@##¥4......” 仇旗拿手肘钳住对方脖子,猛一下提溜走了人。唐璃伫立原地,目瞪口呆。 身后一辆商务车呼啸而来。她转过身,只见游承静和叶漫舟姗姗来迟,两个人从车上下来,一前一后,一左一右,一瘸一拐,慢慢慢慢地靠近着她。 唐璃愣愣看着,心说,这俩又是唱得哪处。 游承静一条腿瘸了过来,“抱歉姐,来的路上有些耽误。” 耽误的原因已经显而易见。 唐璃呆呆看他一眼,“什么情况?” 游承静轻描淡写:“脚崴了。” 唐璃又看一眼他身后,叶漫舟一跳一跳,站定过来。 第93章 游承静帮忙解释:“他腿折了。” “怎么回事?” “纯属意外。” “是同一个意外么?” “不是。” 唐璃略显犹疑:“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是不小心自己崴了脚?他也是不小心自己折了腿?” 游承静想了想,他是自己崴到脚,对方也是自己把腿伸进门缝,可不都是一不小心,错在自己。遂而笃定:“对,都是自己不小心。” 叶漫舟一直没说话,背着手站在旁边,此刻听到后,不免抬头看他一眼。 游承静把那一眼看回去。 “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没事。” 叶漫舟轻着声,头也低了回去。 见此情形,唐璃不禁感叹:“同患难,共甘苦,二位真是感人肺腑!” 时候已经不早,见二人赶到,镜头开拍,唐璃直截了当步入正题——“今天的任务很简单,二位需要通过小游戏的方式决出输赢,游戏共三局两胜,最终决出胜负后,输家需要把微博头像换成节目组logo一个月,向对方发出一条示爱微博并置顶一个月,且要满足赢家一个愿望。” 游承静当即质疑:“一开始惩罚不是只有换头像么?示爱和满足愿望又是什么?” 唐璃代表节目组发声:“是这样的,换头像是导演给二位的惩罚,其余是导演给二位的福利。” 真是诡计多端的节目组。游承静发问:“我可以不要这个福利么?” 唐璃回头征询导演意见,得到反馈后,表示:“二位协商决定。” 叶漫舟说:“我要这个。” 游承静说:“你要什么要?” 叶漫舟说:“我就要这个。” 导演宣布:“协商失败,福利保留。” 游承静咬咬牙,真是恨透了关系户。 唐璃安慰他:“嘉宾请放心,我们在游戏过程中会保证游戏的公平性,绝不会偏袒任何一方,况且今天二位的状况也间接促进了游戏平衡。” 游承静问:“所以是什么游戏?” 唐璃开始卖关子:“是一款家喻户晓的——老少皆宜的——妙趣横生的——乐不可支的——” 难不成又要玩文字游戏?游承静有点慌,心说这次要是再敢说华盛大厦其实是华盛对面所有的大厦,他当场罢录。 “的——” “的什么啊?”他好急。 唐璃拖到没了气,匆匆收音:“——猫捉老鼠。” 游承静表情一懵。 叶漫舟好心解释:“就是抓人游戏。” 俩瘸子玩抓人游戏。游承静大跌眼镜。 这简直堪比俩和尚斗殴打架,谁也薅不到谁头发——谁也别想捞着好。 “活动范围仅限华盛大厦,游戏开始前,猫站在大厦外,老鼠进入华盛大厦,并拥有十分钟的时间在大厦内的任意场景躲藏抓捕。” “十分钟后,猫进入大厦追击,一小时内找到老鼠并将贴画贴到老鼠身上算作胜利,老鼠一小时内不被猫贴到算作胜利。三局游戏二位自行决定谁来当猫和老鼠,谨慎选择哦。” 听完规则,他们面面相觑。 叶漫舟微微一笑,状似绅士:“你先选?我都ok。” 游承静迷觑眼,从对方那略显衣冠禽兽的笑容中琢磨出味来,叶漫舟这小子,今天定是有备而来。 他心里考量,华盛大厦层高场大,内部错综复杂,虽然自己对这里的环境也并非全然不知,但毕竟也五年没回来,这样在对方的地盘直接去抓人,只怕会没头苍蝇一样,还是先当被动方,这么随便躲一躲,起码还能提前熟悉下地形。 思来想去有了主意,游承静便道:“我当老鼠。” 叶漫舟耸耸肩,表示无碍。 唐璃为叶漫舟带上眼罩。游承静一瘸一拐走上大厦台阶,门口的保安都被节目组提前打了招呼,眼看他步上台阶,将要扶门放行。 唐璃抬着计时器喊道:“静静,友情提示,十分钟是从你接触大厦台阶的那一刻开始计时哦!” 游承静身形一顿,看了眼时间,光从门口爬个台阶都过去一分钟了。 他忙利索起来,加快脚步,冲进大厦。 叶漫舟边插兜边哼歌,在原地吊儿郎当晃荡了十分钟,时间一到,他摘了眼罩,接过节目组给的一板贴画,一堆闪着亮片,不灵不灵的小爱心。 还是粉红色。感觉跟游承静有点搭,要是贴眼角,眨巴一下,小爱心就不灵不灵跳一下......他心潮澎湃。 叶漫舟喉头滚了滚,压下歹念,收回贴画,转身踏上台阶。腿脚还不太利索,他揣个兜,慢腾腾挪到门口,保安看见他,招呼了声“舟哥”,就要给他扶门——眼神一瞟,不动声色地指了个方向。 与此同时,叶漫舟假装漫不经心地扫了眼手机,前方刁文秋发来战报:“报告老大,锁定目标琴房!” 仇旗也紧跟其后:“尽在掌控。” 叶漫舟各自回了个“1”,收了手机,瘸巴着一条残腿,优哉游哉步入大厦。 第33章 窗台一截半透的玻璃, 直照一楼大厅的电梯口。刁文秋贼兮兮窝在二楼窗台隐蔽处,隔着那么一大片黑暗,都能感觉到自己那双贼眼有多贼。 他埋伏许久,眼看游承静的身影出现在大厅, 踉踉跄跄跑入电梯间, 楼层数字不断变化, 最终停在十三层。 第94章 刁文秋手忙脚乱掏出手机,在“re大热”的三人群里狂艾特仇旗:“十三层!十三层快点!” 没了命地呼, 语音带文字地发了十几条消息,仇旗才忍无可忍道:“别他妈比比, 看见人了。” “躲琴房去了,我现在守在对面乐器库里。” 刁文秋松了口气。在群里汇报完人的动向,突然记起他老大的尿性,这人自建群伊始从没发过一条消息,怀疑是给群组屏蔽了还是怎么的。 怕节外生枝,又给他私聊一句:“报告老大, 锁定目标琴房!” 发完, 便放心原地待命。百无聊赖间,想起以前游承静还在华盛时,只要得了空就爱一个人呆在琴房, 对着几个“逗软咪发搜”就是一砸一整天,勤奋刻苦得让人锥心。 当然,如果叶漫舟在, 游承静就只能被迫游手好闲了,因为彼时叶漫舟身为六寝知名混子, 华盛知名毒瘤,一放假就拖着游承静往网吧商场之类的地方蹿, 结果就是静静这么好一孩子,活生生被他带坏成街溜子。 想到这里,刁文秋不免回忆起自己当初第一次和叶漫舟接触的时候。 说来他老大当初在华盛真是一介传奇——犯事一箩筐,记过又通报,神龙不见尾,开除想得美,可谓是一己之力拉低了华盛对于练习生的下限。 叶漫舟每回犯完事,大家都感觉这次要被开了吧?指定要被开了吧?可第二天人又能跟个没事人一样出现在练习室里,若无其事开个罐,鼻孔朝天摆个谱。不说中华上下五千年,就说华盛上下五六年,简直都没见过他这么嚣张行事的人。 也因他言行举止过为放肆,成功激起了大部分人的不满,一些练习生中的有义人士们纷纷站出来,号召大家撰写举报小作文,积极投诉此华盛毒瘤,为提高华盛文明建设做出一份自己的贡献。奈何,举报信投了一封又一封,叶漫舟被开除的事还是没影。一时里民怨四起,大家伙越发围绕着怎样铲除华盛毒瘤的话题争论不休—— 刁文秋清楚记得,当时练习生内部还被分化成两大阵营,保守派认为,上帝让谁灭亡,必先使其膨胀,叶漫舟没被开,说明他膨胀得还不够彻底,我们还是应该采取绥靖政策,促进他的膨胀。激进派认为,去他妈的上帝,路是自己走出来的,机会是自己创造出来的,毒瘤一日不除,奋斗一日不停,华盛的光明就靠哇达西们的守候......争吵的结果持续到那次事件发生。 某年某月某日,叶漫舟不知又抽了什么疯,接连把三个练习生打到骨折住院。消息一出,全司轰动,只因华盛严令禁止练习生之间打架斗殴,违者开除,大家都以为这人这次行事如此恶劣,指定要被开除。 叶漫舟从医院回来那天,办公室外看热闹的人围了一圈,众人都想亲眼目睹欢送华盛恶霸的盛景。 当时刁文秋不顾仇旗劝阻,执意挤进人堆里凑热闹。结果看里头聊了大半个钟头,办公室一开,叶漫舟照旧跟个没事人一样,一手打个石膏,一手啃着张手抓饼,边啃边溜达出来。 见此情景,大家纷纷难以置信,难料一夕之间,在华盛打架斗殴的代价竟从开除变成了开饭? 一众大惊失色的眼神里,唯有刁文秋关注点跑偏,对着他手里的手抓饼垂涎三尺。原来当日刁文秋过量饮食,已被食堂三番警告,勒令零点前禁刷饭卡。 走投无路的他,穷凶饿极,一下失去理智,堵到他跟前。 叶漫舟正嫌余光里那一群冲自己指指点点的家伙惹他心烦呢,冷不丁看眼前冒出个小屁孩,还以为对方是来挑事的。 他脚步一顿,蹙眉看他。“干什么?” 刁文秋咽了口口水,眼睛直勾勾问他:“哥们,哪买的饼?” 叶漫舟有点懵,愣道:“不是买的。” “哪来的?” “室友做的。” “卖么?” 叶漫舟低头看一眼被自己啃了两口的饼。 “不卖。” “我出高价行么。” “不行。” “给我尝一口可以么?” “不可以。” 刁文秋有点挂不住脸。 “好吧,呵呵。其实也没有很想吃。” 哪来的神经病。叶漫舟要绕路走开,却看刁文秋一个箭步又黏过来。 叶漫舟开始不耐烦:“说了不卖,让开。” 刁文秋没有挪脚。他能有什么办法?那外头酥皮里头肉松火腿肠都看起来太诱人了......满鼻子喷香,他实在馋得受不了。 叶漫舟感觉这人像来找茬的,眯眯眼:“你到底谁啊你?” 他是谁?他只是个吃不饱饭只能跑别人眼前站着馋他手里手抓饼的小饿死鬼罢了。 叶漫舟警告:“让不让开?” 刁文秋恳求:“让我闻一口味可以么?” 叶漫舟冷声:“你到底想干什么? 只是想吃口饼。 但是这人不给。 但是俗话又说,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虽然饼是死的,但是做饼的人是活的。 简单的逻辑一一串联,于是刁文秋当时脑子一抽,蹦出至今想来仍心有余悸的一句——“其实我觊觎的不是你的饼,是你的室友。” 而后刁文秋鼻青脸肿地回到寝室,哭了一晚上。 这一哭仇旗给吓得不轻,还以为刁文秋频频祸从口出,终于被集体霸凌了。当晚,仇旗敲了一整层的门为他打抱不平,告诫兄弟们,就算刁文秋这小子比较缺心眼,可俗话说物以稀为贵,他的心眼虽然不多,但是不坏,和平年代,暴力解决不了问题,再说冤有头债有主,你们折磨他就算了,可他挨完揍一直哭吵得我睡不着,好他妈的折磨。下次揍他时还请不要伤及无辜,实在不行你们挑个大白天揍。总之请务必考虑一下他室友我的感受。谢谢。谢谢。peace and love...... 第95章 ......这么细想来,他老大真是恶贯满盈。 回忆到此,刁文秋不免有了一些助纣为猖的反思,怀疑起此刻所作所为的正义性。 可是他转念又想,只要撮合他俩和好,他老大就不会间歇性无能狂怒,持续性发疯变态,不会每天“我想静静我想静静”的酷似一个自闭症儿童,也不会动不动黑脸又动不动偷乐,阴晴不定的跟个神经病一样。 想来如果老大没那么神经病,他们跟他相处时的精神压力也不会那么大,所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刁文秋想得有一遭没一遭的,最后简直是乱七八糟,小小的脑袋cpu过载,决定还是不想了。心说管他呢,他是队长他最亲,泡到静静那就是亲上加亲。他帮亲不帮理。 才过去没多久,游承静就呆在琴房里不出来了,此时离开始抓人还剩五分钟,有些无聊。 叶漫舟开始给二人的分工明确,仇旗负责十层以上高层楼,自己负责十层以下低层楼。有些事还就不能细究,刁文秋这会突然就意识到问题,发出质疑:“为什么我看低层你看高层?我明明也很擅长爬楼梯的。” 仇旗刚刚给刁文秋搅和了好事,心中余怒未消,在群里打字阴阳他:“这不是显而易见么?” 刁文秋:“怎么显而易见?” 仇旗:“人觉得你比我low呗。” 刁文秋:“草。” 刁文秋:“你才low。你最low。你low到没朋友。” 刁文秋:“你妈妈的,染个金毛装什么寻回猎犬。” 刁文秋:“呵呵,我看出来了,你故意气我。” 刁文秋:“我告诉你,别想挑拨我跟老大之间的感情,我知道老大最疼我了。” 刁文秋:“我是说我是他第二疼的人,第一不用多说。” 刁文秋:“反正我跟你同时掉水里他肯定先救我。” 仇旗冷眼旁观刁文秋接连破防,发出阵阵冷笑,懒得回复,正要收手机。 却看刁文秋又发来:“不行,你给我下来,我上去。” 这会只剩三分钟了,仇旗忙道:“你别胡来,马上要开始了。” 刁文秋道:“我不管,你给我滚下来,我已经在电梯里了。” 仇旗头疼得要死。 琴房冷不防传来动静,他从门缝里观察,看到游承静不知为何突然改变心意,走出琴房,拐进电梯口。 仇旗忙呼手机:“傻逼,他出来了,要进电梯!” “你赶紧在十三层前按个楼层出来!别撞上他!” 刁文秋一直没动静。电梯信号不好,他未必能及时收到。眼看电梯楼层一直往上,抵达十三层,电梯门一开,仇旗狂捏了把汗—— 却看里头空空如也。 游承静走进去,在电梯间把所有楼层都按了一遍,又折返出来,走回琴房。 原来是怕停留的电梯层数留下破绽?仇旗心里琢磨,看来他是打算在十三层呆着不走了。 他偷偷观察着,刚松下一口气。 “叮咚!” 右边的电梯一打开——刁文秋气势冲冲地从里头出来,凶神恶煞一扭头,正正好和刚要走进琴房大门的游承静打了个照面。 “......” 两人面面相觑。 尴尬溢出言表。 “哇塞!静静!那么巧啊!” 刁文秋假装惊喜,语气之拙劣,非常的假,非常的装。 游承静也在门口一站,局促地笑着,看样是非常紧张。 “静静,你在这里干什么啊?” “我......” 此时手机传来倒计时截止的提示音。游承静心道不好,时间到了,来不及解释太多,猛地拽过他的手,“阿秋,帮个忙好么?” 刁文秋一脸错愕,眼看自己要被游承静拉进琴房,忙在门边惊恐挣扎:“静静!” 游承静以为他不知内情,跟他解释:“我跟叶漫舟在拍节目,他现在在抓我,你乱跑我可能会被发现,麻烦你跟我一起躲会。” “只要一会就行,现在他刚开始来找,时机比较危险,等一下我看情况稳定,你偷偷从楼梯间下去就好。” 刁文秋扒着门口一百个不愿意,“不,不行......” 游承静道:“怎么了?你有什么急事吗?” “也不是......我......” 刁文秋急得大脑错乱,口不择言蹦出句:“琴房风水不好!” “什么?” “我头晕,进琴房就头晕!” “这......” 两人正说着,眼看旁边的电梯数字开始变动了,游承静心里一急,忙抓着人往琴房对面夺步而去,“那到这来。” 刁文秋大脑断了弦,眼睁睁看着游承静打开对面的门,两人冷不防和躲在里头的仇旗对上眼。 只见仇旗在沙发抱着个吉他,硬着头皮一抬脸。 “哈哈,这么巧啊。” “......” 叶漫舟站在琴房,对着空荡荡的房间陷入深思。 他打开手机,反复确认二人给自己发的消息。 是琴房没错,华盛也没第二个琴房。 他在里头逛了一圈,窗帘柜子都翻了一遍,这才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叶漫舟背对镜头,给两人打字发消息:“琴房没人,你们确定么?” 等半天,没一个回的。 他冷着脸收了手机。 第96章 真他妈靠不住,还得靠自己。 游承静听着隔壁翻找房间,西里哐当的动静,仍是心有余悸。 他回头冲两人小小声:“看来阿秋说得很对,琴房确实风水不好。” 仇旗干笑一声。 刁文秋笑得像哭。 两人兜里的手机都调成震动模式,来自叶漫舟的消喃砜息频频震动,大腿都快被震麻了,然而一个也不敢掏手机出来回话。 游承静在沙发抱着膝盖,犯起嘀咕:“不过好奇怪,他怎么一下就找这么准。” 两人冷汗一冒。 仇旗小小声:“因为他肯定优先找你以前经常呆的几个地方。” 游承静小小声:“我知道啊,但是我经常呆的也不止这一个地方,他怎么一开始就找到这来。” 刁文秋也小小声:“可能因为他知道琴房是你最爱呆的,吊打其他一切地方。” 游承静小小声:“不是啊,我最爱呆的是十层那间练习室。” 刁文秋又小小声问:“为什么啊?” 游承静又小小声答:“因为那间练习室没监控,可以偷吃东西,琴房连水都不给带进去。” 刁文秋恍然大悟。 “说到监控,你们说,他会不会有什么类似监控的手段?” 游承静一拍大腿,像突然一下想到什么:“不然不能解释,他怎么找我找得这么快的?” 仇旗眼神闪躲:“啊?他不会吧!” 刁文秋假装震惊:“对啊,我感觉老大不是这种人!” “是么?”游承静看他们一眼,若有所思。 两个人面面相觑,汗流浃背。 仇旗竭尽全力忽悠他:“有没有可能是你俩心有灵犀呢?他感受到你的存在,所以一下就找过来了。” 刁文秋也加入忽悠:“是啊静,听说感情深的两个人就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啊,老大一找一个准,说明他对你用情至深啊哈哈哈哈......” 游承静面露难色,欲言又止。突地听见脚步声从对面的琴房里出来,逐渐逼近这里。 游承静提心吊胆。三人屏气凝神。 然而脚步声只匆匆经过一下,慢慢远去了。 游承静松了口气。 刁文秋恨铁不成钢,只道这可真是心有灵犀差一点点通...... “——叩叩。” 三人猛一个激灵。只听叶漫舟在门外淡声:“亲爱的。开门。” 游承静一瞬间大惊失色,跑去堵门。 刁文秋趁人跑了,背过身子抓狂问:“怎么办怎么办,要是让老大看见咱们跟静静一块,会不会误会咱们俩狼狈为奸挖他墙角......” “你他妈才奸。”仇旗瞪他:“都你害的。” “你现在骂我也没用,快想想办法。” “装死吧。” “没用啊,门反锁他肯定知道里头有人。” “那就等着他踹门吧。”仇旗抱着胳膊冷笑:“谁闯祸谁买单,我才不帮你擦屁股。” 刁文秋好生绝望。 敲门声不疾不徐,一下一下听得人剖肝催心,只听外头人一边敲门,还不停在门外亲爱的长,亲爱的短......简直活脱脱一变态一样。 游承静拿身体堵着门,正脸冲着二人,做出苦苦哀求的眼神。 “亲爱的——” 刁文秋到底心软,实在看不下去,朝外吼出雄厚的一嗓:“老大,我在!” 声音刹时一停。 叶漫舟语气冰冷:“刁文秋,你在里头干什么。” “我......我......”刁文秋语无伦次,视线和仇旗撞上,果断卖队友:“我跟阿旗在一起!” 仇旗一瞬间表情失控,揪起刁文秋的衣领想下死手。 叶漫舟在门外诧异:“仇旗?” 仇旗头痛:“我在。” “你们在一起?” “是呢。” “里头有第三人么。” 两人齐刷刷看了游承静一眼。 游承静疯狂摇头。 仇旗一脸痛苦道:“没有。” 叶漫舟道:“把门打开。” 游承静在门后比划得手舞足蹈,恳请他俩把他应付走。 都到这地步了,刁文秋决定送佛送到西,“我们不太方便!” 叶漫舟问:“你俩在里头干什么不方便?” 刁文秋道:“就是不方便!” 叶漫舟顿了顿,“是我想的那样么?” 刁文秋把心一横,大喊:“是你想的那样!” 仇旗眼看清白不保,二话不说要冲去开门。游承静抱着他的胳膊连连摇头,就差给他跪下,刁文秋也帮忙拦着他,几个人手忙脚乱,只听“扑腾!”一声。 两人一齐把仇旗按在沙发,仇旗双拳难敌四手,张开嘴要喊,刁文秋忙捂住他嘴,“别激动我的旗!你先放轻松!” “......” 仇旗支支吾吾,瞪大眼睛。 安静须臾。 门外飘来一声冷笑。 “深藏不露啊。” 是可忍孰不可忍。仇旗只觉尊严有辱,被按在沙发疯狂挣扎。 脚步声逐渐远去。二人力道松拢,他好不容易挣脱开来,揪着刁文秋的衣领把人提溜起来:“你他妈再瞎说一句?” 刁文秋满头大汗:“别激动哥们,我这不也是为了静静么。” 仇旗简直最受不了他这德行,“好好好,刁文秋,自己成天闯一堆篓子让别人收拾,自己又在那装好人让我别激动?你真他妈的......” 第97章 游承静见人像是真急眼了,忙小声提醒道:“仇旗,录着呢!” 仇旗想起一旁的镜头,没好气地撒了手,就要冲出房间。 刁文秋见状忙要跟上,转身道:“静静,老大估计去别地找你了,我跟阿旗就先溜了。” 仇旗呛他:“谁跟你一起?少他妈来沾边。” 刁文秋好声好气:“别生气别生气,都是我的错......” “你知道是你的错?我他妈都让你老实呆着——” 刁文秋怕在游承静面前暴露,吓得大叫:“啊啊啊,我都说我知道错了,你别说了吧!” “你以为我稀罕跟你说?我告诉你我他妈不掺和了,爱怎么样怎么样吧!” 两人正吵着,仇旗气势汹汹地拧开房门,忽而噤声。 却见叶漫舟抱着胳膊,面无表情站在门外。 游承静吓了一跳,慌手忙脚缩到沙发后。 “碟中谍?挺会玩。”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刁文秋忙着悄声:“老大!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仇旗黑着脸,起身要撤。叶漫舟蹙眉看他一眼,“你染头发了?” 仇旗气头之上,对谁都冲:“染了,怎么的?” 叶漫舟自己还没发火呢,冷不防给他一怼,莫名其妙。 仇旗冲完就想走,叶漫舟拦住他胳膊,“等下,怎么回事?” 仇旗猛一下抽开手,“录你节目,别管我!” 说着气势汹汹走开了。 叶漫舟搞不清状况,看向刁文秋,“你又惹他了?” “没有啊老大。”刁文秋虽然心虚,仍是不动声色地看穿一切:“放心,阿旗估计找借口追星去了。” 叶漫舟察觉出猫腻,冷冷看他一眼。“别耍花招。” 刁文秋捏了把汗:“哪敢啊?” 叶漫舟扭头望向房内人,变脸如翻书:“宝贝,自己出来还是我进去?” 游承静从沙发后头探个头,如临大敌地瞪着他。 刁文秋识相地让开一条道。叶漫舟慢条斯理走进去,依在门边,“你也没地跑了不是。” 叶漫舟从贴画板上掀出个小爱心粘在指尖,往人比心,“来,我帮你贴好,你看这小贴画可好看了。” 游承静看一眼时间,才过去十来分钟。这也被抓得太快了,他不太甘心。 放眼看去,叶漫舟整个人撑在门边,堵着唯一的出路,自己又没他力气大,只要给这人靠近,绝对彻底玩完。 正一筹莫展,叶漫舟瞧他半天没动,主动挪步过来。眼看对方靠近,游承静忙瘸着腿,一下一下后退。 “你又跑不掉,乖乖贴完,咱们今天趁早收工。” “你自己能跑多快似的?” “我不用跑也能抓到你。” “那么能耐?” “我腿长。” “你还腿瘸呢。” “我腿瘸不是为了陪你共苦么。” “我让你陪了?” “我倒贴么。”叶漫舟隔着个沙发靠背,把小贴画往他脸上凑,“来吧,我都倒贴了,该你给我贴下了。” 游承静连躲带闪,俩瘸子绕着沙发打转,半天没有结果。看得刁文秋在一旁干着急。 其实这点距离对叶漫舟来说,拿下对方就是一个翻身按倒的事,主要自己实在舍不得动粗,怕一不小心伤着游承静。 折腾了半天,叶漫舟被溜得满头大汗,感觉这样下去实在不是办法。他回头看一眼刁文秋,命令:“过来帮忙。” 游承静瞪眼,“不能这样吧?” 叶漫舟道:“为什么不能?他们刚刚都帮你打掩护了。” 话是那么一说...... 刁文秋走过来,犹犹豫豫。 游承静轻声细语:“阿秋......” 刁文秋一下心软了,撤回一步。 叶漫舟低声警告:“刁文秋。” 刁文秋又有点屈于淫威,前进一步。 游承静楚楚可怜:“阿秋你放过我,收工请你吃火锅。” 简直正中软肋,他接连撤回两步。 叶漫舟再三恐吓:“刁文秋,你要现在敢走,回头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他心又硬下来,接连前进两步。 游承静忙开始翻旧账:“阿秋,你还记得以前我跟你一块分吃食堂的小蛋糕么?” 刁文秋想起来了,讪讪后退。 叶漫舟也开始翻旧账:“刁文秋,你还记得你以前偷我饭卡吃饭结果把卡刷爆的事么?” 刁文秋又想起来了,火速前进。 游承静轻声撒娇:“阿秋......” 叶漫舟大吃一醋:“刁文秋!” 刁文秋简直是进退维谷,被前后夹击的实在有点受不了,崩溃道:“你们两口子玩你们的,别折腾我好么?” 完蛋玩意。 叶漫舟心里骂一句,忽地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扯过游承静的手腕,一把兜住人的身子,游承静身体一晃,眼看叶漫舟那只沾着贴画的指尖就要按到自己面颊—— 游承静脑瓜子一嗡,心想这下彻底玩完,绝望地闭上眼。 千钧一发之际,却看门口忽闪进一道人影,从后眼疾手快地制住叶漫舟的身体。 情况逆转,有些混乱。 叶漫舟黑着脸,死死瞪着身后的仇旗,“你干什么?” 仇旗没搭理他,只对游承静低声:“快跑。” 第98章 游承静如临大赦,连爬带跳冲出门外,临行前在电梯口蓦然回首,感动泪目:“阿旗!谢谢!你真是个好人!” 仇旗一边控制叶漫舟,一边默默对他比了个大拇指。 叶漫舟忙挣扎追赶,奈何自己残了条腿,又有身后桎梏,眼睁睁看着游承静坐电梯跑了,气不打一处来。 他回头吼:“仇旗你有病啊?” 仇旗不理不睬,直到感觉为游承静争取的时间差不多了,才撒开手。叶漫舟连追带赶跑到电梯口,等电梯的间隙,转身冲仇旗咬牙切齿放狠话:“等着,回头找你算账!” 仇旗插兜靠墙,一脸无所吊谓。 刁文秋目瞪口呆地观完战,见叶漫舟匆匆下去了,这才小心翼翼靠近他:“咋了哥们,又受啥刺激了?” 仇旗把脑勺抵在墙上,斜斜看他一眼,又低下眸。 视野里回溯,刚刚在休息室的一幕,唐璃得知一切后,忍俊不禁的一笑。他本来那么生气,可是她笑的一瞬间,什么情绪都烟消云散了。 “他们怎么这样啊。” “他们就是这样人。” “感觉有点过分了吧?” “确实有点过分。” “那静静好可怜哦。” “确实有点可怜。” “那咱们要不然帮他一下吧?” 唐璃捧着茶杯,盯着他看,笑得好甜。 刁文秋眼看仇旗在那低了半晌的头,突地把脑勺往墙上一撞,无声的唇角快咧到耳根。 跟他妈中邪似的。 刁文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第34章 距第一局游戏结束不到十分钟。 华盛大厦, 俩瘸子正在楼梯间惊心动魄地上演一出速度与激情。嘉宾们追赶非常,摄影师连连遭殃,跟着俩人屁股后头上蹿下跳不知多少来回后,目睹叶漫舟正借一个弓箭步把人堵在扶手转角, 原以为终于要消停下来, 却看游承静在叶漫舟扑来的瞬间, 抱着扶手,两腿一跨, “嗖”的一下—— 游承静的摄影师扛着机器,绝望地看着那道一溜烟蹿下去的身影。 风声过耳, 如有神助。 游承静扒着楼梯扶手从九楼滑到八楼时,听见叶漫舟在十楼扯着嗓子吼:“游承静,你快下来!” 游承静略略一停,抬头吼:“我下着呢!” 叶漫舟连追带赶往下吼:“你从那上边下来!” 游承静接着吼:“我不就上边下来么!” 叶漫舟垂着头吼:“你摔着了怎么办!” 游承静赌气吼:“摔着就摔着!” 叶漫舟吓唬他吼:“摔着你后半生都半身不遂!” 游承静扯嗓子吼:“半身不遂也不指望你养!” 叶漫舟大为恼怒:“不指望我指望谁?!” 楼梯间回音强烈,俩人一来而去吼个没完,只叫人听得声声入耳, 肉跳心惊。 “嘭咚嘭咚!”的脚步声, 叶漫舟下到九楼一个转弯的平台,眼看对方的脚跟一出现在视野,游承静又要抱着扶手往下滑。 叶漫舟紧急刹车了, 从上方冒个头出来,急迫地喊:“真别闹了,危险!” 游承静不理不睬, 转头俯下身来,双腿作势腾空。 叶漫舟眼看人又要蹿, 忙道:“我不靠近你了,我认输, 你别动了好么?” 游承静闻声,停下动作,垫着只脚,抬头看他。 叶漫舟蹲下来,从栏杆里往下看,“你知道么,现在华盛练习生明令禁止滑扶手。” “什么时候的事?” “今年新规。” “怎么管这么宽?” “年前一练习生从六楼往下这么玩,摔骨折了。” 游承静哦一声,双腿跨坐扶手,直起身道:“我又不是你们华盛的?” 叶漫舟道:“你现在在华盛里头,我们有属地管辖权。” 游承静跟他呛:“我还外司人豁免权呢。” “你哪外人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嫁进来就得随我。” “谁嫁进来?”游承静听着又来气了,两腿作势一蹬。 叶漫舟赶忙道:“真别这样!你这样特别不好!” “我义务帮你们擦扶手,怎么不好了?” “滑楼梯是违规的,是不文明现象。”叶漫舟往下看着他,好言相劝:“现在在评上市公司十佳文明企业,全公司都在加强文明建设,抓风气紧得很。” “你们几年前以前不是评过么?” “没有,那次落选了。” “怎么落选了?” “因为不够文明。”叶漫舟提心吊胆地盯着游承静时而腾空晃荡的一只脚,生怕一不留神,人又往下出溜走了。 “你下来吧,回头节目一播出,那么多练习生都看到你在这滑了,一个大前辈在这干这么不文明的事,给人影响多不好啊?” 装什么良人。游承静心说你司练习生那么多规矩,还没几条是您这位恶霸漏犯过的呢。 见游承静不情不愿地从护栏上下来,叶漫舟这才松了一口气,扶着护栏,不动声色地下了几步台阶。 游承静立马警觉,一瘸一拐地后退:“别过来!” “我不过来。”叶漫舟瘸着腿,又下两步,“靠近点,好聊天。” 俩人隔着一节台阶对视。游承静站在拐角平台,脚尖正对下方台阶,时刻预备着逃跑路线。 第99章 叶漫舟拾级而坐,岔开双腿,“你歇歇么,坐下来,我不抓你。” 信他的鬼话。游承静警惕地看着他。 叶漫舟看对方仍然一脸戒备,把兜里的一整板贴画掏出来,随手扔给他。游承静眼疾手快地抢过来,又往下撂出好几层。 “这下能放心了?” 游承静看了一眼时间,还剩两分钟,贴画也扔了,谅他也折腾不出什么风浪。 他挪挪脚,也寻了个转角的台阶坐下来。两人隔着几节台阶,就这么一上一下地看着彼此。 叶漫舟胸口一起一伏,看样刚刚跑得,还没缓过来。 “跑那么久,你累不累?” 游承静是累得够呛,但嘴硬:“还可以。” “你还可以么,我感觉我是彻底不可以了。”叶漫舟摸摸自己小腿肚,冷不防抽了口气,像哪里疼得正狠。 “怎么了?” “追太急,感觉哪又折了一下。” “严重么?” “刚有点站不稳,可能缓缓就好了。”叶漫舟把脚尖垫在地上,轻轻蹙眉,像是感受了一会。 游承静观察他半天表情,不太像装的。 “不行就去医院,别强撑。” “你陪我去?” “凭什么?” “你说凭什么?” 他低低看他,凌乱的额发下,一瞥笑意的目光落在自己脸上。 想到昨晚自己的所作所为,他一时心虚,嗫嚅:“医药费我不报销。” “不让你报销,你主要为我提供精神支持。” “不好意思,我没精神,提供不了。” “没事,你在我身边我就有精神,等我精神够了再饮水思源,反作用于你的精神。” 游承静要给他说得精神病了,白他一眼:“神经。” 叶漫舟扶着楼梯,作势站起来,游承静道:“怎么?现在就去?” 叶漫舟道:“不是你让我别强撑么?” 游承静问他:“节目不录了?” 叶漫舟拍打裤腿的灰尘,“录着呗,又不是第一次拍去医院。” 游承静犹豫地看了眼镜头。 “那游戏呢?” “喜欢这弱智游戏腿好了陪你玩。” “谁喜欢了?” 游承静说着站起来,上前几步,伸手搀他下来。 叶漫舟看他一眼,唇角轻勾,把手放在他手心。 指尖接触的刹那,游承静突然感觉,对方那唇角勾得并不简单。 就在自己察觉出什么不对劲时,却看为时已晚,叶漫舟眼疾手快地捧住他的脸,指尖冷不防一擦,一个粉粉的爱心就出现在他眼角。 游承静还在懵圈状态,叶漫舟就把他拽进怀里,哈哈一笑。 “赢咯。” 游承静摸到眼角的贴画,气急败坏:“你耍赖!” “兵不厌诈。” “不要脸!是你先装可怜骗我......” “那不还是把你可怜到了么?” 叶漫舟眼看游承静气鼓鼓瞪着他,粉红的小爱心缀在眼尾,一闪一闪亮晶晶,让他满眼都是小静静。 实在可爱得紧。他忍不住抱紧怀里人,照着眼角猛亲一口,又趁他炸毛前,拉着人往镜头前一凑。 “别气了,下把你抓我,只要你能找到我,我绝不跑,任你贴。”他掐掐他小脸,一边暗地里上下其手,一边明面上可他妈善解人意了似的。 游承静被对方这副禽兽相臊得面红耳赤,奈何镜头前,打又打不得,推又推不得,可谓是面子里子都输尽,赔了夫人又折兵。 眼前一片黑暗,十分钟的等待时间仿佛异常漫长。 唐璃眼看游承静顶个眼罩端坐一旁,一动不动,状似深思。 她捧出一袋薯片跟他招呼:“静静,吃点东西么?” “谢谢姐,我不饿。” “那喝点水么?” “谢谢姐,我不渴。” “需要我做什么么?” “谢谢姐,我什么都不需要。” 唐璃眨巴眨巴眼,在一边咔嚓咔嚓嚼薯片,“那你在想什么呢?” 游承静沉吟不语。 在想,怎么把那人另半截腿也给弄折,让他彻底半身不遂。 游承静曾在五年前发誓,再一再二不再三,人不能总是上当受骗。他走出这个地方的那刻起,他就绝不能再被叶漫舟那鸟人骗到,不然他蠢成那样,还不如去上吊。 反复告诫过自己,这个恋综是个骗局,每天的一切都是骗局,和叶漫舟相处的每分每秒都是个骗局,甚至叶漫舟这本人也是个最大的骗局,他在一个骗局里又入一个骗局,骗局里的骗局里,还是无数的骗局...... 可游承静在消化完对自己的那么多告诫后,还是被骗了。 他在哪跌倒就在哪继续跌了,他恼羞成怒,他出离愤怒,他脑子进水,他在想他怎么会在叶漫舟装模作样捂脚喊痛时真就产生了那么一点点心痛? 那鸟人他也一定发现了。不然他刚刚怎么笑得那么无法无天?那么嚣张猖狂? 怎么能得意成那样? 游承静攥紧双拳,越想越气结。 他站在大厦外,进去前,抬头看了一眼。 这里的天还是那么蓝,这里的楼还是那么宽,他讨厌的人依旧那么讨厌,一切都该没有任何改变,没什么好怕的,没什么好怪的,该死的只是那个人怨天怒的崽种...... 第100章 做完一口深呼吸,视线收回,游承静朝里迈开腿——以一个气势汹汹的单脚跳越,杀气腾腾地蹦进大厦。 四十分钟后。 游承静快把华盛翻了个底朝天,还是没逮到叶漫舟一丁点蛛丝马迹。 他有些怀疑人生。 游承静所在的位置是十层练习室,楼下是餐厅,楼上是宿舍,正是中午吃饭的点,时不时有练习生路过跟他打招呼,冲刺着跟他打招呼,跟踪狂一样地跟他打招呼,或者只是单纯路过,爱招不招呼。 “静哥你好!” “你好。”游承静瘸着腿,延这条走廊打开一个又一个房间,看一眼,又关上。 “静哥好!”前方冲刺过来一个。 “你好。” “静哥好!”前方路过一个。 “你也好。” “静哥!”又冲刺过来一个。 “哈咯。” “静哥你好你好!”这小孩已经路过十几回了。 “嗯嗯......” “静哥好静哥好静哥好!”吵得没完。 游承静停在一个房间前,已经快被围满了,前后脚都是一堆小跟屁虫,手机举着拍他,嘴里叽喳个不停,那么的慌手忙脚的,严重限制了脚步。 见他回头,一群小孩龇牙咧嘴冲他笑:“静哥好帅!” “谢谢......” “静哥我想跟你合影!” “等一下哦......” “静哥我可以加你微信么?” “这个......” “静哥牛比!” “谢谢......” “静哥我爱你!” “......” “静哥我也爱你!” “.......” “静哥我爱死你了!” “......” 游承静被一群青少年夹击得满头大汗,这群小孩简直跟当初的他们一样难缠。最后他实在没招,抬头呐喊:“大家安静下!请问你们有人看到叶漫舟么?” 他们群声喊:“——没有!”“——有!” 游承静顿了顿,“——有看到他的,可以跟我说他现在在哪里么?” 他们又群声喊:“——不可以!”“——可以!” 人群里炸翻天,两拨人忽然七嘴八舌争执起来—— “舟哥说了不让我们说!” “舟哥不在说了不算!” “舟哥说了不算谁还说了算?” “舟哥他爸说了算!” “舟哥只说一半算?” “一半算都够制裁你们了!” “小心明年卡你们出道位?” “反正我不说!你们谁爱说谁说。” “那还是不说了吧?” “不说了是么?” “都不说,那我也不说。” “刚刚都说要说,怎么现在都不说?” “那都不说谁来说?” “刚刚嗓门最大的出来说?” “刚刚我喊的是不可以说!” “刚刚你说要说了么?” “刚刚我都没说话!” “刚刚谁踩我脚了?” ...... 群魔乱舞了好一阵,游承静被吵得眼冒金星,他只好道:“大家,麻烦让一让......” 奈何他往哪去,一群小孩乌泱泱地往哪围,游承静在原地被堵得寸步难行,正是焦头烂额的光景。 与此同时,华盛食堂。售卖青菜卤蛋面的六号窗口前已然排成长龙,大锅蒸腾出的白气里,人们只看那个身着厨师服,在一众打饭阿姨间明显高了一大截的身影。 窗口后,叶漫舟一边舀面端碗,一边四处张望,动作鬼鬼祟祟,神情持续紧绷。 他低声:“情况怎样?” 前排几个练习生扎堆汇报,“报告舟哥!对方目前被我们的人困在十楼!” “报告舟哥!对方现在正被求合影大军围攻,此刻分身乏术!” “报告舟哥!我们定叫对方插翅难逃!” 叶漫舟点点头,一连盛了好几碗,“你们不要折腾得太厉害,他腿不方便。” “好的舟哥!” “没问题舟哥!” “还有什么吩咐么舟哥?” “有,离我远点。” “为什么舟哥?” “排队人太多,回头暴露我。” “要离你多远?” “有多远离多远。” “好的舟哥!没问题舟哥!” 排队的长龙立即减少了一半人。 前头人一走,后头人又立刻上前禀报:“报告舟哥,静哥刚刚奋力突出重围,但我们的人后来居上,又将他团团包围!” 叶漫舟推出去一碗,“知道了,去吧。” “报告舟哥,我想要葱花!” “早不说?自己加去。” “好的舟哥!” 又一个蹿过来:“报告舟哥!我们已利用人海战术将静哥控制在十层,绝不让他靠近食堂半步!” 叶漫舟给面里撒了把葱花,“知道了,去吧。” “报告舟哥,我不吃葱花!” 一个比一个难伺候。他不耐烦:“自己挑出去。” “报告舟哥,我还想加个蛋!” “没了,去隔壁窗。” “报告舟哥,隔壁粉丝汤不加蛋!” “找对面。” “对面是水果捞!” “那怎么的,我给你下一个行么?” 第101章 “报告舟哥,我看到你那盘里还剩一个蛋!” 叶漫舟把盘往后一收,“你没看到。” “好的舟哥!”说话小孩抄起托盘上的碗,屁颠颠跑了。 窗口又排来一个小孩。叶漫舟把面盛好,撒了把葱花,等着下一个报告。 来人端着托盘,一脸刚睡醒样,挂个大鼻涕,和他大眼瞪小眼。 叶漫舟问他:“怎么?” “什么?” “说啊?” “说什么啊?”小孩一脸懵逼。 “你来干嘛的?” “......我来吃面的啊?” 怎么混进来个真吃货。叶漫舟把手头一碗面推给他,却看那小孩愣愣盯着那面。 “怎么?你也不吃葱花?” “不是,怎么没有蛋呃。” “蛋卖完了。” “可是没有卤蛋怎么能叫青菜卤蛋面呢。” “汤底不都一样。” 小孩摇摇头,“没有卤蛋的青菜卤蛋面不能叫青菜卤蛋面,就像没有梅菜的梅菜扣肉只能叫肉,因为没菜可扣。” “那右转隔壁梅菜扣肉。” 小孩吸了口鼻涕,“我就是从那边过来的。” 叶漫舟一头雾水,“什么?” 小孩抬起头看他,定定地跟他解释:“阿姨说梅菜扣肉没有菜了,我说没有梅菜怎么能叫梅菜扣肉?阿姨说没有梅菜就多给我点肉,我说那也只是多点肉而不是多点梅菜扣肉因为没菜可扣,然后阿姨就生气了,非说我挑衅她,不给我打饭,我只好来排青菜卤蛋面。” 叶漫舟扶了下额,“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想要一碗青菜卤蛋面。” “这不就是么?” 小孩依旧坚持:“可是没有卤蛋怎么能叫青菜卤蛋面呢?” 太他妈机车了,怎么现在华盛练习生都这种素质么?叶漫舟受不了,从底下托盘切了半个卤蛋,丢进他面里。 小孩端着他的番茄鸡蛋面,开开心心地走了。 前边的一走,后边小孩又火速赶上,像是刚从哪跑过来似的气喘吁吁:“那个,那个.......” “不吃葱花自己挑,青菜卤蛋面没有蛋。” “不不不......不是啊舟哥,一个好消息和坏消息你先听哪个?” “坏消息。” “坏消息是我们中出了个叛徒,静哥得到消息,正在往食堂逼近!” “什么?”叶漫舟闻言,慌慌张张往门口望一眼。 “不过好消息是,静哥在来的路上摔倒了正在处理伤口,现在就跑或许还来得及......” “他摔倒了?!”叶漫舟一下没控制住音量,食堂里的人齐刷刷往他这看来。 “怎么摔的?严重不严重?” “静哥知道消息后就往这赶,我们的人想堵他,他跑太急就摔倒了,不过只是膝盖破了点皮不严重。” 叶漫舟有点生气,“我都说让你们不要逼得太紧了?” “没有呀大家都只是在喊静哥别走,是静哥自己先跑的......” “你们不追他能跑?” 对方一百个委屈,“真的是静哥自己跑的,有视频为证!” 说着他慌手忙脚掏出手机,从成堆视频里点开一个给他看——乌泱泱的人头里,游承静面红耳赤地被围堵中间,背景音里的一堆人正七嘴八舌地冲他呐喊示爱:“静哥我爱你!”“静哥我也爱你!”“静哥我爱死你了!” 叶漫舟满脸黑线。 对方讪讪一笑,“哦哦,好像不是这个。” 他又翻出一个视频,点开给他看,只见视频里头,游承静在走廊前方蹦跶着一条腿,踉踉跄跄跑个不停,身后一堆人都在喊:“静哥别跑!”“静哥慢点!”“静哥等等我们!” “嘭噔!”一声,游承静的身子忽然矮了下去,众人惊呼,手机黑了十来秒,中断在此。下一个视频,就见游承静席地而坐,身旁的医护人员正在给他处理膝盖的伤口。 “你看舟哥,真的是静哥自己摔倒的。” 叶漫舟推开手机,“先别说这个,就你们这些孩子怎么回事?怎么张口闭口爱不爱的?” 对面小孩懵了一下,“没有呀,大家都是跟哥开玩笑。” “开玩笑有这么开的?开玩笑也不看看别人脸色的?”叶漫舟想起刚刚视频里的画面就不能忍,游承静是如何承受着这群毛都没长齐的小子全方位无死角的骚扰,怎么看怎么像被集体耍流氓,简直越想越来气。 对面小孩委屈:“但不是舟哥你让我们这么干的么......” “我让你们帮我控制他,什么时候说可以对他乱放厥词了?” “‘爱’怎么就成厥词了......” “这不够厥的?你们懂什么是爱么?知道什么是爱么?爱是什么可以随随便便信口乱说的东西么?” 小孩刚要启齿辩驳,忽而看到叶漫舟身后的人,欲言又止。 叶漫舟谆谆教育:“只爱一个人叫深情,见一个爱一个那叫滥情,你们这个年纪,一口一个我爱你爱死你的能是什么好话?” “什么话说出口前先掂量掂量自己德行,你们什么身份他什么身份?好歹也是个前辈,一群小屁孩对人家满嘴爱来爱去的没个正形,你们尊不尊重文不文明?” 颈后忽而被什么一戳。 “你文不文明。” 第102章 叶漫舟梗着脖子,一扭头,就见游承静站在身后,把贴画按在他脖颈,静静地看着自己。 叶漫舟低头看他,半天没吭气。 游承静胳膊环抱:“想说什么?” 叶漫舟俯身搂住怀里人,郑重其事:“我爱你。” 第35章 结束完两局, 叶漫舟对着导演喊饿,想要争取中场休息,却看导演一脸为难,似乎想让他俩一口气录完三局。 叶漫舟惦记着游承静的膝盖, “刚出工伤事件了还不给人休息一会?没有道理吧。” 导演表示:“不是我不给你们休息, 华盛只给我们半天时间借用场地录节目, 两点前就得离开。” 叶漫舟诧异:“两点前?” “接头的负责人说,要么两点前结束工作, 要么一切免谈。” 录制综艺的取景地都是提前协商好,一般地方的负责人如果同意, 起码也是借出去一整天,可哪有地方是这么明确地掐着点,只借出去半天的? 叶漫舟心说,他们在华盛录制这么大阵仗,祁盛斌肯定是知道的,这人要是真不想早就直接拒了, 现在又装模作样只给半天, 就是故意恶心他呢。 这么一想,血压又上来了。叶漫舟看一眼时间,“十二点半, 我们半小时吃饭,后一小时录最后一局。” 导演道:“刚吃完你们就激烈运动?不太好吧。” 叶漫舟道:“不吃就运动,直接低血糖, 再说就凭我们俩这腿脚激烈得起来么?” 导演心想那你俩第一局也没少激烈。他有点犹豫,看向一边的游承静, “承静饿么?能坚持下么?” 游承静没什么所谓,“我都可以。” 叶漫舟看着他:“你可以什么可以?你这腿瘸了又摔, 不休息下等会彻底残了。” 游承静瞪他,“我哪那么脆弱?你自己想休息,别拉我背锅。” 怎么又误解了呢?明明只是心疼他摔了一跤,不想让他那么快受累。 叶漫舟抱他胳膊哄他:“我脆弱,我脆弱好了吧?” 游承静一下把胳膊抽走,“你脆不脆弱关我什么事?有病。” 叶漫舟眼看游承静又不搭理自己了,转头跟导演玩赖:“导演听到么,我现在身心统一的脆弱,病情不定,腿脚不利,体弱堪比林黛玉,不让吃饭就罢录。” 导演无言以对,一看都这架势了,还废什么话呢? 叶漫舟耍横成功,两人中场休息。 在食堂用餐,叶漫舟惦记游承静膝盖有伤,自告奋勇跑去各大窗口取餐。游承静坐在座位上,眼看叶漫舟自己腿也没利索到哪去,为了防止盘子里的菜汤倾洒,走路一颠一颠,姿势颇显怪异,食堂里许多练习生都好奇地看着他。 游承静有点没眼看,收回视线。面前盘子里的食物已然摞成山,反观对面座位,小小的一碗银耳汤,配个咸菜碟,简直天壤之别。 叶漫舟又端回来一盘牛排时,桌上的菜已经远远超出两人可以吃下的分量,眼看他刚放下盘子又要瘸个腿蹦跶去哪,游承静不由制止他:“够了,真吃不完!” 叶漫舟回头看他,“还好吧?” 游承静没好气:“你当然还好了?你碗里那点够你塞牙缝么?” “因为我不是很饿。” 他快无语到家,“那你刚跟导演喊什么饿?” 叶漫舟看着他,说话声轻轻的:“因为我怕你会饿。” 游承静突然语结。 卖什么乖啊?最受不了这王八蛋德行。 他把眼低下来,“赶时间,赶紧吃。” 叶漫舟坐到他对面。在华盛和他一起吃过五年食堂,放眼望去,桌上两人的常点项目是一个不落,此外还多了些游承静没见过的新菜,乃昨晚叶漫舟反复揣摩圣意,琢磨出一堆对方可能会喜欢的菜样。 叶漫舟不动声色地看着他,见游承静的视线从新菜旧菜里转悠了半天,最后定在边缘一碗青菜卤蛋面上。 他把装牛排蟹膏的盘子推到叶漫舟那边,清了个场,端来那碗面条开吃。 叶漫舟有点欲言又止,虽然知道面条也在游承静曾经的食谱之内,但是都过去那么多年,没想到他的喜好还是那么朴实。 游承静扒拉着面,突然一顿,盯着碗里那半个蛋,若有所思。 叶漫舟见状又是后悔无及。早知道游承静要吃面,他死也得克扣着那最后一颗蛋,现在让对方看到一碗面连个蛋都缺斤少两,会不会误以为华盛越来越落魄,进而对自己产生更大的嫌隙? 寒碜,寒碜死了!他今晚回去还得去找祁盛斌闹事,堂堂一上市公司,鸟食堂连个蛋都供不上,练习生们的营养怎么能跟上?必须严重抗议一波,让游承句知道他们华盛其实人人有蛋可依,文明可靠。 游承静却在心里嘀咕,这小子知道自己现在吃不完一碗面,还特意只切了半个蛋,他这种地方还真挺贴心的。 叶漫舟切了一小块牛排,叉子送到游承静嘴边:“吃点肉,全是碳水没营养。” 游承静把一口面条吸溜到嘴里,小嘴抿着一动一动,额角点了下,示意他放到碗里。 叶漫舟道:“上边有黑椒汁,到汤里味全混了。” 游承静横他一眼,他不吃他就一直举着。只好把嘴里的东西咽完,张嘴吃进去。没成想吃完一块,又来一块。 第103章 “刚那块好像没怎么沾汁,你再仔细尝尝,我们这个酱汁特别好,米其林特供的。” 他犹豫看他,张嘴吃下一口。难料第三块第四块接踵而至。 “这块胡椒撒多了,你喜欢胡椒么不是?” “这两块是牛筋,我不爱吃筋。” “好吃吧?好吃再多吃几块嘛。” “反正就剩最后几块,也不差这两口了,你全吃完吧。” 游承静感觉回到昨天被他强塞面包的梦魇里了。 叶漫舟在那连哄带骗地喂游承静吃牛排,依稀像回到五年前一样,心里正温情脉脉。眼看游承静有点精神恍惚地撑倒在椅背。他起身道:“喝果汁么?水果全是一小时内刚切的,还是西瓜汁?” 游承静瞪着眼不吭声,给他喂得在怀疑人生。 “那等我会啊。” 叶漫舟摸摸他小脸,游承静撑懵了,也没想起来反抗。他心里跟吃了蜜一样甜,拔腿去了水果窗口,站在队伍里,视线优哉游哉地到处溜,冷不防瞥见个身影,浑身一僵。 他揉揉眼。不敢相信。 却看那人只在门口冒了个头,瞬间消失在了视野。 叶漫舟领了一杯西瓜汁和一罐冰可乐,回到座位,西瓜汁给他,可乐给自己。游承静此刻也是吃不下一点东西了,喉咙眼一股黑椒汁味,正好来点果汁润润喉。 他刚把吸管插进去,只瞧叶漫舟单手开罐,嘴里一灌,吨吨吨吨,三秒解决。 要是搁以前,还得夸他一句牛饮。现在都习惯了,只想骂他一句装比。 “你慢点喝能死么。”他咬着吸管,冷嘲。 叶漫舟意外地没接腔,他把易拉罐咔嚓咔嚓捏瘪,又频频回头,看了好几眼。 不知道在看什么。游承静也顺他视线看去,打眼一瞧,四周到处是偷看他们的练习生。 以为他在计较这个。游承静问:“今天来录制,他们都提前知道么?” “不知道啊,知道吧。” “所以今天放假么?我在十层找你的时候没多少人在练习室里,也没老师看着。” “放假吧,可能。” “你们现在收练习生没最小年龄限制了?我上午看见好几个,说他们幼儿园刚毕业我都信。” “这样的啊。”叶漫舟驴头不对马嘴地回他,心乱如麻。 游承静蹙眉,看他狂撕着手里易拉罐,失了魂一样,不知吃错什么药。 总裁办公室前。 身影猫着腰,朝里偷看两眼,以为无人,刚要掏出钥匙,门忽然一下从里打开。 她蓦地直起身,和他面面相觑。 祁盛斌看着门外人,有些无奈。 “怎么就是不听话。” 来人眨巴眨巴眼,一脸无辜地盯着他看。 祁盛斌给她盯得没招可使,搀扶她的手进门,语气轻轻埋怨:“非得一个喃砜人来。” “我也没到走不动道的地步。” “都说我去接你。” “你日理万机,我闲着没事干给你找麻烦呀。” 叶华兰被扶到沙发上坐稳,祁盛斌给她倒了杯热水,背对她轻声:“怎么能是麻烦呢。” 叶华兰接过水。祁盛斌坐到她身边,一只手搭上去,给她整理有些凌乱的围巾。 他看一眼就清楚了,“你从哪跑上来的。” 叶华兰嘿嘿一笑,靠在他怀里,“你说呢。” “人多么?” “还好,去的时候好像没在录,看到他俩在食堂吃饭。” “你早说今天要来,我不会放他们过来。” 叶华兰嗔怪看他,“你不放他们来,我还不来呢?” 祁盛斌不语,帮她把围巾整理好,又要用手理她头发,叶华兰把他的手拿下来,攥在怀里不放。 他问:“怎么?” “最近掉了好多头发,秃了不好看。” “哪有。” “就是不好看,你不许看。” 叶华兰把围巾三下五除二地解了,随手缠在脑袋上,露出来一张脸冲祁盛斌笑。 “没关系的,我联系了小珺那边人帮我找好药,等我做完手术,吃个把月就长回来。” “哪个小珺?” “就是那个呀,你嫂子那妹妹,还帮你侄子治眼的那个。” 祁盛斌顿了顿。 叶华兰以为他还没想起来,“前几年那个高朔,他妈......” 祁盛斌蹙眉:“我知道。” 他手在叶华兰身上紧了紧,“那一家都不正常,你最好别接触。” “我也知道嘛,我就是随便问问情况,没想到她回我了,再说天严那事还欠个人情,不好明面上不往来。” “别这么想,这事跟咱们没什么关系,也不欠他们什么。” “拜托,那是你亲侄子哎?不是靠他们家找的医生就差点失明了,那么大人情。” 祁盛斌看着她,没什么表情,叶华兰就懂了,趴回他怀里嘀咕:“行吧,别说亲侄子了,咱们亲儿子你都不放在眼里。” “人情在还了。” “什么?” 祁盛斌翻出手机给她看,那是一个已被签字署名的演出劳务合同,乙方署名华盛传媒,叶漫舟。 叶华兰睁大眼,慢慢倒在祁盛斌大腿,翻看着合同内容。 翻完。她躺在他大腿,仰面看他,一脸震撼。 第104章 “天严真要拍那电影了?” “嗯。” “让漫舟演那人?” “嗯。” “他还答应了?” “嗯。” “天呐。”叶华兰不可思议。 “还是咱儿子么?他怎么会同意接那个角色?” 祁盛斌抚着叶华兰额角一缕发丝,凝眸不语。 叶华兰观察他表情,忽然夺过他的手,“你知道什么吧?” 祁盛斌低头看她。 “跟我说。” 他沉默。 叶华兰腾地坐起来,兜住他的脸凶巴巴:“祁盛斌,你别瞒着我,我现在生病了,你要是不听我话我心情会特别不好。心情不好就会影响治疗,头发掉光成黄脸婆。” “......” “但我成黄脸婆你可能就会嫌弃我不要我,我就把事情闹大,说你华盛总裁抛弃糟糠之妻。” “到时候媒体都不用找,儿子肯定也站我,他只要轻轻一个转发,我就能让你身败名裂唔......” 一个轻吻后,祁盛斌覆住她两只手,解释:“节目刚开拍那会,我跟叶漫舟谈过一次,让他退出那节目,他不听。” “我哥以前是台里领导,现在虽然辞职跑去援建了,但干部背景还在,叶漫舟以为我哥说话好使,去找了祁天严,让他跟他爸商量,找人制止我。” “我一开始不知道他怎么说服的祁天严,印象里他们关系不算好,后来叶漫舟他经纪人给我发来这个合同,我就明白了。” 叶华兰趴在他怀里,给刚刚那吻弄得神情恍惚,但还是模糊糊地听明白了。 “哦......所以漫舟让天严帮他对付你,代价是接下电影里那个角色。” “基本是这样。” “漫舟这性子可不轻易求人,而且他跟那滕朔也有过节......”叶华兰想了又想,嘀咕:“牺牲可真够大的,你看看,咱儿子是有多怕你坏了他好事啊?” 祁盛斌看她一眼,一只手无意识地翻出兜里的烟盒,略一顿,又放回去。 “那你哥那边呢?” “他才懒得掺和这事,收到消息就把来龙去脉跟我说,让我自己看着办。” “那你就这么看着办的?” “当时公司里一堆事,没抽出空来收拾他,等节目播出也晚了。” “那你现在怎么想的啊,今天还把人放公司来了。” “我没答应。负责人以为叶漫舟提前知会过我了,直接答应下来,后来因为答应过了不好又拒绝,就给他们半天时间。” 祁盛斌说着,看一眼表,“我让他们两点到了就滚,不滚我找人清场。” “怎么这么凶啊,儿子好不容易来公司录个节目。” “本来就烦他乱搞,还带公司里乱搞,看着眼烦。” “可我看他是真喜欢他,刚在食堂给那孩子喂饭,哄着那孩子一口一口的。”叶华兰语气有点酸,“腻歪的,亲妈他都没这么喂过。” 祁盛斌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差。 “两男的喂什么饭?神经病。” “别老那么封建大家长的做派嘛。” 叶华兰一下下拍拍他肩膀,给他消气。 “老公,关于叶漫舟跟那孩子,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你说。” 叶华兰清一清嗓,靠回他怀里,抱着他一条胳膊,玩他手指。 “我也总以为他跟那小孩是一时冲动。但你看那么多年过去了,他都念念不忘,现在为了两人和好,想方设法动用关系,牵线搭桥,甚至去做了很多我都不敢想象是他能做出来的事......我就想,或许是我们一开始都想错了呢。” “漫舟这孩子,就是非常的自我,他的世界里是有一套清晰的原则和底线的,如果违反了他世界里的这些底线,他就会表现出异于常人的攻击性。可是这一切在那个姓游的孩子面前又是很不一样,我发现他在他会做出很多违反底线的事,他的洁癖,他的脾气,他高高在上的个性......在那个孩子面前完全是看不到的。” “我见他们相处的次数不多,今天就远远看那么一回,我一眼都能看出来,他在很刻意地讨好对方。老公,你想想他是谁啊——叶漫舟,你华盛总裁的儿子,千万人宠爱的顶流,从小到大只有别人讨好他,没有他讨好别人的份,他能为那孩子做到这种地步.......我反正没见过,从没过他这样,我是觉得,我们还是不要把他的感情想得太简单了。” 叶华兰慢条斯理地说着。祁盛斌默不吭声,没什么反应。 她看他一眼,叹气,“我只是在说我的想法,不是非要你接受,我总会无条件支持漫舟的一切,但我知道你也有你的方式,现实情况很复杂,总要有人为他权衡利弊,不过别把他逼得太紧,毕竟他那么大了,有些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得了。” “成年人么,总要为自己的事情负责,咱们也不可能看他一辈子。” 祁盛斌这会才把眼睛转过来,盯着她看。“你大老远跑出医院来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些。” 叶华兰牵起祁盛斌的手,“当然不是啦。” 祁盛斌回拉她的手,眼神温存。 “我还想等儿子收工后,跟那姓游的小孩聊两句。” 祁盛斌顿了顿。 “现在几点。” 叶华兰看一眼表,“一点半。” 第105章 她见祁盛斌掏出手机打着字,“怎么啦老公?” “我想让他们现在就滚。” 第36章 在食堂吃罢饭, 导演为了赶时间,表示直接就地开始游戏。游承静结合这短短两局的经验思考战术,以为自己当猫没输过,当老鼠没赢过, 一输一赢优势尽现, 决定继续当猫。 叶漫舟答应倒得爽快, 可偏膈应他这么一句:“你还是那么喜欢主动。” 游承静最烦这小子在这种细节上大做文章,回怼:“比起画地为牢, 当然还是更喜欢瓮中捉鳖。” 这要是寻常人讽刺他是王八,叶漫舟早问候他祖宗十八代了, 可从游承静口中出来,竟能让他听出一点小小的刺激。 “来捉我么,给你捉。” 他悄声笑着,往他盯着,二两眼神撬不开一点正经。 游承静没搭理他,带上眼罩, 没了视觉, 唯剩双耳朵招揽八方来声。 耳畔老有些碗筷轻动的声音。游承静心想,难怪都说盲人听觉好,他只是一时双眼蒙蔽, 耳朵就变得如此灵光,好像有人活生生在他眼皮底下吃饭似的。 百无聊赖地坐了十分钟,听到倒计时十秒, 开始疏落筋骨,正蓄势待发, 他一摘眼罩,愣了愣。 游承静匪夷所思地盯着眼前人。 叶漫舟正坐在对面, 扒拉着手里一碗凉皮,抬头看他一眼。 “你在干嘛?” “点那么多你都不吃完。” “你在干嘛?” “帮你解决剩饭。” “你刚怎么不解决?” “刚刚没到我饭点。” “我要抓你哎。” “抓呗,给你抓。”叶漫舟扒完一碗,放下,抄起另一边一盘猪肘饭。里头猪肘给游承静啃过两口。他蹙蹙眉。 “怎么都只啃几口。以前我都没感觉,你怎么那么挑食?” 叶漫舟一边埋怨,一边筷子“叮叮当当”扒拉那剩饭。 游承静给他整不会了。 耍什么花招啊。他四处看,镜头还在怼脸,导演也没喊停,应该就是在游戏中。 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贴了再说。游承静悄摸扣出贴画,坐到他旁边,不动声色靠近他,藏贴画的指尖背在身后。 叶漫舟吃着饭,头都不抬,“你贴么,我给你贴。” 说着把脸凑过去,示意他来。 游承静好犹豫地往他脸上按了个爱心。 叶漫舟喝口水,把脸收回去了。 没有丝毫成就感。 他风卷残云地解决完桌上的剩饭,回头看向节目组的人,“行了吧导演?能收工了么?” 导演一直在监控后头沉着冷静,本以为两人这是要搞什么节目效果,结果到现在才恍然大悟,原来此人在是货真价实地摆烂,忙用对讲机发出警告:“嘉宾不许消极比赛!” 叶漫舟大为不满:“怎么消极比赛了?承静在很积极地抓我,我也很积极地被抓,怎么就消极比赛了?” 导演:“......” “我输了,唐璃呢?璃姐不来cue流程了?”叶漫舟回头唤两声,像几嗓子能把人吼出来似的。 没人搭理。 他回头开始掏手机,“说我消极,真好笑,那我给你们积极点。” 叶漫舟眼睁睁看着他把他自己微博头像换成节目组的头像,噼里啪啦打上去四字——“我想静静[爱心]” 忽然转身,勾着自己脖子手机一举,游承静还是一脸懵逼的状态,猝不及防地跟他来了张自拍。 叶漫舟拍完,把照片放上去,发送微博,直接置顶,一套操作行云流水完。撂了手机,扭头看他:“还差个愿望,你有什么愿望?” 游承静目瞪口呆。 太无法无天了。导演像给闹得没招,直接在对讲机狂呼:“这样吧二位嘉宾,咱们第三局换个游戏重新比好么?” “换什么游戏啊,又是导演你说了算么?” “有一套备选项目,我们打算.......” “打算什么打算?我头像都换了微博都发了为什么要重新比?” “好吧,你们第三局想比什么比什么,但不要乱来了!” “哪里乱来?明明都在按规则办事,哪里乱来?” 导演都给他逼得不说话了。叶漫舟还想得寸进尺,游承静拦着他胡闹,“差不多得了。” 叶漫舟这才收敛,“受不了,让换头像换头像,让示爱示爱,都这样还不满意,真难伺候。” 游承静看叶漫舟在那一副耍无赖的德行,一边觉得他这人真是欠得没的可说,一边心里深处却是忍不住发笑。 和叶漫舟呆久了,知道这鸟人的无赖功夫九成是撒在自己身上,这会突然看着别人也大吃苦头,自己反倒是讨厌不起来了。 食堂人多眼杂,叶漫舟领游承静来到休息室,二人面对面坐在小沙发,他随手抄来叠扑克牌,手里切牌玩着:“这样,咱们腿脚不方便,还是在这边玩点益智类游戏。” 游承静扫一眼桌上,什么狼人杀uno大富翁等等,各类解闷游戏,堪称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他挑了块叠叠乐的积木,掂量在手里:“以前都没有这些。” 叶漫舟道:“现在每层休息室里都有了。” 游承静看他一眼,有种上学时忍受三年酷暑,结果刚毕业就得知全年级装上新空调的感觉。 第106章 “那会可没这个条件。” “前几年得了个机会,大刀阔斧地改革了一下。” “你的主意?” 叶漫舟点点头。游承静有些震惊,不由往这间休息室多看了两眼,陷入回忆。 从前叶漫舟最烦华盛里边没有什么玩头,一到假日就拉着自己往外跑。那会他常常跟自己念叨:华盛这垃圾公司,搞封闭管理就算了,还不给人玩的,不给人玩的就算了,还要大搞封闭管理,迟早把人憋出心理疾病。 游承静常常提心吊胆地让他小点声,生怕他祸从口出,隔墙有耳,被找麻烦。 叶漫舟那会在华盛树敌颇多,针对他的投诉信更是络绎不绝,投诉箱里从月更到周更乃至差点每日连载。尽管其投诉大多都是夸张其词——类似什么叶漫舟成天迟到早退,影响集体纪律,叶漫舟成天不拿正眼看人,影响集体和谐,叶漫舟成天穿戴奢侈品炫富,影响集体心理健康什么的。 虽然大多都是小打小闹,掀不起什么风浪,但游承静还是担心投诉信从量变形成质变,没准哪天就投诉到人心坎上了呢。 叶漫舟总是安慰他:怕什么,我身正不怕影斜。 游承静总是心惊胆战:万一咱身子也不是很正呢。 叶漫舟义正严词:我哪不正了?我合理建言献策,给华盛老总提提意见,他不谢谢我都算好了。 游承静还是害怕:别提了吧,你回头再把自己给提走了。 叶漫舟好笑:放心,那人没那么小心眼。 游承静诧异:你又知道? 叶漫舟表示:我就是知道。 游承静现在知道了,他确实知道。人家亲爹能不知道么?可能外人眼里天大的问题,就是他跟家里人吃饭时一句话的事。 叶漫舟看他半天没说话,在对面打了个响指,游承静回过神来。 他问游承静:“玩什么?” “随便吧。” 叶漫舟看一眼时间,一点十五。以他对祁盛斌的了解,既然这人说的是两点,那肯定两点零一秒就有人来赶。 提前走了便宜他,超时走了要被赶,掐个整点恶心他一下。 他开始琢磨:“玩什么能正好水四十五分钟?” 游承静道:“两把匹配差不多。” 叶漫舟蠢蠢欲动,“说得好。我本来想每间休息室再整两台电脑,可惜遭到了上头的大力反对。” 游承静白他一眼,“那休息室就真成游戏厅了。” “不然呢?谁休息时不打游戏?你不打游戏怎么休息?不让人休息怎么能叫休息室?” “首先你在歧视不打游戏群体,其次有种休息叫睡觉。” “想睡觉的直接回宿舍,来休息室凑什么热闹?我这是精神疗养所,只追求肉.体享受的别来沾边。” 游承静不想跟他贫了,“别废话,到底玩什么。” 叶漫舟想了想,瞥见桌上那一张贴画,突然有了主意。 “这样,咱们这些小游戏随便挑着玩,谁输谁就在对方脸上贴个爱心,两点前脸上爱心最少的就是胜利。” 游承静答应下来,眼瞅着他脸上那颗爱心,提醒:“挺好,让我赢在起跑线上。” “这个不算。”叶漫舟刚要揭下来,忽而心思一动,抄起贴画,揭了个小爱心,坐到对面,往游承静眼角一按。 “这样就公平了。” 游承静给他按得眼角忒痒,他那块有点敏感,差点要掉眼泪。 他迷觑眼,闷气埋怨:“你干嘛啊,干嘛老贴这位置?” 那轻微的哭腔简直跟撒娇没差,叶漫舟给那一声打得骨子里酥了个彻底,一下眼神深沉了。 “这地方好看。”叶漫舟捧起游承静的脸,嗓子一压低:“但是,你本来哪地方都好看。” 近在咫尺,叶漫舟的每个五官都能轻易网住他,让他的哭不像哭,笑不像笑,让他的一个心跳,一个眨眼,卡在喉咙里的一口呼吸,一切都统统乱了套。 游承静突然脑子一嗡,心跳开始不着他的道。他低下脸结结巴巴,嘴上也乱套:“玩,玩你的快......” 叶漫舟明知故问:“玩我的什么?” 游承静慌手忙脚挑了叠uno牌过来,叶漫舟猛地胳膊收紧,从后把人箍在怀里,轻笑:“我的,不都在这么。” 第37章 桌上密密匝匝的一楼积木, 被反复抽出部分,到只剩一角支撑,看似摇摇欲坠。 游承静将一块积木轻轻抽出的瞬间,楼身轻动。他一瞬间咬紧牙关, 紧盯那倾斜微动的幅度, 大气不敢喘。 唬人地颤了个来回, 安稳停住。 游承静松一口气。 叶漫舟靠在对面,盯着他睫扑闪, 眸温润。游承静倾在大腿的身躯轻轻一伏,有一刻, 额发微遮眼眸,反光的贴纸亮彻一下,又一下,在他心里晃出了一整片繁星。 脸上的小爱心纵然已近云集,也不及他见游承静唇齿轻扬时,眼底那万分之一的爱意。 到了自己这边, 又不舍得把眼睛移开, 用余光随意摸索出一块。抽出。 积木轰然倒塌。 游承静看一眼时间,两点还差两分钟。 他道:“输了。” 叶漫舟点点头,把贴纸给他。 游承静说:“你已经输了。” 叶漫舟道:“给我贴。” 第107章 游承静知他这个请求图谋不轨。但想到今天可以收工这么早, 他心情倍好,连带看他也顺眼,于是心平气和地坐过去, 接过贴纸,指尖掀一小片, 往他脸上伸。 叶漫舟趁他过来,手松松挂上他手腕, 又趁他收回,将那只手腕带进自己掌心,用面颊贴了下,再到指尖落个吻。 干这事时,一双眼睛全程盯着对方。 游承静一下子心不平气儿不顺了。 类似他这种伎俩,耍脾气,显得他小心眼,不耍吧,又他妈两厢情愿似的。什么也不说,他脸色仿佛也已暴露了一切——熟透的苹果,红得要淌汁儿,大概率还很甜。 欠亲。欠亲得很。 叶漫舟盯他看,喉头滚了又滚,忍得想以头抢地。 还没人来切流程。胆儿肥了,决定先以头抢人,抓他的腕子猛一紧,游承静大惊失色往他怀里一倒,瞧着这王八蛋正有点光天化日为非作歹的意思。 “咳吭。”一声鼻腔里轻轻的咳。 叶漫舟听出那动静,一下萎了。心惊胆战往门口一看。 没人呐。 “咳吭。”又一声,这次他听清楚,是隔壁袭来。 瞬间坐立难安。 游承静参不透这流氓为何突然良心发现,只是蓦地抽身出来,坐他老远。 华盛赶人的大部队一点半过来,活生生守了半小时。导演出面了,时辰已到,好在掐点准时,不愧是专业顶流,不废话,咱们收工一条龙走起。 另外夸叶漫舟,舟哥刚刚那个假亲发挥得忒好,当个钩子画面钓观众胃口,做下期预告。 叶漫舟想骂人,你特么污蔑谁假亲了。但他现在不敢多说一句。 游承静问他腿好点么,一起去医院?他嗯啊一下,也不敢多吭一声。 游承静眼看叶漫舟又不对劲了,跟中午在食堂似的,以为这是一种间歇性抽疯。留他在那一个人荒唐,自己先去趟洗手间整理仪表,顺带思考这鸟语花香的下午该如何度过。 赶人的大部队矛头对准节目组,节目组扛着器材先行撤退,人陆陆续续走完,叶漫舟一个人坐那,没必要赶他,也没人敢赶他。 他一语不发。听到隔壁门开的声音,提心吊胆。 脚步逼近,身影停在门口。 叶漫舟腾地站起来。 叶华兰摆摆手,“你坐。” 叶漫舟腾地坐回去。 叶华兰溜达到他对面一坐。他又腾地站起来,瘸出去两步,给她倒杯热水,瘸回来两步,弯腰一递,毕恭毕敬。 叶华兰接过水,抬头看他,“腿怎么了?” “不小心折到了。” “怎么不小心了?” “就是不小心。” “怎么老毛手毛脚的?” “对不起妈。” 叶华兰嘬口热水,放到一边。“坐妈这来。” 叶漫舟听话坐过去了。叶华兰把手捋捋他肩膀,又锤锤他胸口,上下检修,发现没缺什么东西,也没多什么东西,遂而放心。 叶漫舟乖乖任锤,问:“妈,你怎么来了?” “想你了啊。”叶华兰揉揉他脸,给他一颗一颗摘掉小爱心。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你爸说你今天来公司。” “他跟你说这个干嘛?” “我问他的啊,我知道你忙,平常也没机会看你。”叶华兰三下五除二揭完,垃圾扔到一边,两手揽住他肩:“怎么,嫌妈不请自来了?” “哪敢啊。”叶漫舟在她旁边蜷缩着一截身子,默默道:“你想我直接跟我说呗,不就开个车的事,大老远,干嘛自己过来。” “你开车几小时,每次呆不到一会就走了,妈不想给你添麻烦。” “妈怎么能是麻烦呢。”叶漫舟给她紧紧脖上的围巾。 叶华兰嘿嘿笑。 “妈最近身体怎么样了?” “老样子嘛,好不到哪去,差不到哪去。” “但我看妈气色好多了,白里透红的。” “是么?”叶华兰摸摸脸,赧然:“可能你爸刚亲我来着,有点臊。” 叶漫舟立马恶心了一下。个老流氓。 叶华兰肘击他,“干嘛,就许你们年轻人谈情说爱,不许我们夕阳红干柴烈火?” “没有没有。”叶漫舟给他亲娘那用词雷得够呛,“你干你们的么。” “说到这个。”叶华兰左右一看,“人呢?” 叶漫舟眼皮一跳。“谁?” “那孩子呢?” “哪个孩?” “你别跟我装傻。” “没有,真没孩啊妈。”叶漫舟咽口唾沫,道:“我那么洁身自好,妈你怎么这么想我。” 叶华兰双手扒过去扯他脸皮,叶漫舟脸一下变形,声音也变形:“妈妈妈——” 叶华兰问他:“人呢?” “他他他去上洗手间——” “你怎么不陪他去?” “我我我等你啊——”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我我我听到你声音了——” “我刚刚都没讲话好么?” “我我我中午也看到你了——” 叶华兰手一松,失落:“啊靠,我以为我藏得很好呢。” 叶漫舟搓了把脸,满含热泪。 叶华兰后知后觉,“那你喂他吃东西是在给我看啊?” 第108章 叶漫舟冤死了,“没有!我知道你在看我动都不会动一下!” “为什么?”叶华兰看他一眼,笑:“你不好意思啊?” 叶漫舟低头不吭气,不知道脸是给掐红的还是怎么红的了。 “有什么不好意思?当年冲进你老子办公室把人家啃得嘴皮子都出血,现在气魄都哪去了?” 然后叶漫舟两边脸一大一小肿了半个月。一边是游承静扇的,一边是祁盛斌扇的,一大一小是因为祁盛斌还多扇两下。 叶漫舟想起自己当年那臭德行,恨不得再给自己来一耳刮子。他低声:“妈你别说了,我那会犯浑,我知错了。” “你知错了啊?那现在确定不犯浑了啊?” “不了,绝对不敢了。”叶漫舟边摇头,心里头狂滴血,糟蹋人一下要五年来赔,这滋味他真是受够了。 叶华兰看他这样,倒是十分可圈可点。拍拍他肩膀:“好了,妈知道你成熟了,也知道你最近付出很多努力,但是妈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你对自己现在做的事情心里有多少数?” 叶漫舟愣一下。 “你自己觉得,照这个情况发展,把握大么?” “你煞费苦心把自己和他凑到一起,可是等到节目一过呢?你有考虑过你们会怎样么?你有想过对方一直不答应该怎么办么?” “如果一直没有结果,你的底线在哪里?” “或者,有没有做最坏的打算,如果对方喜欢上了别人,跟别人在一起,你会......” “我会疯掉。” 叶华兰一顿。 叶漫舟慢声:“我会疯掉。发很久疯,去骚扰他,直到我被他彻底讨厌。但只要我确定和他在一起那人是个混账,我就会一直发疯。我不会放过他们。” “如果跟他在一起的人很好,人家两情相悦呢?” 叶漫舟眼睛发直,想了许久。 一开口,却觉空气流经喉舌,都似刀割。连想象都那么痛。 “可能会一个人发一阵子疯吧。” “然后,彻底退出他的世界。” “但是,只要让我看到机会,我还是会回来。发疯,对他好,接着发疯,随便怎样都好,不放过他。” “他不答应,就想这么跟他耗一辈子。就不想放过他。” 叶华兰看着他,叹口气:“真的有必要做到这种地步么?” 叶漫舟低下脸,沉默一会。 他开口:“妈,我就,这么跟你说吧。” “我以前也跟你说过,我这辈子没那么喜欢过一个人。” “你当时回答是,我才多大?张口闭口一辈子,幼稚,没救。让我晚个几年再想。” “我听你话,晚个几年,就发现,越来越喜欢了。我没救。” “真没救。” “你说一开始我不想忘了他么?我们俩掰那么彻底。从小到大,没人让我那么难受过。” “我每次一想到他我就心疼,生理性的疼,真的受罪。我当时也恨,恨他怎么出现在我人生里,惹出那么多事,让我这么难受。” “我不想忘么?我真忘不掉啊。都那么多年了,我忘不了,我怎么都惦记他。” “他在电视露个面,我就能心里一揪。他在哪里说几句话,除了那几句话我就什么都听不见。他在我眼前站上一站,所有人都没了,眼里就只剩他。” 叶漫舟靠在沙发,撩了把额发,齿缝里撬开一点无可奈何的笑。 慢慢的,笑意渐敛。他把视线飘向虚空,眼神晦了许多度。 “他刚离开那一年,是我最生他气的时候。” “我在最生他气的时候,看他受委屈,也是一丁点痛快都没有。” “那会他刚出道,被全网黑。他上综艺被人当众嘲,我心疼得不行。他上台表演被砸瓶子,我气得想打人。他在网上被人骂被人诋毁,我恨不得买几十万水军给他一一喷回去。” “但我,什么也没做。” “我只是一边难受,一边放任。当时想法可混账,想只要他们再过分点,游承静说不定就回来找我了,我在这等着他,他只要说好我就好,我什么都不计较。” “可他就都那样,他都不回头。他就硬生生自己扛过来了。” “我看游承静一步步在那小破公司混到今天这样,我就知道自己错得离谱。” “我还以为自己是谁的救世主,等着谁来讨好我呢?” “我开始认真审视自己的时候,就发现我跟他那几年,真的大错特错。” “——我千不该万不该,把自己太当回事了。” 叶漫舟阖上眼皮,仰在沙发,脖颈的青筋逐一攒动。 “游承静跟我点破感情时是最后一年,但扪心自问,我真的是他说出口的那一刻才恍然大悟么?” “我他妈多贼一人啊?我心里早发现了。我其实早就意识到了,我早知道自己什么德行,怎么会有人无缘无故包容我的一切,对我那么的好呢?” “我成日里开他玩笑,看他脸红,我心里怎么可能不清楚呢?我根本明镜一样。” “——可我就是要装着不知道,就是明知道游承静喜欢我还要故意撩他,我就是要看他小心翼翼地爱我,又敢爱不敢言的样子,我还要故意对他说我讨厌同性恋。每回这么一说,他表情都快要哭出来似的,我就喜欢游承静被欺负惨了的那样,然后我再哄他,如果我真是也只跟他谈,他一下呼吸过来了,冲我傻乐,冲我撒娇,好像我那话救他一命似的。” 第109章 “我就是自己享受,就是折磨对方,我就是......贱啊。” “妈......我现在都觉得以前的我,怎么能这么蠢?五年啊,我怎么就能把一个人那么重的一份感情,轻视得那么彻底呢?” 叶漫舟忽然哽咽。 “我怎么就那么自大到,连一早就爱上他这件事,都没反应过来呢?” 叶华兰看着自己这个打小起从不把一切放在眼里的儿子,此刻声泪俱下地闷在她怀里,哭得那么辛苦,悔得那么清楚,爱得那么痛苦。 她默默抱着他,一下下轻拍他后背。 茶几上纸团成灾。窗外,天色暗了许多度。 叶漫舟缓了许久,才把气理顺。 “对不起妈,刚情绪有点失控,一下没收住。” 叶华兰为他拭泪,“没事,妈大概能明白你意思了。” “知道错误就去改正,能弥补的就尽力弥补,如果有些事情真的强求不来,适可而止就好,但如果你下定决心,就坚持下去,别轻易放弃。” “要知道,一颗寒掉的心,不是你几句甜言蜜语,几个甜头,一朝一夕就可以轻易融化的。” “你是成年人了,也有自己的分寸,无论你做什么决定妈妈都支持你。” “只有一点,别让自己太累,不然妈妈会心疼。” 叶漫舟闷闷嗯一声,又颔首,在她肩头靠了一会。 隐约雷鸣。 叶华兰看下时间,“是不是去太久了?” 叶漫舟翻开手机,看到一条游承静半小时前的消息。我有事,先走。 他回完几条消息,好整以暇。起身:“妈,我送你回医院吧。” “那孩子不来了么?” “他忙去了。” 叶华兰有点失望似的。“好吧。” 叶漫舟扶她起来,“怎么,你很想见他?” “对啊,我今天就是特意来看他的。” 叶漫舟一顿,“你刚不说是想我,特意来看我么?” 叶华兰咯噔一下,不小心说漏嘴,讪笑:“都想,都想,我惦记下我未来新儿子,顺便看看我亲儿子。” “我又成顺便了?” “我想跟他谈谈嘛,跟你不是随时能聊,没有稀缺性。” “妈不带这样啊,还没过门就开始厚此薄彼了?” 叶华兰装赖:“别吵吵,你先有本事把人整过门再说吧!” 俩人刚还母子温情着呢,这会又龇呀呱叫地离开了。 程文宇在车里眯了会。 “轰隆!”一响,天穹骤亮,大雨倾盆。他惊醒,转头,见游承静坐在副驾,背对他系安全带。 “完事了哥?” “嗯。” 程文宇打个哈欠,拉起车座,开启导航,“哥我刚帮你查了下,六院看骨科最强,你们可以......” “不用了。” “啊?” “走吧。” “舟哥不来了?” “走吧。” “哦哦,那我们现在去哪?” “都行。” 程文宇未明其意,察觉出不对劲。一扭头,突然发现副驾上的游承静身体正轻微发抖,双眸猩红。 程文宇大惊,“哥?” “走。” “你怎么......” “快走。” “但是......” 游承静眼见一辆银白迈巴赫出现在车后镜,突然失控。 他吼:“快走!快走!” 程文宇惊慌失措地踩下油门。 游承静摊在座椅,好似崩溃,大口呼吸。 “开窗。” 程文宇只敢开一点缝。 游承静身体颤抖,将额角抵在车玻璃,任风雨割去眼角层层不尽的泪水,任汹涌的情绪,如瀑卷袭。 手机震动,消息窗口频闪。 ——带伞了么? ——雨有点大,开车别太快。 ——回去好好休息。 ——天冷了,记得多穿点衣服。 ——记得按时吃药。 ——记得,我爱你。 第38章 叶漫舟最近心情不太好。那次录制结束后, 刚觉得两人有点进展,发出去几个消息,转头就被游承静拉黑了。 他心思绕得九曲十八弯,苦思自己哪里又做错——难道是发他的情话太过牙酸, 对方被土到了?可游承静从前明明很吃这一套啊。 难道是跟老妈坦白从宽时, 被他撞破了?可游承静发消息时他俩还在唠家长里短呢。 难道对方撞见他表现太过妈宝, 被嫌弃了?可游承静自己就挺妈宝了,这男的巨蟹座, 顾家得很。 叶漫舟百思不得其解。 跨年晚会彩排中。 休息室里,刁文秋正在跟仇旗热议最新听来的八卦, 这个男偶像怎么怎么渣,那个女明星怎么怎么花,现在这些新人哎呦喂我的天你敢信。 叶漫舟背对两人坐着,一个人深沉装酷。比起此等凡夫俗子的鸡毛蒜皮,他还是更关注怎么把自己的小心上人加回来。 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他还在为上次的事情斤斤计较, 以为这两个队友, 要么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要么见色忘友背信弃义,太靠不住, 必须耍耍威风,目前正在一个人孤立整个团。 仇旗扒拉手机听着,往常他会时不时发表些锐评, 但今晚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应付。 第110章 刁文秋叭叭嘴碎:“......不过现在男演员女演员一进组就是封闭几个月,俊男美女, 干柴烈火,也可以理解。” “......哎那个电视剧你看了么?好好看, 老戏骨虽然爱耍大牌,演技就是可以。” “......真的人一火就容易飘,很难找到又大牌又不耍大牌的人,我刚刚在走廊撞到唐璃姐她还主动跟我打招呼。” 仇旗刷手机的动作一停,抬头看他。 “她今年也在?” “在啊,那电视剧主题曲她唱的。” “她这咖位来卫视台唱歌?” “主演剧在播嘛,估计来打广告。” 仇旗有点坐不住了,打听:“她在几楼休息室?” 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叶漫舟嗤之以鼻。 刁文秋道:“我哪知道啊,反正我在静静他们休息室门口撞到的。” 叶漫舟扭头问:“几楼休息室?” 一副急不可耐的样,仇旗嗤之以鼻。 刁文秋道:“就在咱们楼上呢。” 两个人腾地站起来往外冲,小小的门口,肩膀撞了肩膀。 叶漫舟骂:“死一边去,人家说不定就是路过。” 仇旗回骂:“你先死一边去,微信都给拉黑了,上赶着讨什么嫌?” “拉黑怎么了?他拉黑我乐意,你懂不懂欲擒故纵?懂不懂情趣?” “谁他妈闲着没事干拉黑你玩呢?你自我感觉良好得可以。” 刁文秋看这俩人臭德行,狂翻白眼。正在争执不休,门开了,唐璃提着一只礼袋立在门口。 仇旗一下愣住。 叶漫舟趁势抢出身形,出了门口就要往外窜。 唐璃忙转身叫道:“舟哥你忙么?” 叶漫舟回头看她。 唐璃不太好意思地抱着礼袋,“我这有个礼物......” 仇旗脸色一黑,叶漫舟看他吃瘪,痛快得很。 唐璃支吾:“就是这个礼物吧......” “抱歉。有家室了。不合适。” 唐璃:“?” 叶漫舟匆匆一转身,又要为爱奔赴。 唐璃道:“刚刚静静送了我个礼物。” 叶漫舟立马转过来。 “送你什么?” “手织围巾。” 他脸色一黑,换仇旗一脸痛快,直逼爽文现场。 “其实我当时就是随口一说......” 随口一说? “没想到静静一直记得......” 没想到? “现在收到这个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还他妈的不知道怎么办? 叶漫舟要给她凡得七窍生烟。 他没好气:“所以呢你想怎样?” 仇旗不乐意了,“说话注意点,跟谁摆脸色呢?” 叶漫舟冲他:“人跟你说话了么?那么舔着脸呢?” 仇旗反冲回去:“你他妈不是舔着脸?” 刁文秋无语围观,心说你俩谁还不是个舔狗了。 “仇旗,上次事没跟你算账呢,你现在抽什喃砜么风?” “怎么的我得罪了你,我可得惶惶不可终日?叫你句叶少你可别真把自己当少爷了哈。” 眼瞅事态要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刁文秋忙站出来拉架,“好了唐璃姐还在这呢,你俩非要让人家看笑话?” 仇旗闻声收了架势。叶漫舟气没撒完呢,狠狠冲所有人翻了个白眼。 刁文秋安慰唐璃:“年末了活多,压力比较大,璃姐别跟他们一般见识。” “没关系,其实这个事是这样的,静静说是送我围巾——” 唐璃把围巾提溜出来,“可我看,这是个男款啊?” 叶漫舟微微一愣,突然泪目。 上次半开玩笑让他织围巾,没想到人一直记得! 忙接过围巾捧到手里查看,羊毛面料,不是涤纶,摸在手心柔得很。就是颜色弄错了,绿绿的,但是绿色多健康呢? 被拉黑的阴霾烟消云散,一瞬间嗓子都变夹:“他可真是的,非要这么拐弯抹角......” “是吧我也觉得,外国人就是不靠谱。” 叶漫舟笑容一僵,“什么外国人?” “静静拖人给我从意大利买的。” “他给你买的?” “对啊。” “刚不说手织的?” “是啊这牌子都是手工编织。” 妈的索然无味。叶漫舟冷着脸,把围巾撂给仇旗。 刁文秋疑问:“围巾分男女么?” 唐璃借着仇旗的手,翻出标签,指指上头的明确的“mens clothing”。 “其实可以不分,但这条男款还是偏长,我围着有些闷啦。” 刁文秋恍然大悟,“那静静怎么说?” “静静说发货商搞错了,让我不合适就转送别人,但是当着他队友几个面我也不好意思当场送,就想到你们。” 刁文秋蠢蠢欲动:“那怎么好意思——” 仇旗速度揣回怀里,“真巧,刚想买条围巾。” “那你收下这条吧?我刚试了试挺暖和的,但要不是款式不太合适我就收下了。” 人还试过?仇旗心潮澎湃。 叶漫舟有点牙酸,看不得别人好,面不改色扯谎:“他之前也答应过给我织围巾。” 唐璃迷惑:“他有答应过你么?” “有答应。” 第111章 “什么时候?” “私下里。” “这样啊,真好啊。”唐璃欣慰:“静静可不轻易帮别人织围巾,唯一一次还是送了他队长,舟哥一定很开心吧?” 叶漫舟心里一痛,互相伤害:“我看他队长收他围巾时挺开心,想必你也很开心吧?” 唐璃突然呆掉。 仇旗脸色垮掉。 叶漫舟冷眼旁观。 刁文秋小小的大脑cpu过载,疯狂分析这几人的关系。 “开心啊?怎么不开心。”唐璃笑笑:“等会我还要去看更开心的呢,舟哥要不要一起来开心下?” “什么事?” “也不算什么大事。” 叶漫舟步子一跨转过身。 “只是他们要对唱情歌而已。” 瞬间小腿抽了下筋。 * 卫视晚会,彩排现场。 昨天官方临时通知,说是有嘉宾缺席,为了填时间,drop前边的表演要多加两分钟。游承静原本不以为然,在休息室接到吴舒晨安排后,发现这两分钟是留给自己和洪礼清对唱情歌,当场就懵了。 他愕然:“为什么?” 吴舒晨解释:“‘要醉’是你们为数不多的刚好两分钟的歌。” 歌当然不是重点。游承静怔怔问:“为什么是我们两个对唱?” 吴舒晨说:“你的恋综节目正在热播,叶漫舟本质上是竞争对手团,你和他声势过大的话,容易造成团粉不满,我们不能过度喧宾夺主。” 游承静纳闷,这个宾是哪个宾,主又是哪个主? “晚会re也在场,你和本队队长对唱,可以预见的话题性只高不下,有利于把大众的注意力从你和叶漫舟身上转移到我们团体身上。” “利用你个人恋综节目的热度,可以持续性转化为drop团体的热度,目的是为年后团内的新专发布和你个人solo做铺垫预热。” “对于我们来说,热度就是资本,近期公司忙着上市,无论是公司发展还是drop团体发展都在关键期,一切都要做好准备,确保万无一失。” 她解释完,拿那双淡定到目空一切的眼神看着他,“听明白么?” 这个女人语气中的冷静每回都让人不战而溃。 “嗯。”游承静轻轻一声,脸色像任杀任剐。 舞台焦点,光怪陆离。 蓝调乐四分四的拍子,将这大舞台短暂打成一间慵懒轻佻的清吧前台,彩光正在渐隐,暗得几乎慌乱,惶惶然地褪掉全部色彩——空无一人地黑了下去,双双成影地亮了上来。 游承静端坐在吧台座椅,一脸醉色,单手撑脸,胡披的外套露出个肩头,里头浅青衬衫裹得紧绷。 他眼睛在打瞌睡,心事很重地盛在前奏里。 洪礼清一身酒保衣,在吧台对面与他对视。一片亮不尽兴的小世界里,两个人深情凝望到前奏结束。 洪礼清举起话筒,开口领唱: “我需要一点自私,来谋面你我隐私。” 他一句完,游承静手捧话筒,用那一把清朗干净,天生就抒了三分情的嗓子,动情接唱: “我需要一点个性,来陪醉你我劣性。” ...... 二人隔着吧台,一句一句越来越近,都快在旋律里要醉未醉地入了迷时,导演忽然在台下大喊:“等一下!” 音乐骤停。 两人回头看台下,导演跟他们抱歉一声,扭头找灯光的茬:“光太亮了!在人脸上爬得太快了,要再红点的光,再暧昧一点!” 灯光师那头好像出了什么差错,远远吵了两声,导演让他们在台上稍后片刻,转身跑去查看。 游承静看他一眼,吐槽:“还想怎么红?这都够晃眼睛了。” 洪礼清道:“可能得红到看起来像酒精过敏。” “那何必麻烦灯光?给我喝两口啤的就差不多了。” “之前跟新丰那些人倒是喝得够猛。” 游承静叹气:“没办法啊,临阵脱逃,回去不做做戏,把人彻底得罪死了。” 洪礼清愧色:“其实我后边想拦着你的,但那群人没一个善茬,我每次一看你就有人来给我敬酒。” “我知道,没事的哥。”他晃晃脑袋,“当时都断片了,得亏那个尹总还算好人,帮衬一点,不然准得被灌到酒精中毒。” 洪礼清神情复杂。 “你确定他是好人?” “起码不算坏人吧?”游承静想了想,“他看我醉了,把我送回酒店,还免我房钱。” “听说他扒你衣服是怎么回事?” “我吐了他一身啊?” “吐他一身还不计较,不叫你助理,亲自送你去酒店,亲自帮你换衣服,还免你房钱,是不是做得太没差错了?” “这么说是有点......”游承静细思极恐,“他还老想管我叫哥?” 洪礼清看着他,啧啧:“你啊你,gay界小万人迷。” 游承静脸红,“说什么呢,你个姨界大万人迷。” “我醉了我那些阿姨粉只会想喂我醒酒汤,你醉了你那些粉不知道想喂你什么。” 游承静哑口无言。 “反正以后注意,不能喝就别喝。” 游承静老实点头,玩着个空酒瓶子,“也怪我酒量太废,小时候那会,给我妈点个酒精灯都差点烂醉如泥。” 第112章 “点酒精灯?” “家里停电。”他把嘴对准瓶口,回忆:“以前楼下有个邻居大爷,爱偷接我家电源线,搞得老跳闸。” “这么无法无天?说说他没?” “说了啊,没用。” “报警呢?” “警察来也就讲两句,上了年纪又不懂事的人,拿他们没招。” 洪礼清叹气:“确实。” “不过其实就是欺负我妈。”游承静揉揉眼,“她当时就一个女人,年纪轻轻,还带着个小拖油瓶。” 洪礼清听说过他妈妈的事情,不太敢发表看法。 游承静抱着酒瓶,发了会呆,突然问他:“阿姨身体怎么样了?” “上周刚做完血液透析。不过好在肾.源找到了,现在就等手术了。” 洪礼清家里不容易,爸爸做生意欠一大笔钱,妈妈尿毒症,在娱乐圈打拼这么些年,也就去年才帮家里还清债务。 游承静手从对面勾住他肩膀,贴近轻声:“哥,你放心,一定会顺利的。” 洪礼清扶住他手腕,颔首敛容。 黑漆漆的舞台下,有人在默默咬牙。 被晾了好一阵。游承静百无聊赖,只好琢磨着手头几句歌词。 从那件事之后,他就一直挺怕唱这种很慢很慢的抒情歌,总觉一首好听的情歌在嘴里是活的,不小心就给自己唱死过去。 灯光突然亮了几度。洪礼清视线落在他绯红鲜艳的脸颊,愣了愣。 “你这腮红也扑太多了吧?” “说是什么宿醉妆。” 洪礼清瞧了半天,打趣:“猴屁股妆吧这是。” 游承静给他说得偶像包袱起来了,不禁徒手揩脸,脸上陡然多出好几个指道子。 洪礼清想制止:“别擦,都不匀了!” 游承静不听话,疯狂擦,结果指道子更加密集,几分人造的醉色一览无余。 “现在呢?” “猫挠似的。” “很明显么?” “超明显。” 游承静有点烦了,低头看歌词,“不管他。” 洪礼清无奈上手帮他抹。 台下暗处,一行吃瓜群众看得提心吊胆。 刁文秋眼见洪礼清捧着游承静的脸左揉右捻,大惊:“这是在干什么?” 仇旗淡定:“可能是嫌痒,让人家帮忙揉揉。” “脸皮怎么会痒呢?” “害臊了呗?欲擒故纵你懂不懂?” 过一会,洪礼清上手去脱游承静的外套。 刁文秋继续大惊:“这又是在干什么?” 仇旗继续淡定:“可能嫌热,让人家帮忙脱脱。” “静静自己没手么?” “自己脱不方便,队友间的小情趣你懂不懂?” 仇旗疯狂阴阳怪气,叶漫舟脸上杀气满布。 外套被脱下来放在一边后,洪礼清再度伸手,开始解游承静衬衫的扣子。 刁文秋目瞪口呆。 仇旗也不再落井下石,转阴阳为同情。 却见洪礼清突然俯下身,抱住游承静,一只手从他衣领里伸了进去。 当他死了是么?叶漫舟瞬间弹射起步。 游承静隔着衣服捣鼓脊背,摸索到那个硌人的标签,“就这个......翻衣领外边就好。” “绳太短了,还是直接剪掉吧。” 洪礼清把开瓶器放在手边备用,边解扣子边观察,“不过你这衬衫是不是小了点?” “肩膀有点窄。” “我感觉也是。” 洪礼清胳膊圈他,比划了下他的双肩,游承静配合地低下头。 洪礼清找准位置,一只手探进他脖颈深处,忽地一顿。 游承静问:“怎么了?” 身后传来重重的脚步声,他回头看,乌泱泱的工作人员里,依稀有个身影正在火速逼近。 游承静一个人头一个人头地瞟过去,等到那个有点造次的家伙现出真身,眼皮猛地一跳——只见叶漫舟迈着那双顶天的大长腿,一阵风似的刮到他面前,一胳膊肘把自己箍进他怀里。 游承静给他箍得脑瓜子一晕。 叶漫舟从后兜着他,“没到直播,卖给谁看?” 游承静犯蒙:“谁卖,卖谁?” “再装傻?” 其实傻一下就明白了。但游承静一明白,火气也上来。 “就卖就卖,关你什么事?” “卖啊,谁卖得过你?” 游承静在他怀里挣扎,叶漫舟眼看游承静衣领大敞,目光一滞。 洪礼清在对面愣愣看着。 叶漫舟发现,气急败坏:“不许看!眼睛闭上!” 洪礼清遮住眼睛。 游承静给他掐到敏感地带,连喘带憋:“你他妈放手啊你.......” 叶漫舟心神一荡,又冲对方气急败坏:“耳朵也捂上!” 洪礼清捂上耳朵,视线又暴露出来。 游承静面红耳赤地往他猛推,香肩毕露。叶漫舟快气出鼻血,把外套拽过来往游承静一套,对着洪礼清吼:“你给我转过去!” 洪礼清干脆闪身起来,躲这俩冤家远远的。 见人走了,叶漫舟冷静了不少,两手撑着吧台,把游承静圈在怀里。 游承静给他堵在角落,难为情地骂他:“你神经病啊?” 叶漫舟扣着他衣领,“衣服穿好。” 第113章 游承静打掉他手,继续骂:“你神经病啊?” 他低声重复:“衣服穿好。” 他叛逆:“就不穿好!” 叶漫舟看他的眼神忽地一沉。游承静心里一毛,感觉到危机,三下五除二拿外套一裹。 他低喝:“我告诉你,这么多人看着,你别胡来。” “你也知道?这么多人看着,你就故意让我难受?” 游承静恨得诚恳,他还真挺想让他难受!但也真没故意!怒而怼:“谁故意冲你来了,别自作多情好么?” “那你让他揉你脸?” “我腮红涂多了!” “还脱你衣服?” “我让人家帮忙摘衣服标签!” “抱你又怎么回事?” “我衣服肩窄人帮我......”不对,他干嘛要跟这鸟人解释这么清楚? 游承静又龇牙吼:“关你什么事啊!” 叶漫舟刚想发火,但见人吼得动作偏大,外套有点散了,眼下突然间春光乍泄。目光从他脖颈衣领处落进,一把视线往深里撒着流氓,锁骨,沟,粉红...... 怒气化作歹念,化作欲望。他心一软,气一懦。忍气吞声。 伸手,帮游承静理头发,手给打掉。帮游承静系扣子,手又给打掉。 叶漫舟又来气了,胳膊滑到他身后,掐住他腰间某处。游承静差点叫出来,一下乖了。那地方是禁区,他一般不使这杀手锏。 游承静色厉内荏:“你,你别冲动。” 叶漫舟盯着他看,“你别让我冲动。” 一只手伸进他衣领,游承静身体一僵,见叶漫舟忽地俯下身来,双唇间距离急速收缩。 眼前倏而眩晕。 他怔怔看着,大脑宕机。 温热的脑袋,唇略过耳畔,向脖颈带去一口滚烫的气。 再度定睛时,见叶漫舟叼着一张衣服吊牌,微偏过脸,眼眸自己一盯。 他吐出去,俯下身,宽大的手掌,青筋攒动,一颗一颗给自己系上扣子。 游承静耳根通红。 叶漫舟低声问:“跟他唱歌?谁的馊主意?” 他小声犟:“唱歌又怎么。” “唱情歌?” “唱情歌又怎么。” “你知道我会伤心么?” “那可太好了。” “你知道唐璃会伤心么?” 来这套。 道德在叶漫舟这不够绑架,但对别人简直一绑一个准。游承静灰溜溜看了一眼台下。 “主办方让补时长的。” “你想的让他跟你唱?” “谁想。”游承静实话实说,这么需要抒情的歌,本来就不适合洪礼清这个声线偏亮的唱。 叶漫舟得到想要的答案,整个人心平气和了。 “最后一个问题。” 他系好最后一颗扣子,一手勾住他脖颈,质问:“为什么拉黑我呢?” 第39章 和叶漫舟的五年是文火慢炖的苦, 好不容易忘干净,那一下午又让他快餐式尝了一遍。 那天回家后雨都停了,游承静的眼泪都没断过。这狗男人继毁了他人生中最宝贵青涩的五年后,又毁了他本该鸟语花香的半个下午, 他竟然还好意思跟他妈说他爱他? 去他妈的爱!爱他妈的爱!迟来的深情比狗贱!狗男人捅再大的篓子都能抱着他妈哭, 游承静当初心里被戳了那么大一个窟窿, 他能抱着谁哭? 他恨!他气!他还有点嫉妒!他怎么能不拉黑! 游承静那么一想,心头火又窜窜往上冒。 “想拉黑就拉黑, 你管得着么?” 叶漫舟注视他,“前脚还关心我腿伤, 后脚出公司就翻脸不认人?” “谁关心你?我怕你出事碰我瓷。” “你管那叫碰瓷?我腿是谁折的?” “不是我。” “再说一遍?” “就不是我。”游承静已快把对方那一份无赖学得入木三分,“你自己硬要挤进门,碰我瓷。” “......好,我碰瓷。” 叶漫舟还当他耍小性子,耐心哄他:“那会我没及时回你,因为当时我妈突然来找我——” 游承静不耐打断:“谁管你回不回?你流量很贵么?比我时间还贵么?” 叶漫舟一语噎住, 脸色深沉。 手上力道加重, 游承静给他摁得难熬。往台下看,导演已赶回场地,瞧见台上这架势, 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下最后通牒:“叶漫舟,你少抽疯,这是舞台, 还有这么多人看着。” 叶漫舟盯着他,怪笑:“是, 这是舞台,这么多人看着。” 游承静秒懂那个笑的意味, 他会看着,一直看着,并且他保留继续发疯的权利。 叶漫舟撤开胳膊,烦躁地撩了把头发。见洪礼清回到吧台,他瞪他一眼,“唱歌就好好唱,别他妈动手动脚。” 洪礼清抱只话筒,没话可说。 下台前,他盯着游承静胡乱披上的外套:“衣服穿好。” 游承静正在整理袖口,闻言外套一垂,肩头还故意低了几寸。 叶漫舟反手就给他拽上去,拉链一下拉到顶,气得游承静直翻白眼。 叶漫舟走下舞台,往导演挨了过去,客气得人模狗样:“在旁边站会,您碍事么?” 导演忙道无碍,叶漫舟含笑点头,揣兜一站,视线转向游承静,脾气可他妈的好了似的。 第114章 游承静给他弄得一肚子火。 导演发话,前奏开响,他迅速调整表情,灯光隐灭后,一秒进入状态。 洪礼清开口,这次他唱法很矜持:“我需要,一点自私......” 游承静等他唱完一句,正待接下:“我需要,一点个性.....” “咳吭咳吭!”台下某人突发哮喘。 个性不了一点。 他调整呼吸,努力忽视骚扰。奈何某道仇恨的目光存在感极强,两人全然不在状态。 导演看不下去,中途喊停。 “感觉二位差点意思呢,有一种各唱各的感觉。” “毕竟是首情歌,或多或少要有些互动,歌名不是‘要醉’嘛,咱们唱的时候可以再醉点,动作举止表现得再亲密一些。” 闻言,洪礼清面露难色。 叶漫舟脸若冰窖。 游承静面无表情,视线从台下收回。 鸟人,还他妈装着呢。 他起了坏心思,回头冲洪礼清耳语他的报复大计。对方犹豫。 “承静,你队长的命也是命。” “第一次卖都是哥拉我,装什么良家少男?” 洪礼清隐忧:“这次不一样。” 游承静问:“哪不一样?” 洪礼清害怕:“叶漫舟看我的眼神,我感觉我随时有杀身之祸。” 游承静安慰:“他看谁都那样,那人反社会倾向。” 洪礼清直言:“他看你从不那样。” 游承静采取激将:“别说了哥,对家都骑脸了,你要不要担起你红领巾大队长的担当?” 洪礼清悔不当初:“所以说万事都得深思熟虑,不然咱答应当队长时也没想到有这么一天。” 游承静怂恿:“你怕什么啊?天塌下来有我顶着。” 洪礼清简直更怕了,他都快给台下人眼神刀麻了。 游承静只好道:“还有吴舒晨顶着。” 突然安全感倍增。洪礼清把心一横:“来吧。” 怂恿成功,游承静对导演点头示意。 前奏再度响起。 开场,游承静斜依在吧台,摇晃上身,做出一番醉态,凝望洪礼清开口。 到他部分,他突然夺过洪礼清的手腕,借他手上的话筒接唱:“我需要,一点个性......” 二人抵着那一只话筒,唱得若即若离,脉脉含情,好似要亲上。 导演颇为满意:“可以!氛围很好!” 喀嚓喀嚓,台下传来磨牙捏拳的声音。 转眼到了副歌,洪礼清走出吧台,移步到舞台中央,款款唱起。 游承静也从吧台座椅站起,迈着醉步,一步一步靠他过去,忽地扯过他一条领结,将人往自己一拉。 洪礼清俯身抵他。他前倾,游承静又蓦地后退,转身,一手扯领结,一手举话筒,一双唱尽梦与心事的眼睛,深情望向观众群。 导演大赞:“对!就是这个感觉!” 呼哧呼哧,台下好像有人真要气到哮喘。 游承静眼光匆匆一扫,叶漫舟一脸阴沉,额上青筋乱攒。 他大为快意,直接火上浇油,肩头往洪礼清怀里一撞,半披的外套一下滑落到腰际。 洪礼清有所感应,往他肋处轻手一勾,外套褪去一旁,将游承静揽在怀里,一个转身拦腰,低头凑过来——二人竟当众来了个错位吻。 “嘭!”的巨响,摄影支架重重刮倒在地。 众人皆惊,只见叶漫舟杀气腾腾地往台上冲,“游承静你他妈——” 没几步又给人拽回来。 仇旗在一头捂住他嘴,用力牵制住他。 刁文秋在另一头冲众人莞尔:“不好意思!我们队长有点胃疼!我们先带他去吃药!” 说是时那时快,二人扳着叶漫舟拉拉扯扯地离开了舞台。 游承静从洪礼清肩头错着一只眼,紧盯叶漫舟的离开,倏地松了口气。 搅局的人一走,二人恢复正常演出。 歌曲已近尾声,节奏也开始不温不火。 灯光一明一晦,杂乱交错,一柱略显猩红的光束从头顶掉落。 光点连环,恍若下雪。游承静垂着眼睫,在视野全然失真前,忽而瞥见一道熟悉的人影。 阴影处,唐灵藏匿于黑暗,全神贯注地看着舞台一角。 虹彩寸寸,温吞湮灭,在猩红没过她的一瞬间,他看清那张脸色,冷静平淡,像在孤零零承受着什么。 * 彩排了一整天,游承静回到酒店,在浴缸里边泡澡边回吴舒晨消息,突然收到一条添加好友的提示。 他点开一看,微信号woxiangjj,验证消息“放我出黑名单。”头像汤姆猫抱胸表情。 游承静拒绝并拉黑,返回打字。 几分钟后,又有人来添加:微信号imissjj,验证消息“放我出去。”头像汤姆猫生气叉腰。 游承静再度拒绝并拉黑,返回打字。 间隔一会,好友添加提示:微信号ixiangjj,验证消息“求你。”头像汤姆猫跪地求饶。 游承静拒绝并拉黑。返回打字。 隔一会,好友添加提示:微信号womissjj,验证消息“你别逼我。”头像全黑。 拒绝并拉黑,返回打字。 又一会,添加提示:微信号a-sad-man-without-love,验证消息“。”头像呼伦贝尔大草原。 第115章 拉黑,返回,啪嗒啪嗒打字。 “封面我还是喜欢第一版,蓝色这气质不搭,除非换主打,下张用蓝的可以。团那张母带我前天送公司了,预热可以准备。solo还是等年后,曲风跟以前风格不太一样,造型简约为主,另外之前谈的新丰合作就算了,不是写爱情的歌,mv不适合有女主露脸。” 吴舒晨发来:“曲子是曲子,mv是mv,不是有女主出现就得往爱情联想。白依依虽然算不上一线,也是个当红小花,自带流量,更何况她背景特殊,就算来打个酱油对你solo也有很大助力。” 游承静回:“但这次solo我自己很多想法,曲风偏小众,完全没考虑市场。” 吴舒晨:“偏小众有偏小众的好,剑走偏锋也能出奇制胜,你的技术和实力我们都相信。” 游承静:“喜爱和传唱度是很玄学的东西,如果一首歌靠技术和实力就能风靡,根本解释不来那么多烂大街的口水歌。” 吴舒晨:“那你又怎么写出那么多风靡的歌呢?” 游承静:“我又没否认那些很烂大街。” 吴舒晨:“不用跟我妄自菲薄。你自己清楚合作是强强联手,双赢局面。” 游承静:“双输也不一定,还是不要拉人下水。” 吴舒晨:“新丰是主动方,那边有意向跟你合作,真出问题责任也不在你。与其拒绝折了人家面,不如领这个情。” 游承静手指不动了,停在消息窗半天,思考怎么回。 好友添加的提示又响,头像依稀一片绿油油,他这次看都没看,直接拉黑。 片刻,吴舒晨问他:“你怎么把人尹总拉黑了?” 游承静一愣,切换页面看,微信号mygrove_neverbelate,验证消息:“承静哥,我是新丰尹枫城,你经纪人推你名片给我。” 他忙点进去,解除黑名单,添加好友。 好友验证通过,尹枫城:“你好承静哥。” 游承静回他:“不好意思,刚刚点错了。” 对方发来:“没事的哥。” 后头跟了个粉红小女孩点头wink的表情。 游承静心里一毛。这人变态吧。 尹枫城随后又撤回。 “不好意思,点错。” 消息框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游承静点进他微信头像,放大看,仰视视角的大树,树叶掩映,丛丛光隙中,漏出一个小小的爱心,往上是蓝天白云。 还挺小清新一人。 他又点进他朋友圈,近五年里健身照,生活照,北大录取,各类商赛奖杯和报告,一个热爱生活的无敌卷王跃然屏上。 全都没字,只放图,一种简简单单甩一甩,云淡风轻拽一拽的感觉。 唯独一条,去年情人节,一张和谁十指紧扣的照片,配文:never be late 有对象啊。游承静松口气,又莫名害臊,一种误会别人的心虚感。 手机振动,他退回去,看尹枫城发的消息。还是工作相关,询问专辑合作一事。 游承静斟酌一会,将刚才向吴舒晨表达的意思以更礼貌的用词编辑给他,婉拒。 尹枫城回他:“明白你意思了哥,抱歉这么晚打扰你。” “是我抱歉,辜负尹总好意。” “没事哥,下次有机会再合作。” 预想中还要推脱几个来回,没想到对方竟意外地好说话。 游承静放松精神,以为聊天要停在这里,尹枫城又发来:“那哥晚安,今晚先好好休息哦” “明天晚会加油~” “[爱心][爱心]” 一个表情包,小人举着荧光棒左右晃。 一个表情包,小人拉着横幅到处跳。 “为哥打call!@” 随后消息连撤六条。 对面聊天框显示正在输入中,停了会,又开始输入。 “抱歉,刚刚家里小猫乱踩键盘,哥好好休息,明天加油,晚安。” 小猫挺通人性,还会给人打call。 游承静假装没看到,从浴缸起来换衣服,吹头发。好半天后,躺床上,回对方个猫猫头晚安的表情。 繁忙的一天过去,泡完热水澡,精神抖擞,暂无困意,游承静点开微博,打算睡前冲冲浪。 一登进首页,热搜前三:#叶漫舟换头像# #叶漫舟改昵称# #叶漫舟置顶博# 游承静退出微博,关机。 两眼一闭,在枕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游承静受不了,打开手机,点进微博,查看话题。 首页,叶漫舟顶着“我想静静”的昵称,头像一团绿:“放我出去!!!” 抽完疯,还置顶了微博。 评论区粉丝们以为两人又在整活,纷纷戏谑跟评:“这次又是什么play?” “我们也是你们的一环么?” “小情侣不要玩太大。” 以为裹挟人民群众的力量就能让他妥协?游承静冷冷一笑,不为所动。 随手看了下消息提示,热恋进行时的节目组艾特了两人,表示网络点击量破亿,回馈粉丝福利,在新年到来之前从热评前三抽取一个满足愿望。 热评第一:“想看漫游doi” 官博小编装傻:“doi的全称是digital object unique identifier,数字时代的身份证号码,《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典》规定自然人的身份证号等个人隐私受法律保护哦。” 第116章 热评第二:“想看舟哥用腹肌洗衣服!” 官博小编煽风点火:“@我想静静 舟哥怎么说?” 我想静静回复:“腹肌仅一人可见。” 热二博主见叶漫舟回复,火速改口:“想看静静用舟哥腹肌洗衣服!” 我想静静回复:“1。” 1你个头! 真的好神经病一男的。 游承静狂翻白眼,往下扒拉,热评第三:“想看漫游明晚跨年夜直播激吻1分钟!” 游承静退出话题,无事发生。反正在新年到来之前,他什么都没看到。 返回到叶漫舟那条置顶博的界面,刚要刷出去,游承静却瞧那绿油油的头像里,中间几排花纹,离奇地有点眼熟。 他顿了顿,点进头像放大看,蓦一懵逼。这不是他送唐璃姐那条围巾么? 特意挑的人家最喜欢的绿色,没想到款式却买错,看来她是转送这小子了? 游承静不太确定,找出围巾订单购买页面,比对花纹,又返回微博界面,本要顺着那条微博点开他头像细究,情急之下,不小心点了个赞。 游承静大惊失色,慌乱取消。 片刻后,热一空降:#游承静点赞叶漫舟# 游承静怒关手机,钻进被窝当鸵鸟。睡前冲浪五分钟,含恨失眠一整夜。 第40章 郑飞打了二十几个电话才打通, 没待那头开口,他赶忙颤颤巍巍告罪,不然隔着电话都怕挨踹。 “抱歉打扰叶老师!叶老师早上好!叶老师现在忙不忙?” 叶漫舟一股浓重的起床气混酒精:“忙。” “您忙什么呢?” 忙着做美梦,忙着和游承静手牵手徜徉在呼伦贝尔大草原, 忙着听游承静叫自己老公, 忙着看游承静羞涩一笑, 闭上眼,等游承静向他俯上香吻一枚。 醒来, 没有游承静,没有香吻, 没有呼伦贝尔大草原,只有呼伦比尔大草原绿的一条围巾。 ...... ——围巾? 叶漫舟一个激灵从床上坐起,匪夷所思地盯着枕边这一条绿油油的围巾,床边一堆喝剩的空酒瓶,以及房间角落里一件破破烂烂的青色衬衫。 青得娘们唧唧的。 有点眼熟。 想了想。 貌似仇旗穿过。 眼一瞪。 我草。 “哔——”刷房卡的动静,只见刁文秋穿个鲨鱼连体睡衣, 趿拉拖鞋, 懒洋洋地步进来,看见床上的叶漫舟,一愣。 “醒了?”他睡眼惺忪地揉揉眼, 嘀咕:“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 叶漫舟诧异:“你怎么有我房卡?” 刁文秋道:“我没有你房卡。” “那你怎么进来?” “这里是仇旗房间。” 叶漫舟愣了愣,一手扶脑门,“我怎么在他房间?” 刁文秋顿了顿, 睁大眼:“你不记得啦?” “记得什么?” “你昨晚跟他......” 喃砜 他欲言又止。 叶漫舟脑瓜一嗡。 “跟他怎么?” 刁文秋呆呆看着他,不说话了。 叶漫舟起身揪他衣领, “我昨晚怎么了,你他妈说啊?” 刁文秋一脸悲恸:“老大, 你昨晚对仇旗......” “什么?” “真的是!我的天!没眼看!” “......” “禽兽!真的禽兽!” 叶漫舟撒手,不可思议。 刁文秋低头一重叹,捡起地上那衬衫,二重叹,回头看叶漫舟一脸错愕,正要三重叹,启齿—— 门口“嘭!”的一响,仇旗破门而入,冲进来,直击刁文秋七寸,“我不就让你拿个衣服?你真的每天不犯贱会死么?” 刁文秋半只鲨鱼头给提溜起来,呼吸困难:“呃呃,你怎么知道——” 仇旗把还在计时的通话按到他眼前,“你他妈下次造谣前,能不能记得关下语音?” “呃呃,只是跟老大开个玩笑鹅已——” “你怎么不拿自己开玩笑?” “我穿得太可爱呃,不好意思卖惨——” “可爱你妈?狗嘴吐不出象牙!” “不许骂我!我是鲨鱼嘴呃——” 仇旗没好气地把刁文秋摔床上,刁文秋刚要四脚朝天爬起来,鲨鱼头被一把锁喉。 叶漫舟用肘弯从后钳他脖子,冷冷看他:“解释。” 刁文秋一下老实了,如实交代:“老大你昨晚喝酒喝到失心疯,敲我门问我静静房间在哪,我说我不知道他房间在哪,你就威胁要开我瓢,我迫于无奈,就随手指了个房间——” 仇旗破口大骂:“随手一指?你他妈随手一指往我房间指?我看你小子就是祸水东引不安好心!” 刁文秋大骂:“谁他妈的东引了?” 叶漫舟大骂:“你他妈的才祸水。” 仇旗冲两人比了个中指,转身夺来床头的围巾,叠在怀里。 叶漫舟回头问刁文秋:“然后呢?” 刁文秋顿了顿,继续眉飞色舞道:“然后老大你冲进仇旗房间找静静,一圈下来找不到人,不知道为什么盯上仇旗的衬衫撒气,你非说那是静静的,静静的,他怎么天天不好好穿衣服?他怎么天天勾引别人?你说你好绿,你好伤心,你好生气,然后你就开始哭,呜呜呜地哭,边哭还边撕衣服,我们拦都拦不住。” 第117章 “然后老大你突然看到床头的围巾,你就转移目标了,仇旗一下没抢过你,生怕你对围巾行凶,于是托我送来一堆酒把你灌蒙。” “然后你抱着围巾一会笑一会哭,嘴里喊什么放我出去放我出去——然后突然一下倒在床上——然后就彻底歇菜了。” 叶漫舟皱眉:“就这样?” 刁文秋想了想,“哦,你歇菜前好像还发了条微博,上了下热搜。” 依稀有了点印象。 房间里突然吱哇几声,想起自己还通着电话呢,一举手机:“喂?” 郑飞忙道:“哥!” “听够了没?” “什么都没听见!” “打来做什么?” “叫哥起床!” “我起了没?” “起了!” “那还不挂?” “——嘟!” 他没好气收了手机。 “老大你能放开我了么?”刁文秋仰着脖咕扭几下,鲨鱼头里眨眨眼:“老这么抱着我怪不好意思的,虽然今天咱俩卖也不是不可以。” 叶漫舟立即恶心地撒了手。 待二人理清来龙去脉,仇旗把他那件惨遭毒手的衬衫拍在床头,“三万转账,不收现金。” 叶漫舟扫了下牌子看价位,手机抬给他:“你讹谁?” 仇旗对着27999的链接,面不改色:“两千是我精神损失费。” “还一块呢?” “是刁文秋买酒跑腿费。” “我草,我值一块?”刁文秋大怒。 “多了是么?那立减五毛。” “仇旗我好心帮你你怎么这样啊?老大你快说说他。” 叶漫舟低头边转账边道:“一块真不行,以这小子帮忙的含金量算,得倒扣两千。” 仇旗给他逗笑:“好赖说句人话,免你一千。” 刁文秋花容失色:“太没爱了!我心寒了!绝交一小时!” 说是时,抱着自己那只鲨鱼头呜呜呜冲出房间。 叶漫舟转完账,抬头问仇旗:“你昨晚睡哪?” 仇旗点进收账,头也不抬:“睡你房间。” 叶漫舟不满:“谁让你睡我房间?” “怎么了,你来我这撒酒疯,我还得把你护送回去?你当我谁呢?” “不就隔壁两步路?” “就许你有洁癖?”仇旗瞪他:“一身酒气往人床上一躺,你当谁都跟你那个谁似的那么能忍?” 叶漫舟毕竟有错在先,不好强词夺理。何况“你那个谁”这一句听来,实在是有些悦耳,遂是乖乖闭嘴。 游承静还在梦中呢,就给门口的敲门声吵醒了,他迷迷糊糊下了床,打开门,眼见门口一只鲨鱼龇牙咧嘴对着自己,惊出一身冷汗。 然后鲨鱼鼻孔朝天,露出张小人脸,刁文秋可怜巴巴缩在门口。 “阿秋?” “静啊,我没地去了,你能收留我一小时么?” “发生什么事了?” “我被队内霸凌了,呜呜呜。” 游承静犹豫一下,给他让路,刁文秋火速闪身进来,看看床,看看椅,又看看穿着鲨鱼睡袍的自己。 顿了顿,他回头,眼看游承静扶着后颈,还一脸没睡醒。 “我是不是吵醒你了?” “没事。”游承静走过来坐到床边,刚起,嗓子还有点哑哑的:“你们这么早起来化妆么?” 昨天彩排都是主办方就近订的酒店,通勤加造型顶天五小时,极限一点的话,睡到中午也没事。 刁文秋解释:“其实可以不用这么早,但你知道仇旗这人很神经,雷打不动六点醒。然后老大因为作息太阴间,被他家长制裁了,现在他助理每天身负重担,六点必须叫醒他。” 游承静盯着那鲨鱼脑袋,脑筋转得很慢,“那你们三个......睡一起么?” 刁文秋惊恐:“不是啊,没有啊,你可别乱说话啊。” “那你继续睡就是,管他们。” “这事吧说来话长。” 刁文秋正要解释,突然站着打了个哈欠,游承静看他顶着俩黑眼圈,鲨鱼脑袋里的小脸蛋略显憔悴。 他也被传染地打了个哈欠,眯眼问他:“你困么?” 刁文秋点点头。 游承静掀开被子,“那一块再睡会吧。” 刁文秋从不跟人客气,欢脱答应。游承静眼看一只小鲨鱼咕咕扭扭往他被里拱,好玩得很。 刁文秋躺一边,转身问他:“你们几点走啊?” “九点吧,还能睡俩小时。” “那我今天能跟你的车一块走么?”刁文秋眨巴眨巴眼,可委屈了似的:“他们两个天天欺负我,不让我蹭他们车,还人身攻击我。” “行,一块睡到九点吧,我送你过去。” “那你还吃饭么?” “我不怎么吃,但我助理一般会带小点心,到时分你份。” 刁文秋感动得死心塌地,鲨鱼头抱着游承静脖子狂蹭一下,“静!你怎么这么好啊!老大真配不上你!” 一头小卷毛胡乱怼在脖颈,差点没给他痒死。蹭完还嫌不够,按住他下巴来了个早安kiss,活脱脱一只小狗仔似的,游承静根本没脾气。 刁文秋扒着他,嬉皮笑脸:“静,不然你抛弃老大跟我凑合过吧?” 知道人是纯在撒娇,游承静哄小孩高兴:“好哦。” 第118章 刁文秋激动坏了,开启比叨模式:“那咱们俩cp名就叫‘秋游’吧?口号我都想好,‘秋游秋游,同行不愁,放飞自我,乐享秋游。’你觉得怎么样?” “嗯嗯,太有文采了。” 刁文秋嘿嘿一笑,在被里抱着他胳膊畅想:“那咱们上午一起,下午就官宣!” 实在困得不行,游承静闭上眼,拍拍他脑瓜,“先睡吧,睡醒再宣......” * 九点,叶漫舟刚出房门,就在电梯口撞见仇旗,他裹了身呢子大衣,颈上豆绿围巾,脚蹬高帮筒靴,迎面过来时,一头金灿灿的头发丝逆光而行。 叶漫舟斜着眼,打量他这一身。 臭孔雀开屏。 仇旗知道这人嘴里没什么好话,也不给他个眼神,面无表情地站过来。 等电梯。两人对着电梯外的墙镜整理仪表,叶漫舟一身t恤烟灰裤,仇旗一身从头裹到脚,两人站一起,宛若两个季节。 叶漫舟看不顺眼:“折腾有鸟用,过去还得换衣服。” 仇旗反击:“你那头型是睡出来的?” “我洗完澡吹个头怎么了?” “吹头还吹出气垫烫了?” “我跟你说衣服你跟我说头发,转移什么矛盾?” 仇旗盯他那一身,看似松垮的白t款式,腰间恰到好处紧绷,隐隐露出的腹肌线条,以及他那半系不系的裤带子,连一截长短都耷拉得那么精心。 死男同。他都懒得点破他。 电梯从1层上到他们的楼层,没停。两人盯着楼层数又爬两层,停住了。 “刁文秋呢。” “敲他门了,没理。” “还没哄好?” “谁有闲工夫。” “谁儿子谁哄。” “逆子不听话,恩断义绝了。” 以往刁文秋闹腾,仇旗好歹会给个台阶下,叶漫舟眼看今天他一副真不想管的样子,倒挺稀罕。感觉这仇旗最近脾气大得很。 看来常年爱而不得的男人是这样的,小心眼,戾气重,攻击性强,还很会嫉妒。 叶漫舟并未以己度人,以为自己是不一样的,他好歹得到过,且游承静从未移情,更遑论别恋。他只是单纯讨厌他,并不是拿他当路人,他在他心里举足轻重。 没爱哪来的恨?有的人他连恨都没有,让人不无同情。 这么一琢磨,连被拉黑的烦闷都纾解许多。 想他游承静什么脾气,拉黑过什么人?这可是当年被水军怒黑几十万帖都不关评论的人,叱咤黑榜五余年,黑名单记录保持零,可就那么一晚上的功夫,他足足拉黑了自己五个号呢? 这待遇谁还能有?真没谁了。 叶漫舟插兜站着,把自己哄得还挺美的——他满脸微笑就刹在电梯门开的一瞬。 电梯里,游承静靠角落一站。刁文秋闭着眼埋在游承静肩头,方才睡得香甜,十分贪暖:“静,晚上还一起睡吧,你身上真的好暖和......” 刁文秋从电梯口一路被追杀到走廊尽头,眼看叶漫舟满胳膊青筋地把自己提溜得双脚离地,只觉呼吸困难,快要翻白眼。 “救.....救......” 游承静匆匆赶来,一把撑开叶漫舟肩膀,“干什么?” 刁文秋趁势躲到他身后,对方还想一胳膊挥过去,游承静手忙脚乱抱住他,“别闹了!” 叶漫舟难以置信,低头看他。游承静凶我?他为了别人凶我? 心都碎了,他怒吼:“刁文秋!过来受死!” “老大你别激动!你冷静!我和静静真的是清白的......” 叶漫舟完全听不下一点狡辩,气头之上只想狠狠砸他两拳,游承静跟他踉踉跄跄地招架着,几欲脱手,刁文秋见势不妙,一下连滚带爬蹿到电梯口,拉着仇旗落荒而逃。 见人下了电梯,游承静这才撤开手。 叶漫舟肺腑做完个深呼吸,眉眼往他一压。 游承静躲过视线,转身要走。 叶漫舟反手把他拽回怀里,按到墙上,低头瞪他。 游承静没瞪回去。他的劲刚全用来拦他了,压根还困着呢。 看起来倒像卖乖。 叶漫舟一下又不舍得撒气了。 他怼着怀里人,质问:“你让他睡你床?” 游承静没什么好隐瞒:“睡了。” “凭什么让他睡你床?” “不凭什么。” “凭什么?” “不凭什么。” “凭什么?” 游承静懒得跟他小学生斗嘴。 “你别犯神经。” 叶漫舟逮住他的下巴装凶,“就犯。” 他倒不信刁文秋真敢做出什么,这小子再爱作死也不敢主动求死,他只是生气游承静的态度。叶漫舟想,这个事件太严重了,必须让他解释清楚,你游承静的床难道是随便什么人都能上的? 游承静在他掌心里困嗖嗖的,这人好像刚洗完澡,一身热乎乎的沐浴露味,扑得他想打瞌睡。 他懒懒:“放开我。” 叶漫舟威胁:“你好好解释,不然我在这跟你耗到晚上。” 游承静是真信这人干得出来这事。他只好道:“阿秋晚上没睡好,早上被你们吵醒,就来我这补会觉。” “怎么来你这?” “说你们霸凌他,没地去了。” 第119章 “瞎扯,他哪没地方去?不能回自己房间?” 没否认霸凌哈。 游承静道:“他说他房间闹鬼。” 叶漫舟一脸荒唐。 游承静打了个哈欠,解释:“阿秋说晚上做梦,老听见男的哭。他胆小,容易一惊一乍,我问他隔壁是谁,他又说没谁。” 叶漫舟听明白了,突然心里一虚。 游承静问:“你们仨一层的吧,你知道他隔壁谁?” 叶漫舟道:“仇旗。” 游承静诧异:“仇旗?” 叶漫舟点头:“是,他最近情路不顺,晚上就喜欢多愁善感,鬼哭狼嚎。” 游承静一脸犹疑。 “仇旗这人你知道的,平常看着没事人一样,但心思全放心里,喜欢上谁就爱钻牛角尖。” “从小活得比较压抑,心里变态一点,也是可以理解。” “不过一直这样确实不行,扰民。” 叶漫舟泼队友脏水一点也不含糊。一边胡诌,一边揽着游承静往电梯口走,“放心,我回头说说他。” 游承静又想甩开他,但又想吃瓜:“仇旗谈恋爱了?” “没有,还在追求阶段。” “谁啊?” “他不让我跟别人说。” 游承静好惊讶,火速从仇旗近期合作过的女艺人里思考人选,逐一分析,头脑风暴。 叶漫舟道:“我告诉你吧?” “他不是不让你说?” “你又不是别人。” 游承静很有原则:“不行,他不让你说你就别说,我自己猜。” 叶漫舟看他一脸较真样,可爱死了。 “圈内人么?” “嗯。” “我认识么?” “认识。” “华盛的?” “不是。” 游承静陷入深思。 叶漫舟给他那小表情迷得好心动。刚想告诉他,电梯门开了。 洪礼清站里头,看见两人,一愣。 叶漫舟插兜一笑:“这么巧?” 洪礼清闪身出去。 游承静唤道:“哥?” “二位下,我等下班。” 还把人逼出电梯,成什么样了?游承静忙拉他进来。 叶漫舟靠在电梯里,看样没动静,但洪礼清已然身经百战,颇具忧患意识,随手按了个餐厅的层,“没睡好,整杯咖啡喝。” 刚下两层,门一开,唐璃提着两杯咖啡在门口。身旁站着仇旗。 她笑:“这么巧?” 洪礼清愣一下,要走出去。 唐璃堵他问:“去哪?” “喝咖啡。” 唐璃进电梯,随手把咖啡塞给他。 洪礼清绝望地撤回去。 仇旗面无表情地进来。 叶漫舟问他:“怎么又跑餐厅去?” 仇旗道:“喝咖啡。” 游承静诧异,他不是最不爱喝苦的东西? 叶漫舟心里有数,似笑非笑:“咖啡呢?” 仇旗不言。 唐璃后知后觉,抱歉地递给仇旗,“对不起,这个给你吧。” 仇旗摇摇头,“没事。” 洪礼清明白过来,把咖啡还他,“你喝吧。” 仇旗瞥他一眼,没动作。 洪礼清收手。 唐璃局促。 叶漫舟一脸看戏。 游承静莫名其妙,觉得这小小的电梯间氛围竟好他妈的古怪。 电梯直达车库,众人挥别,作鸟兽散。 除了叶漫舟,他阴魂不散。 游承静直奔自己的迈巴赫。 叶漫舟跟屁股后。 “坐我车么?” “不坐。” “那我坐你车?” “不行。” “我找不到我车呢?” “别找。” “我不去跨年怎么跨?” “别跨。” “看我腹肌么?” “不看。” “那放我出黑名单?” “不放。” “那坐我车么?或者我坐你车?” “......” 好烦,真的好烦。 叶漫舟还想骚扰,游承静突然扭头握住他下颌,掌心贴唇,叶漫舟一时没反应,只觉被触碰的肌肤一阵酥麻。 游承静往边轻推一把,又趁他失神的瞬间,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闪进车厢,“嘭!”一响关了车门。 叶漫舟愣一下,插起兜,好笑站着。 学会这招。 程文宇在前头开了点车窗,边倒车边观察情况。 叶漫舟吃了个不大不小的甜头,心情挺美。他在车外招招手,“那晚会见。” 车窗里,游承静视若无睹。 车窗外,叶漫舟一脸粲然。 一只鲨鱼头蓦地从副驾冒出:“晚会见!老大!” 叶漫舟笑意锐减,怒目圆睁,眼睁睁看着游承静的车载着那只傻逼鲨鱼头,绝尘而去。 * 卫视财大气粗,一场跨年,把圈内大半的顶流都搜刮过来。停车场到卫视后台有段距离,门口的狗仔在附近蹲了好久点,瞅见三五个熟悉的车型入列,都跟豺狼嗅着血味似的一窝蜂往上窜,不怕自个被抓包,就怕热点没得爆。 第一辆车来人,drop两小只勾肩搭背走出来,朱穆空在给李明望背古诗,忘了就瞎背一气,反正对方听不出错误。 第120章 他说不识庐山真面目,只识弯弓射大雕,李明望捧场点头。他说有朋自远方来,必先劳其筋骨,饿其体肤,李明望说太对了哥。 话题待爆:#朱穆空腹有诗书气自华# 第二辆车来人,洪礼清带着顶鸭舌帽慢条斯理地走出来。前边两小只站着等队长,边等他边背诗,朱穆空生怕他听不见,待人靠近,突然放大嗓门:山回路转不见君,路上行人欲断魂! 洪礼清踉跄一大步,差点没当场断魂。帽子掉地上,忙捡起戴回去,眼神和头发一样乱糟糟,头发和头脑一样乱糟糟,只一顶鸭舌帽遮了半脸后,又恢复人三好学生大队长的冷艳清高。 话题待爆:#洪礼清鸭舌帽链接# 第三辆车来人,影后唐璃上身一件低领绿毛衣,下身一件破洞牛仔裤,瑟瑟寒风中美丽冻人。只见其边喝咖啡边打电话,披头散发素颜溜达,溜达半道上,突然看了眼镜头的方向,勾唇一笑,比出剪刀手。 话题待爆:#没人能躲过影后的八倍瞄准镜# 第四辆车来人,仇旗从车里匆匆步出,从头到脚裹得严实,防风防寒三件套,围巾墨镜大口罩,唯一头惹眼的金发,还被其吝啬地压在针织帽下。 刻意收拾得乏善可陈,眼尖的狗仔却一眼发现盲点,颈上围巾那抹鲜艳明绿——疑似与叶漫舟新头像如出一辙。 话题待爆: #舟旗党迎来春天# 第五辆车来人,游承静姗姗来迟,身后拖着条人形自走鲨,一路负重前行,乍一看像是要被吃,乍二看像是被劫持,乍三看自走鲨原形毕露——原来是刁文秋嘴里叼个小脆脆鲨,正在被游承静开心投食。 还没等狗仔们有所反应,却看后头一辆车还没停稳,叶漫舟酷得要死的一张脸,杀气腾腾从车里冲出来。 某自走鲨见势不妙,扭头一逃,游承静见势不妙,一把抱住叶漫舟,叶漫舟酷得要死的一张脸冲自走鲨破口大骂,两人互相挣扎拳打脚踢。 待自走鲨逃到没影,游承静撒手要跑,叶漫舟见势不妙,一把抱住游承静,游承静酷得要死的一张脸冲叶漫舟破口大骂,两人相互挣扎拳打脚踢....... 这抓马的一幕,结合仇旗那条围巾,结合叶漫舟那个新头像,结合那别有用心的颜色—— 真相呼之欲出,话题空降榜首: #漫游互绿# 第41章 环形万人舞台, 观众席已成紫海。 焦热的气氛烘托到顶,粉丝们等了一晚上,烦躁都要饱和,几欲溢出。 过渡乐倏而响起, 乐曲声像是一把火, 一瞬间烧进所有人心间。 “嘭!嘭!嘭!” 灯光闪了几闪, 骤然闪黑。 前奏乍起,抑扬顿挫, 观众哗然,尚不清楚, 这黑暗究竟在为谁而抑。 “唰——” 数排灯亮,照彻舞台焦点。群声振奋。 re三人亮相舞台,深黑西服,单肩挂链,链条轻动,撕扯出几捧光点, 抚上三张脸庞, 像极许多个细细密密的吻。 叶漫舟立于中央,大屏幕给到镜头,他身形略低, 额发遮眼,万众瞩目下,一张脸吻在乱光里, 直面闪光的当头照射。 倏而抬眸,桃花眼从发间一亮, 冷冽逼人。 杀人的花,千军万马的他, 只一眼就叫人视线走投无路,眼神无处遁形。 音乐震起,叶漫舟猛一下出手,re全员亮相,随节奏用力挥唱。 台上挥舞成风,台下嘶吼成疯,好像不这样就吃了大亏,钱都白花,自己白搭,绝不肯放人一马——台上台下都在出着乱七八糟的风头。 观众席已堪称癫狂。 游承静化好妆,和队友们待在休息室,一起观看屏幕里的实时直播,看了一会,视线在叶漫舟脸上走开了。 音乐隐没,re一曲完,全员谢幕,观众席声振屋瓦。 还差两个节目到他们,洪礼清一小时前说去厕所,随后一直没影,俩小子头半小时还能戏谑大队长掉坑里了,此刻濒临上场,却都有些笑不出来。 朱穆空盯着门口,“大队长怎么还不回来?” 李明望道:“不会真掉坑里了?” “不晓得。”朱穆空摇摇头,忧心忡忡:“反正我感觉哥今天怪怪的,刚走路还差点摔着。” 李明望顿了顿,仗义直言:“我说实在话,哥差点摔着这事你有一定责任。” 意指朱穆空刚刚诗兴大发,吼完一嗓门,差点把人吓得原地劈叉。 想到刚刚的洋相,朱穆空小脸一臊,甩锅:“我吟我的诗,他自己一脚没踩利索,这怎么能怨我?” 李明望:“怎么不能怨你?你吼那一句我都吓一哆嗦,更别提哥路走得好好的,更别提你还吟错了。” 朱穆空:“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我最近搞了那么多学问,偶尔搞错一两句诗也很正常。” 李明望:“那你能不能别老一惊一乍的?人家都是吟诗,你成吼诗了,再过分点就成狮吼了。” 朱穆空不知怎么回,就来了句:“君子求诸己,小人求诸人。” 本诗略微冷僻,李明望有些懵比:“啥意思。” “意思是君子都从自己找原因,小人才天天挑别人刺,大队长那君子都没有找我茬,你这个小人就不要老挑我刺。” 李明望感觉这哥最近太有学问了,说不过文化人,扭头询问游承静:“静哥,你知道大队长他去哪了么?” 第121章 游承静正在低头翻看手边的节目单,发现有些节目被微调了顺序,re后边原本接的一首粤语金曲被划掉了,换成待定t。 就在他默默思考这个待定t是什么意思,一分钟串场词完,屏幕里的主持人激情报幕:“——让我们掌声有请,唐璃!” 游承静放下节目单。 “没事,他应该马上就回来了。” 李明望问:“你怎么知道?” 话音未落,房门敞开,洪礼清风尘仆仆地步进。俩人面面相觑,诧异他的料事如神。 洪礼清脸色捎带歉意,手里握着几支小药条,“不好意思,刚才去给大家要了点润喉剂。” 朱穆空问:“去哪要的?” 李明望问:“要那么久?” 洪礼清不语,只是淡笑着分给众人。 游承静看破不说破,接过那支润喉剂,一股脑灌进嘴里。 队友们会合,按部就班于后台就绪,上场演出。 精心排练了一个月的歌舞,以刻意的举手投足,在这片万人凝聚的星海,轻易洗劫了数以万计的动心,耀着人眼,也要了人命。 台上三分钟,台下又何止十年功。他的梦自萌芽伊始,历经百折,终于窥见这近乎于理想的光景。 只差一步之遥。 游承静挥洒着汗水,听到许多人在喊:drop!drop!drop! 他听到更多人在喊:静静,爱你!爱你! 无限爱意,淹没在人潮。 无以为报。只能更加卖力,拼命。 团舞结束,匆匆换衣服,和洪礼清上场对唱,因彩排筹备妥当,二人在现场配合默契,效果十足惊艳。 到了洪礼清信手为游承静褪去外套,错位假吻,全场惊呼,声浪如鸣。 re正在后台轮流接受采访,朱穆空在前边发言,叶漫舟抬头看大屏上的直播,视线焊在游承静脸上。 屏幕里,游承静靠在洪礼清怀里,唱得很碎,表情更碎,沉醉的一颦一笑都透着一份经心。 偶尔切到一些观众画面,几乎所有人都在欢呼,兴奋溢于言表。 叶漫舟收回视线,调整呼吸,他此刻恨透了那里每一张笑脸。 仇旗小声提醒:“直播采访,注意表情管理。” 叶漫舟不说话,盯着刁文秋的后脑勺看。仇旗也顺着看过去。 刁文秋这人是一向脑干缺失,做事没谱,本来队里磨合这么些年,大家也该习惯他这没心没肺的尿性,可近来不知道谁给他的胆子,种种行为都在触碰他们的神经。 仇旗就算了,他自己冤大头,把队友养成儿子,儿子养成逆子。逆子偶尔犯事过几天也能消气,毕竟哪有老子跟自己儿子计较的? 但这小子胆敢挑衅叶漫舟,那是真的不知死活了。殊不知人华盛恶霸的盛名是怎么来的? 恶霸虽已从良,可底子还在,让他鼻青脸肿爆哭一夜的功夫也一定只多不减。 后台采访的记者提问:“上台紧不紧张?” 刁文秋坦然:“特别紧张!” 记者问:“感觉自己发挥怎么样?” 刁文秋自信:“发挥不赖!” 记者问:“你怎么看待今夜的舞台表演上自己几度被队长踩脚,差点跌倒?” 刁文秋溜叶漫舟一眼,哈哈一笑:“他公报私仇呗!” 缺心眼就傻缺在,人特别实在,随口的真话从那二百五的嘴皮子里蹦出来,也真实度骤减。众记者哄堂大笑。 记者铺垫三问,直击爆点:“有人目睹你今天从游承静车上下来,为什么不坐自己队友的车呢?” “众所周知,我被队内霸凌又不是一两天的事了。”刁文秋一说话,大家就发笑。 “可是你为什么要坐游承静的车呢?” “因为静静人好呀。”刁文秋原地蹦跶,嬉皮笑脸:“我跟他也很好呀。” 记者居心叵测问:“有多好?” 刁文秋语出惊人:“差点官宣的水平吧!” 记者大惊,不知此话怎讲。 “别不信啊,我说得是真的!”刁文秋开始小嘴叭叭跑火车:“我们俩cp名就叫‘秋游’,还有口号呢,‘秋游秋游,同行不愁,放飞自我,乐享秋游......’” 叶漫舟要往上冲,仇旗拉着他低声:“直播呢。” “直播揍队友犯法?” “不犯法,但掉粉。” “谁稀罕?掉多少万能让我揍他丫几拳?” “我稀罕。”他微博几千万粉掉点不心疼,殊不知他们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叶漫舟:“掉多少给你买回来。” 仇旗心说去你的吧,活粉掉完买一堆死粉,亏本买卖谁爱做谁做。 他劝他:“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叶漫舟心说,我等了游承静才五年,这小子还他妈的想让我等十年? 仇旗看那脸色就知道,姓刁的过会指定完犊子。 拉扯间,叶漫舟突然站得挺拔。 仇旗正纳闷,抬头看见游承静和洪礼清有说有笑地走过来,登时领悟。 游承静在揉眼睛,他跟洪礼清合唱时美瞳滑片了,忍痛把歌唱完,现在感觉眼睛跟小刀拉过似的。 洪礼清问他:“你刚刚怎么看着我哭了?” 游承静闷头道:“美瞳搞的。” “吓我一跳,我以为你唱到动情,情不知所起了。” 第122章 “就算再动情,也不可能冲着你发情。”游承静抬头看他,正色:“绝不可能再对直男动心,放一百个心。” 洪礼清牢骚:“你怎么三番五次否认我魅力?怪冒昧的。” 游承静反问:“怎么了,你对我有想法?” 这话听着都惊恐,洪礼清倒抽一口凉气:“别乱讲好么?” 游承静解释:“老实说哥,我不是否认你魅力,但你真不是我的菜。” 洪礼清无语:“你的菜什么样?” 忽觉一道寒光闪过。他抬头,和叶漫舟对视一眼。 洪礼清默默站远两步。 “静,你的菜来了。” 游承静没抬头,一个劲眨眼,他美瞳又滑了。 洪礼清眼看游承静淌了一脸眼泪,瞳孔里满是红通通的血丝,担忧:“没事吧?” “有事。” “难受就抠出来呗。” “不行,马上还得采访呢。” 游承静掏出眼药水,自己滴,半天滴不上趟。 洪礼清给他递纸巾,看他边揉边眨巴眼,眨了会,问:“感觉好点么?” 游承静看他一眼,“我靠,你怎么两个头。” 洪礼清无奈,只得帮他滴,水平很低地看着他,这个角度看过去,两人好像又要亲上。 叶漫舟要疯了,俩男的台上卖就算了,眼皮子底下还这样,故意是吧?找茬是吧?再不发威真拿他当呼伦比尔大草皮了是吧? 没来得及发作,身后“哐当!”一响,众人回头看,一只话筒骨碌碌滚过来。 唐璃在走廊转角露了个脸后,转瞬即逝。 她助理抱歉两声,从远处跑来捡起话筒,火速撤回。 洪礼清一愣,慢慢直起身。 “抱歉,承静,失陪一下。” “啊?哥去哪?不还有采访么?”游承静眼前一片模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洪礼清一语不发,脚步匆匆地把他瞥了。待游承静眼前清明时,对方早跑没影了。 仇旗想拔腿跟上,但采访轮到自己。 游承静在后台四处打转,忽撞见不远处,一双死盯自己的眼睛。 他目不斜视地路过。叶漫舟正要张嘴,刁文秋在一旁热情洋溢,双手比心:“静静!” 游承静脚步一顿,回他个微笑带比心,宿醉淡妆,肤白貌仙,表情超甜。 叶漫舟简直想表演一个生撕队友。 有工作人员示意游承静站到一边,等候采访。他跟随指引,刚站过去,忽听到哪里传来一丝哭腔。 压抑的一声,很快便销声匿迹。 游承静偷听一会,确定声源,就站不住脚了,偷偷溜到走廊尽头瞥了眼,见唐璃一袭红裙蹲在地面,轻轻啜泣,洪礼清正俯身抱着她,小声说些什么。 游承静看得一愣,忙收回视线,走回位置,心乱如麻。 唐璃姐哭了。怎么办?怎么办? 是看到他俩这样误会了,伤心哭了? 光顾着气叶漫舟了,忘了还有这茬,真不该那么过分的。 怎么办?怎么办? 游承静站在原地绞动双手,好自责好自责。 后台一片喧嚣,哭声偶尔一大,不太明显的异样,却被几位有心人捕捉。 仇旗接受着采访,亦是心神不宁。 记者正提问他:“旗哥对于新的一年有什么展望么?” “没有。” “旗哥对于今晚队友们的表现有什么想说的么?” “没有。” “没有是不满意还是很满意?” “没有就是没有。” “你今早带的围巾疑似是舟哥的头像里,有什么渊源吗?” “没有。”仇旗说话间,一句三回头,以往最会说漂亮话的人,现在回答却极其敷衍了事。 问什么没有什么,活脱脱一三没人员,记者实在问不下去,转头cue叶漫舟:“舟哥怎么解释自己的微博头像?” 叶漫舟看似在看镜头,实则视线跨越,盯着游承静看。 “什么解释。” “你的头像?” “我头像怎么。” “为什么这么绿?” “绿色健康。” “特意用的仇旗围巾上的绿,是否在展示队友情?” “没感情,我们队内关系都挺差。” 众人哄笑。 叶漫舟不知道自己总有种本事,一本正经甩出几句混蛋话,人家还都只当玩笑。简直和刁文秋有异曲同工之妙。 他盯了游承静半天,对方都不给自己一个眼神,心情巨差:“关系真不好。” 大家笑得更欢。 哭声有点大了。 游承静心慌意乱。 “那你怎么看待热搜第一的话题?” “什么话题。” 记者们把 #漫游互绿#的截图给他看。 叶漫舟斜完一眼,“纯属造谣。” “那舟哥怎么看待承静刚才的表演?” “很好,很精彩。” “你觉得是团舞精彩还是双人合唱精彩?” 叶漫舟不说话了。 “舟哥回复过cp粉有关跨年福利的微博,还差五分钟零点,二位打算什么时候落实福利?” 叶漫舟接着不说话。 “承静今晚和你零互动,针对你二位的不和传言和虚假营业已经冲上热搜前十,请问你如何回应此事?” 第123章 问题越发尖锐,他彻底沉默。 突然的安静。哭声越来越大,突兀显现。 众人这才注意到一些异动,奇怪地向走廊尽头看去。 记者蠢蠢欲动,举着直播手机往前方移步。 游承静一下慌神,手忙脚乱给洪礼清打电话,一阵忙音后,隔壁没听见铃响,想起这人没带手机。 他又打给唐灵,关机状态。 游承静放下手机,心说完蛋了。 手足无措间,对上叶漫舟的视线。 游承静愣了愣,脑海闪过一个画面,心慌气短。 他转身,眼看那记者举着镜头,越加逼近走廊尽头。 游承静一咬牙,猛冲到对方身前。 “舟!” 余光里,见记者果然顿住脚了,直播的镜头对准他俩。 叶漫舟面容一滞。叫他什么? 诧异还没浮上面容,叶漫舟忽被捧脸一转,就见游承静闭上眼,狠狠吻住他的嘴角。 第42章 跨年倒计时, 最后一分钟。 “咔嚓咔嚓......” 闪光疯狂成火,一大迭一大迭地落到他们身上,恨不得砸穿二人。 理智死去了一秒又一秒,口嘶轻吟, 扪扪成声的时候, 世界好像也只剩那微妙喘息的一秒。 叶漫舟浑身僵硬, 热血乱蹿,从那处相互磨蹭的唇齿一路流进他快要烧红的眼睛。 须臾, 游承静离开一下,正待喘口气。 叶漫舟猛地抢过他身子, 夺回主动权,把他压在墙壁,俯身吻上。 游承静睁大眼,紧盯对方那双微撑的眼眶,眸仁入幽至深,时时吞没自己。 叶漫舟一只手爬在他脑后, 五根指尖肆意穿插在他发丝里, 纳了他一蓬蓬头发,反复的蹂躏,温柔又暴戾, 仿佛帮忙剃净什么。 简直连睫毛间都在互相咀嚼。 好几个来回后,已然感觉不出这份火热的威力,究竟是否与身旁那疯狂亮灭的闪光灯有关。 跨年倒计时, 最后三十秒。 视野慢慢模糊。 像是当着全世界在偷情,被闪光弄赤了身, 烧旺的血都清晰滚在那些镜头里,又从头到脚地回到一个地方。 淋淋漓漓。 血红血红。 似乎浇了浑身的炽热, 还要向全世界彰显他的任人宰割。 够了,够了。游承静轻微蹙眉,一遍一遍地催促自己,不然就要融化,无论是舌头,那颗心,还是他整个人。 最后十秒。 游承静狠下心,伸手推在对方胸口,立即被反手握住,十指交叉地按回墙上。 所有动作间的不许都像是调情,他最后自己也领悟出来,那些拒绝可笑而无用,于是开始懵懂,自己真的有在拒绝么? 他随后更可怕地想,自己真的有在迎合么? 最后三秒。 沦陷的唇舌,狂热已超额。 游承静颓唐地眯起眼,轻微仰面,任血液腾腾倒流回一处唇角,任他清清楚楚地感受某处灵活,重复,重叠,旋碾。 自一场唇舌间的战役,一败再败,彻底溃败。 他终于这场狰狞噬咬中,彻底失神。 零点钟声过。 喧哗里,角落里的唐璃匆匆路过,对面的洪礼清漫步而出。 实在是荒诞了好久,好久。 游承静一把推开人,踉跄几步。二人嘴角都带点水泽,刚刚才藕断丝连过。 叶漫舟扶住他腰,低头盯着怀里人。 不够。还想。 叶漫舟又凑过来,游承静别过脸。 “滚。” 服了,用完就扔。 叶漫舟看他喘得厉害,色厉内荏,一点也生不起气。 他没顾周围闪光骚扰,不动声色地俯下身。 游承静感受到反应,浑身一僵。 叶漫舟顿了顿,像故作束手无措,低声询问:“怎么办?” 游承静轻声:“剁掉。” 他问:“那你怎么办?” 游承静横他一眼。 叶漫舟用力搂住他,低八度的笑。今夜一切阴霾一扫而光。 游承静盯着叶漫舟轻微滚动的喉结。 如果刚才种种,都是为了帮队友挡灾。 不晓得这种牺牲,实在算不算太大。 * 元旦,好不容易得了一天单休,游承静也没闲着,家里狗病了。 大清早,开车去宠物医院,化验开药,被认出,被围观,被要签名,被更多人认出,被更多人围观,排队跟人合影,某粉丝插队引起骚乱,开始互殴,劝和未果,狗汪汪叫,热心群众举报有人聚众虐狗,最后引来警察,进警局,接受批评教育。 这就是偶像,平平无奇的一天。 从早折腾到晚,天刚刚擦黑,游承静提着药牵着狗,一脸疲惫地走出警局时,看到一辆熟悉的车停在门口。 车灯闪了两闪,光影下的车漆锃亮。程文宇昨晚演出后就请假回老家,他没工夫洗车,更没工夫接他。 游承静视若无睹,转身。狗突然犯病,呜呜嗯嗯,连抽泣带哼唧,拼命拉他往车边走,他跌跌撞撞被扯过去,狗刹住腿。 游承静一抬头,叶漫舟靠在车边看他。 路灯下,那人一身风衣,内搭灰卫衣,阔腿裤,一米九的个头,立体的五官烙在明暗交界线,黑白电影也似。 第124章 他只是站在那,不说话,就像极个美丽的圈套。 游承静低下头,想踹狗。 太他妈废物了,认不出一样的车就算了,味都闻不出? 叶漫舟走过来,狗见着熟人,纵使只有一面之缘,也激动得跟见了它祖宗,狂往上扑,尾巴摇成花。 游承静一边扯狗绳,一边沉声训,半人高的哈士奇,想发疯根本拦不住,他被一个踉跄往前一栽,摔到叶漫舟怀里。 叶漫舟搂住他,低头看。 游承静闻到他脖颈一股香味,喷的什么香,死烧包样。熏得脑壳晕。 叶漫舟胳膊紧他一下,问:“穿这么少。” 游承静挣扎出来,站住脚,“怎么找来?” “我看到热搜了。” “什么热搜?” 叶漫舟给他看热搜榜前三,#游承静进局子# #游承静塌房# #反转# 他沉默。 叶漫舟道:“放心,有个医院偶遇你的路人解释了来龙去脉,现在相关词条都被你粉丝洗了。” 说着,点进去给他看,实时全是他粉丝在刷屏,正好一条热门被刷上来:“我静带狗看病!我静人美心善!我静沉冤得雪!对家粉别来现眼!” 这条评论区宛如粉圈开会,各类真假路人,吵得翻天。 游承静翻着评论,不说话。 叶漫舟安慰:“不用理会这些黑子,肯定是正主太糊,嫉妒你太红。” 游承静问:“黑子为什么都用你头像?” 叶漫舟咳嗽:“肯定是披皮黑。” 游承静又问:“为什么要披你粉籍?” 叶漫舟道:“嫉妒咱俩感情太好。” 游承静静静看他装蒜。叶漫舟沉不住气,把手机暗灭。 游承静问他:“你怎么找来?” “看到医院,查了下派出所辖区,过来碰碰运气。” 这一碰就是一整天,从白天等到黑天。 叶漫舟无意卖惨,也不觉得自己惨。他看到游承静就幸福,能和他说上话更幸福,这样一见面就来个熊抱,简直幸福到没边。 不枉他六点被呼醒,起床气爆炸,瞥见热搜又雄起,精心打扮,溜出来勾搭人。 游承静打量他这一身,风衣款式挺眼熟。 叶漫舟老实交代:“刚整的,你同款。” 看游承静半天没记性,他又提醒,“医院里那件。” 游承静想起来了。 他平日里不大在意衣服,一则工作时有专人帮他搭配,二则实在也没必要留神。家里的衣帽间堆满了各大品牌赠送,平时私服出行,就捡着随便一穿。 那款他稍微有些印象,纯粹是因为出自vittorio alfieri,他第一个高奢代言,品牌方送他这款,据说全球限量三件,国内压根没得卖。 这人能搞到同款,想必废了番功夫。 游承静质问:“什么时候还我?” “不是送我了么?” “什么时候说了?” “你不说你不要了么?不要不就是给我了么?” 他怪不要脸的。游承静没好气:“那你还又弄一件?” “一件用来穿,一件用来供着。” 他怒目。 “这车也是你同款。”叶漫舟笑了笑,靠在迈巴赫上,“没开出来前,供了两三年。” 游承静看一眼车,想到要不是几个月前上错他的车,或许也不会有后头这些破事。 真烦,学人精,什么都学。 叶漫舟把副驾车门拉开,看看游承静。 游承静装模作样看手机,“我开车。” 叶漫舟揭穿他:“你车在医院门口,坐警车过来的。” “我叫车。” “现在晚高峰,这路段没司机愿接。” “我走路。” “这边离你家三十公里。” “我锻炼身体。” “我进来时看到外头围着一圈人。” “找你的吧。” “都举横幅,上边写什么‘爱静如命’。” 游承静没话可说。 叶漫舟撑在车门,“不想又来个聚众事件吧,我看你粉丝洗一下午词条也挺辛苦,你不是最疼粉了么。” 游承静做出最后挣扎,“可是我带狗。” “你的狗就是我的狗。” 他瞪他。 叶漫舟改口:“我是说,我也是你的狗。” 游承静纠结好一阵,低头看狗,它耷拉条舌头挤在二人中间,狗眼朝天,朝他,朝叶漫舟。 他心里问:想走你就汪四下。 他家狗一向很内敛的,惜字如金。 狗叫:“汪汪汪汪!” 你小子,跟叶漫舟姓的吧。 游承静妥协:“坐后座。” 叶漫舟跑去拉车门,恭迎他家小少爷进车。 游承静抱着狗在后座,“出去绕一下。” 叶漫舟道:“明白。” 他把车开出,从另个出口一拐,撇了正门路旁那一堆粉丝。 游承静道:“你怎么绕的?” 叶漫舟问:“你不是要绕开她们?” 游承静道:“我是让你路过她们。” 尼玛那么宠粉。叶漫舟无语了,狂打方向盘,把车掉头。 车子靠近路边,游承静摇下来车窗,跟粉丝们打招呼,人群爆发欢呼,一堆小女生举着礼物踊跃而上。 第125章 叶漫舟坐在驾驶位旁观,看这群人对游承静那么狂热,对自己却视若无睹。 因为种种神秘莫测的原因,他们彼此的唯粉和彼此的黑粉重合度很高,一般特喜欢游承静的,都会特讨厌叶漫舟,而一般如果不是特喜欢游承静,也不会天寒地冻跑警局门口堵他。 他第一次从游承静以外的人身上尝到了冷落的滋味。 人群突然有人喊了声:“舟!” 叶漫舟懒着眼,胳膊撑在方向盘,散漫地撩把头发。 粉丝们又唤:“粥粥啊!粥粥病要快点好起来!” 后座的狗欢脱一叫:“汪汪!” 他不撩了。胳膊一甩。连他家狗都比他受欢迎。 游承静打完招呼,谢绝了所有实体礼物,收下了所有信件,千恩万谢后,又叮嘱她们早些回家,挥手告别。 车都开出去老远,游承静才收了手,把身子转过来。 叶漫舟有点酸:“这狗,人气挺高啊?” “还行吧,它有自己超话。” “多少粉?” “也就十来万。”游承静说着看了眼手机,皱眉:“怎么五十万了。” 快赶上个十八线小偶像了。 不对,赶超十八线,毕竟一般的十八线粉丝量三比一注水,一万粉里七八千都是买的。他家狗五十万活粉,可不开玩笑。 开到半道,等红灯,车里有些安静。 叶漫舟拉手刹,回头看他一眼。 游承静抱着狗,闷着脸,不看他。 其实不想这么快跟他接触,尤其是那场乌龙后,还没到二十四小时,游承静稍微一静,昨晚的一切都会卷土重来。 虽然事后都解释清楚,但叶漫舟当时的眼神还是不清不楚,搅得他心池乱荡,也被带得不太清楚。 就算一切都能用恋综福利蒙混过关,可实在找不到借口,无从下手,不知该怎么蒙混自己的心。 怎么蒙混昨晚的失态。 怎么蒙混昨晚的某一刹,他真实的忘情。 游承静看着窗外,有些黯然神伤。 叶漫舟冲狗嘬了两下,问游承静:“什么病?” “感冒。” “狗也感冒?” “你都能感冒。” “你怎么知道我感冒?” 游承静一愣,他真不知道。 “天这么冷,我都有点感冒了,我不在时你更要多穿两件。” 游承静转眼看他。 叶漫舟也回望他。 “过几天要进组拍个电影,得出趟国。” “多久。”游承静想问的是,还要多久走。 “六周。”叶漫舟回答的是,待多久回来。 游承静哦一声。 叶漫舟看着他,道:“我也不想的。” 也?谁跟他也? 游承静扭过头,他不知道,自己的不高兴那么明显,写在脸上。 “初一凌晨飞瑞典,主角戏份不好翘,六周我加班加点,尽快结束戏份,争取春天前回来,好不好?” 好像他是他谁似的。交代那么多。 游承静腹诽,就拍六周,还找他做男主,什么烂电影,肯定洗钱的。 叶漫舟好像能看穿他内心,“公益电影,导演纯还人情的,我都是零片酬出演。” “多大人情,请得动你去还。” “过命的人情。” 游承静看他一眼。 叶漫舟没打算展开说,问他:“喜欢极光么?” “还行。” “现在那边正好是极夜,有极光,我回头拍你看,好不好?” 游承静缄口不言。 叶漫舟眼看他又成闷葫芦了,伸出手,作势逗狗。 哈士奇见他手过来,舔着脸往上凑。 半道上,他手一拐,摸到游承静脸上。 狗一愣,人也一愣。 “照顾好自己,好不好?”他轻声。 游承静滞了三秒。 很像幼儿园老师哄小孩,这好不好?那好不好? 吃口饭好不好? 喝口水好不好? 别打架好不好? 爱我多一点,好不好? 第43章 绿灯, 叶漫舟转身,车再度行驶。 游承静问:“怎么跑这么远拍。” 叶漫舟道:“因为那导演脑子进水。” 游承静无言。 “我说实话,那剧本有病。” “角色有病。” “编剧也有病。” “男演员更有病。” “整个剧组全都有病。” “因为他们有个最他妈有病的导演。” “我感觉我演完可能真的要成神经病。” 又开始了。当练习生时天天骂老师,当偶像时天天骂公司, 当演员时天天骂导演。为了彰显自己特立独行的逼格, 总要先挑个最权威的角色出口恶气。 游承静就看不惯他这臭德行, “那么不想,你当初干嘛接这活?” 叶漫舟卡壳, 总不好说是因为达成一种邪恶交易。 “不说了,我想他就来气。” 叶漫舟转移话题, 开了个车载音响,音乐自动播放,《为了谁》,老红歌悠悠唱响:“你是谁?为了谁?我的战友你何时归?” 有些尴尬。 游承静淡声:“你审美,挺复古。” 叶漫舟解释:“我妈上次坐我车,她听的。” 第126章 一句话给对方干沉默。 叶漫舟鸡贼道:“话说回来, 我妈其实挺想见你。” 游承静默上加默。 好吧, 这会还不是时候。叶漫舟切歌,换到一首re的主打,前奏动次打次。 游承静嫌吵, “换回去。” 他于是又换回去。 “——你是谁?为了谁?为了春回大雁归......” 叶漫舟心想,游承静,我为了你, 都为你,归根结底全为你。 车开到小区门口, 陌生车牌,保安来拦路登记。游承静刚想在这下车, 叶漫舟打开车窗,保安看一眼,认出叶漫舟,立即放行。 叶漫舟赞不绝口:“这保安,比你公司的懂事。” 就烦保安那么懂事。 叶漫舟打着转向,一路开进车库。按理说他捎了自己一截,该主动留他上去喝口水,可是面对这人,一点也不想讲道理。 游承静抱着一沓粉丝信件下车,叶漫舟很自觉地跟着下。刚进楼道,游承静鞋带散了,蹲下来系,叶漫舟帮他抱信件,牵狗绳,接过来时手碰手,被冰了一下。 他盯着游承静身上那件单薄的毛衣,皱皱眉。 游承静系好后站起来,抬头一看,叶漫舟杵在原地等他,狗绳绷成一条线,绳虽已易主,他的狗头都不回,一往无前向电梯口冲。 游承静有点气,臭狗一点不认主,说走就走,充满无情。 劈手夺过叶漫舟怀里的信,重踩几步经过狗,狗见他超过自己,委屈,“汪汪汪汪!” 他为了惩罚这个吃里扒外的家伙,一个眼神不给,刷开电梯门,进去。 叶漫舟牵着狗,要跟进。 游承静突然想到什么,又走出去,叶漫舟问他:“怎么?” “药。” “要什么?” “狗的药。”落他车上。 “我去拿,你先回家。”叶漫舟怕他在外头多呆一秒都受冻。 可游承静不想听他。 叶漫舟把他轻推进去,转身就走。 还牵着他家狗。 他家狗还屁颠屁颠地跟。 游承静瞪着这一人一狗的背影,生气了,不想管了,狠狠摁上电梯门。 电梯刚升到六层楼,突然震了几下,“晃郎晃郎!”连环巨响,一种链条摩擦的声音,游承静惊慌间要去按键,电梯“嘭噔!”一声,极速坠落。 游承静重重跌倒里头。 坠了两三下,忽然卡住。灯光倏而一灭,电梯间骤黑,只剩一只求救铃按键,隐隐的荧光绿。 游承静从地上睁眼,散落一地的信件,狭小空间里,伸手不见五指。 手忙脚乱掏手机,各处空空如也,想到手机也落他车上。 太阳穴猛一跳。 游承静强撑着精神,在黑暗中摸索,按下求救铃。随后挑了个角落坐下,双手抱膝,背后冷汗慢慢冒出来。 叶漫舟从后座找到盛药的塑料袋和游承静的手机。 就记得收粉丝信,其他全都忘干净。 他把手机往兜一揣,塑料袋提在手里,边走边随手一翻,一堆注射液药盒,什么庆大霉素,林可霉素,阿米卡星,地塞米松磷酸钠...... 妈妈的,这么多花样,他当年感冒时,游承静不也就下楼帮买盒感冒灵。 叶漫舟低头看一眼狗,酸道:“你爸对你这么好?你可真有福气。” “汪汪!” “得意什么?迟早拿下你爸,等着瞧。” “汪汪!” “以后游承静不在,我就是你爸,游承静在,你就有两个爸。” “汪汪!” “狗叫什么?你有两个顶流爸爸,简直狗生巅峰,你还有什么不满?” “汪汪!汪汪!” “这还差不多。”叶漫舟站在电梯口,摸摸狗头。 “平常注意帮爸爸监督下有没有可疑人员住进你家,看见了就冲上去干他,爸爸赶来给你撑腰。” “汪汪!”二哈开始咬他鞋带。 叶漫舟轻踹狗嘴,“傻狗,让你干可疑人员,不是干我。” 二哈委屈一下,哼哼唧唧。 他起手要按电梯,狗又开始狂叫:“汪汪汪汪!” 叶漫舟正有点不耐烦,突然听见“嘭噔!”一声巨响。 链条摩擦断裂的动静,“咔咔嚓嚓”,刺耳难听。 叶漫舟微微一愣,意识到什么,瞬间从楼梯间猛冲上去。 滴答,滴答,滴答。 黑暗中,好像听到水滴声。 游承静在角落蜷缩,捂住耳朵。 可还是,滴答,滴答,滴答。 一个劲的响动,从骨头到皮肉,水滴轻轻落下。 清晰可辨。 没完没了。 无孔不入。 让人发疯。 他唇抖着,身发颤。好像回到某年某日,他跌入无底深渊。 忽听到有人在唤:“承静?承静?” 他惊醒。黑暗中瞪大双眼,见一道微光从电梯缝隙间穿透。 游承静连滚带爬接近光隙,把脸贴紧,近乎哽咽地应一声。 叶漫舟举着手机手电筒,心里揪着疼。 “还好么?” “嗯......” “你受伤了么?” 游承静狂摇头,又狂点头。他这会没脑子想对方看不见自己了。 叶漫舟道:“我叫人来了。” 第127章 游承静点头。 叶漫舟道:“你别着急。” 他点点头。 “不要担心。” 他又点头。 “我陪着你。” 他继续点头。 “游承静?在么?” 他点头不停。 “你说说话?” 游承静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声轻颤:“我在。” 叶漫舟提起心脏。 狗也急坏了,一边哼哼唧唧,一边扒拉电梯口,游承静隔着电梯门,听到狗爪子“啪嗒啪嗒”的声音。 他缓了缓,闷气:“别让它扒。” 叶漫舟掐着狗脖子想提溜到一边,他一走,光又灭了。 游承静崩溃喊:“别走!” 叶漫舟又蹲下来,把光照进去。 他轻声:“我不走,你别怕。” 游承静听到他声音,好想哭,好想哭,又不想让他听见。 他蹲在门口,颤抖的双手捂住嘴,流了好多眼泪。 叶漫舟还是听了出来,好心疼,好心疼。 “我给你放歌听好么?你想听什么歌?” 游承静抽抽鼻子,不说话。 叶漫舟随手找了首drop的歌,播了出来。 游承静气若游丝:“别放。” 说话声太小,叶漫舟没听见。 他又细声:“你别放。” 门有点厚,叶漫舟还是没听见。 游承静再度崩溃,吼:“我说,别他妈放了!” 叶漫舟吓一哆嗦,手机摔地上,黑屏。 又没光了,游承静蹦出一哭腔。 叶漫舟火速捡起来:“等下!等下啊等等我——我草。” “......怎么?” “妈的摔坏了,开不了喃砜机。” 游承静又要崩溃了。 “没事!没事!我还有!”叶漫舟掏游承静手机,手忙脚乱打开手电筒,对准缝隙照。 游承静红着眼跪在门边,盯紧那束光,情绪虽已慢慢平复,哭腔却难一时退却。 叶漫舟听着门内人一抽一抽。 他竭力想转移他注意,蹲下来,闲聊:“你自己写的歌,你怎么不爱听呢?” 游承静抽抽,断断:“就,不爱听,口水歌。” “口水歌不也是你写的?” “写了,那么多年,我,ptsd。” “那下次别写口水歌了呗,来点新鲜的?” “没,市场,谁,买单。” “我买单啊?你只要出,我保底下单一百万。” 游承静不吭气,继续抽抽。 叶漫舟又问他:“那你平常都听什么歌?” “什么,都听。” “我是说你自己最爱听什么呢?” “什么,好听,爱听,什么。” 太费劲了。 叶漫舟绞尽脑汁:“这样,你最近单曲循环最多的歌是什么?” “demo。” “你自己写的demo?” “嗯。” “叫什么名?” “轻。” “轻重的轻?” “嗯。” “你手机有么?” “有。” “放你听好么?” 游承静没说不行了。 叶漫舟试了两次密码,成功解锁他手机,在文件夹搜乐曲名,找到mp3的文件。 他打开,一段干净的钢琴曲,配合一些简单的节奏音效,元素并不丰富,依旧足够惊艳。 哭腔渐渐微弱。 叶漫舟听完,又设置单曲循环,放出一遍又一遍。 他靠在电梯口,闭眼听着。 他想,门里是他的小心上人,他那么的有才,他人美又心善,他用心对待每一份喜欢,他还曾爱过自己很多年。 他吃过很多很多苦。 他值得很多很多爱。 他现在已拥有很多很多爱。 我想给他更多更多爱。 游承静把滚烫的额头贴在冰凉的铁皮,倾听一段钢琴如流水,从遥遥光隙里慢慢渗入,逐渐包裹。 好像如此,得以抗衡无孔不入的黑暗。 他眼皮渐沉。 * 游承静困顿着,深陷在雾障,仿佛初生辟地,世界一片蒙昧。 他惝恍迷离,却在看到眼前人时,就明白了一切。 女人,一双丹凤眼,眼尾两条浅褶,勾得比游承静那双更成点气候。 看人时,她总是很出神,眼一动,蓦一笑。接受那笑的人心里总会咯噔一下,生出种大难当头前的幸福。 古人叫红颜祸水,总是甘心为那么一张脸弄得天下大乱的意思。 有时想,她也确实弄得自己天下大乱了。 游千欢她,人如其名,每天都欢欢笑笑,好像一件平平无奇的事里,能给她挑出一千个欢乐。 静静你看,那朵云怎么这么漂亮?像不像小羊羔,小白兔,小棉花糖? 今天下雨了,是有些难走,但是咱们坚持一下回到家,洗完热水澡,被里暖和和,大雨哗哗下,静静多好睡? 妈妈今天做的这些鸡蛋饼特别圆满,静静吃多一点,以后每一件事也会像这个饼一样圆满吧? 游千欢她,也很擅长混淆视听,好像遇到什么事,都没什么要紧。 静静摔倒了么,很疼么?疼就哭一哭吧,不过别太久,下个路口至少之前要想到一件开心的事好么? 第128章 那孩子总欺负你么?那孩子是不太好,但他没有妈妈呀,没人跟他说对错,咱们就不惹他好么? 爷爷是总偷接咱家电呀,但爷爷的爱人刚刚去世,他有点孤单,咱们就让让他好么? 那是他全世界最温柔,最善良,最最好的妈妈呀。 怎么就让她受这么大的罪呢? 怎么就让她摊上那么坏一个男人呢? 游千欢她,在最好的年纪碰到凌月丰,放弃所有梦想,义无反顾嫁给他。 婚礼上,凌月丰父母当众嘲讽,她嫁的是钱。 那个外地来的漂亮小姑娘,虽然没什么钱,却一点也不自卑,还漂漂亮亮地笑:不对,我嫁的是爱情啊。 全场哄笑。 后来,凌月丰在她孕期出轨,游千欢主动提出离婚。除去法定抚养费,没额外跟他要一分钱,一份资产。 只想用行动表示,她游千欢真的不是图钱。 她真的只是需要一点爱。 都没有爱了,那就走吧。 带着腹中孩子,远走高飞。 产后抑郁症,没什么的。 整夜的失眠,就也还好。 痛苦十余年,不过弹指一挥间。 我可以微笑,欢笑。等我的孩子慢慢长大。 可她远远高估了游承静的长大速度。 也远远高估了自己的忍耐力。 撑到游承静十岁那年,有些撑不动了。 前一晚,游承静伏在她膝上,突发奇想。 妈,你以前是不是想当大明星呀。 是呀。 妈,你现在怎么不想当了呀? 因为妈妈当年爱错人,没机会了呀。 妈,当大明星是不是能挣很多钱啊。 是呀。 妈,那我以后也当大明星好不好呀。 好呀。 那妈妈,等以后我成大明星,就给你买大房子,开大跑车,好不好呀。 好呀。 我还要开自己的演唱会,给妈妈留最好的座位,唱我最好听的歌,好不好呀。 好呀。 ...... 她静静地笑。 她真的假装幸福得好自然。 他真的什么什么也看不出来。 那天晚上,还说了很多废话。 所有废话最终只有一个主旨。 妈妈别怕。 等我长大。 我保护你。 那该是游千欢一生中最痛苦的时候。 游千欢什么都没说。 她最后给他的,只有那么美的微笑。 ——那静静要跟妈妈保证,以后无论妈妈在不在身边,遇到什么样的困难,都不能轻易放弃梦想哦。 ——妈妈我跟你保证,以后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困难,我都不会轻易放弃梦想! 游千欢当时笑得那么灿烂。 可她就是没告诉游承静,他的困难,她也有天大的一份。 次日早,游千欢捧着他脸,静静,进去帮妈妈拿个东西好么。 妈妈的掌心真暖和,让人忍不住就懈怠,无视了一双美丽的眼睛里,那小小的诀别。 好的呀,妈妈。 他乖乖走进那个逼仄昏暗的门后。 三天三夜,再没能出来。 游承静哭了三天三夜,力气用尽了,泪也流尽了。 扒着门,一声声哀嚎,妈妈,妈妈,我错了,我错了。 妈妈,妈妈,对不起,对不起。 妈,妈你别不理我。 妈,妈你别抛下我。 妈,求你,求你...... 回应他的,只有依稀的响动,滴答,滴答,滴答。 水滴,轻轻落下。 直到三天后,天光亮起,警笛长鸣。游承静被救出隔间,朦胧中看见人们把她如同物件似的搬运上车,一条胳膊从担架耷拉下来。 那只最后触碰过自己的温暖手掌,微垂着,轻微地摇来,晃去。 第44章 床头一只夜灯, 幽幽明亮,睡时不打扰,醒来刚刚好。 盯着那一小拳光,用好一阵工夫, 把眼睛里的黑暗倒进去。 仿佛前一秒还在门后, 哀吼无应, 后一秒,有谁破门而入, 拥住他颓废满尘的身躯,说没事, 没事。 他就稀里糊涂地觉得没事了么? 他就稀里糊涂地觉得没事了。 他就被扶进门内,扶上床,呼呼大睡。在梦里凭吊他过去十三年那天大的伤心。再睁眼,他撞见另一件天大的伤心。 叶漫舟靠在床畔,卫衣袖口微卷,露出一节手腕, 小心埋伏在枕边。 游承静躺在床上, 和他对视。 想到,初见那会,这双眼睛里头也还没那么多爱, 冷不着边,可真的很帅,一眼的心动, 就够他漫不着边地挣扎五年。 现在看着,又没那么多帅。 叶漫舟递来茶杯, “喝点水么?” 游承静坐直,咽完几口水, 把表情收拾出来,更平淡的模样。 崩溃一个梦就够了,陈年的矫情和痛苦,还不够格压垮人前的自己。有些情绪还是留着一个人时受,比较习惯。 “几点。” “两点。” “手机。” 叶漫舟递来他手机。游承静开机,靠在床头,开始回复积累一晚的工作消息。 叶漫舟捡起他房里一件外套,披在他身上,看游承静低头忙着,打打字,回回语音,就这么淡淡的,好像他其实也没怎么样。 第129章 身上的冷静,看着真让人难过。 叶漫舟想说什么,鼻子一酸,猛打个喷嚏。折腾这一晚,感冒好像加重了。 游承静看他一眼。 他别过脸。 客厅里,狗也打了个喷嚏。 叶漫舟走出房间,眼见自己放在沙发上的大衣,衣领处一坨黄绿的粘痰,顺流而下。 狗窝在一角,见他出来,蔫蔫地摇尾巴,鼻泡直冒。 游承静跟着走出来,也瞧见这一幕。 狗一下跳起来,溜达到游承静跟前,气哼哼地喘。 游承静从茶几上抽来几张纸,转身拎起他大衣,抢救一波。 “扔了吧,我不要了。” 游承静回头看,叶漫舟说话重鼻音,一脸云淡风轻。 全球限量,说扔就扔,这人扯谎不眨眼。 “能洗掉。” “废手。” “楼下有洗衣房。” “公用机器脏。” “你就穿一次。” “衣服穿给你看到,它这辈子值了。” 有时候常常觉得,这人的洁癖是为了装比而存在的。 游承静斜眼看他一会,转过身,“那给我。” “你要干什么?” “铺狗窝。” 叶漫舟一顿,“铺什么?” 游承静不说话,走去卫生间。 叶漫舟跟上他,“你用va的衣服铺狗窝?” “给我狗睡到,它这辈子值了。” 叶漫舟道:“洗好还我。” 还治不了他了。 叶漫舟夺过他手里衣服,往洗手台一撂,“缓会洗,我不急着穿。” 想让他歇会,可游承静还是歇不住,他在客厅搬出个雾化箱,茶几上摆好几只安瓿瓶,开始捣鼓给狗用的感冒药。 叶漫舟没招可使,问:“你饿不饿?” 他摇头。 “我有点。” “冰箱找。” 叶漫舟走去厨房,拉开冰箱门,见冷冻层里塞满速冻饺子。 他把锅刷了,放水烧开,“给你买这么多,你是一袋没动。” 游承静不说话,砂轮刮着安瓿瓶,掰开,药水吸进注射器里。 按比例配好,他接上仪器,抱狗进雾化箱,开启机器,药雾弥漫。 叶漫舟等水烧开。在盘里倒出来一袋素馅的,分量好像不太够,转身拉开冰箱,想再扒出袋三鲜的,半天没找到。 他扶住冰箱门,扭头,往客厅里的游承静盯了会。 游承静蹲在箱外,姿态不算太高,侧脸好看得略犟,对自己这个大活人,在意不在意,都看不出一点迹象。 提防得那么严实,总是生怕分出去一个眼神,自己能更爱一点。 但这种事情,就算是当事人也不能掌控。甭管多有自尊,多有脾气,对别人多么狂拽酷霸,爱上他的时候,自动矮人一截了。 在他面前,有自尊没劲,耍脾气也没劲,想的都是巴结,想的都是心跳,想看他一直笑,又不想看他对别人太笑,想对方赏个好脸,大多时又只能领到闭门羹。 等到闭门羹吃痛快后,就会爱得越来越耐糙,越加甘之如饴,这就是骨子里没救的阶段,病入膏肓,不成功便成仁,极端点就跟你玉石俱焚——好在自己还不是太极端,要实在不行的话,最多来个遁入空门。 是不太好受的。但他在这方面很理亏,游承静先受过这罪五年,只不过现在轮到他。 水烧开了。 叶漫舟转身,确认很多次,冰柜里没有一袋三鲜饺。他心中一动。 下了两袋黑松露的,漏勺搅动在锅底,饺子们群群打转,沸腾中跳起芭蕾。 忙活半天,叶漫舟从厨房端出来两大盘饺子。游承静蹲在雾化箱外,低头看手机,吴舒晨又在问他专辑合作的事。 叶漫舟问:“这个要做多久?” 游承静道:“等药用完。” “你要一直看着?” “人不在,它会害怕。” 叶漫舟看一眼箱内,一只雾蒙蒙的狗头怼在里头,没心没肺,优哉游哉,都快要瞌睡。 怕个屁。 叶漫舟搬了俩小板凳过来,两盘饺子放在雾化箱上。狗闻着香味,一下精神了,狗眼圆鼓鼓瞪着头顶俩大盘子,狗鼻子直往上拱。 游承静手指轻叩两下,“粥粥,听话。” 狗不闹腾了,乖乖趴了回去。 叶漫舟递他筷子,游承静一天没好好吃饭,也不跟他矫情,接来开吃,边吃边对着手机一指禅:“上次已经跟对方沟通好,那边没有强塞的意思,也不用上赶着。” 叶漫舟问他:“来点醋么?” 游承静忙着打字,下意识点头。叶漫舟转身去厨房,拉开橱柜找到醋瓶,见里头还摆着些葱姜蒜,遂是洗来拌作调料。 吴舒晨发来张聊天记录的截图,“白依依经纪人直接来问我了,怎么解释?” 游承静点进去看两眼,对方来询问合作事宜,措辞也挺有礼貌,但言语间能看出,对面似乎对他先前的婉拒全然不知。 他回:“这我不清楚。但我跟尹枫城聊过,他明白我的意思。” 吴舒晨问:“你们怎么聊的?” 游承静回:“他说他能理解。” 片刻后,吴舒晨发来条长语音,他吃着东西,手不方便,直接外放。 第130章 “新丰派尹枫城这种级别的人来谈合作,就是有自己的底,你算态度明确,他当时有意,也不好跟你讲得太直白。” 厨房门虚掩着,叶漫舟正在菜板切姜丝,听见人名,动作一停。 游承静发语音:“但我觉得,尹枫城应该不是那个意思。” 吴舒晨又发:“他跟你客气是一回事,你当真就是另一回事。” 游承静手指顿住,思考怎么回。 以往吴舒晨态度这么强硬,他就懂事认栽了,奈何这次solo于自己地位特殊,他实在不想有一丝退让。 游承静边吃饺子边琢磨话术,琢磨半天,琢磨不透,有点烦。 随手点进朋友圈,乱刷一气。 最新一条动态是刁文秋的火锅九宫图,红通通的辣油,配文:呜呜呜,终于没人跟我抢虾滑了[哭][哭][哭] 仇旗评论:坐等明天爆一脸痘 刁文秋:看不起我们重庆人的新陈代谢? 仇旗:没见过能被老干妈辣哭的重庆人 刁文秋:我能不能吃辣关你啥事?我就爱吃你管得着么[愤怒] 仇旗: #刁文秋重庆间谍 刁文秋:你可以侮辱我的人格,但你不可以开除我的籍贯[愤怒] 刁文秋:我看你个龟儿子就是吃不到虾滑说虾滑酸[愤怒] 刁文秋:情场失意就往无辜队友泄恨,这种坏习惯都跟谁学的?非常不好[愤怒] 看得游承静想吃辣锅了。他口味其实偏重,吃火锅无辣不欢,以前做练习生隔三差五吃放纵餐,菜单里的辣锅都是必备,但自出道后就八百年没碰过辣锅,动辄是清汤清油涮白开,连撒个盐都心惊胆战。 放大看刁文秋发的九宫图,嘴里的饺子都索然无味。他点了个赞,往下翻。 程文宇凌晨从老家赶来,大巴上拍了沿途的风景,配文:今天搬砖不狠,明天地位不稳,早安打工人。 他点赞,下翻。 朱穆空发了一张某古代老头苦大仇深脸的插画,配文:余光中说李白,“酒入豪肠,七分酿成月光,三分啸成剑气,绣口一吐就半个盛唐。”通读三千圣贤书后,深以为然[大拇指] 休息日不忘在朋友圈装文化人。 虽然人余老这句真挺有文化的,就是这小子夸得是李白,配图是杜甫。 游承静给他点完赞后,化身点赞狂魔,往下点了一溜赞,有的停下看看,有的看也不看,百无聊赖地刷着朋友圈,突然发现尹枫城更新一条动态。 一串洋文,还不是英语,看不懂。 复制到翻译器,法语译中:我认出深渊,在你目光闪躲的刹那。 刷新一下,发现他秒删了。 游承静嗅到八卦气息,点进尹枫城朋友圈。 再刷新,尹枫城又发一串外文,西班牙语译中:如果是非可以不论输赢,为何爱意定要一较高低。 再刷新,上条秒删,下条葡萄牙语译中:就算你在永恒爱意上短暂地布谎,我也将在短暂谎言上永恒地动心。 再刷新,上条又秒删,意大利语译中:玫瑰逃过约旦河,花萼落入拾荒者。 这是跟对象吵架了? 吵个架都这么文艺装叉,牛比轰轰,不愧人北大。甚至感觉好几条可以直接用在歌词里。 游承静在尹枫城主页狂刷新,吃瓜等更。 叶漫舟端着一小碗醋站在他身后,视奸游承静视奸尹枫城。 那边晾了吴舒晨半天,对方给他发了几个敲头的表情。 游承静这才想起正事,转回吴舒晨:“姐,不然我再问问尹总好了。” 吴舒晨“拍了拍”他,意指同意。 游承静点开尹枫城头像,正思考怎么开头,聊天框突然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他于是停留在聊天界面,静观其变。 叶漫舟窥见俩人上次聊天记录,去年12.31,00:21。 他倒抽一口凉气。 前一晚,游承静拉黑了他五个号,随后他酩酊大醉,一夜心碎。 原来同一时间,游承静在跟姓尹的孽畜聊天。 可万一是聊工作呢?不确定,再看看。 被愤怒冲昏双眼的视角,入眼只有那触目惊心的几个大字:“——哥好好休息,明天加油,晚安。” 哥你妈哥?谁跟他哥? 游承静还回了他晚安表情。 还尼玛是,小猫咪卖萌。 “吭。”碗在箱上重重一摔,醋翻了一地。 狗惊一下。 游承静也吓一跳,手机瞬间反扣胸前,姿态没动,眼珠一抬。 叶漫舟居高临下地盯他:“什么意思?” “什么?” “他给你说加油什么意思?” “说加油的意思。” “他给你说晚安什么意思?” “说晚安的意思。” “你回他表情什么意思?” 又在抽疯,游承静懒得解释,不予理睬。 叶漫舟突然劈手夺过他手机,游承静要抢回来,对方开始发挥流氓风范,胳膊一伸够不着,小腿一横绊人倒,搂着怀中腰,撒泼又撒娇。 “游承静,你拉黑我,又跟他好。” 本就低音炮,现下重感冒,鼻音像直压过来。 游承静蹙眉,“谁跟他好?” “你给他发小猫表情。” “发了就跟他好?” 第131章 “你都没给我发。” 给谁发就跟谁好?看不起谁? 他怒:“你不要无理取闹。” 叶漫舟心想,就闹就闹。 他俩胳膊箍着他耍赖,额头硬抵着游承静,死盯他看。那么帅一张脸,成天全用在无事生非上。 嘴唇挨得好近,感觉马上就遭殃。 叶漫舟正有此意。 游承静给弄得没法,解释:“新丰想介绍他们的人合作我solo的mv。” 叶漫舟仍死盯他。 游承静道:“真的。” “介绍谁?” “白依依。” 女的啊,放心了。 叶漫舟拿睫毛扑他脸,额抵额,刘海在他脸上撩骚:“也不红,真爱蹭。” 是挺爱蹭,游承静痒得闭眼,“手机。” “亲一下就还你。” “滚。” 叶漫舟直接上嘴滚。 游承静甩完他一掌,狂抹嘴唇,呸呸呸呸。 叶漫舟领完一个巴掌,心情好了一点,趁游承静清理个人口腔卫生时,三下五除二把自己从黑名单解除,添加好友,随后乖乖奉还手机。 刚接到手里,尹枫城打微信电话过来。 叶漫舟看见,立马想抢着挂断,游承静腾一下冲到卧室,反锁房门。 游承静走后,狗在箱内猛一起身,瞬间干翻雾化瓶,药水撒一地,庞大的身躯在箱里哼哼唧唧,急得转圈。 叶漫舟抽纸擦着地上的醋和药水,心烦意乱,“急什么急急什么急?我也很急,你急有用?” “汪汪汪汪!” “那你爸魅力太大老有人觊觎,眼长在别人身上我能怎么办?” “汪汪汪汪!” “那就怪我当初不识好歹有眼无珠,怎么我这会就活该无能狂怒?” “汪汪汪汪!” 大狗委屈死了,雾化箱里的身躯磨来磨去,一会头朝北,一会腚朝西。 叶漫舟也想转圈。他鼻子好酸,心里更酸,气得一次性抽出十来张,狠狠地浪费他家纸。 门里飘来一声:“喂,尹总?” 叫那么夹?想干什么?!叶漫舟脸都快气裂,一扭头冲着房门方向,擤声如雷。 游承静翻了个白眼,在门后走远两步,“喂?” 对面不吱声。 游承静又喂几下,还是一直没反应。 等了约莫一分钟,对面挂断,打来字:“误触,抱歉。” 游承静犹疑,但想到正事,姑且不表,发他:“没事,尹总现在忙么?” 尹枫城:“哥有事直说。” 游承静:“上次专辑合作的事,咱们已经沟通过一次,尹总是还有什么想法么?” 尹枫城:“你指什么想法?” 游承静不好点明,只转发了吴舒晨和白依依经纪人的聊天截图。 片刻后,尹枫城意会,发来一长段文字:“上次沟通后我已经传达过你的意思,至于艺人经纪人私下又来找你,这事我不知情。” “先前来谈合作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出于商务合作的角度,如果让哥误会,给你带来别的困扰,我先说一声抱歉。” “但说实话,当初找上哥,除去综合业务考虑,个人也确实有私心。就算抛开人气因素,只拿作品衡量,你也是国内首屈一指的音乐制作人,如果哥现在回心转意,我当然欢迎,但你本人既然已经表达意思,我也能充分理解,绝不会明面答应你,暗里再做别的打算。” 这些话已经足够诚恳,游承静思考前因后果,已然心中有数。 他先回复:“当不起首屈一指,尹总捧杀了。” 尹枫城:“我从不奉承人,说得都是实话。” 尹枫城:“这事是中间人沟通不畅,或是别的原因,如果哥还不放心,我回头找人问问,调查清楚,再给出交代。” 游承静:“不用不用,我也就是随口一问,不至于严重到调查,感觉大概率就是误会。” 尹枫城:“公司有规定,艺人洽谈跨司合作要通知相关管理层,她让经纪人私下找你,这就是违规。” “这事交给我,白依依那边我会讲清楚,哥就不用多想,放心制作专辑就好。” 游承静发去个感谢的表情,心中巨石落下。 他把自己和尹枫城的聊天记录转发给吴舒晨,放下手机一出门,撞见一人一狗一抬头,冲着自己虎视眈眈。 游承静毛了一下,忽见雾化瓶东倒西歪,瓶里药水见底,脸色一寒。 这狗祖宗,作践他的劳动力就算了,还作践他的药水钱。 罢了罢了,刚解决完大患,他心情还凑合,今晚暂时给它减刑。游承静走过去开箱,放狗出来。 茶几上好好一包抽纸被用得只剩寥寥几片,叶漫舟在茶几制造完一堆白色垃圾,声音很大地扒着游承静盘里几只凉掉的饺子,“他找你聊什么?” 游承静拆解着雾化仪器,不说话。 “谁家好人这么晚打电话,肯定图谋不轨。” 游承静把仪器放橱柜,不说话。 “这种坏男人都精得很,你告诉我我帮你分析。” 游承静转身给万年青浇水,不说话。 “你好好说,我不生气。” 怕他生气?他算老几? 游承静俯身玩狗,嘬嘬嘬嘬,死不搭理。 第132章 叶漫舟看他这样,脾气一大,饭都吃不下。收拾盘子去厨房,刷碗刷锅,动静西里哐当震天响,而后脚步重重路过客厅,摔门而出。 游承静全程靠在沙发玩手机,没给出一个眼神。 人一走,家里变得有些冷清。 游承静扔了手机,靠在沙发,盯着门口看,视线里没有东南西北。 狗打了个喷嚏。 他转头,见狗祖宗乖乖趴在自己脚边,对上视线,轻轻地摇了摇尾巴。 游承静抽纸给狗揩完鼻涕,摸摸狗头,把空调调高两度。 靠回沙发,继续盯着门口看。 冷不防,门外传来:“哔哔哔哔——” 他火速收回视线,翻出手机,低头。 门拉开,冷风直蹿,叶漫舟身上一件薄卫衣,两手揣在袋鼠兜,缩着肩膀站门口。 吸吸鼻子。也不说,也不动。 游承静边看手机边走过去,顺手抄来门口衣架上一件大衣,往对方怀里一塞。 叶漫舟接过来,转身,反手又把门一摔。 游承静走回沙发,把茶几上的垃圾清理完,躺下来,视线和狗平行。 “折腾我这么久,满意了?” “汪汪!” “少闹腾一点,怎么会受凉?” “汪汪!” “就是不听话,不注意保暖。” “汪汪!” “感冒也不会吃感冒药。” “汪汪!” “吃饱了撑的,一天到晚作个不停。” “汪汪!” 汪来汪去,一对狗眼傻乎乎地瞪他。 游承静盯它一会,伸手握住狗嘴,捧在手心,叹气。 喃砜“蠢得要死。” 第45章 跨年晚会后, 又到各大卫视春晚的预录制。 卫视一东一西,最东的直辖市gdp扛把子,独家邀请男团re和一系列当红明星,主打一个流量先行, 粉丝狂喜, 偏西的中部省娱乐业扛把子, 独家邀请男团drop和一系列实力唱将,主打一个口碑为王, 整活猖狂。值此新春佳节,各大卫视们百花齐放百家争鸣之际, 唯有孤高冷艳的央台,悲欢并不相通,只觉得吵闹。 游承静从东跑到西,按部就班录制春晚。 行程表,五号杂志拍摄,六号媒体采访, 七号品牌活动, 八号团演,九号彩排......熬到除夕,终于偷得浮生半日闲。 凌晨, 游承静在公司收完工,正要开车回家,却在地下车库撞见一不速之客。 尹枫城在车里鸣笛, 摇下车窗,“静哥。” 游承静讶异, “尹总怎么在这?” 尹枫城下车和他打招呼,“吴总找我聊聊业务。” “贵司最近筹备上市, 公司间有些资源可以洽谈,希望哥别介意。” 游承静一愣。从公司职工的角度出发,这么大公司愿意和明娱合作,这简直是明娱攀了高枝,他有什么好介意? 奈何从本人角度出发,他还真有的介意。 总觉得这尹枫城说话怪怪的,还总能怪到点上,挺邪门。 游承静客套:“没有,尹总大驾光临视察明娱,我们小公司蓬荜生辉。” “静哥这么见外?看来还是不肯交我这个朋友。” “哪有的事。” “先前让哥直接叫我名字,哥一次也没叫过。” 游承静面露难色,自己什么身份?他又什么身份?这么大一个总当面直呼其名,这哪叫得出口? 尹枫城道:“我知道哥客气,有些时候碍于情面也不好意思,但私下里咱们就按朋友称呼,这样可以么?” 游承静无奈应和,“尹总也是真挺客气。” “叫我什么?” “......枫城。” “谢谢哥。” 尹枫城朝他笑,低低的脸,挽起袖口一寸表带,风度翩翩。 游承静打量他几眼,心说这人要早几年出现,他一见钟情的还指不定是谁。奈何对方现在是名草有主,自己也早已是封心锁爱,时不再来。 尹枫城问:“今天除夕,哥回家什么打算?” “先睡个好觉吧,晚上再吃点好的。” “哥晚上看春晚么?” “看情况,可能开一下当个背景音,不然家里太冷清。” “哥家里就一个人么?” 游承静摇摇头,尹枫城若有所思。 “还有条狗。” 对方明显一愣。 游承静笑:“怎么,你以为呢?” “我以为哥说的是那谁。” “谁啊?”他随口回,突然有了意识,瞬间噤声。 那次和叶漫舟不欢而散后,两人已大半个月没通讯。 尹枫城看着他,“哥,我能冒昧地问一句么?” “你问。” “你和那位华盛的......” “纯属营业。” “哦,我看他那天那样,还以为他动真格。” 游承静笑了笑。 尹枫城观察游承静神情,不动声色:“还是哥清醒,有些人就是入戏太深,自作多情,不要给哥带来困扰就好。” 游承静转移话题:“你呢,看春晚么?” “有时候会看。” “今年打算看么?” “今年可能不行,晚上得赶路。” “赶路?” “开车,要陪爱人回趟老家。” 第133章 游承静了然,“见丈母娘了。” 尹枫城突然不太自在,点点头。 游承静会心一笑,“第一次见家长?” “是。” “紧张么?” “紧张。”尹枫城揪了下衣领,靠在车边叹气,“我准备了很多,但事到临头,还是怕搞砸。” 游承静看他这样,打趣:“你高考出分有这么紧张么?” “完全没有。” “见丈母娘比考北大还难?” “难多了。分是死的,人是活的。” “没事,是人都喜欢听好话,你到了就嘴甜一些,实在不知道怎么办,见着人就开夸。” 尹枫城略显苦恼,“我嘴其实挺笨的,一紧张也不知道怎么夸。” 游承静给他出主意:“夸衣服,夸首饰,夸你丈母娘做饭好吃,反正见着什么夸什么,上了年纪的阿姨都吃这一套。” 对方领悟,“谢谢哥,受益匪浅。” 他安慰:“没事,真的不用太紧张,再说你这底子就正常发挥,相信没有哪个丈母娘不会被拿下的。” 尹枫城看着他,“丈母娘能拿下,大舅哥能拿下么?” 游承静一愣,“男的......那可能得看人,你大舅哥人怎么样,很凶悍么?” “也没有,他人不错的,性格也好。” “那你担心什么?” 尹枫城不语,游承静察言观色,一下想歪。 “这个么,毕竟人家亲妹妹,就算你本人再优秀,他眼里你可能也只是个拱了自家小白菜的男人,如果对你态度差点的话,也可以理解。” “那我该怎么办?” “就好好处么,慢慢搞好关系,他迟早会接受你的。” 尹枫城笑了笑,“但愿吧,借哥吉言。” 两人挥别。游承静正在车厢打着火,尹枫城开车过来,摇下车窗,“对了哥,听说你胃不太好,我家里有些养胃的西洋参,走前给你送点行么?” 游承静忙道:“那怎么好意思?” “没事的,都是我爱人买的年货,买多了也带不走,放着浪费。” 对方这么热情,再推脱也是不识抬举了。游承静连连谢过,给出地址,目睹车开走。 他靠在车座,掏出手机,低头点开微信。 消息99+,放眼望去,全是除夕祝福。 他在消息列表,先从头翻到尾,又从尾翻到头。 翻完第五遍,游承静关了手机,在方向盘俯首。 想起刚刚尹枫城的神态,每当谈及他爱人,满目温柔写在言行举止。相信平日相处里,一定更挖空心思,跟对方言听计从,百依百顺。 真好啊。原来这世界上有那么多人,有人可爱,有家可回。 他在方向盘埋了一会,感觉没休息好,神志不清。 得抓紧回家,补个觉。他明明有很多事要忙,忙着写歌,忙着浇草,忙着喂狗,忙着回除夕祝福,看他一个人,怎么有那么多值得忙的。 游承静搓把脸,一抬头,用力踩下油门。 * 大红的苹果躺在手心,慢慢转,刀削出好听的声音,一截皮掉成苹果味的弹簧。 叶华兰聚精会神,目不转睛,一路坚持延长着手中的弹簧。 “——阿嚏!” 手猛一抖,弹簧没了下落,摔在地上,也没了弹性。 她可惜地捡起来,扔在垃圾桶,抬头看向窗边人。 外头零下一度,叶漫舟开个窗户,任冷风如刀,冲着他脸,扑簌簌割。 叶华兰唤:“过来。” 叶漫舟戴着个卫衣兜帽,回头看她一眼,拿纸揩着鼻涕。 叶华兰重复:“你过来。” 叶漫舟置若罔闻,靠回窗边,继续迎风自残。 叶华兰语气加重:“你给我过来。” 叶漫舟头也不回,懒懒:“祁盛斌不让我靠近你。” 叶华兰怒目:“叫你爹什么?” 叶漫舟不吭声。 叶华兰发出最后警告:“叶漫舟。” 叶漫舟把窗户关紧,从兜里掏出个口罩,拉了只椅子挪到床边,口罩一戴,插兜一坐,眼皮一耷,一副死样。 叶华兰恨铁不成钢。 她用刀尖切下一块苹果,喂过去,“口罩摘下。” “我感冒。” “感冒半个月还不好?” “就是不好。” “你天天这么作能好?” 叶漫舟不吭声。 叶华兰抓住他口罩反手一拽,暴力扯下。 叶漫舟耳根剧痛,嘶了口气,“妈!” “妈什么妈,你一点都不听话,我不是你妈。” 叶漫舟顿了顿,低头,又从兜里掏出个口罩。 叶华兰气得半死,伸出手夺,他起身一躲。 “别闹了妈,我马上都走了。” “你马上都走了,还故意气妈妈?” “我没有。” “你没有你干嘛这个样子?” “因为我感冒。” “少来这套。” 叶漫舟脸闷闷的,床前一杵,开始原地罚站。 叶华兰看他一会,问:“吵架了?” 叶漫舟一语不发。 叶华兰看透一切。 她把苹果放在床头的小盘里,拍拍身边的位置,“又受什么委屈了?” 叶漫舟坐过去,蔫了吧唧偎在她肩头。 第134章 叶华兰摸摸他手,冰得像砸在手里,心疼:“手怎么这么凉?” 叶漫舟默默:“没有我的心凉。” 叶华兰道:“有点做作。” 叶漫舟道:“对不起妈。” 叶华兰把被子分他一半,握着他的手递温,等手暖和了点,问:“现在还凉么?” “手不凉了。” “心呢?” “凉。” “能跟妈说说为什么?” 叶漫舟这半个月都快给憋屈死,短暂化身妈宝男,大诉苦水。 叶华兰听完来龙去脉,恍然大悟。 “我明白了。” 他抬头:“你明白了么?” 叶华兰点头总结:“你就是吃醋吃大发了。” 他崩溃:“你还是不明白!我哪有那么小心眼?” 叶华兰道:“别说笑了儿子,你我还不了解?你就是那么小心眼。” 叶漫舟二话不说要起身。 叶华兰一把扯他回来,“那你说说,你自己觉得你们矛盾点在哪里?” 叶漫舟吸吸鼻子:“我觉得矛盾点在,我为他做了很多了,可是他还是一点不接受我。” “你觉得他哪里不接受你么?” “哪里都不接受我。” “你怎么定义这个接受呢?” “起码要给亲给抱。” 叶华兰惊:“那你这个起码也忒没底线了!” 叶漫舟道:“因为以前就是这样给亲给抱。” 叶华兰又惊:“那你们以前也忒没底线了!” 叶漫舟心虚:“这不是重点。” “那什么是重点?” “重点是他现在不给亲给抱。” 叶华兰质问:“你确定他现在不给亲给抱?你俩跨年夜激吻那热搜都舞到你爹面前了,要不是我拦着你爹,你小命不保。” 叶漫舟闻言,只觉逃过一劫,心有余悸。 他定定心神,解释:“那是事出有因,非他本意。” “那你在家还强吻人家了?” “那是我主动耍流氓。” “那你还登堂入室耍人家流氓?” “那是他拗不过我。” “那人家凭什么让你登堂入室?” “因为我知道他家密码。” “你怎么知道他家密码?” “我猜出来。” “他知道你知道他家密码?” “他知道我知道他家密码。” “他改个密码很难么?” “他改个密码......”叶漫舟突然一愣。 叶华兰看着他,“你抱他时的那一阵工夫,他推开你很难么?” “你亲他时的那一瞬间,他偏过脸很难么?” “你觉得他讨厌你,他嫌弃你,可人家明明从一开始就有一万种不让你靠近的方法。” “但他偏偏要选择在你撒完泼、抽完疯、耍完流氓,再表现他嫌弃,表现他反抗,表现出他一百个不情愿的样子。” “但你偏偏还不知足,要在对人家撒完泼、抽完疯、耍完流氓,还要让人家不嫌弃,让人家不反抗,让人家觉得你做得真对真好,让人表示你这个流氓真是耍对人了。” 叶漫舟怔怔看她。 叶华兰把手捧着他脸,语重心长:“儿子,那孩子他破釜沉舟地喜欢你了五年,你把人家伤得透透的。你这才大张旗鼓地追了几个月,就这么急功近利了?” “我没急功近利。” “那你到底在不满什么?” “因为电话。” “你是说,人家回了通工作电话,不告诉你内容,你就生气了?” “不是因为这个。” “那是因为什么?” “因为给他打电话的那个人,他不安好心。” “先不说那人是不是真的不安好心,就算如实,可那关那孩子什么事呢?” “我跟他说了他不安好心,他不相信我。” “那人家凭什么要相信你?如果他认为你又在无理取闹呢?” “可我真的没有在无理取闹。” “你怎么知道自己不是在无理取闹?” 叶漫舟想起游承静腰间那道淤青,冷声:“我就是知道。” 叶华兰道:“那你就要让人家相信你没有在无理取闹。” “我说了他不信。” “所以你一直赌气,是因为他不相信你?” 叶漫舟思考一下,“好像也不至于。” 叶华兰顿了顿,慢条斯理:“那我换个说法,就算跟他联系的那个人真的不安好心,难道你不该对人家更加上心,多照顾点,时刻提防他别被伤害?你现在因为莫名其妙的原因跟他置气这么久,难道不是跟你本意背道而驰么?” 叶漫舟再度陷入沉默。 “好好想,是从哪个节点开始真正生气的?” “他从房间出来,就一直不理我。” “他头一回不理你么?” “不是的,他经常不理我。” “那你是因为这个原因生气的么?” “不是。” “那是因为什么?” “因为,因为......”叶漫舟思索一会,慢声:“因为他,大晚上接那男的电话。” “他给那男的发了小猫表情。 “他们还互说晚安。” “然后他还,一直刷新那人朋友圈。” 第135章 叶华兰冷不防道:“你是不是觉得他喜欢他?” 叶漫舟讷了下,瞪大眼。 “所以,你根本不是生气,你是害怕。” “你曾经也会因为各种人跟他吃醋,但吃醋归吃醋,你并不会把那些人放在眼里。但这次这个竞争对手和曾经所有人都不一样,他可能和你旗鼓相当,甚至某些方面还超越你,导致你内心深处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然而,雪上加霜的是,从各方面来看,你的小心上人好像还真的对他有意思,于是你感到强大的恐惧,万分焦虑心底的假设成真,导致你短期内不敢面对现实,也不敢面对他,只能在这里一个人反复自闭,胡思乱想,乃至无能狂怒......可你一味这样下去,根本解决不了问题。” 叶漫舟看她一眼,“靠。” “靠什么靠?” “没有,没事妈,你继续。” 她给他一打岔,“说到哪来着。” “说解决问题什么的。” “哦,对,解决问题。那以我来看,当务之急,无论对方有没有喜欢上别人,你都要主动破冰,负荆请罪,化干戈为玉帛。注意行事不要冲动,一定要调查清楚,如果他无意最好,如果他真的有意,那你就努力表现得更好,该贴心就贴心,该勾引就勾引,该送温暖就送温暖,该耍流氓......” 叶华兰顿了顿,“这个就算了,你还是稍微收敛一下,有点自控力,反正追到手了干什么不行。” 叶漫舟连连点头,恨不得掏出小本记。 叶华兰一条胳膊压他肩膀,拍打后背:“总之,你就使尽浑身解数,争取把你小心上人那点移情别恋的苗头扼杀于源头,反正我就不信一个任凭你这种臭无赖进他家门、胡作为非、大耍流氓、还不报警的男孩子,他能真有什么心思喜欢上别人。” 听妈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叶漫舟吸吸鼻子,狠狠抱了下她,“妈,你怎么这么牛逼。” “废话。不看你妈哪里毕业。” “你哪里毕业?” “北大心理。” 叶漫舟猛抬头:“对啊妈,你不也北大的?” “你第一天知道?你爸还清华的呢。” “不是,我去。你北大的,他清华的,我妈北大我爸清华......妈的那孙子有什么好拽的啊?” “什么,你说谁,哪个孙。” “没事,没事。”叶漫舟突然摇头晃脑地兴奋起来,“妈你这么牛逼,我爸当年到底怎么追到你,真是便宜他。” 叶华兰脸一红,“他啊,他个闷葫芦,喜欢也不说,小学每天送我回家,初中每天给我带饭,高中每天给我讲题,到大学被逼无奈才敢告白。” “告白还得被人逼的?这男的怎么这么怂啊。” “你懂什么。我大学时看一吻定情喜欢上柏原崇,但你爹个土鳖不知道柏原崇,以为我喜欢上别人,就一个人喝闷酒。有天他喝醉,半夜翻墙跑我们学校男生宿舍楼下吼谁是柏原崇,柏原崇出来,第二天全校都在传隔壁清华有个男同特喜欢柏原崇,喜欢到昭告天下跨校发疯,全北大的虫粉都为他所动容。” “后来他为了澄清自己不是虫粉,也不是男同,就只好找我告白了。” 叶漫舟恍然大悟:“原来有这个渊源,难怪他对我搞同性恋这么有意见呢?” “那也不是这样的,其实你搞什么他都会有意见。” “说得也是,他这么爱装比的性格,幸亏没遗传给我。” “瞎说什么,在我看来你就是一个外向型你爸。” 叶漫舟吓:“还没到大晚上呢,妈你就开始说恐怖故事。” 叶华兰锤他肩膀,“别嘚吧嘚了,几点飞机?” “凌晨一点。” “怎么买这时间?” “想多跟妈呆会。” “少跟我放屁。” “想等他主动找我。” “那你还要不要等?” “谁等谁傻逼。”叶漫舟说罢起身,拎出一个行李箱收拾东西。 叶华兰看他在房间忙里忙慌的,“飞哪来着?” “斯德哥尔摩。” “怎么跑那么远拍?” “因为那导演脑子进水。” “说话注意,那可是你亲堂哥。” “也是我一生的痛。” 叶华兰吃着一块氧化的苹果,低头查当地天气,“那边好冷啊,你多带几件厚衣服。” “我一个箱子就够塞两件。” “两件怎么够?” “不够就偷祁天严的。” “你又打不过人家?” “那是以前,现在未必。” “答应妈妈,不要跟哥哥打架,实在不行,找个好欺负的偷。” “好吧。” 叶华兰看着他蹲在地上西里哐当地捣鼓,“别这么急着走啊,不想先跟你爹见见面么?他快到了。” 叶漫舟顿了顿,好好的衣服都不叠了,直接囫囵一塞箱子一盖,火速起身。 叶华兰看他那德行,叹气:“真是亲爹亲儿子。” 叶漫舟满腹怨气:“谁家好人爹儿子这么大还管他几点起床?” “那是我让他管的,你平时没事就早上六点睡太阳落山起,老这么黑白颠倒我怕你猝死。” “美国人一定不怕猝死吧。” 第136章 “别跟我贫,你这个作息,既不爱国,也不健康,必须改正。” “那我飞到东一区,继续爱国。” 叶华兰知道这是天高皇帝远的意思,冷笑:“你以为躲得过去?我早就拜托了天严,你哥可比郑飞还好治你。” 叶漫舟在心中大骂姓祁的这老贼。奈何快走了,也不想留个顶嘴的印象,只好暂装乖巧,按下不表。 他拖着行李箱走到门口,一回头,“妈,那我晚上就不过来了。” “要陪他一起么?” “嗯。” “人家不用陪父母么?” “他没有。” 叶华兰沉默一下。 “那你去吧。” “对不起妈。” “没事。” 叶漫舟挥手作别。 叶华兰突然又叫住他:“等等。” 他回头,叶华兰丢了个苹果给他。 叶漫舟道:“不吃了吧,我嗓子不舒服。” “又不是给你的。” 他一愣。 叶华兰咬了口苹果,轻声:“儿子,明年除夕,我希望是四个人一起过。” 叶漫舟心中触动,用力攥紧手中的苹果。 “一定会的。” 第46章 今日除夕。 游承静凌晨回到家中, 一直睡到中午才起。 他用短短一天养精蓄锐,半天里睡,半天里醒,醒来的这半天里, 又半天在写歌作曲, 另一半天, 照常发呆。 他发呆,呆发他, 表里相济地混到天不亮,底下有人在放鞭炮, 噼里啪啦。 霞光在那炮声里都抖上几抖,受了点轻伤,更暗色了,把他眼里的梦都赶尽。 游承静阖了下眼皮,又抬高,眼里有一个愈合后的夕阳。 他靠在沙发, 觉得手心有些空落落的, 唤了几声,没有动静。视线寻找,发现狗在小窝里, 温暖地瞌睡。 微信发来新消息。 他点开看,尹枫城:“哥,我大概半小时后到你家楼下。” 他回复:“好, 辛苦。” 尹枫城:“应该的哥。” 他刚要放下手机,微信又来消息。 群里李明望发了个小视频, 背景里一大家子人热热闹闹,准备着年夜饭, 他炫耀自己包的一盘饺子,花边捏得很好看。 朱穆空不甘示弱,拍了个和家里小妹一起放烟花的视频,仙女棒在将暮未暮的天际,一下下挥舞,亮彻若星。 洪礼清也发来视频,一只小猫坐卧岛台,冲着镜头后的他喵喵叫,不远处的沙发上人影正柔声唤,儿子过来帮忙,妈妈手笨,不太会调频道。 游承静每个视频都看完,小猫的视频多看了好几遍。 他退出,锁屏。 手机又震。这回他再没点进去,设置免打扰。 靠在沙发上,发了很久的呆。 半小时快到,游承静披了件衣服,起身出门。 他下电梯,步行到楼前,此时天已黑透,他漫步在万家灯火下,天边氤氲着一只小小的月,尾随他一路,未见缺憾,圆满得恰逢其时。 小时起,遇见这样的月亮,常常会抬起头,一边看,一边走,手牵手。 游千欢问:在看什么? 游承静:妈妈,你看这个月亮,老是跟我走。 游千欢:月亮是相对静止的,它不会跟你走。 游承静:但我同桌跟我讲,月亮也会跟他走。 游千欢:任何人看月亮都会跟自己走。 游承静:月亮会跟所有人走么? 游千欢:月亮会跟所有人走。 游承静:那月亮好花心呀。 游千欢:是啊,月亮好花心。 游承静在前头蹦蹦跳跳,可是妈妈你会跟我走。 游千欢牵着他跑跑笑笑,因为妈妈是你一个人的月亮。 游承静笑,那我也有月亮了。谢谢妈妈。妈妈真好。 游承静站在楼前的路灯下,抬头遥望天穹。 他好多年没有月亮了。 地下车库的入口,车辆进进出出,楼前家家户户,灯火通明,人影憧憧。东边哪里的巷口,传来一阵啌啌咣咣的鞭炮,西边哪里的阳台,飘来两三声饭香味的笑。 这一瞬间,游承静站在这个万家灯火的吵闹世界,安静得无关痛痒。 如若一切命运,皆是从名既定,或许他这一生,注定活得比别人安静一点。 长久以来,承受着过多安静。 长久以来,驯化得更为冷静。 楼前的路口,突然停下一辆车子,远光灯有些晃眼,他用手遮挡,模糊糊的视野里,身影正疾步赶来。 看清来人时,他缓缓睁大眼。 ——自夜幕中脱了缰,一大片黑暗被跑得创面很深,逆光而来的人,横冲直撞的瞬间,一轮新月自他身后诞生。 光芒扑倒他身上,用力地裹紧。 这道月光,好像不太冷。 叶漫舟埋在他肩头,喘着粗气。 游承静怔怔看他。 只此一瞬,世界奇异地闹哄起来。 只是多了这样一个讨厌的人。 甚至不说话,只是喘气。 为什么呼吸声,这么吵闹? “下次,不要这样。” “......什么?” “我说我来,在家等我就好。” “.....谁等你来?” 第137章 叶漫舟笑得没头没尾,贴脸看他。 还在装傻。 一路上都在给他打电话,等红灯时都在发语音,轰炸了几十条微信,却在他家楼前看到这么一幕。 夜幕下,朔风凛冽,月光皎洁。游承静一个人在楼前悄然等候,默默站立的姿态,像个无人问津的乖孩子。 有点安静,有点落寞。 那一瞬间,心都化了,魂都没了,只想给半个月前摔门而出的自己一个巨大的耳光。 都这样了,还误会游承静喜欢别人,他真该死啊。 游承静无措看他,“你来干什么?” 叶漫舟轻捧他脸,“我想你。” “......” “想不想我?” “不想。” “那还在楼下等我?” “没在等你。” “在等谁?” “你管。”游承静偏过脸。 以为对方还在闹别扭,想起军师老妈的叮嘱,他扳过他身子,郑重其事:“对不起,我错了。” “你错哪了?”他有些懵,这是个真诚的疑问句。 “我错在不该对你无理取闹,造成很多伤害,我感到很抱歉。” “什么伤害?具体点?”伤太多回了,不晓得说的哪件。 这可又把叶漫舟难倒了。 他是愿意用一句道歉哄对方高兴的,但扪心自问,他打心底里没觉得自己有错。 明明干出来的每一件事,本意绝无伤害,全是出自对于游承静的真爱,只是过程有些激进,结果有些混乱,现在让自己再为那些具体的事具体地道歉,那不等同于否定自己对他具体的真爱么? 死活不愿出卖他的爱,深思熟虑,他道:“那天,随手摔碗,洒了一地醋,吓到了狗,伤害了小动物的感情。” “然后,随手摔门,反复两次,伤害了你家的门。” “然后,擤鼻涕故意用了太多纸,伤害了森林。” 游承静一脸的就这。 “然后呢?” 还然后啊? 避重就轻了半天,却是无轻可避,叶漫舟只好直击重点:“然后,误会了你,和别人有一腿。” 游承静:? “和谁有一腿?” “姓尹的。” “你有病?” “是有一点感冒。” “吃药了么?” “吃了。” “一板都吃下去了?” “也没这么有病。” “你哪来的自信?” “这不是重点。” “那什么是重点?我怎么没听说感冒还有神经病并发症?” 叶漫舟低三下四:“你别生气,我都知道错了。” “你哪错你错哪?有病就治病我又不是医生,跟我道歉治不了神经病也治不了感冒。” “不是的承静,你别生气,你听我说,我以后再也不会误会你对别人......” “哥。” 叶漫舟一愣,扭头。尹枫城在几步开外拎着礼袋。 尹枫城看他一眼,“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么?” 叶漫舟盯着尹枫城,向前两步。 游承静冷汗一冒,插到两人中间,“没事枫城,东西放那就走吧,谢谢你。” “哥没事么?” “我没事的。” “真没事么?” “真没事,你先走吧。” “我怕我走了,哥有危险。” 叶漫舟抬头道:“滚。” 游承静挡着他,“抱歉,他感冒药吃多了,有点神志不清。” “药物中毒会导致代谢性脑病,严重到影响到语言功能,还是尽快送医院血液净化。” 叶漫舟要往上冲,游承静死死抱住。 “狂躁易怒也是药物中毒的一类特征,后续可能还会有咬人倾向,哥现在最好和这人保持一定距离。” “没事,我能控制,他一般不咬人。” “哥真善良,但大过年的,还是要多为自己安全着想。” “谢谢你枫城,但是你还是先走吧......” “需要我帮忙打120么?报警也可以的。” “尹枫城我操你妈。” 尹枫城把视线一转,“大过年的,还是给家里人积点口德。” “我家德可不是浪费在你这种傻逼身上。” “听说令堂久病不愈,有没有想过问题出在自己身上?” “我操你妈!” 游承静一个没兜住,叶漫舟猛上前冲,一眨眼的功夫就见两人扭打一团。 游承静喊:“别打了!大过年的有什么不能好好说?” 二人置若罔闻,疯狂扭打一起,摔倒路旁的绿化带。 叶漫舟起身旋腿,一脚踹到尹枫城腰腹。 尹枫城接下一脚,一拳砸到叶漫舟嘴角。 拳拳在肉,脚脚到骨,打起来不要命的架势,看样都是下了死手。 游承静一己之力插不进手,正焦头烂额,路旁的车辆突然冲出一人,低喝:“枫城!” 尹枫城动作一顿,肩上猛挨一记拳,他边吃痛,飞起一脚踹到叶漫舟胸口,叶漫舟瞬间往后踉跄了几步。 游承静见机扳住他胳膊,死死抱住,对方还想挣扎出手,他吼:“再胡闹,我再也不理你了!” 他身形一顿。 游承静挤到他跟前,猛推他一把,“在外头发什么疯!知道这楼里住多少人么?要是被人拍到你等着身败名裂吧!” 第138章 “拍啊?我怕他拍?”叶漫舟倒了几步,擦擦嘴角血,“到时候全网发通稿,标题就是老子除夕暴打小三。” 尹枫城冷声:“你再说一遍?” “怎么,是不是男人?你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想挖墙脚还不承认?” 游承静惊:“你瞎说什么?” “我瞎说?成天对你这么殷勤,不是图谋不轨是什么?” “你神经病啊?人家跟对象都要见家长了,你快别胡说八道了!” “他有个屁对象,吹牛逼吧他?谁这么眼瞎看得上这种人?” “——你们好,我是他爱人。” 二人猛抬头。 叶漫舟一脸震撼,真他妈有啊? 游承静亦是震撼,这他妈男的? 凌晚林面对两个如遭雷劈的人,把脸闷在口罩下,轻咳一声。尹枫城迅速上前几步,背影挡住视线。 “外头冷,你先回车里坐。” 凌晚林理他衣襟,小声:“没事吧?” “我没事。” “你别打架了。” “不会了。” “好好跟哥说。” “好。” 凌晚林顿了顿,下意识抬头。游承静对上视线,立即冲他歉意颔首:“抱歉,真的不好意思,没吓到你吧?” 凌晚林微微一愣。 游承静正待靠近,却见对方迅速转身,一下蹿进车厢。 他窘在原地。 心说,这是明晃晃地被讨厌了吧? 也难怪,大过年的,把人家对象揍成那样,最后还被污蔑一波清白,这正常人谁能忍?估计看自己跟叶漫舟这鸟人站一块,也觉得他不是什么好鸟。 叶漫舟见游承静一个人杵在前边,想拉他回来。游承静打掉他的手,没好气地瞪他一眼。 都他妈怪这祸害。 凌晚林兀自靠在车座,小心脏砰砰狂跳。 我了个去,哥真人好好看,哥声音好好听,哥说话好温柔,但是离那么近会不会被哥认出来? 真受不了,都怪尹枫城非得逞一时之快挑衅我哥舔狗,千算万算人心难算,早知道出门就该多裹条围巾。 * 19:30。 夜风忽忽劲道,撵着时间往新年里跑,夜晚洗在万家灯火里,温馨成一小捧一小捧不连续的黑。 尹枫城在驾驶座,对着车窗外的人:“哥,就送到这里吧。” “真的对不起。”游承静不住道歉,从楼前到小区门口的短短一路,已经说了很多次,临走的这一遍却觉得还是非说不可。 尹枫城道:“没事的,和哥没有关系。” 叶漫舟轻轻眯眼。 游承静一扭头。 视线对上前一刻,叶漫舟收回一个歹毒微笑,向前几步,用手扒住正在上合的车窗。 “对不起。” 车窗上两张重合的人脸,叶漫舟定定看着,三分的虚伪对着窗后的尹枫城,七分的认真对着窗上的游承静。 原本欲合的车窗,突然一停,又完全下来。 叶漫舟顿失歉意,冷眼以对。 车厢内,人脸亦是结成冰窖。 凌晚林偷偷出手,轻牵一下对方衣角。尹枫城冷漠:“没事,都是误会,不用放在心上。” 叶漫舟站半天,吊儿郎当没反应。 游承静从后伸手,重拳出击。 叶漫舟猛咳一下,“呵呵,好。” 尹枫城抬头看向游承静,“那哥,我们还得赶路,先走了。” “嗯,夜间开慢点,路上小心。” “谢谢哥,新年快乐。” “你们也是,新年快乐。” 游承静退后,忽见副驾的人盯着自己,视线相遇,对方把头一低。他一愣,忽觉哪里不对劲,却没来得及多想,车子訇然一震,径直开去。 游承静盯着车辆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身后传来窸窣动静,他转过身,见叶漫舟拎着那袋西洋参,往里头翻着看。 “人参咱国内有的是,还稀罕它洋的?” 游承静眼角抽筋,劈手夺来,转身迈步。 叶漫舟在后头跟上,浪里浪荡开装:“你胃病自己有药吃,送什么乱七八糟的补品,吃出问题谁负责。” “谁知道这东西药监局有没有认证,什么疗效。” “又不晓得他这是不是百分百纯人参。” “不定从哪块土里刨的萝卜须子。” 游承静不理不睬,直上电梯进楼道,没待身后人跟来,用力一摔门。 进门换鞋,狗迎上来,游承静绕过狗,坐到沙发。 哔哔几响,叶漫舟按完密码,开门进来,一脸无奈。 非得费这劲。 表现得再怎么拒他千里,不也无非就这六个数字的事? 但,心里牢骚归牢骚,不敢明面拆台,万一给人惹急眼,台阶一不好下,滑跪哄人的还得是自己。 叶漫舟暗中思忖,进门换鞋,见游承静在沙发低头玩手机。二哈在游承静那受了委屈,见着熟人,开启人来疯模式。 叶漫舟俯身撑着他两只前爪,假装亲热:“大胖儿子?高兴不高兴?爸爸又来看你了。” 游承静心头一恼,什么儿子什么爸?谁承认他是它爸? 奈何那小没良心的还应得挺欢:“汪汪!” “半个月不见怎么又胖了,你小子吃挺好。” 第139章 “汪汪!” “我大胖儿子这么有精神,感冒好了是吧?爸爸感冒都没好,还得是有人照顾好得快。” “汪汪!” “过来告诉爸爸,这半个月有没有坏人进家?你有没有好好保护你那个爸?” “汪汪!” 什么那个爸这个爸?真是反了他!游承静一怒之下:“粥粥!过来!” 狗不搭理他,扒在叶漫舟身上狂摇尾巴。游承静气得半死,难怪说哈士奇跟狼血统最近,他可不养出一活生生的白眼狼? 叶漫舟余光观察游承静,不动声色:“嗯嗯,没有坏人就最好,有就务必给我严阵以待,另外一定要小心一个姓尹的说话阴阳怪气的老阴比,见着就给我往死里咬......” “叶漫舟!” 来人猛一下扔了狗,游承静意识到中计却为时已晚,对方已然几步大跨,一溜烟凑到他跟前,肩膀紧挨他,放笑:“叫我?” 他低头,看手机。 叶漫舟顺他视线,“一个锁屏看这么久?好有玄机。” 游承静手指慌乱,半天没点开锁屏,气馁加气恼,一砸手机,沙发回弹。 叶漫舟小心接过,揣在怀里,帮忙抹了灰,放在茶几。 抬眼看,游承静还闷着头犟在那里,依旧别扭,依旧可爱。 要搁以前,准以为自己又把人惹毛,还得一个劲猜他心思,马屁拍歪,今时可大不一样,他已然受过军师指引,可以从他那看似泥泞不堪的脸色上窥见更多含苞的东西。 脾气待放,爱意也待放。只是还需要一些更盛的真心,努力浇灌。 说三千爱的也比不过干一件好的,叶漫舟想到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软,先狠狠地把人喂饱,再狠狠送他温暖,让他狠狠地又短又软。 他旋即打开电视,“你看会春晚,我去给你下饺子,不用客气就把这当我家一样。” 好一出反主为客?游承静心中恼怒,可实在不想理这鸟人,理他就着了他的道,于是一抬头,狠狠地看起春晚。 开大音量,冷冷清清的客厅里,瞬间歌舞升平。 20:30。 游承静冲着屏幕里的小品,一丝笑意在唇角悬而未决,他目不转睛,一心一意,热情积极,努力至极,拼命挖掘笑点的样子,像极一个溺爱过度的家长,竭尽全力挖掘自家废物孩子的亮点,可他再怎么努力,也实在挖不出没有的东西。 坚持了很久,还是把自己看困了,他慢慢侧躺,四肢在沙发松拢。 楼下又有人在放鞭炮,短短几响,仿佛是没到时辰,小小地唬了下年。 小品放完,到了歌舞表演,耳畔锣鼓齐鸣,眼前五光十色。 身后厨房,“嗡嗡隆隆”,油烟机打开,“稀里哗啦”,盘子淋了水,“吭吭噔噔”,脚步一慢一快。 全身的神经跟随厨房的动静,轻轻敏感。 是从何时起,他的人生出现了这么一个作恶多端的人呢? 窗外飞过几颗火星。 游承静侧目凝视,意识朦胧。 阖上眼,眼底的热气,倒灌回心。 第47章 炎天暑月, 流金铄石,热汗涔涔。 华盛大厦,电梯维护整修,发育中的少年, 虽长不满七尺, 而志气已逼万丈, 一己之力把一箱半人高的行李扛上六楼后,跋涉过一整个走廊, 来到尽头,千辛万苦找到门牌号。 驻足606前, 他喘匀气,好整以暇。 伸出手,轻叩三下,“咚咚咚。” 收手,为他的礼貌留出空间。 转眼看,墙根上一户窗, 正对外界一片未成的楼宇, 距成为大厦林立的铁河还有十年,此刻未成气候,只围了一层又一层的绿色安全网。这里的气质, 恰如此刻正目不转睛的少年,一样的待成气候,略显寒酸。 老家没见过, 住惯矮脚房,看什么都稀罕, 游承静冲着满头满眼的绿,数着几座楼, 想象几层高。 他数了半天,阳光一晃眼,眼花了,前功尽弃。 房里许久没音,他转头,又叩三下,“咚咚咚。” 等了一会,持续没动静。 听说人在的啊。 游承静犹疑着,正把手扶上门锁,房门冷不防被打开。 他一抬头,撞见一脸头发,蓦一惊悚。 头发下的人脸,只露出一线唇锋,从里蹦出一个泡透了起床气的字:“谁。” 好像但凡说不出三七二十一,他能弄死谁。 游承静咽口唾沫,弱弱:“你好。” “你谁。” “我是你室友。” “你走错。” “我没......” 还没来得及还口,门“哐当!”一关。 游承静在门外傻眼。 他知道自己面临的是什么角色。 传闻中的华盛恶霸,叶漫舟,以放荡不羁为生,以暴打室友为乐。 来前就听说,此人跟上任室友闹矛盾。据说那位仁兄被叶漫舟揍了,哭哭啼啼去找宿管换宿舍,声称叶漫舟这人有精神疾病,实在和他处不下去,结果给路过的叶漫舟听见了,二话不说,冲进宿管办公室又把人一顿暴揍。 此事一出,叶漫舟在练习生里的恶名也被彻底打响,宿管火速给那位倒霉蛋调离宿舍,又命人积极踊跃主动报名叶漫舟的新室友,于是那个房间另一张空床就此消极了半年。 第140章 游承静去找宿管办理入住手续时,一楼好几个热心肠的练习生都在门口对他好言相劝,提醒他叶漫舟这人有多恶劣多难缠,叶漫舟赶跑过多少多少个室友,叶漫舟一身怪毛病还有严重暴力倾向你现在跑路为时不晚,你真要住啊你真不跑啊,那你自求多福好自为之吧。 游承静只能一边敷衍这样啊,那样么,谢谢你,再说吧,一边在入住协议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没办法,华盛练习生生活封闭,只能被统一管理,想赶上三期生的末尾,唯一的空额就是叶漫舟房间里那张空床位。 不然就要再跑很远,去另一间小公司面试。虽然那公司潜力仿佛也还不赖,但是当然没法跟华盛比。 来前做足准备,设想过一万种可能,难料一开始就被拒之门外。 游承静在门外苦站半天,心说理想的道路尚未开始,难道就要夭折在这一扇小小的门前? 只因追梦心切,礼貌所剩无几,他鼓足勇气,伸手叩门:“咚咚咚,咚咚咚!” “——哐当!” 门重重一开。还是那一脸的头发,语气冰得六月寒:“你——” 那后头大概率跟了个脏脏的语气助词,好在游承静初生牛犊不怕虎,冒失失地打断:“抱歉,但我真没走错!” “你能不能看清门牌?” “看得清,606!” “知道606几人住?” “一个人!” “我是人是鬼?” “人!” “你是鬼?” “不是鬼,我是你室友!” “我没室友。” “你以后就有了!” “有什么有?你有申请单?” “有!” “住宿单?” “也有!” “公章呢?” “在这!” “宿管签字?” “那呐!” “......你三期?” “是的!” “新来?” “对的!” “新来不去四期?三期没截止收人?” “明天最后一天截止!”游承静面对他的咄咄逼人,感觉比当初面试还紧张,攥紧手中的单子,“上午,刚签好合同.....” 对方未语,但像从深里抽了一口气似的,烦。 不得不从睡梦中回到人间,抬起一只手,五指插着上半张脸的头发,一把撩上去。 游承静一愣。 一缕阳光从窗外照进,光斑落在眸仁,点点缀缀,结成一对琥珀色的冰。 原来与那双眼睛的头回邂逅,在那满目的冰冷中,并不能称之为美好。 但足够的美,也足够的好。足够那个还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便宜小孩,一次怦然的动心。 游承静有点明白了,他长着这么一张脸,难怪不把所有人放在眼里。 叶漫舟好似都懒得正眼看他,撩完头发,甩手撂门,房门“嘭噔”回弹,不太客气的动静。 游承静随后跟上,将大箱子西里哐当地搬进宿舍,没待喘口气的功夫,又踏出门外,一楼一堆行李等着他呢。 他下去扛箱子,剩下的行李里,内容全不轻松,一路折腾到六楼,进门时,几乎是连滚带爬。 宿舍内,叶漫舟已经换了一套衣服,背对他刷牙,单薄的白t下,一道靠近脖颈的棘突耸动。镜前,半长的头发被发带竖起,暴露出全脸的五官,更为直观的惊艳。 游承静路过洗手间,瞟了一眼镜子,又被帅得长了两下记性,不敢多看,低头转身,又去搬第三件。 再上来时,半条命都快没了。 叶漫舟走出洗手间,正好撞见游承静累死累活地把一个巨大的背包拖进来,而后一屁股坐倒,人在地上软成一滩烂泥,小胳膊腿哆哆嗦嗦,一张汗染的小脸,可怜兮兮。 他视线一顿。 游承静扭头看床前的大包小包,以为挡他路,忙小声道歉:“不好意思,等我扛完最后几个箱子,我马上就收拾。” 叶漫舟蹙眉,“你不坐电梯?” “电梯在维护。” “那你怎么上来?” “走楼梯。” “一楼扛到六楼?” 游承静点点头。 叶漫舟一副看倒霉蛋的眼神。 游承静歇口气,又起身。刚上楼时崴到脚,走不利索,短裤下两条白花花的小腿一瘸一拐,好像稍不注意,下一秒就能往哪撞青一块。 叶漫舟往旁让路,看他跟自己擦肩而过,他脸上滴着汗,一双清秀的丹凤眼,睫毛长长,被汗湿成亮晶晶的两扇,像哭过似的,很好欺负的样。 这次这个,好像有点乖。 叶漫舟叫住他。 游承静回头看。 “你还有几件?” 他手指比出个二,像极个苦中作乐的“耶”。 叶漫舟道:“装什么?” 游承静一懵,以为卖萌翻车,弱弱收手,灰溜溜地转身。 叶漫舟勾住他衣领口,“我问你,装的什么?” 游承静一激灵,脸红:“装的书。” 他诧异:“书?” 他小声:“嗯。” “全是?” “嗯。” “你来开图书馆?” 游承静被怼了,蛮委屈,更小声解释:“都是乐理书。” 叶漫舟暂时不吃乖乖男这套,最烦死读书的,那么喜欢学习,跑来混娱乐圈? 第141章 随口问:“行李多大?” 他交代:“32寸。” 好家伙,俩客厅电视机。再这么整俩来回,这小胳膊腿不直接压残废了。 叶漫舟让他等下,从抽屉掏出个东西,揣进兜里,示意游承静跟上他。 游承静云里雾里地跟他走出房间,绕到一处偏角,只见一只运行中的电梯赫然出现在眼前,旁边贴着一行大字:教师通道,练习生勿用。 叶漫舟走进电梯间,一转身,见游承静停在外头,小脸犹豫。 “怎么。” “不太好吧。” “怎么。” “上边说我们勿用。” “用了能怎么。” “......” 游承静权衡利弊之下,默默跟进去。下到一楼,他出电梯口,叶漫舟没跟上他。游承静一个人过去大厅,一手一边行李箱,又把一件漏网之鱼的背包放在行李箱上,咕噜噜滚走了。 回到电梯口时,见叶漫舟还等在里头,有点受宠若惊。 他加快脚步,滚进电梯,叶漫舟从兜里掏出黑卡,刷了一下,再按楼层。 游承静瞪大眼,“你哪来的卡?” 叶漫舟道:“偷的。” “......” 鉴于叶漫舟恶名在外,游承静并未表现得太过惊愕。 毕竟总体来说是帮了大忙,他感激道:“谢谢你啊!” 叶漫舟没应声,两手插兜,斜眼盯他。 游承静不知道他在看什么,以为自己脸上有东西,讪讪摸了一把。 “怎么了?” “你是谁安排过来的?” “什么安排?” 游承静眼神懵懂。叶漫舟观察他表情,不像装的。 “你自己要住进来?” “嗯。” “本地人?” “不是。” “这边有朋友么?” “没有。” 叶漫舟心说,怪不得。外地的,没朋友,搞不懂行情,稀里糊涂过来住。 游承静心里还挺高兴,傻乎乎问他:“你是不是想跟我交朋友啊?” 怎么虎了吧唧的?叶漫舟有点嫌弃,没搭理喃砜。吊儿郎当靠墙。 游承静半天没被回应,在胸前抱着书包,蔫头耷脑地缩回去。 这次的能撑几天呢。 叶漫舟打量他,看这小身板就不是干架的料,他也没有凌虐菜鸡的兴趣,等到哪回惹毛自己,臭骂一顿,轰出去得了。 游承静偷偷看一眼叶漫舟,又被那张帅气逼人的侧脸打了个措手不及,小心脏狂跳,慌忙收回视线。全然不知,相识还不到十分钟,对方已然给自己规划好了扫地出门的结局。 “你可真倒霉。” “我也没想到电梯今天就维护......” “我没说这个。” “那你说什么?” “你住不了多久的。” “为什么啊?” “你打听过我就知道了。” 游承静一下就不吭声。 就那么静了两秒,电梯徐徐升了两层。 “我打听过你的,也知道很多事情。” “知道我什么事?” “我知道你,所有事。” 叶漫舟表情一凛。 他深知自己恶名在外,虽不以此为傲,更不以此为耻。自问从未故意找茬,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个局面,又非他刻意为之,反正留他一个人住得清静自在,也不是件坏事。 一切以讹传讹,夸大其词,他是懒得搭理,但只要有任何人胆敢舞到自己跟前,那就是自寻死路。 可今天看这情形,又多了一个上门送死的。 原来他都知道,那还装什么初来乍到?演什么礼貌友好? 叮的一声。六层到了,可两人都没有要出去的意思。 叶漫舟把眼睛横向他,冷淡:“你想说什么?” 游承静慢条斯理:“我想说,我觉得你......” 叶漫舟等着那下文,兜里的手指已开始习惯性蓄力。 “你好像是比较爱卫生,是么?” 他一愣。 游承静把身子面向他,轻声:“我是很南边来的,我们那里很热,偶尔也会一天洗两次澡,你早中晚各一次的话,其实咱们早上应该是没什么冲突。” “中午天气热,洗完也方便晒衣服,你不喜欢跟别人共用一个地方,我去用烘干机,不会占用你阳台。” “晚上的话,可以你先洗,之后我再洗,我洗完再把浴室打扫干净,你早上洗澡就不用有太大压力。” “宿舍里的公共领域我们可以一起清洁,或者你想制定哪个区域我负责,我都可以。我看咱们俩头发都有点长,掉的头发得打理好,我可以一天扫一次地,但拖地可能不用那么勤,因为平常还要在宿舍活动,拖完还容易踩脏。” “但你要觉得不行的话,以后我早起一点,每次上课前拖完地再走,这样回来地也干净,人也更自在。” “垃圾桶一天一换,窗户每日通风,异味食物宿舍禁食,私人物品禁止触碰......” 叶漫舟看着游承静如数家珍地报出他一长串习惯。 他把手从兜里拿出来,慢慢站直身子。 “我想想,还有什么。”游承静苦思一会,“对了,你是不太喜欢别人跟你有肢体接触什么的,是么?” 他俯身拉开背包拉链,从包里拿出一瓶清洁喷雾,递给对方。 第142章 “这个我来时买的,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 叶漫舟接来一看。 “虽然之前说的那些还在可操作的空间,但是咱们以后做室友,朝夕相处,完全避免有肢体接触好像也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喃砜以后,我每次靠近你之前就往自己身上喷喷,不知道这种程度在不在你容忍范围内。” 游承静俯下身,手指悬空指向酒精浓度,“我研究了一下,这个浓度用来杀菌肯定是足够的。” “主要是直接买杀菌喷雾的话,还怕味道太刺激,感觉这款比较温和。” 解释完,他向叶漫舟抬起眸,小心地征询意见:“你觉得可以接受么?” 叶漫舟往这双特别亮的眼睛怔了一会。 游承静半天没得到回应,以为又被嫌弃了。 “......那好吧,你不喜欢的话,我回头再想想办法。” 他把喷雾拿回来,揣到包里,一抬头,见叶漫舟还在一语不发地盯着自己。 游承静有点害怕,想起那些练习生叮嘱过自己,这恶霸发飙时不动嘴只动手,一般他盯着人不说话就是一种揍人的前兆,生怕被揍,只觉此地不宜久留。 忙转身按开门键,包在箱上托运,一个人笨手笨脚地平衡两只行李箱,路过电梯门槛,有点吃重,踉跄几步,包往外一斜。 一只手倏地接过那只包。 游承静微微一愣,眼见叶漫舟把包提起来,随手往肩膀一背,跨出电梯,回头看一眼自己。 那双从起床到现在懒了这么久的眼睛,第一次露出了几分正经的眼神。 “你叫什么名字?” 游承静刚要出口,突然想起妈妈说,跟人自我介绍时要面对面,比较礼貌。 他把行李箱推出去几步,认真地站到叶漫舟跟前来。 走廊尽头的窗开出一道盛夏的阳,他浴在光下看他,眼润润的,脸红红的,笑得甜甜的。 “我叫游承静。” “游戏人间的游,起承转合的承,风平浪静的静。” 游承静睁开眼,从一场盛夏回到暮冬。 自由散漫的姿态,不太耐烦的人脸,猝不及防的善意,一步登天的喜欢......所有一切,好似昨日重现,好似还在眼前。 身上盖着条毯子,眼前落了道阴影。他抬眸,视线够到对方,十年前一对琥珀色的冰,此刻化了冰,也生了病,名唤相思为醉,爱意成疾。 叶漫舟摸摸他脸,“醒了?” 他乖应一声。原来睡到迷糊,也忘了讨厌他。 “笑那么甜,做什么美梦?” 后知后觉出自己微扬的唇角,原来他笑了么?很甜么? 心头惴惴。他起身坐起,揉眼,“几点?” 叶漫舟道:“2333。” 游承静无语:“好土。” 叶漫舟给他看手机屏幕。23:33。 游承静道:“还是土。” 叶漫舟被这反土小斗士打败了,“好吧。那你饿不饿?” 游承静惯性唱反调:“不饿。” 他刚说完,肚子也跟他唱反调,咕咕噜噜一阵响。 游承静害臊得想躲起,为何这辞旧迎新的一夜里,一切都跟他那么不对付? 叶漫舟看他那耳根通红的小别扭样,喉咙一紧。起身去端盘子,临到厨房,靠在墙壁喘大气。 妈的游承静再这么搞,真要他命了,当他是千年的王八老憋又能忍呢? 他可没那个柳下惠的尿性,再这么的耗下去,指定要憋出病。 叶漫舟开火,把凉透的饺子重新煮沸,盛饺子端盘,心里报复性想,现在给你做饺子,以后你就是饺子,迟早吃干又抹净,蘸料不留皮。 等到血液冷静,他端出俩大盘出去坐他跟前。游承静脸皮薄,他还得哄他吃。不过这方面他有诀窍。 叶漫舟递他一盘,“吃不吃?” 游承静被香味打蒙了。眼馋,但嘴硬。他心痛摇头。 叶漫舟说:“我喂你吃?” 他还是摇头。叶漫舟没管,上手就喂,热乎乎的饺子往他唇边挤。游承静像被他狠狠地骚扰到了,实在没办法才道:“给我,我自己吃!” “那好吧。”叶漫舟把盘子递他,假装看春晚,余光里看游承静偷偷地狼吞虎咽,心里抹了蜜一样甜。 叶漫舟三下五除二解决完自己盘里的,从兜里掏出一只苹果,放在茶几。 “有人送你的。” “谁?” “我妈。” “为什么?” 叶漫舟故作姿态:“她说送儿媳妇的。” 游承静顿了顿,反将一军:“你家彩礼这么寒酸?” 叶漫舟一时哑口无言。 游承静看一眼那个苹果,恍惚一会,接着埋头干饭。 23:50。 一盘饺子全吃完了,游承静肚皮太撑,脑门犯猛。二哈在茶几角哼哼唧唧咬自己尾巴,企图用自残来抗议游承静今晚对它长久的无视。 游承静靠在沙发一勾手,二哈好了伤疤忘了痛,又屁颠颠地往他凑,狗眼二二的,大嘴哈哈乐。 他胳膊交叉地坐着,右手摸狗头,左胳膊垫在怀里,空着一只手,忽觉一暖。 他扭头,见叶漫舟抚着他手,贴在自己脸上,静静看着他。 那么多碎头发盖在眼前,都盖不住里头汹涌翻天的深情。 第143章 嘴角一处淤青。 他下意识用指尖触碰。 叶漫舟眉头轻蹙。 游承静回神,想收手,对方猛地攥住。 他轻声:“不痛。” 头有点晕。 可能是二氧化碳中毒。 游承静抽离,起身,拉开阳台,走了进去。 双手撑在栏杆,对着夜空,从肺腑里深深呼出气。奈何一口气太深,积年累月的毒,放不干净,因为无从下手,他从来不可收拾。 23:54。 叶漫舟走进阳台,站到他身边。 “我一点的飞机。” “还不走。” “再等等。” 他没说要等什么。 游承静好像知道他要等什么。 二人静静对着一片夜空。 23:55。 “va那件洗好了。” “先放你这。” “我铺狗窝。” “我行李箱塞不下。” “上次穿走那件呢?” “现在不行。” “偷我衣服上瘾?” “还你没衣服穿。” “怎么?” “在行李箱。” 23:56。 “你为什么给洪礼清织围巾?” “他妈给他织过一条。” “然后呢?” “被狗拆了。” “我大胖儿子?” “谁你儿子。” “所以呢,你愧疚?” “我羡慕。” 23:57。 “给我织条围巾好么?” “没空。” “就等到你有空。” “冬天都过去了。” “还会有很多的冬天。” 23:58。 沉默的一分钟。二人并肩而立,耳畔寂静,游承静轻轻一动,就能感到骨响,血流,心跳,以及眉眼九点钟方向,那不太声响的爱。 23:59。 客厅的电视,传来新年倒计时。 有人在陆陆续续地放起鞭炮,噼里啪啦,黑夜的心脏起搏。 “十、九、八......” 面前有烟花燃放,闷顿顿的夜空,每倒一秒,璀璨一下。 “七、六、五......” 新旧正在过渡,烟花绚烂而逝,滑落夜幕的光点,像天穹在抹泪,缅怀,它三百六十五个一去不返的日夜。 “四......” 游承静迎着冷风,仰面看。未曾留神,有人在黑黑的夜里,笑出一条浅浅的疤痕。 眼前一黑。 一道柔软,短暂抵消了所有的寒。 依依唇齿,有形无形。心底某处,忽被填满。 “.......三、二、一!” 叶漫舟松开游承静时,一朵烟花盛放在夜幕。 他的新年,领先他三秒。 “新年快乐。” 他看着他,绚烂天际,眼眸亮彻。 游承静双目怔怔。 手机铃响,叶漫舟挂断,转身,一步三回头。 “平常出门多穿两件衣服,再忙也要记得按时吃饭,按时吃药。” “我不忙时会打电话给你,你可以不接,不许挂断。” “我每天都会给你发消息,你可以不看,也可以不回,但不许拉黑。” “不然我就每天在微博发一堆土味情话,再艾特你,狠狠丢你的人。” “围巾你有空织,慢慢织。” “一个月不够,就两个月,三个月,一年不够,就两年,三年......我总会等到,所以不要太急。” 叶漫舟退到门口,拉开门,最后看一眼阳台上那道孤零零的背影。 他说:“游承静,等我回来。” 决心十足的语气,绝没有第二种可能,他是一定要回来,天涯海角,天荒地老,一定一定。 门关。 游承静立在阳台,在很久后,才意识到,他的新年来了。 一个即兴开头的新年,它久久不歇地来了。 抬头,凝望夜幕,深长地舒了口气。 “叶漫舟。” “新年快乐。” 第48章 才放两天假, 游承静又忙活起来。 拍摄新专mv,飞机半天到乌鲁木齐,转机伊宁,再包车前往赛里木湖。几日阖家的年味, 好好养懒了人的骨头, 现在拉着几个养尊处优的由奢入俭, 本就怨气满满,一路上更是嘴不停歇。 朱穆空痛斥:“吴舒晨这黑心太后为了上市不择手段, 大过年还要大搞剥削,虽未化身资本, 但已然深悟资本要领。” 洪礼清听得蛮惊讶,士别三日,没想到孩子还知道什么叫资本了,真是刮目相待。 其实这几句都朱穆空从公司官博学来,明娱评论区下,常有粉丝组团结队骂公司, 他喜闻乐见, 且耳濡目染。 世上粉丝追的是星,对造星的团队基于无感,更遑论大多粉丝对公司的态度可称得上是深恶痛绝, 见不得自家心肝受一点委屈——我担没活要被撕,我担活太多也要撕,我担少了趴必须撕, 我担多了趴更要怀疑狗公司,突然良心发现, 肯定是想让他成为风口浪尖上的猪,险恶阴毒, 其心可诛。总之反来复去就是一个宗旨,胆敢惹你衣食父母不爽,姐们不多逼逼,一句话开撕。 在围剿明娱的粉丝群体里,当以游承静粉丝为最大主力,一是他因着恋综一飞冲天,人气呈指数型增长,粉丝基数摆在这里。二是针对他本人的剥削现象确实最为严重,近期静粉们的开撕点主要针对在死亡行程,mv镜头太少,黑热搜满天飞时的不作为,以及不顾他本人死活的cp营销上。 第144章 游承静平常惯以荣辱不惊为旨,风轻云淡示人,其粉也不好太过折面,一般对狗公司秉持先感化后辱骂,实在不行再火化的原则。 奈何近来,明娱频频作死,触犯群体神经,数罪并罚之下,静粉们已然在官博下火力全开——阴阳怪气,夹枪带棒,引经据典,出口成章,偶有几番出圈的妙语令路人都拍案叫绝。 近来,朱穆空十分好学,乃至到一种滥学的境界,遂而鹦鹉学舌,有学有样,路上一大半的时间在痛骂吴舒晨,另外一大半的时间,因为口舌废多,缺氧晕车,怀疑自己得了高反。 游承静本就心烦意乱,听了一路牢骚后,实在忍无可忍。 “伊宁这边是平原,山前海拔也就五六百,你高哪门子反?” “怎么可能才五六百?新疆不是高原么?” “新疆三山夹两盆,平原盆地共八十多万平方公里,或许你说的是西藏么?” 朱穆空连忙搜索,果然发现搞错,面子丢大发了,他脸红嘴硬:“五六百海拔就不能高反了么?每个人体质不一样,我现在就觉得胸闷难受喘不上气。” “陆家嘴那大厦都六百多米高,你爬个一次怎么没给憋死?” 朱穆空被怼得哑口无言。 李明望听得诡异,朱穆空说话一向没谱,平常他嬉笑怒骂,虽不皆成文章,可徒增笑料无数,大家也都不以为真,但见游承静如此反应,却觉十分罕见。 他扯扯洪礼清,小心问:“静哥今天怎么了?讲话这么冲?” 洪礼清看他一眼,耳语:“他从机场开始就这样,脸色一直挺差,我本来以为他没休息好,但他上飞机一直看窗外,下飞机就一直看手机,问什么也不太应。” 李明望盯他后脑勺,迷觑眼,“哥不对劲,很不对劲。” “我也感觉。” “是不是有人又惹他生气了?” “谁知道。” 朱穆空刚被怼得面子里子输尽,内心十分敏感,回头瞪他俩:“嘀咕什么,是不是说我坏话?” 洪礼清道:“没有,担心你身体不舒服,要不要吃点药?” 朱穆空逞能问:“高反药?” 他汗颜:“晕车药。” 朱穆空瞟一眼前座的游承静,装蒜:“那给我来两颗高反药。” 洪礼清懒得跟他争辩,把药给他,朱穆空领了药,没水,视线打量,见一瓶水横在前座车侧里。 其实让游承静递水就是一句话的事,但朱穆空还在跟对方赌气,绝不肯开这个口,身躯靠前,努力伸手去够,却不经意瞥见游承静的手机屏幕。 那是一个聊天消息的窗口,他打眼一看,就撞见来自另一方的一长串未接来电,游承静正在从上往下扒拉聊天记录,他视线也不自觉地跟了一趟,目测十几通未接后,一直滑到最底部,两条文字尽收眼底: “我要走了,在去你家的路上,咱们一起过除夕。” “亲爱的,等着我好么,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 朱穆空看见那个称呼,吓得一屁股坐回去,目瞪口呆。 我了个去,啥情况?静哥这是瞒着大家有嫂子了? 朱穆空在座位上傻眼好半天,反应过来,怀揣着激动的心情,再度偷偷摸摸地把头偏过去。 嫂子疑似是新加的小号,俩人聊天记录不多,拇指上下一刷就能扒拉到底。 游承静反复滑了好几次,朱穆空也跟着看了好几回,肉眼可见,游承静一个消息都没回过对方。 朱穆空想,这嫂子还是个舔狗? 他眼看游承静不滑了,停在最后一条消息:“我有好多话想对你说” 游承静低头,手指在屏幕上顿了半天,摁到指尖都泛白。 说个狗屁。 自打那晚溜了以后,三天里,别说一个消息,压根连一个电话都没打来过。 怕是自己放完一堆狗屁,转头就忘,在北欧天堂玩得太嗨,乐不思蜀了。 也就他游承静傻,被骗惯了,脑残得都有肌肉记忆了,还拿对方的臭狗屁当个什么似的。 游承静盯着那聊天窗,越想越来气,啪地点进头像,删除拉黑一气呵成,关机扭头,面上古井无波,宛若寡居弃妇,冷冷不思再嫁。 朱穆空看在眼里,亦是心绪难平,自个刚凭一己之力发现的嫂子,怎么转头就把人拉黑了?心情好比刚发现新大陆,还未宣告世人,上帝一个拉黑就把大陆给震哪海沟子里去了! 心说,静哥也忒无情了吧!嫂子都这么委曲求全了,他怎么能提裤子不认人呢? 他正义感爆棚,心直手快地一戳游承静,等到对上视线后,却被那眸里的冷意逼退了声音。 游承静:“什么?” 朱穆空咽口唾沫,急中生智:“水,我要吃药。” 游承静扭头递他水。朱穆空谢过一声,趁机搭话:“哥,我错了,我刚刚就是晕车,我嘴硬,你别生我气。” 他道完歉,后座俩人不住欣慰,一个欣慰孩子长大了,一个欣慰哥哥懂事了,全然不知这前座两人心里那些七拐八绕的小九九。 游承静盯着窗外,闷腔:“我没生气。” 车玻璃映射他的脸,一脸黑云压城城欲摧,明显睁着眼睛说瞎话。 朱穆空不动声色问:“哥,你晕车么?” 第145章 他摇头。 “哥,我好晕哦,你陪我聊会转移注意力呗。” 游承静指指脑后洪礼清的方向,意为解闷找知心大家长,他现在一肚子邪火,可没心情陪孩子唠嗑。 朱穆空摇晃他肩膀,左右撒娇:“我就想跟哥聊嘛。” 游承静受不了任何撒娇,何况是这不达目的死不休的队内活宝,只好应付当差:“你说。” 哪成想朱穆空开口暴击:“哥,你除夕跟谁过的?” 后座俩瞠目结舌,相处这么多年,他们或多或少了解,游承静家里没人,这个没人是实实在在的没人,这小子问这问题,故意找茬呢? 奈何游承静听懂这意思,心里一惊,慌里慌张和他对视一眼,压低声音,“你刚看见了?” 朱穆空一本正经点头,贼眉鼠眼地笑:“就是你跟那个谁嘛,你们俩......” 以为被这小子撞破和叶漫舟的苟且往来,他小脸一红:“不许乱说!” “我懂我懂,我不跟别人讲。”朱穆空让他放心,悄么声开问:“但是哥,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干嘛拉黑人家啊?” “他该。” “怎么该啊?” “就是该。” “我看人家语气挺好的啊,发生什么事了不能好好沟通?哥你甚至连一个消息都不回,我觉得你这样,有点不太厚道。” 游承静气:“我不厚道?放屁说要找我,又自个玩失踪,我平白无故给他诓?闲得蛋疼等他找?” 朱穆空道:“那也不是这个意思,哥有没有听说过欲擒故纵?你看你一个消息都没回过对方,人喃砜家也不好太舔,可能想等你主动点也说不准。” 游承静陷入沉默,思及问题关键,好像确实从头到尾零回应,按理说问路还得投个石,引玉还得抛块砖,难不成是见问不出引不得,就开始心灰意冷了...... 冷他奶奶个腿! 他干嘛要回应?他干嘛要被引?本来就是这孙子欠他的,这一回应不就又成他丫的上赶着了么? 差点被这小子带沟里,游承静恢复冷脸。朱穆空自以为道理说尽,也识相退回,一个人在那里想入翩翩——嫂子是什么人?圈里还是圈外?长得漂不漂亮?能给他静哥看上,想必长相不赖,人见人爱,脾气微辣,也不失一点可爱,不然怎能和静哥一路火花带闪电,除夕深夜把家还? 带不带电另说,是个带个把儿的确实没想到。 轿车沿国道一路行驶,游承静这会下定决心将人打入冷宫,心神放空后,也不做他想,困意逐渐上头。 他把件外套盖着脸,倒在车座小憩,不知眯了多久,恍惚听到一阵喧嚣,车门大开的动静,颈后钻进一阵刺骨的寒风。 他打了个激灵,朦胧地摘下衣服,面朝窗外,却是呼吸一屏。 都说游玩新疆,自是待到人间四月天,湖畔生绿,花海尽现,才不算委屈了那些双见惯都市霓虹的眼睛。 寒月里林寒洞肃,雪落满山,一路的风景除了白还是白,白得没完没了,让人开始就不抱期待。可亲眼见识冬日的赛里木湖,中了这鬼斧神工的招,就该知道城里人对这天工造物的理解,有多肤浅。 泊着大片碎冰,荡在成涟的冰蓝,宛若雕砌了万条寒玉的山神,不经意落了一点碎玉的边角料。 碎玉再往深了结,放眼一湖白纹冰蓝,若蝶翼,若蜻翅,几欲在靓丽的日光下盈天震翅。 几朵被蓝天卸了妆的云,经了天山的手,偷偷捡回人间,再化作赛里木湖的岸边雪。 被楼厦拘到麻木的视线,突然得了缓释,原来世界的本色是如此敞亮,广袤无垠,可以一眼的东西南北,碰不到边。 赛里木湖,又名大西洋的最后一滴眼泪,来前并不把这滴眼泪当回事,现在亲眼目睹,所有人都被这滴眼泪狠狠教训了一回。 游承静下了车,四处遥望,却觉怎么也看不过瘾。朱穆空和他并肩,先前他肚里横七竖八地搜罗了这么多诗,可目睹此情此景,依旧只有词穷一句:“牛比。” 游承静感同身受,点一点头。 洪礼清掏出单反拍美景,李明望跑去遛玩冰面。朱穆空道:“水至清则无鱼,哥你看这湖水这么清,里头有没有鱼?” 游承静道:“千禧年以前确实没鱼,现在湖里的高白鲑都是后来人从俄罗斯引进的。” 朱穆空惊:“毛子血统的鱼?难怪咱们那的市场都没怎么听说过。” “冷水皇后,出水即死,比较难运。” “皇后好吃么?” “应该好吃吧,成鱼都要两三年,刺也少。” 朱穆空听说刺少,心动眼馋,“哥,我也想尝尝这新鲜高白鲑什么味。” 游承静斜眼看他:“我给你钓一个?” “那好费劲啊,钓完还得处理。” “你不要吃新鲜么?钓上来照头啃一口就是。” 朱穆空坚决摇头,“蛮夷做法,文明的中国人才不吃生食。” 游承静不逗他了,“这附近市里肯定有的卖,拍完挑个店尝尝鲜呗。” 朱穆空大喜:“那感情好!” 两个人又站在湖边欣赏一会,朱穆空看他一眼,压低嗓门:“哥,你看这里这么漂亮,就没有什么想法?” “什么想法?” “拍个照分享给嫂子,让她狠狠一饱眼福。” 第146章 刚经过美景洗礼,好不容易把糟心人抛到九霄云外,非得哪壶不开提哪壶。他冷下脸:“你再胡说八道,我就把你丢湖里,让高白鲑狠狠一饱口福。” 朱穆空冲他做个鬼脸,嘻嘻哈哈,转身加入李明望的滑冰小分队。 插科打诨的时间所剩无几,策划团队的包车已早早停在路边,未待多久后,各部门就位,众人换衣化妆,开始投入mv的拍摄工作。 取景拍摄,公费洗眼,好处明显,坏处也明显。这地方美则美矣,季节不利,一不轻易,冻成呆比。 四人除了洪礼清,都是小南蛮子出身,细皮嫩肉不耐寒,尤其游承静身为队里最纯的小南蛮子,本就怕冷怕得要死,穿着最单薄的衣服,在零下五度的湖畔边唱边跳,从白天拍到了黑天。晚上一回酒店,在浴缸里放了三趟热水,泡了约莫一个钟头,才把身体里的温度烫回来一点。 他在热水里疏懒四肢百骸,昏昏欲睡的时候,床头的手机正频频震动。 叶漫舟在路灯下抬头看,视线里一座小小的堡尖,在雪雾里淡了又重,感觉在往上飞。 他揣着手机直哆嗦,在阵阵忙音中,宛若蚂蚁噬心,煎熬等待一个回音。 乐晨在椅上枯坐半天,有些坐不住了,他抱着那根路灯柱子猛一蹦跶,支起身子,拖着小腿上的石膏,一步一步笨拙地挪动到叶漫舟面前,抬头,看看他。 叶漫舟瞪他一眼,把身子转过去。 乐晨再一步一步地挪过来,看看他。 叶漫舟不耐烦地转过身。 乐晨再一步一步挪过去,看看他。 缺心眼似的。叶漫舟跳了满脑门的筋。 “你别急好么?” “我没急呃......” “那你干嘛跟个虫一样蛄蛹来蛄蛹去?” “一动不动我好冷呃......” “那你跑边上蛄蛹,别在我跟前行么?” “我怕我跑远了迷路呃......” “就这鼻屎大点地方你迷什么路?” “因为脸盲呃,怕一转身跟错人......” 叶漫舟喝他:“呃什么呃?我真受不了你了,就非得跟个二比一样说话么?” 乐晨重感冒鼻子受阻,说话时忍不住就带出个语气助词,此刻无端被凶,呆呆看他,“你受不了我,干嘛还拿我手机......” “那他妈的问你那傻逼导演啊?吃饱了撑的要扣我手机?” “何导说那是为了让你尽快进入角色,身临其境人物和所爱分割,思之若狂的感觉......” “那我现在已经很狂躁了好么?我狂得恨不得撕了这傻逼导演。” “你不要太激动,何导都说了你把今天的戏好好演完,他满意就会还你手机。” 叶漫舟没好脸:“滚他的吧,今天演完再不还手机,老子砸了他剧组。” 乐晨在雪天揣着俩手瑟缩一团,好奇问:“你到底是打给谁啊?” 叶漫舟不耐烦:“我老婆。” 他震撼看他,顶流哥有老婆!顶流哥他隐婚?!激动的心,颤抖的手,很快消化了这个惊天大瓜,忍不住好奇:“那你老婆是谁吖?” “无可奉告。” 乐晨内心表示充分的理解,又问:“你老婆为什么一直不接你电话?” “他肯定在忙。” “现在国内晚上十点,一般人不都在准备睡觉了?” 叶漫舟笃定:“不可能,他睡不了这么早。” 乐晨再度灵魂质问:“那都这个点了,你老婆不接你电话,忙着干什么呀?” 叶漫舟顿了顿,“你闭嘴好么?” 于是乐晨只好闭嘴。 两人在雪天里又干站了二十分钟,等着耳朵里最后一声忙音响完,叶漫舟面无表情,把手机塞他怀里,转身大步流星。 乐晨在旁边跟上,一瘸一拐地伸手:“舟哥,你能搀我一下么?” 他语气冰冷:“有家室,授受不亲。” 乐晨心说顶流哥脾气虽差,想不到还怪有男德的,他收手而归,边蹦跶边问:“哥,嫂子什么样,漂亮不漂亮?” “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见车爆胎。” 车都见爆胎,看来嫂子应该长得蛮犀利的。 “哥,嫂子什么人,性格怎么样?” “性格好,温柔贤惠又乖巧,十里八乡都说好。” 看来嫂子个性比较朴实无华,近似乡土人情。 乐晨蹦跶个不停,小嘴好奇个不停:“那哥,嫂子对你好不好?你俩感情怎么样?” “那更是好得没话说。”叶漫舟趁着天高皇帝远,干脆信口开河:“成天看不到我就着急,不回他消息就生气,除夕都要缠着我陪他一起过,可他妈粘人了。” 乐晨松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叶漫舟反应不对,眉头一蹙:“警告你,我俩感情好着呢,别想打他主意。” “没有啊......我只不过是怕嫂子知道你跟我演对同性恋会吃醋呢。”乐晨边蹦跶,边气息不稳地道:“但既然嫂子这么善解人意,她肯定不会多说什么,也会大力支持你的工作的,是不是啊?” 叶漫舟霎时顿住脚步。漫天风雪迎面而来,那张英俊的五官轻微扭曲一下,胡诌的自信荡然无存。 北极的风雪,怪会嚼人脸的。 第49章 游承静刚泡完热水澡, 朱穆空就跑来拉自己出去吃高白鲑。他在湖边冻了一整天,原本这会根本没什么食欲,但因是自己的提议,也不好言而无信, 只好匆匆换了衣服, 陪他外出觅食。 第147章 未免有吃独食之嫌, 游承静让他叫上另外两人,朱穆空表示自己刚问过, 洪礼清说他不爱吃鱼,李明望说他不爱溜达, 而游承静本人是既不爱吃鱼,也不爱溜达,他心道这可真是搬起高白鲑砸自己的脚。 新疆普遍黑得晚,冬天晚上八九点时,天才刚刚擦黑,现下已近深夜, 道两旁的店铺依旧生意红火。两人带着口罩裹得森严, 沿伊犁市区的街道一路溜达过去,寻了个顺眼的小店就座。 朱穆空收到那琳琅满目的菜单,登时两眼放光, 游承静看他那点菜的豪气架势,劝阻未果,只觉心中不妙, 果然没等主菜高白鲑上来,这人左手一个烤包子, 右手一个油塔子,围着一盆大盘鸡就开始大快朵颐。 等到饭过三旬, 心心念念的高白鲑被呈上,朱穆空支着弯不下的腰,开始面露难色。 他可怜巴巴地看向游承静,游承静洞察一切,火速把自己点的那小碗奶茶扒拉过来,和对方滑了个泾渭分明。 “静哥......” 游承静喝口奶茶,一脸无情:“谁点谁吃完。” 朱穆空诉诸无门,只好勉为其难地夹了一块鱼肉,放进嘴里细品,惊讶:“靠。” “怎么?不好吃?” 他看着他,泪目:“不是,好吃,特别好吃。” “那你哭丧什么?” “因为我完全没肚子了,我好后悔。” 游承静有些理解,“是不是感觉你去吃自助,围着门口的机打可乐喝个没完,喝撑了才发现,往深了里头摆满了茅台?” “哥,虽然你说得很对,但你又说得很错,因为相比之下,可乐在本人心中的地位犹如黑金茅台。” 游承静擒起手边的大瓶可乐,又给他斟满一杯,“那,多喝点茅台。” “对家不配,可口的才是黑金。” “你还挑起来了?” “必须的,爱憎分明是本色,嫉恶如仇不宽恕。” “百事可乐不宽恕,你的冷水皇后能宽恕么?” “......吃不下,真吃不下,天王老子来也吃不下。” 朱穆空堵着嘴皮开始耍赖,游承静又看不惯他糟蹋粮食,只好帮忙解决了一小半。高白鲑肉质滑嫩,鲜而不腥,冷水皇后,名不虚传。 他正吃着,手机铃响,掏出来看一眼,一串陌生号码。这号码在他洗澡那段时间,接连不断地打来三十七通未接。大概能想象得到,是哪个孙子这么闲得蛋疼。 看来在外头玩够了,爽腻味了,生活无味,再过来找找苦头。 他挂断,没一会,电话又打来。 他再挂断,埋头吃鱼。 铃响个没完,他接连挂断,吃鱼。如此反复数回后,索性调了静音模式,手机反扣餐桌。 餐桌嗡嗡震动,手机里三十七通未接,外加十二通拒接。 游承静心想,不累得慌么? 华盛太子爷,家世显赫,资本雄厚,人气断层,粉丝厚爱。 仿佛拥有全世界,幸福够了,撑了,腻了,净得找些委屈。得挑个人来给出所有心事,抽抽签,好像他最合适,一拍脑袋,就是你了。 或许那个人的随便一爱可以把他自己骗过去。 他却不能不清醒。 游承静吃着盘里的鱼,心神不定。 朱穆空捧脸看他,眼珠滴溜溜转。 “哥,那谁来电话了?” 游承静不搭理他。朱穆空一经确信,瞬间爱神丘比特附体,两眼放星:“哥,你接一下呗,大晚上给你打这么多电话,万一有什么要紧事呢?” “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你看看人家也不容易。” “都被拉黑还要主动找你求情,你不心疼,我都心疼了。” “哥,接一下吧,接一下也不会掉块肉......” 游承静不堪其扰,为求耳根清净,啪地撂下筷子,“我接这一回,然后你以后再也不许跟我提他,听到没有?” 朱穆空喜滋滋点头。游承静走出包厢外,挑了个隐蔽的转角处,没好气地摁下接听键。 预想中那欠儿蹬的声音并未响起,却听一道陌生的男声惊呼:“通了!” 一阵西里哐当的动静,叶漫舟像是疾跑而来,喘息未定:“承静?” 游承静一时无言,呆滞许久,只觉要活生生被气笑。 ......这完蛋玩意儿,原来几十来通的电话都是别人代打? 连动个指头的活都得叫别人代劳,那可当真是累不着他! 叶漫舟道:“承静,我......” “去死。” 他恶狠狠挂断。 叶漫舟在电话那头,只觉晴天霹雳:“你刚跟他说什么了?!” 乐晨:“我没说啥啊......” “没说啥怎么这反应?” “我不知道啊,我就是心急喊了你一下......” 叶漫舟急眼:“我不都说了打通后千万别吭声直接来找我么?” 对方愧疚:“我也没想到怎么我一打就通了,有点激动,一下没忍住......” 叶漫舟接连回拨过去,可对方接连拒接,声声忙音,震在耳内,宛如死刑宣判。 好不容易感觉两人有点进展,谁曾想刚下飞机就痛失手机,被迫闭关三天,这一下还误会他和别人有染了,他岂非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他越想越恨,转身把手机往乐晨一塞,箭步而出。 第148章 乐晨忙问:“你去哪?” 叶漫舟咬牙切齿:“砸剧组。” 狗日的祁天严,不让他好过,谁都别想好过! 眼看大战一触即发,乐晨登时手足无措,不跟过去怕导演被砸,跟过去吧又怕自己被砸,心说美救英雄也是要量力而行!抱着手里手机,死马做活马医,打过去一通,阵阵忙音——“嘟!” 通了! 差点一嗓子又吼出来,乐晨忙捂住嘴,连跑带跳地过去拦住叶漫舟,通话的手机往人一怼。 叶漫舟气焰顿灭,劈手抢来,变脸如翻书:“喂承静?” “再打拉黑。” 游承静说完要挂,叶漫舟几欲喊破喉咙:“等下听我说!我手机被抢了!” 游承静微微一愣,突然提心在口。“被抢了?怎么回事?” “我一下飞机手机就被抢了,这边情况很复杂,我目前三言两语不能跟你解释清楚。” 早就听说国外治安不太好,没想到情况恶劣到这种地步,游承静急道:“你现在人在哪?” “我人在剧组,手机正在努力要回来,刚刚在用同事的手机给你打电话。” 手机没回来,看来歹徒还下落不明,但还在剧组,至少表明人安全无恙。游承静登时松了口气:“要不回来就算了,你在国外,人生地不熟,遇事怂点,认栽得了。” “那不行,从小到大没怂过,哪能便宜了那崽种?我今天不把手机要回来就去警察局报警,看我不跟他拼个鱼死网破。” 叶漫舟解释完,小心翼翼,“那你现在知道了,不生气了吧?” “......谁生气了,你少自作多情。” 叶漫舟听着那语气,知道自己这是又给假释出来了,心里石头一落,语气柔回来:“那你这两天怎么样?放假休息得还好么?” 当然休息得不怎么样。 那晚除夕惊魂后,搅动完一池春水,对方倒是拍拍屁股一走了之,而后整整三天的了无音讯,害他那一腔心弦从乱动到慢动再到岿然不动——可既然对方已然解释是场乌龙,怎能承认自己为儿女情长所动? 他不正面回应,只答:“我今天工作。” 叶漫舟诧异:“这么早工作?春节没多放两天假?你们那狗公司真不近人情。” “彼此彼此。” 游承静在包厢外打着电话,有服务员送菜经过,他侧过身,叶漫舟听出动静,“你在外边呢?” “嗯。” “刚工作完?吃晚饭了没?” “在吃。” “在哪吃的?和谁一起?吃的什么?” 这都还没怎么着呢,就在这查起他的岗来? 游承静本不想逞他的意,但思及对方在国外遭遇被抢,想必这几日身心受挫,可刚一安定,又忙不迭给自己打来电话报平安......他有些心软。 “在伊犁。” “怎么跑伊犁去?” “拍mv取景,赛里木湖边上。” “湖边冷不冷?你衣服多穿几件别冻着。” “冷,但很美。” “偶像包袱放一放,你穿什么不美?” “我说得是湖。” “我说得是人。” “别打岔,那湖真漂亮,我形容不出。” “真的有那么漂亮么?” “真的很漂亮。” “有你漂亮么?” 游承静面颊染红,听着对面那几声轻轻的低笑,讨厌死了。 叶漫舟问他:“晚上吃的什么?” “吃的鱼。” “不是不爱吃鱼么?” “空空想吃,我陪他。” 叶漫舟“嗯?”一声,“就你俩?” 游承静“嗯。”一声,显摆:“而且吃的不是一般鱼,我们吃的是高白鲑。” “高白鲑又怎么了?” “赛里木湖特产,冷水皇后听说过么?” “什么冷水皇后,我还冰海鱼皇呢。” 没两句就得贫一嘴,再软的菩萨也得给他挑逗成斗战胜佛。 叶漫舟装凶:“大晚上孤男寡男共处一室成何体统?我不允许你这样,吃完赶紧回去。” 游承静:“你不允许,你算老几?” 叶漫舟:“你准老公。” 他气:“谁说的?” “我说的。我前世找月老早早订下一桩婚姻,今生前半截这月老消极怠工,把咱俩的红线当鱼线耍,让我白白地被你钓了十来年,现在我这头瞎眼的老公鱼咬着线头来找你赔罪了,你要也是要,不要也是要。” 游承静被臊得透透的,“你想了多久啊?” 叶漫舟笑:“飞机上想的,还有好多更肉麻的,你要不要听?” 游承静给他这番浪话震得舌头打结,好半天没音。叶漫舟心道,糖还是要一颗一颗吃,一口气吃完,不得甜到掉牙? “好了不说了,老公要拍戏了,等我忙完今天的活拿回自己手机,到时候再来找你。” “谁让你找?” “我自投罗网行么?” 叶漫舟笑了个低八度,一张耍横的脸远渡重洋,隔空赖了十万八千里的皮,在这小小的包厢外和游承静实现完了初级会晤。 游承静挂了电话,倚着墙根发呆。 朱穆空半天没见人影,跑出来找人,就见墙根上那一副少男思春的嘴脸,他讶然:“静哥,咋了?嫂子怀了?” 第149章 游承静回过神来,脸红地踹他一脚,“去你的吧。” 第50章 吃罢饭, 朱穆空名义上散步消食,实则是还没玩够,拉着他在伊犁的大街小巷到处转悠,两人这边晃进了一个杂货铺里, 一老头靠在柜台后看报, 瞥见他们进来, 没什么反应,继续看报。 一看这老头态度, 就感觉这铺子大约有些名堂。果不其然,进店后发现里头摆满各类玉石原石, 皆出自新疆原产,朱穆空好稀罕这一堆眼花缭乱的石头,也不管给摸不给摸,看见哪个新奇,捧来一问:“哥,这是什么?” 游承静抬头斜一眼, “乌尔禾金丝玉。” 朱穆空放下, 又捧来一块,“那这是什么?” 游承静眼睛一斜,“阿勒泰丁香玉。” “这又是什么?” “富蕴县海蓝宝。” “这个呢?” “沙尔湖红玛瑙。” 朱穆空呆呆放下, 低声喃喃:“哥,你当年要不是跑来掺娱乐圈的浑水,是不是早都考上清北了?” 游承静不好意思直说, 那边柜台上全都照片大字标注着名字来历,他心虚地咳嗽几声, 拉着这近视小兔崽往另一面挪。 店西的土特产全是些硬货,东头的倒都是软货, 什么雪莲香梨葡萄干,正中朱穆空下怀。 他眼都绿了,捡了个袋子就开始疯狂装果干,一边的游承静百无聊赖地闲逛,某一个转角,路过一橱柜的棉线团,上边横着一大字牌:新疆一级长绒棉。 随手捡一个捏在手里,长绒棉的手感真好,织成什么东西一定更好...... 他觉得自己最近很离奇,总是被一些软和和的东西轻易打动,今早前还王八吃秤砣一样的铁了心,现在看见几团棉线,又开始走不动道了。 可买了,要用来干什么?难不成几句轻飘飘的话一哄,他就上赶着给人送温暖了? 人,可以窝囊一时,但不可以窝囊一世。游承静把心一横,扔了棉线团。 奈何,在店里晃了大半转,朱穆空迟迟未装完袋。他走着走着,脚步又神飘飘回到棉线柜前,拔不开腿。 内心斗争得厉害,买?不买?买?不买? 转眄流精,突然想到他家狗,从小体质孱弱,畏寒如虎,稍一吹风就狗叫,每逢换季必感冒,身为雪橇三傻出身,占尽了三傻的傻气,却丢尽了耐寒的血条,实在大逆不道,如果多件毛衣,想必情况会大大转好。 一瞬间父爱如山倒,只欲慈母手中线,游狗身上衣。 他又想,蕾见花,二十八,花见花,四十八。棉枝出花蕾要二十八天,出棉花要四十八天,要结成自己手里这团棉线,七十来天方能寿终正寝,七十来天,整整两个多月,三分之二个季节,一个小学生从开学盼到期末的暑假......这可太不容易了。 为了棉花,为了棉农伯伯,为了他家狗,他都要为新疆的gdp做出贡献。 两人结完账,提着大包小包走在回酒店的路上,朱穆空手里一捧葡萄干大嚼特嚼。 游承静走他旁边,总有些提心吊胆,惶恐他被人认出,果干暂时没收,命他把口罩带严实。 朱穆空只好带上口罩,吃不了零嘴,还是闲不住那张小嘴,边走边跟他闲聊:“哥,你知道我为什么进圈么?” “为什么?” “因为我上学时成绩不好,我妈总骂我再不好好学习,以后难道要靠脸吃饭?我就来靠脸吃饭了。” “阿姨明智。” “哥,那你上学时成绩是不是特别好啊?” “就也凑合,不算拔尖。” “凑合是什么意思啊?班里前二十的水平么?” “前十吧,运气好拿过第二。” 朱穆空汗颜,这还不算拔尖,未免有凡尔赛之嫌。 “哥,我进娱乐圈是因为就我这样不好好学习的,除了混娱乐圈,确实没什么别的出路,那哥成绩那么好,当初什么原因抛弃学业,跑来当练习生啊?” 游承静道:“因为答应过一个人,以后当明星,开自己的演唱会,给她留最好的座,唱最好的歌。” “那哥当上明星,已经实现了一大半了,只差个人演唱会了。” 可惜她来不了了。 游承静顿住脚,抬头看着夜空。 朱穆空也跟他一起看。 两人高深莫测了半天。 朱穆空道:“哥,我最近在思考一个问题。” 游承静以为这人又要耍宝,漫不经心:“什么问题?” 许久没音,他抬头,见朱穆空一脸欲言又止。 游承静看出端倪,正色:“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就是......最近有一些别的公司私下联系我,问我要不要跟他们签约。” 游承静了然,当初他们跟明娱签的六年,现在合同快到期了,是时候考虑续约的问题。 “哪些公司?” “好几家呢,时星,安丽,酷耀,甚至新丰。” 游承静停了停。 “说起来,新丰我从开始就想进的,不过当初没过面试,现在竟然主动来找我,放以前我想都不敢想。” 朱穆空感叹完,看向他,语气怯怯,“哥,我现在很纠结,你觉得我怎么办好啊?” 他没发表意见,只问:“你自己是怎么想的?” “我之前一直没什么想法,但最近公司老这么搞,忙得大过年都不能好好陪家人,加上我自己改变了一些观念,就有点犹豫了。” 第150章 朱穆空小声:“哥,我知道你咱们团里最忙的人,你可能会想,这才哪到哪啊?” “但我说这些,不怕你笑话,我当练习生前,从小到大受的最大的苦,就是逃课了我妈生气,罚我一顿饭不给吃肉。” “可是做了这行后,顿顿饮食都要控制,别说是肉了,吃多一粒米都要被责怪,我吃不饱饭,经常觉得委屈,我干嘛非受这些罪?人活着不是为了混口饭吃,不饿肚子么?可我现在为什么要为了不饿肚子而去饿肚子呢?” “我有那么多粉丝,看到那么多人喜欢我,我又觉得这些付出是值得的,有时不小心吃胖了,粉丝不喜欢,掉了很多粉,我就立马努力减肥,变瘦后粉丝又涨回来,我就又开心一会,可是时间一长,我常常会觉得迷茫,这样的生活真的是我想要的么?” “我这人,本来就没什么事业心,一开始就是抱着在哪都是混的想法进来的,现在反正钱都赚够了,吃老本都够后半辈子,我真的不想一直这么累。” 朱穆空深深叹口气,苦恼:“哥,你觉得我该怎么办啊?” 游承静想了一会,慢条斯理:“明娱体量小,资源也有限,如果你真的不想待下去,也没必要在明娱耗死。” “想走就走吧,以你现在的资本,签了别的公司也不愁出路。但如果已经确定要走,换去那些小公司也没意思,毕竟高价签了你的小公司,他们是要指望你挣钱的,给你安排的活计,绝对不会比你在明娱轻松太多,你难保不会陷入相同境地。” “新丰虽然现在风头不比当年,但起码公司体量摆在那里,大公司大牌艺人多,资源也更丰富,你如果过去了,到手的资源可能不会太好,但一定也不会太差,是个很适合养老的地方。” “不过还是要注意,在你已经找好下家的前提,也等到约满,这样两头都不得罪,一定在保障后路的前提下,再去追逐你真正想过的生活......” 眼看游承静为他认真分析利弊,朱穆空越发心潮难抑,忍不住打断:“可是哥,我还是害怕。” “怕什么?” “我怕我舍不得你。” 游承静一愣,抬眸看,才发现不知何时起,对方的眼睛已经红了一圈。 “哥,你别看我傻,我没文化,我成天没心没肺的,其实我心里一直都记得,你对我有多好。” “当初上节目因为不知道常识被群嘲,吴舒晨不让你们帮我说话,只有你不听她的,转发我道歉微博。但你明明知道自己黑粉最多,你当时一转发,黑粉一带节奏,路人就只顾着去骂你......” “被网暴后我好长一段时间放不开,颁奖台上我老是躲着镜头,你说话时就故意在我旁边站,让镜头也能照顾到我。后来也是你在团综里撺掇大家起哄,把立文盲人设的话题带火,最后黑称彻底变成梗,我才能完全释怀。” “哥平常不是爱主动聊天的人,可我每次一有什么不高兴,你都是第一个发现的,然后你那一整天就会想方设法找我说话,逗我开心。” “我记不住太多词,每次唱的部分也少,哥就总是把歌里最好听的那段分给我。” “还有很多很多......太多了哥,你对我的好,我说不完,根本说不完。” 朱穆空看着他,小声哽咽:“当初出道时,所有人都不看好咱这小公司出来的团,寥寥可数的资源,每次大型活动被挤到角落,演出镜头被一剪没,甚至后来公司都要差点倒闭......可在那些处处受人欺负的日子里,哥怎么凭一己之力扛下这么多,怎么拼命写歌,怎么努力赶通告,又怎么把团带火,一步一步走到今天,哥有多不容易,大家都看在眼里。” “哥让我想走就走,可是人不能那么不负责任,就算废物如我,少一个人都不可能没有一点影响,我不想糟蹋你这些年的心血,更不想跟你就这么分道扬镳......” 朱穆空说到此处,已是情难自禁,哭得不能自已。 游承静给他掏纸擦眼泪,叹气:“你怎么能这么想呢?” “drop也不是我一个人的drop,我一个人顶天能撑起一个团?明明是大家一起奋斗的结果,你非把功劳揽我一个人头上。” “再说你和旺仔年龄那么小,进圈那么早,我们大几岁的多照顾照顾你们这些小孩不是应该的么?” “你又不是突然退团,约满后去留自定,再正常不过的事,怎么被你描述得性质这么恶劣了?” “至于什么分道扬镳,大家都在圈里混,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什么时候想见面了,约出来吃顿饭,不都是很方便的事么?总有两全其美的方法,你不要自己把事情想得太复杂了。” 朱穆空扑在他肩头失声哽咽:“哥,你怎么老这样啊?” “我又说错什么了?” “不是,就是你老这么好,我才舍不得离开!” 游承静叹一口气:装凶:“我的错,以后不对你这么好了,再敢剩饭,硬塞也得给你塞完。” 朱穆空被逗得又哭又想笑,眼泪汪汪看着他:“哥,不然你跟我一起走吧?新丰连我这种人都要,你去了他们肯定更求之不得呢。” 游承静轻声:“目前没有换公司的必要。” “也是,哥是明娱的摇钱树,我要是走了,吴舒晨估计眼都不带眨一下,可哥要是走了,吴舒晨大概率直接拉灯摇人强取豪夺了。” 第151章 他哭哭啼啼:“可是哥,你为什么不走啊?你给明娱当牛做马了这么些年,才愿意给你出solo......” 游承静缄口不言,只是一下下拍打他的肩膀。 朱穆空掉了会小珍珠,心情平复一些,两人又慢腾腾走起来。 “哥,那你以后打算一直留在明娱么?” “不知道,未来的事谁说得准呢。” “哥就是太重感情了。” 朱穆空垂下头,泄气地踢了颗小石子,“哥,怎么办,我一想到要跟你分开就难受。” 游承静自叹一气,给他喂了把葡萄干,嚼着满嘴的甜蜜,哭腔也慢慢止住。小道寂静,夜色姣好,他迎着一双晶晶泪眼,恍惚间又记起一寸埋于心间的温柔。 “难受就哭一哭吧,但下个路口前,至少要想到一件开心的事。” 朱穆空吸吸鼻子:“一件?我能想一百件。” “甭口出狂言,你先说三件出来。” 朱穆空想了想,掰起指头算:“第一件事,好久没跟哥单独出来玩过,晚上跟哥说了那么多话,很开心。” “第二件,出来吃高白鲑,虽然没吃几口,但是大盘鸡真的很好吃,开心。” “然后,最重要的是......能帮哥跟嫂子破镜重圆,荣幸之至。” 游承静蓦一愣,“谁跟他破镜重圆了?” 朱穆空盯着他手里的袋子,“那你那些棉线团是给谁买的?不是要给嫂子织围巾么?” 他一袭火从耳根烧到脖子,龇牙:“谁说给别人织?我给我家狗织外套!” “给狗织有必要买十几团棉线?哥家狗吃大象长大的?” “我织一堆给它换着穿,怎么了?” “但是如果换着穿,你为什么都买一个色号的啊?”朱穆空迷惑道:“还都是黑色,可我记得哥不是最不喜欢黑色了么?哥说过你但凡自己挑衣服就不会选黑色的,看见黑色就胸闷什么的。” 游承静一时哑口无言。 “哥,你别狡辩了,我是没文化,不是缺心眼。嫂子喜欢黑色又没什么的,嫂子很哥特,嫂子很野,我能理解......” 游承静恼羞成怒:“你再胡说八道一句?” 他作势要踹他,朱穆空身子一旋躲过一条飞腿,泪眼还挂在小脸上呢,编排完自己,一瞬间的伤心都烟消云散了,嬉皮笑脸逃进酒店大门,只余游承静一个人在冷风中瑟瑟凌乱,恨自己前五年真心错付,后五年队友情错付,宛如一个眼瞎的愚夫,一生都走在错付的道路,不撞南墙不回头,撞了南墙也打着弯回头,反来复去求虐找揍! 没主意,没办法!又为难,还爱男!只好立志,下辈子再他妈的不做弯男! 第51章 游承静在酒店过道里追杀上了朱穆空, 狠狠教训了一波小兔崽,直把人挠得跪地求饶哭爹告娘,动静大到惊动了房内的洪礼清,拉开门, 就见朱穆空蜷在墙角笑得泪眼汪汪, 已然被武力制裁成了一滩烂泥。 他敲敲门, 游承静从对方的咯吱窝收手,和他对上视线。 洪礼清:“在干嘛?” 游承静:“教育孩子。” 洪礼清:“又怎么了?” 游承静:“别管。” 洪礼清:“小点声行么, 我打电话。” 游承静甩了眼身下的小兔崽,把人一手提溜起来, 往前推搡两步,“以后谨言慎行,听到没?” 朱穆空抱着肚子,傻傻点头。 游承静刷卡进了自己门。 洪礼清也要转身回房,却看朱穆空靠在对面门根处,也不进去, 也不动弹, 就在那冲着游承静的房门方向贱笑。 洪礼清有点看不下去,“你最近怎么回事,老惹他干嘛?” 朱穆空笑而不语了一会, 反问:“哥,你喜欢黑色么?” “我喜欢绿色。” “哥,静哥送你那围巾是什么颜色?” “白加棕吧。” “哥, 如果你以后处对象,你猜嫂子会喜欢什么颜色?” 什么跟什么?洪礼清感觉莫名其妙。却看朱穆空摆摆手, 把一袋葡萄干塞给他,转身回房。 他没有头绪, “你干什么?” “爱是一道光,绿到你发慌,谨以此袋绿葡萄干,祝哥和未来嫂子永不发慌。” 洪礼清捧着手里这袋绿葡萄干,微微咋舌。 游承静回到酒店洗漱完,上床时已快零点,游承静捧着手机坐在床头,点进微信看看,退出,扒拉会锁屏。再点进微信看看,退出,扒拉会相册。也不知道自己在扒拉个什么劲。 他手指三番四次点进微信而告退,冲着解除黑名单的选项,犹豫,犹豫,再犹豫。宛若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不过他不是大禹,如若大禹在世,也最好先来治治他脑子里的水。 游承静扭头,盯着床柜上那袋买来的棉线,静静的夜,呼吸翕动,心跳起伏。 总觉自己的世界,像极一种很没出息的度量衡,等着人慢慢得一寸,再进一尺。 窝囊,实在窝囊。 他思来想去,不想窝囊,也不想管了。 破罐子破摔地躺进被子,刚要扔下手机,突然收到一条好友添加提示,头像一只卡通咸鱼,验证消息:我是冰海鱼皇。 怀疑是给监控了还是怎么着。 游承静备注冰海鱼皇,通过。 第152章 冰海鱼皇发来一张咸鱼翻身的表情。 冰海鱼皇问:“还没睡?” 游承静打字:“睡了。” 冰海鱼皇问:“梦里在回我消息?” 游承静说:“梦里在吃鱼。” 冰海鱼皇问:“好吃么?” 游承静说:“一般般。” 冰海鱼皇说:“吃我,我超好吃。” 明明很油腻,可顶着这头像,怎么还怪可爱的? 游承静感觉可能是今天鱼吃多了。忙暗示自己,也明示对方:“不爱吃鱼。” 冰海鱼皇问:“那怎么做梦都梦到?” 游承静说:“梦是反的。” 冰海鱼皇说:“梦里你吃鱼,说明梦外鱼吃你。” “我要吃你。” 这就一点不可爱了。 游承静盯着聊天窗,半天没回复,以示被油。 冰海鱼皇持续输入中。 冰海鱼皇持续咬文嚼字中。 冰海鱼皇咬不动了。 冰海鱼皇拍了拍他。 游承静把人折磨够了,打字鄙夷:“油。” 冰海鱼皇撤回一条消息。 冰海鱼皇道歉:“对不起。” 冰海鱼皇发来十连磕头谢罪的表情。 游承静威胁:“拉黑了。” 冰海鱼皇又撤回十条消息。 冰海鱼皇拍了拍他。 冰海鱼皇小心翼翼:“可以把大号放出来么?” 游承静:“可以,但没必要。” 冰海鱼皇:“那个号究竟是犯了什么弥天大罪,怎么动不动就拉黑?” 游承静:“看号主不爽。” 冰海鱼皇:“看这个号可以爽一些么?” 游承静:“凑合。” 冰海鱼皇:“好,努力让你更爽。” 游承静:“不爽了。” 冰海鱼皇撤回一条消息。 冰海鱼皇说:“其实我现在有点头疼。” 游承静问:“怎么?” 冰海鱼皇说:“感冒发烧。” 游承静无法分辨对方是否在卖惨,只好疑罪从无,浅浅地关怀一下。 他简单叮嘱:“吃药。” 冰海鱼皇回:“吃了还是晕。” 他换法叮嘱:“喝热水。” 冰海鱼皇回:“喝了还是晕。” 他不耐叮嘱:“睡觉。” 冰海鱼皇回:“睡不到。” 他:“?” 冰海鱼皇撤回一条消息。欲盖弥彰:“打错。睡不着。” 手滑还是手贱,无非一念之差。可善良的自己,不愿跟病人过多计较。 游承静以德报怨,“多穿几件。” 冰海鱼皇持续卖惨:“我除了身上穿过去的,就带两件厚衣服。一件你的,舍不得穿。” 游承静:“还有件呢?” 冰海鱼皇:“也是你的。” 游承静急了,“你想冻死在那里?” 冰海鱼皇:“你会心疼么?” 游承静气了,“心疼。” 冰海鱼皇发来视频通话邀请。 游承静拒绝。 冰海鱼皇又发来语音通话邀请。 游承静再拒绝。 瞎激动个啥劲? 他指头狠狠戳:“我心疼我那两件衣服。” 冰海鱼皇:“心碎了。要游承静哄才能好。” 游承静放下手机。 五分钟后。 冰海鱼皇:“刷了会视频。我又好了。” 感觉不是什么正经视频。冰海鱼皇分享链接,他点进去看,是自己为粉丝录制的冬季防寒温馨小视频。 “——天气冷了,记得适时添衣,注意防寒保暖,祝大家度过一个温暖的冬天哦。” 冰海鱼皇发来语音:“会注意哦,谢谢宝贝。” 游承静给他那夹子音弄得脚指头都蜷抽筋,一气之下也回了条语音:“你冻死算了!” 发完把手机关机,撂在床头,蒙上被子,呼呼大睡。 斯德哥尔摩。 叶漫舟反复回放那段语音,舌尖顶起腮上一圈伤口,一边疼,一边笑。 怎么办啊,没被冻死,先被甜死了。 他用脚跟捣着地,一步一步地挪回床边,窗外北极极夜,风盛雪没,黑漆漆的窗户上,映出一张俊挺的五官,轻微破相的脸。 刚刚大闹完剧组,用一场恶战换来了手机,走廊两排人对他避之不及,挡路的全都要遭到他横眼,就连路过的狗都要给他骂上两句。一身的戾气,满腔的邪火,在听到他的声音后,又瞬间变脸如翻书,世界好可爱,人间特值得。 就是脑瓜子还嗡嗡的,挨了那狗日的祁天严一拳,头是真的疼。 他吞了粒布洛芬倒在床上,盖着游承静的衣服,借了个盹,在梦里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游承静躺在他身上,小脸通红,上身衣衫不整,下身更加遭殃。 叶漫舟感觉自己真要去死了,近来做了什么好事,梦都美成这样? 他搂着他吻来吻去,游承静猫一样哼哼唧唧。那小腔简直了,迷死个人。 “爽么?” “嗯......” “我努力让你更爽?” 游承静唇抵在他颈上,哭腔:“漫舟,慢点......” “嗯?” “慢一点......” “慢什么?” “慢点吃.....” 第153章 “吃什么?” 叶漫舟眼神昏沉,快要疯了。 游承静突然掐住他的脖子,他一时不能呼吸。 “静.......” 游承静杀气腾腾:“慢点吃鱼啊!” “——冰海鱼皇!你给我慢点吃鱼!” 叶漫舟惊出一身冷汗,把衣服从脸上扒开,呼吸一口新鲜空气。 他从床上坐起,翻身看手机,游承静没回音。他盯着自己那冰海鱼皇的昵称,萎了半天。 想开视频,想听他声音,想看看人脸,但这会国内是深夜,对方早已入睡。他忍不住在聊天窗发完一串思念成疾的疯,劈手抱住身上的衣服,好像隔着那层布料,他就能抱住衣服的主人。 虽然感觉很变态,行为很变态,模样也很变态,但变态就变态,他又不是第一天对游承静这么变态。 抱在怀里,狠狠嗅了个痛快。 叶漫舟起身,打算外出买些厚实衣服。拍戏时一切造型穿衣皆是剧组安排,原本的私服在方才一场恶战中已然暴废,现下剩的两件,承担了他睹物思人的重任,他怎舍得穿出去便宜谁的眼睛。 其实这种小事本可以拜托郑飞,但郑飞目前不在剧组,他另有他用。 叶漫舟溜去隔壁顺衣服,他进门前先叩门,站立等候,里头许久没动静。 本想做个礼貌的强盗,现下只好做个唐突的贼。他拧开门,里头乐晨不知去向,床头挂着一件大衣,起得全是球,拎过来一看,没牌子,没牌子就算了,一摸一手地摊货,地摊货就算了,版型还是仿的大牌。 八辈子没穿过这么low的衣服,一股子穷酸味,他嫌弃得要死,但没办法,刚跟祁天严干完架,这会再去偷他衣服,实在有失体面,只能凑合穿。 他换好衣服,盗亦有道,扔了个字条就出了门。 天寒地冻,雪夜难行,好在酒店附近就是家大型商场,没走几步就进了暖和地,彻底优哉游哉。 逢着极夜,当地人也不爱出门,商场人烟稀少,他气定神闲地在里头溜达,在国内去哪都是一堆人跟拍,已经记不清上次这样大庭广众之下闲逛是什么时候。 偶有两三顾客说着鸟语从他身边经过,往他一瞟,便是移不开眼。毕竟方圆百里哪见得了这号人物——一个亚洲青年,长相惊艳,高大俊挺,看似外来,却淡定得毫无破绽,一副不把所有人放在眼里的态度,好似人已在此地久居多年,乃至吊儿郎当,散漫厌倦。 叶漫舟对自己的吸睛早是见怪不怪,把新奇的目光抛到脑后,从里到外瞎逛一圈,放眼望去,皆是洋鬼子的巨脸广告,看到审美疲劳,快把商场溜了个底朝天,终于寻到目标店面。 他瞧一眼门口vittorio alfieri的牌子,进入心仪店铺,目光巡睃,却未见心仪人脸,突然想到游承静似乎是亚洲区限定代言,遂而心生不忿,心说这va虽然亚洲区选人有品,但看来这品味并未走向国际,品得十分有限。 也罢,过度国际化也很危险,多那么多人喜欢游承静,又得多那么多情敌,他更闹心。 金发碧眼的店员上前,英语问他是否需要帮助,他摆手说no,先火速挑了件顺眼的换下身上这件,走出试衣间时,只觉如释重负,走路的腰板都挺直一截。 这会才有心情精挑细选,琢磨哪件入得了自己法眼。秉持能选长的就不选短的,能选有扣的就不选带链的,能选纯黑的就不选花里胡哨黑的。当然如果看到游承静同款,那上述一切规则都不作数,毕竟他对他的双标早已飞出太平洋。 挑了约莫五六件,感觉剩下日子里能凑合穿,他去前台结账填地址,让人把几件新衣服连带那件地摊货送到酒店。 身上一件厚呢子,大衣摆,一八九的大高个,垮垮一迈,走路简直倍儿他妈的拽,一路经过好几个鬼佬,眼睛都迷歪。 叶漫舟心中遗憾,可惜游承静不在,不然起码得照他丫勾引几个来回,让他领略什么叫轻熟男手段,什么叫小狼狗风范——只是此举尚有一丝风险,若勾引不成反被引,难保不被演绎成什么叫老舔狗风范。 他拉风地走着,心里正想入非非,迎面忽撞见几人,脸色一冷。 剧组里几个配角演员在结伴逛商场,为首的男二看见他,主动上前打招呼,“这么巧舟哥,要一起么?” 叶漫舟目不斜视,经过他,无视他。 这大牌耍了个结结实实,只叫那人僵在原地,脸色一赤一白,不无尴尬。 好歹也是戏份重要的男二,竟遭此待遇,周遭人只觉打抱不平,愤懑这叶漫舟实在目中无人。 叶漫舟未有任何反应,身后的牢骚左耳进右耳出,走出商场,雪虐风饕,一路暗灯下,人鬼参半的一张脸,晦暗交错的一双眸,冰凉若死物。 第52章 八年前, 华盛更衣室。 叶漫舟在一排座椅前屈身蹲下,打亮手机手电筒,往底缝里瞟一眼,瞧见黑漆漆的犄角旮旯里, 凌乱的毛发, 可疑的纸团, 以及像是活得和更衣室年纪一样大的陈年污垢...... 他仰面呼出一口长气,有点绝望地问:“你确定在这里边?” 电话那头, 一滩水花响,须臾, 游承静的声音隔了截水声传来:“是的。” 叶漫舟咬咬牙,又折下腰,趴回地上重新摸索。 游承静这个夏天已在更衣室弄丢了两副耳机盒,他尽量不让他丢失第三副。 第154章 青春期的个头虽未到达上限,但已不输成人,两条大长腿委屈在地上, 着实是力不从心, 找了没多久,他出了一身热汗,额发被汗水打湿, 才风干的头发又汗完一遍,加倍的不清爽。 手电筒的光芒稀薄无力,连片的视线都像被脏污垢住, 叶漫舟迷觑着眼,努力搜寻, 突然寻见一团曲线圆润的东西。 他伸手去够,掏出来时, 瞬间骇然,只见一团发软的避孕套,黄澄澄,粘巴巴,明显被使用过。 他猛甩到一边,手心像给彻底腐蚀般,剧痛的表情。 耳机里一阵轻响。叶漫舟水龙头冲完三遍手,才顾得上问:“你说什么?” “我想起来了,我最后好像还进过里边那个门里。” 他回头,瞥一眼不远处紧闭的隔间。 “我去看看。” 他拉开隔间的门走进去,这里头的灯坏了有些年头。开启手机手电筒,照了一圈,在角落寻到一副丢失的耳机盒。 叶漫舟俯身捡起来,弯腰的同时,发现衣柜贴墙的缝隙处,另外两副耳机盒。 他把三副耳机叠着捡来,掂量在手心,坐在一边。 哗哗啦啦。游承静问他,“找到了么?” 叶漫舟没急着回答,反问:“在洗澡?” “没有。” “不信。” “真没有。” “我打视频了。” “不方便。” 还说不是洗澡?叶漫舟使坏,语音转视频,忙音阵阵。 本来都做好被拒接的准备,没想到,通了。 画面里,游承静把手机立着,蹲在一只脸盆旁,里头满是白沫。 “你在干嘛?” 游承静从白沫里淋出一双鞋,给他看。 叶漫舟认出来,是自己新买的球鞋,前两天在食堂里被人不小心泼了一记辣油,白鞋变红鞋。晚上睡觉时给游承静晾在窗边,隐约一股麻辣香锅的味道。 救不回来,本来都要扔了的。 “你洗这个干什么?” “不洗怎么穿?” “不穿了呗。” 水声没停,人也没歇,游承静低头,吭哧吭哧刷。 叶漫舟肘撑膝,手撑脸,低眼看手机里他认真的样子。 刷了会,游承静手背擦了下汗,叹气。 “一万多呢。” “你真舍得啊。” 叶漫舟心神一动。 一万多的球鞋他有很多双,扔掉一双也无所谓,可是这么甘心给他洗鞋的人只有一个。 怎么舍得,说不要就不要了呢。 “耳机找到了么?” “你猜。” “找不到就算了,你快回来吧。” “游承静,你不要太想我。” “不是,我刚把两只鞋都刷得差不多,但是太干净了,我看着有点不对劲。” “什么?我看看。” 摄像头对准鞋面,只见原本的logo已然一片惨白。 叶漫舟大惊失色:“我草!” “怎么了?” “我标呢?” “有标么?” “还有钩呢?” “还有钩么?” “怎么没有?” “一直都有么?” “没有么?” 游承静瞪眼:“你问我,你的鞋,我怎么知道有没有呢?” 叶漫舟满头大汗,此刻宁愿相信是自己记错了位置,“你先别轻举妄动。” 游承静哦一声,继续用力,哼哧哼哧。 他看得肉疼,“你冷静,鞋是无辜的,有什么恩怨你等我回来当面解决。” “没动你鞋面,我在刷鞋底。” “鞋底有什么好刷的?” “你鞋底缝里全是干牛油。” “牛油怎么了,沾点水就能表演花滑。” “再勾点芡,扫地阿姨爱上你。” “那就算了,我不喜欢太成熟的女人。” “哦,喜欢年轻的小姑娘呗。” “谁不喜欢年轻的?” 游承静不说话,吃味了,自己比他大好几个月呢。 “但太年轻也不好,有代沟不说,以后还会嫌我老。” 游承静生气:“老了也不行,小了也不行,你怎么那么难伺候啊!” “也没有吧,像你这样大就刚好。” 游承静又不说话了,偏偏脸,这角度看不见他双颊红透一片。 他小声:“其实是有的室友有意见了,刚刚上门找我抗议。” 叶漫舟登时贫不下去,表情冰冷。 “哪里室友?” “就旁边......你干嘛?” “房号。” “想干嘛?” “报房号。” “你又想干嘛?” “不说我挨个找。” 叶漫舟想,这群孙子,真他妈欠抽,成天趁他不在欺负到游承静头上。 “你别这么凶好么?人家是抗议咱们大晚上吃火锅。” 他纳闷,“谁吃火锅了?” “你鞋放窗口一晾,满阳台飘香,楼下隔壁的睡觉不开窗,大半夜闻见馋得睡不着,以为咱们宿舍晚上偷吃火锅。” 叶漫舟一脸what the fa。 “他说下次再不带他吃就举报我们,我解释也不听,以为这是咱们吃独食的借口。” 叶漫舟给雷了一会,反应过来,“那小子是不是姓刁?” 第155章 游承静讶然:“你们认识?” 谁不认识这饿死鬼投胎。 游承静叹气,“我用一袋螺蛳粉打发他走了,但这个鞋确实没办法,只好先把味洗淡点。 叶漫舟逗他玩,“那你真给我标洗没了怎么办?” “......洗没了给你画一个!”游承静刷着鞋,凶巴巴地嘟囔:“反正别指望我赔,我又赔不起!” 叶漫舟看他这小媳妇样,给弄得一点脾气都没。他把三副耳机悉数揣回兜里。嘎扎。更衣室传来脚步声,外头三人走进。 “我草,哪来的套?” 叶漫舟门缝里看,一红毛,一蓝毛,中间围着个姓霍的绿毛。 他一般懒得记名对脸,在华盛嚣张惯了,能荣幸被他记住名字的屈指可数,之所以对这小子印象深刻,只因为这姓霍的泼了他的鞋。 也没道歉,只是瞥一眼,若无其事走了。 要不是游承静拦着,他绝对要把手里的麻辣烫扣他头上。 隔间外嬉笑打骂,很快乱成一片。这样年轻气盛的年纪,一个违禁品宛如炸药桶,一经点燃,皆是出口成荤。 叶漫舟没有偷听混账话的兴趣,起身欲出。 霍玉颂突然道:“下午只看到叶漫舟进来过。” 他动作一顿。 红毛:“那傻逼不是有洁癖?” 蓝毛:“谁信他有洁癖?” 红毛:“不然这种个人垃圾随地乱扔?” 蓝毛:“人家洁癖只针对咱们外人。” 红毛:“咱们是外人,谁是内人?” 蓝毛:“你说谁?” 霍玉颂:“用给谁就是谁。” 红毛诧异,“他有女朋友?” 蓝毛骂他:“你傻,能和他一起混的不就那谁。” 红毛还是不解:“谁?” 蓝毛:“那天他旁边那个。” 红毛惊:“草,我以为他女朋友。” 蓝毛:“眼瞎么?哪个女的看得上他?” 霍玉颂:“我好几次看他们俩腻歪得,就差亲上。” 红毛:“都几把哥们亲亲嘴怎么了?” 蓝毛:“都几把哥们,让哥们爽一爽不过分吧?” 红毛拿鞋尖一揣,好似被污染地退后两步。“你们看这套都他妈破了。” “瞎操心什么”,霍玉颂似笑非笑:“人家可能抗不了揍,但肯定抗草。” 话毕,三人哄堂大笑。 ...... “——喂?喂?” 游承静见对面在视频里定了很久,都以为自己卡了。 叶漫舟看他一眼。 “你还在更衣室么?” “嗯。” “找不到就别找了,我以后改用有线的。” “没事,我找到了。” “哦哦,那就好。”游承静甩干手上的水,哐当开窗。 “你什么时候回来?” “等会吧。” “那我把烧水开关打开,你回来就能洗。” “嗯。” “话说回来,其实我也有点想吃火锅了。” “想吃就吃。” “那今晚?” “不太行。” “这周六?” “可以。” “那晚上给你下饺子吃?” “好。” “那你快点回来。” 游承静在视频里挥挥小手。 叶漫舟笑笑。 只能尽量了。 叶漫舟挂断电话,一脚踹开门,隔间外三人吓了一大跳。 他把三副耳机放在洗手台,迎着他们走过去。 温柔用完了,该换个脸色了。 * 宋彧咟冷着脸摔碎了助理递来的玻璃杯。 手机铃忽响。白依依听说了事件,急得播视频来。 助理在一旁小心地递手机。宋彧咟呼口长气,接通的瞬间,一秒噙泪,满面委屈,跟方才的气急败坏完全不是一回事。 小女友看得十分心疼,安慰了他好一阵。 她好声好气:“叶漫舟这人大家都清楚,咱们惹不起躲不起,尽量不招惹他就好。” “我没有招惹他,宝贝你知道的,自从那事过去我就一直小心谨慎,这次好不容易得到何导的机会,我真的很珍惜......” 宋彧咟哽咽:“今天和几个朋友在商场遇到他,本来都躲得远远的,但他看到我,就跑过来脏话骂我,当众给我难堪......” 白依依勃然大怒:“什么?他为什么要这样对你?” “我也不明白,我真的已经很忍让他了,但我看一直这样下去,他根本容不下我......” “欺人太甚!当年把你逼出华盛,现在非得把你逼到退圈才罢休?” “你别生气亲爱的,我就是有点委屈,我想可能还是我的问题,以后再小心一点就是......” 白依依义愤填膺:“你不要再从自己身上找原因了,一再的忍让,别人只会当你好欺负!” “对不起,都是我没用......” “和你有什么关系?是这人的人品就有问题!” 白依依怒声:“都不知道他一天到晚嚣张什么啊?以为仗着他爹是华盛老总就能在圈里横行霸道了?这要在十几年前新丰最鼎盛那会,他爹给我姑父提鞋都不配,小暴发户才发达几年,就忘了自己几斤几两了!” “你等着吧,他不让你好过,我也不会让他好过!” 第156章 宋彧咟不响,只用轻轻的啜泣回应她。 挂断电话,他不耐烦地把手机撂在床头,伸了个懒腰,翘起二郎腿,斜眼看助理清扫着一地的玻璃碎片。 “水。” 助理慌地停下动作,给他端茶倒水。 宋彧咟接过一含,一下吐他脸上。 “凉。” 助理擦擦脸,去换了杯。 宋彧咟喝一口,又吐。 “还是凉。” 助理转身,倒了杯滚着热气的白开。 宋彧咟接过来,也没喝,直接摔了杯子。 “想烫死谁?” 助理不住道歉,转身跑去换。 宋彧咟白眼朝天,一句脏话待要爆出,消息音忽响。他掏手机,附近十来个陌生人向他打招呼。 宋彧咟依次点开头像,眼光挑挑拣拣,先筛选性别年龄,再筛选身材长相,助理递来一杯新水,他接过放到一旁,忙着五关斩六将,也不找他茬了。 助理收拾好一地狼藉,去拿新修改的剧本,回来时,见一个身材火辣的女人立在房间门口。 “咟哥,剧本。” 宋彧咟接过剧本,扔到角落,随着一声娇喘,掐着女人的腰娴熟带进房间。 “嘭!”的一声,房门紧闭。 助理习以为常地转过身,扭头对上乐晨怔怔的神情。 乐晨欲要找人对戏,却不想撞见此幕,面红耳赤地杵在原地。 助理把手指立在唇边,无声地嘘了口气。 乐晨识相地退回,跑得慌,在自己房门口差点撞翻另一人。 叶漫舟没好气地扶住他,“赶着投胎?” 乐晨抬头望着他,小声而恳切:“对戏么?” 叶漫舟面无表情,把怀里的衣服塞给他,转身就走。 这个剧组是只有他一个敬职敬业的男演员么? 乐晨抱着剧本,郁闷极了。 第53章 游承静近来总是做梦, 梦到一些古早的事,古早的人,古早的叶漫舟那一张混账王八蛋的脸。 那是在很久很久以前,混账王八蛋的脸初才长开, 混账得没那么彻底, 帅得尚有分量, 好好说话时美男子一枚,可一旦抽了风, 脱兔疯狗都不占上风。 那会虽然受对方美貌蛊惑,心术不正了好几年, 但理智的时候,也会觉得叶漫舟真是个很莫名其妙的人。 有时下午人还好好的,突然就一晚上联系不上,而后第二天此人踪迹就会和几个倒霉蛋一起出现在华盛光荣榜上——叶漫舟和某某某,某某某,某某某于华盛某层某地打架斗殴造成严重事故, 但因事出有因, 经调查给予通报批评,希望全体练习生引以为戒,以儆效尤...... 每当这个时候, 大家都会对那个事出有因的“因”想入非非,究竟是什么样一种高深莫测的因,使得这华盛恶霸屡次逃脱制裁。 无论是他一己之力发现了隔壁新丰安插过来的商业间谍, 还是他靠着揍趴几个倒霉蛋就怎么着拯救了世界,这都足以让人揣摩至深。 而每当这个时候, 游承静就会像个心急如焚的孩子妈,带着大包小包直奔医院, 在病房迎上那个混账王八蛋,就这么地混账王八蛋地靠在床上,再那么地混账王八蛋地使唤他——静来了,静快坐,这个蛋能帮我剥一下么谢谢,那个冰美式能帮忙插个管么爱你。 游承静就会在心里骂。鸟人,真他妈的鸟。 奈何,彼时这鸟人,连伤口都靓得符合年纪,可谓一派意气风发的帅,游承静盯着那混账王八蛋的脸,脾气就总稳不出两三眼,最迟在第三下浪里浪荡的笑声里,自己就会给他笑没了主意,心甘情愿地跑去鸟人床畔当爱心护林员了。 不生气的时候,游承静也会旁敲侧击问他,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为什么非得动手呢? 叶漫舟说,因为他们欠打。 游承静问,到底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叶漫舟说,反正伤天害理就对了。 游承静劝,无论怎么样都不是你把三人打到重伤骨折卧床不起的理由。 叶漫舟就开始打哈哈,搂着他东倒西歪地扯皮,一会牢骚自己好困好累要睡了,一会嚷嚷冰美式喝完了再来一杯。 认识游承静的第二年,这混账王八蛋向他撒娇的语气已经十分老练。 如若用一本书来描述这段稀烂的感情,两人的故事乃标准的虎头蛇尾,只因最后一个月堪比老鼠屎,彻底坏了他们前头的五年。可平心而论,和对方相处的大多时光,游承静是比较不讨厌的,世上最有含金量的东西,想必是苦中作乐的那点乐,和......屎里拌糖的一点糖。 可就是那点乐和糖,如此支撑他走过了长久的苦恋,再于最后的某一刻,分崩离解。 刚离开那会,也是他最难熬的时候,游承静常常欺骗自己,所有想念都是连带着,所有的想念也是很具体的,他想的是练舞到精疲力尽后的一口冰可乐,他想的是华盛出门直走左拐右拐后那位六旬老太的火锅店,想的是一个春暖花开的休息日午后,床脚散下的一缕阳光...... 企图精明一些,还是精明不过自己的内心。他最后发现,每个想念里竟都有他,这个人垄断了那五年他在华盛的所有温馨,这多令人绝望。 好在万事开头难,好在慢慢也挺过去了。 既然过去了,哪有把难再开回去的道理? 第157章 其实这件事原本是很好想通的,正常人是吃一堑长一智,被坑了往往就知道那有个坑,下回就再也摔不到他。再凑合点是吃一堑没长多少智,但起码摔过一回熟悉坑体构造,再摔也没那么疼。只有弱智才会吃堑成瘾,明知那有个深渊巨坑,还得照他丫的火力全开地跳,这简直比跳跳虎还马小跳。 游承静总以为自己不可能这么凑合,也绝不可能这么弱智,然而现在,当他在每个闲暇时自然而然地拎起手指,一下下地去柔软地拿针勾线时,他逐渐也不太能想通了。 难道对坏男人念念不忘是什么家族遗传病么? * 叶漫舟近来每日在微信给游承静发跨国流水账,今天去了哪里,路过哪里,吃了什么,看到什么,天空好奇妙,谁谁不太好,这个峡湾有点料,那个城堡有点吊,好像在写日记,将一日里的亮点挑三拣四,呈现出一日的新鲜和骄傲。 游承静一般只读不回,可后来也形成习惯,定点批阅奏章。直到有次不慎手滑,不小心拍了拍他,对方秒回:“在。” 游承静没慌太久,假装有问题,引用了一张图片:“这是哪。” 叶漫舟:“皇宫。” “本来上场戏是要来这拍,但这两天有外国首相访问,城堡大门全都给封了。” “不确定访问几天。先去别的地方拍。你很想看?” 游承静不想暴露自己视奸的心态,回他:“看。” 没隔一小时,他收到叶漫舟发来的照片,城堡门口一只傻乎乎的雪人,外景瑞典国旗和他国国旗交错排开。 叶漫舟:“不给进,你看看正门。” 游承静:“雪人你堆的?” 叶漫舟:“和别人一块。” 游承静:“谁?” 聊天框对面正在输入中,打了半天字。 叶漫舟反复斟酌,回他:“同事。” 补充:“就一小演员。” 又补充:“没啥名气。” 再补充:“也没背景。” 开始传讹:“但有几分姿色,导演预谋潜他。” 正常人关注点在后半句,但游承静不正常,他扣字眼看。想,姿色,多有姿色? 半天没回复。那边人会读心术似的,“我没觉得他怎么样。” “不是关系户,又不出名,戏份跟我一样重,你猜导演选他图他什么,演技好么?” “演技好又比他出名的多了去了。” “他有什么姿色。” “在我眼里连你一根头发都比不上。” “黑心导演。” “娱乐圈真脏。” “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一定为你守身如玉。” “你也要保护好自己,碰到可疑人员,及时跟我联系。” “尤其一些姓尹的。” “人呢。” “还在么。” “吃醋了?” 给点阳光就灿烂,给点比脸就敢跟他对着干,游承静把手机一关,不理他了。 * 拍杂志出外景,中途休息,到处寻不见游承静的影子。 介于此人晕厥史前科累累,程文宇还以为哪块雪地惹他不顺眼,又一头扎过去了,急得不行,发动全摄影组去找,最后却在发现游承静一个人蹲在树后,认真堆着一只雪人。 怕弄脏高定,他特意换下衣服,只着一件羊毛开衫,头发略显凌乱。林间在他脸上揉碎一把光,像母亲呵护最疼的孩子,像女娲摸了把最宝贝的人。 那侧脸有些失真,润成千里之外的一丛云,近在咫尺的一双睫,眉心到鼻尖上,慢条斯理的一滴汗。 扭头看见大伙,游承静有点懵,但手上动作没停。像是不好意思,又想小小地显摆一下。 “我堆得,好看么?” 那么地一笑,他就成个了天上的人,雪里的景。 摄影师没忍住,咔嚓一下,把这副绝美永恒定睛。 叶漫舟在热搜里找到这张照片,看了半天,移不开眼。 乐晨和他对台词,结果见叶漫舟突然一动不动,痴态明显,好奇地瞥过去一眼。 跟着看半天,他也花痴:“嫂子真好看。” 叶漫舟点点头。 “雪人也好看。” 叶漫舟又点点头。 “但还是嫂子最好看。” 叶漫舟突然回神,不给他看了。 乐晨:“又怎么了。” 没事干嘛老看别人老婆,神经病。 叶漫舟罩住说:“有什么好看?” “不好看么?” “好看又不是给你看。” “好看不能多看看么?” “我是乐意见导演被绿,但你见异思迁也换个人搞。” 乐晨委屈:“谁见异思迁了,我搞纯爱的......” “我管你搞什么七七八八,就是不许看。” “切,反正我上午就有看到。” “你上午就看到?” “热搜挂一天了,好几十万点赞。” 叶漫舟更烦,怎么这小子先比他吃上好的? “反正你不要看。” “怎么这么小气啊。” “非礼勿视。” “那是不是好几十万人对你老婆非礼了。” 叶漫舟把台词本往他脸上丢,乐晨边躲边不高兴:“又打我!你是不是真的角色上身了?” 第158章 叶漫舟气坏了,“去你的吧,你才家暴男上身。” 乐晨牢骚:“你不要这么小肚鸡肠好么?嫂子美颜盛世,我纯粹欣赏。” 他刚抗议完,门口进来个人,端着盘东西看他们。 乐晨一下蹿他跟前装可怜,“何导,他入戏太深老想攻击我......” 祁天严不吃这套,斜眼看他,“什么嫂子?” 乐晨发现他盘里的东西,眼馋装蒜:“什么嫂子?我说的饺子。” 叶漫舟从地上捡起台词本,“什么饺子?” 乐晨:“就是饺子。” 叶漫舟回头看一眼:“哪来的饺子?” 祁天严:“你先说哪来的嫂子?” 乐晨:“没有什么嫂子。” 祁天严:“那你也没有饺子。” 乐晨:“那我是有嫂子。” 叶漫舟:“到底哪来的饺子?” 祁天严:“你先说哪来的嫂子?” 乐晨乱了套:“他说我是他嫂子。” 叶漫舟怒了:“谁说你是我嫂子?” 又快单押了,乐晨蠢蠢欲动。郑飞从后接过盘子打圆场:“别管嫂不嫂子,好吃不过饺子,大家就一起好好吃饺子。” 乐晨没忍住:“再一起好好玩嫂子。” 台词本又飞了过来。 第54章 二月下旬, drop受邀去外地参与一场公益性质的露天表演,上场前十分钟,天公不作美,暴雨如注。 雷声轰鸣, 瓢泼大雨, 水泥地溅出白花朵朵, 砸进视网膜里,现出密密匝匝的细坑。背景板上drop的横幅都快不成字样, 雨打完,风又摧, 横幅条子忽忽喇喇,一鼓一鼓地反扑,一不留神就要疯脱了线。 观光台一截小小的遮风板,遮风挡雨的威力稀薄。观众们裹着雨衣在台下攒动,风吹雨打中,目光一处舞台集聚。 drop全员正在后台, 狂风从窗缝泄露一角, 带进游承静的衣襟,一寸抹脖的寒意,他蓦打了个冷战。 有工作人员敲门询问, 是否要按时上场演出,或者再等雨小些上场。 队友们瞧见窗外这大风大雨,电闪雷鸣, 都有些为难。他们心知肚明,这风雨一时半会绝对停不下来, 而半小时后,为着事先安排好的通告, 他们亟需再度启程。 洪礼清问了一圈人,当着工作人员的面,大家言辞含糊,都不说不去,也不说上去,其实每个人似是而非的表情已经是一个答案。 他最后问到游承静。 游承静没立即回答,只是看他一眼,侧头盯紧窗外那些雨花。 他说:“再等等。” 于是全员又原地等候十五分钟。 十五分钟后,雨势丝毫不减,甚至有越发加重的苗头。 洪礼清看一眼时间,“该决定了,上还是不上?” 没主语地问了一句,眼睛的方向却是游承静,房间里各人也是心照不宣地看向他。 安静的房间里,只余雨声喧嚣。 片刻后,众人眼见游承静从座位上站起来,把一件演出外套脱下。 大家伙都松了口气。 下一刻,却看游承静扣紧衬衫的袖口,云淡风轻:“上吧。” 全员愕然。 飘风急雨中,歌曲前奏骤然响起,全员随升降台现身后,台下群声欢呼。 为首的游承静,一身单薄的黑衬衫被瞬间打湿,紧贴的衣物勾勒起一道精瘦腰线,狂风骤雨间,一道黑色的身影,舞动得不遗余力。 豆大的雨珠砸落人身,精致的五官,迎上一片雨打风吹,那双黑漆漆的眸子里,却闪耀着一种莫可名状的不屈。 公益演出,没有任何收益,又是这样大的雨,就算他们全身而退,也完全是情有可原。 朱穆空和李明望在上场前还跟在他身后发牢骚,哥,为什么非得上呢? 为什么非得上呢。 游承静想,或许是为了驱车百里的辛苦不被辜负,或许为了逃掉晚自习的风险没有白冒,也或许是为所有事情被搁置一旁,只为一睹舞台上这几分钟唱跳的情愿甘心。 在这样的恶劣天气,每个牺牲很多的人都牺牲了更多。 激扬疯狂的节奏中,雨声已然与音浪融为一体,台上众人整齐划一,台下观众也更加声嘶力竭,喝下一嘴风雨,也毫不吝啬那直白狂热的爱。 声浪与音浪叠加,此起彼伏,在一个姿势收拢的瞬间,高过訇訇雨声。 ——最后的最后,这一场之于暴雨的厮杀,俨然像是天公为他们而作。 结束后,助理们迅速送上毛巾毯子,路过的每一个工作人员都在虔诚弯腰道谢,脸上是满是感激之情,原来在半小时前,没有一个人相信drop会在这么大的雨中坚持完成演出。 简单擦拭,换好衣服后,已经不剩多少时间,还得去赶下一个通告。 刚才在舞台上跳得最无忌惮,身上湿透最多,游承静换得稍慢些,出来时和程文宇肩并肩经过后台,匆匆路过门口时,耳边忽地爆出惊叫:“静哥!” 他扭头看一眼,只见一群粉丝正被门口的保安狼狈地拦在门外,瞧见他回头,立刻兴奋至极,狂挥灯牌横幅:“静哥!静哥......” 游承静脚步一停。 程文宇回头看他。 “哥,已经耽误很久了,下场活动方那边在催了。” “他们都上车了么?” 第159章 “都上车了,等你一个呢。” 游承静慢慢走出去几步。 余光里,脚步起伏,人影娑动,几近刺目。 忽一腔稚气未脱的嘶吼:“——承静哥!” 他身形一滞。 程文宇看着他的表情,心说,完了。 游承静对他道:“等下坐你车过去,让他们别等我了。” 言毕转身,疾步走向门口的人群。 见他靠近,粉丝们欢呼雀跃,拼命往前挤,几个保安正竭力拦截,游承静面向他们,颇有歉意:“不好意思,辛苦你们了,但是可以暂时放大家进来一会么?” 安保为难,“规定是不许无关人员进的。” 游承静表示理解,“现在外边也在下雨,大家都是来看公益演出的,不太容易,就当是进来躲躲雨好么?” 几个保安面面相觑,犹豫不决。 游承静合掌恳求:“麻烦你们,只要一小会就好,出了任何事我全权负责,能通融一下么?” 领头的终于松了口,只说让他别太久。游承静接连感激,眼见一圈人乌泱泱地往自己围上来。 “静哥好!” “你们好,辛苦大家了,这么大雨还来坚持看演出。” “不辛苦!静哥你才是辛苦了!” “感谢大家支持,这么晚了,还是趁早回去吧,路上要注意安全。” 本想简单叮嘱完就撤离,可粉丝们又一拥而上地求签名,游承静被声声恳求打得心软,只好先把众人领到一间暖气充足的休息室内,再挨个签名合影。 忙得焦头烂额,程文宇的电话就没停下来过,签得快差不多时,他才一手接下电话,那边人声音几近崩溃:“哥你快点啊,再晚真来不及了,耽误了事太后指定得骂死我啊!” “我好了,就来。” 游承静手忙脚乱地接过一堆粉丝递来的信件,挂断电话,又下单了一百杯奶茶,叮嘱他们在休息室里稍作等候,这才放心地告别。 抱起一大摞信件赶去车库,找到目标车辆,刚一落座,程文宇一脚踩开油门,欲哭无泪:“哥啊,你怎么这么慢啊!我这就算飙到最快也赶不上了啊!” “别开太快,注意安全,你跟主办方就说下雨了,路上堵车,我到了再好好道歉。” 游承静撩了把头发上的碎雨,仔细地分拣起信件。 程文宇从后视镜里见状,感叹:“哥,你真的,也太宠粉了吧?” “不宠粉宠你?” “狠狠地羡慕了。” “可以羡慕,不许嫉妒。” “那哥能不能像体恤你粉丝一样体恤一下我呢?” “原来你不是我粉丝啊。” “胡说什么?哥十年老粉在此。” “尽瞎扯,出道都没十年。” 程文宇狡辩:“那怎么,哥当练习生时就不能有粉了么?满打满算刚好十年。” 游承静若有所思,“十年......那还真挺罕见。” “是吧哥,哪有那么多长情粉?大多都是见一个爱一个,今天喜欢你,明天就喜欢别人了。” 程文宇说着,又忍不住牢骚:“明明刚才也不用硬上场,还是冒雨上了,就你身体这状况,都不知道会不会又淋出什么病。” “对每一个粉丝都掏心掏肺的好,可是你也就一颗心,哪有那么多份给你掏的?” 游承静不语,拾起一封信件,轻轻揩去上头一颗水珠。 这点道理,他怎么能不明白呢。 一早知道自己选择了这样的人生,昨天从一张绝美路拍里跟他许毕生的约,今天就能从一张抓拍黑脸里给他定终身的罪,不过是喜恨无常,极端又简单。 只是把一颗真心交出去,却被对方满不在乎地轻视,这种事究竟有多伤人吧,他怎么都还是蛮清楚的。 就算不喜欢了,也可以不惭愧,不埋怨,坦然说声走好。他从始至终要的只是一份底气,那底气告诉自己,也告诉所有人,他游承静没有对不起过任何一份喜欢。 爱虽短暂,但存在过,他因此甘心。 ——直到他当晚因高烧,当众晕倒在访谈现场,他才感觉,这赚底气的代价有点太大了。 深夜,游承静在床上盯着点滴瓶,心中叹息,这下可真成了病房老常客,实实在在的vip包年。 医嘱需要住院观察三天,又白得了三天游手好闲。叶漫舟听说他晕倒住院,给他打电话,游承静不接,叶漫舟就去骚扰他助理。 一般人哪吃得住叶漫舟那一套胡搅蛮缠,程文宇招架了两回就不堪其扰,手机开着免提过来:“静哥在我对面躺着呢,你想说什么就说。” “承静?” 游承静把脸闷在被子里,装死。 叶漫舟唤了半天没声,“人呢?” 程文宇看他一眼,游承静口型:说我睡了。 程文宇:“哥说他睡了。” 游承静想薅他头发,程文宇躲过,他动作一大,脑供氧不足,一阵虚飘。 他难受得哼一声。 叶漫舟听着了,急问:“怎么了?” 游承静缓过来,冲程文宇摆摆手,以示自己无碍。 程文宇:“哥说他要不行了。” 真是个平平无奇的传话小天才。游承静没好气地抢来手机,轰他出去。 程文宇关门走了。他咳嗽一声。 第160章 叶漫舟问他:“你淋雨发烧了?” “嗯。” “还在烧?” “嗯。” “现在在病房?” “嗯。” “要住三天院?” “嗯。” “点滴打了么?” “嗯。” “吃晚饭了么?” “嗯。” “暖气开够么?” “嗯。” “结个婚好么?” “滚。” 叶漫舟想,不是自动回复啊。 “视频一下,你不用开,我就想给你看个东西。” 邀请打来,游承静关闭摄像头,接通,正对一片天空,夜幕下,极光绚烂斑驳。 他蜷在被子里,一瞬失神。 阿比斯库国家公园。寒风中,叶漫舟立在山坡,静静地举着手机。 如果可以选择,他只想在得知对方生病的第一时间冲去身边,给予他能给到的所有温暖。可嘘寒问暖聊胜于无,耍贫玩笑更是烂俗。唯一能做的,只是将这片天空带到他心上人的眼前,给予一个天涯共此时的念景。 华盛三期新生问卷访谈,1524n组。 ——如果一个人可以选择三种超能力,你最想要什么样的超能力? ——想要起死回生的能力,和能让人忘掉不开心的能力。 ——还有一个的话,就让我足不出户,可以看遍世界的风景吧。 ——为什么?因为我是很南边的人,有点怕冷,也不爱出门,但有一个地方是无论如何都喜欢的。 ——想看极光。 游承静是很南边的人,他很怕冷,他不喜欢出门,但他想看极光。 五年前不知道的事,现在都知道了。 叶漫舟把镜头反转。 “好看么?” “今天出外景,第一次来这个公园。” “这边好多情侣。” “承静。有点想你。” 极光在天空缓缓变幻,额发经风吹散,略显疲倦的眼睛隔道屏幕,向他胶着。停留在这双眸里的风,此刻一息千里,从世界极北,吹到北纬三十一度这一间小小的病房。 游承静想,当一个男人拥有一些姿色,却不以为然,开始惨淡经营这点美貌,他就是个无敌的罪犯了。 逢上谁,都在劫难逃。 叶漫舟问他:“你在这边有什么想要的,我回去给你带。” 游承静认真思考了下瑞典的土特产。 他道:“鲱鱼罐头。” 叶漫舟问:“最近喜欢上吃鱼了?” 他忍住笑意:“因为感觉你会喜欢。” 叶漫舟手机都拿不稳,立马切换窗口去激情下单,在网上看到评价,回来时恢复了冷静。 “你认真的?” “嗯。” “我这边没有鲱鱼罐头,只有冰海鱼皇,你要还是不要。” 游承静没绷住表情了,“多多益善。” 叶漫舟也笑了,对着镜头整理头发,“有没有觉得我瘦了?” “有点。” “我在这边吃不饱穿不暖。” “吃不惯自己做。” “黄瓜土豆全都指头大,啃一口菜能涩得刷三遍牙,再好的厨艺也救不过来。” “照你这么说,那边本地人别活了。” “自杀率最高的国家之一,不跟你开玩笑。” “所以你们的戏为什么跑瑞典拍?” “因为想你的风吹到了瑞典。” 他被土得不接茬。 静了很久。叶漫舟盯着屏幕,“能开下摄像头么?我想看你一眼。” 游承静点开摄像头,闪现一下,速关。快得连焦都没来得及对上。 叶漫舟汗颜,说一眼就一眼,这也太实在了。 “没看清,再来两眼。” “少讨价还价。” “我真没看清。” “谁让你眼神不好。” “我承认以前眼神不好,可自从喜欢上你,好歹拉高到平均线了。” 真是服了他,这种浪话信手拈来的本事都哪学来的? 游承静把摄像头打开五秒。叶漫舟看着那一张小脸在被里侧躺,眼迷迷的,脸红红的。 关了摄像头。叶漫舟胸闷气短。默念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游承静看他老实半天,不对劲。 “怎么。” “我好心疼哦。”叶漫舟装好人:“发烧了,一定要多注意休息。” “我本来要休息,是你非要打电话。” “聊天当然也是一种休息,我给你话疗。” 贫耍够,想说点正经话了。游承静问他:“你拍的什么电影?” 叶漫舟突然不太自在。 “拍的烂片。” “讨厌这电影?” “讨厌。” “讨厌为什么接?” “如果我能随心所欲,咱俩现在早都好上。” “是感情戏么?” “嗯。” “哪个女主?” 叶漫舟答非所问:“我对戏都是想着你。” 游承静感觉不对劲,“女主是谁?” “不想着你根本入不了戏。” “女主谁?” 叶漫舟翻转镜头,瞄准天空。 “那个绿绿的叫弧状极光,旁边蓝紫色的是放射性极光。” “极光动得很快,一秒一变。” 第161章 “今天kp指数是7,几周里最高值。” “极昼时,还有很多人到这看午夜太阳。” “那颗星星好亮,你猜是不是北极星?” 游承静盯着视频,头脑风暴中。 如果是正常女主,他早就大方回答,这样顾左右而言他,说明心虚,心虚了,说明他觉得对不起自己,什么事会对不起自己,说明这戏里有很多见不得光的行为,结合前言里提及的感情戏,有男演员,戏份和他一样重——真相只有一个。 “同性电影。” “小众题材。” “尺度还比较大。” 叶漫舟脸若猪肝色。 但,一个都没否认。 视频里,一片死寂。叶漫舟隔着那黑黢黢的屏幕,几乎能感受到游承静那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他大脑急速运转,正想说点什么,缓和下气氛。 有人从身后远远跑来喊他名字。叶漫舟表情突变,把屏幕盖住,一串低语:呆瓜闭嘴你给我滚,吃饱了撑得就去祸祸你家导演,别成天见不得别人好就来破坏人家感情。 对面解释:我不是,我没有,事情是这样的不是那样的...... 信号不好,说话听不太清,但好像和第一次打通时一个音。游承静一下就明白过来。 为什么瞒着他? 这种事有什么好瞒着他? 以为他知道后就会生他的气么? 最让游承静生气的是,他真的有点生气了。 为什么啊。 凭什么啊。 真想不通。 他突然间头好疼,把视频挂掉,对面又连打好几通,他连挂好几通。这才不叫吃醋,他只是又想不通了,所以不想跟他通了。 折腾了几个来回,结果不小心误伤到了来电的吴舒晨。他反手打回去,弥补大不敬之罪。接通后对方却并未怪罪,反倒往他一番嘘寒问暖,游承静被暖出一身冷汗,感觉大事不妙。 果不其然,虚情假意了一会,就图穷匕见:“通知一下,有关你个人专辑的mv,公司已经和新丰那边洽谈好,白依依会出场,新丰方会帮忙打通热度渠道,市场取向也会有所改变,后期制作也需要向宣传靠拢,包括歌词,你做好准备。” 翻译过来,solo的mv要加女主,曲风要转口水歌,营销通稿炒cp,且他痛失歌词主权。 还是通知,说明这事压根没得商量。 游承静挂了电话,叶漫舟发来的消息狂闪:我不是瞒你也真不是故意,我吻戏床戏全找的替,你还发烧呢你别生气,气坏身体无人替。 这么烧包,还他妈有床替呢。 游承静把号拉黑,心想,统统烧死算了。 第55章 说是要住院三天, 游承静没呆够一天就开始往公司跑,找人要说法。 吴舒晨给他画饼,更多的想法以后还会有机会,第一次solo还是要稳中求贵, 两人合作乃天时地利, 至于人究竟和不和, 事在人为。 理由是挺冠冕堂皇,游承静是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 其实这事多么好理解, 近来明娱忙着上市,正紧锣密鼓筹备第三轮融资, 新丰作为最大合作方,受其重点关注。 白依依又是新丰现任董事的亲侄女。 既然得罪不了她,只能得罪一个更好得罪的。 五年前签了卖身契,就算混出名堂,五年后照旧做不了自己的主。 他一气之下曾想过找尹枫城,现在的情况和他当初的说法有太大出入, 然而冷静下来又想, 新丰那么多高层,这事一个人说了也不算。 无论是否对方本意,此刻木已成舟, 没有意义。何况如果对方另有说法,他简直徒给自己找不快。 游承静想,凌月丰, 你这烂人活着时祸害了我妈,死后你这烂公司又来祸害我, 真的是祸害遗千年。 整夜失眠。 游承静坐在客厅,怀里一只旧吉他, 跟了他好多年,熟悉这老伙计身上的每处伤口。 某地某处,是某年磕磕碰碰。 弦钮下一道微小的裂纹,开始就有,因为是残次品,所以当年能半价赎回。 琴头有点开胶,新伤,狗啃的。 面板后曾有两处一大一小的伤口,虽经历过修补,看似无恙,可瑕疵瞒不过主人。 小的一块,其实来得很有意义。 刚出道时,参加音综,守着一大摞精心写的歌谱,坐了三个月的冷板凳,有天把谱子全扔垃圾桶,一个人在房间收拾行李的时候,突然收到上场通知。 他什么也没准备,抱着这把吉他,怀揣最后的勇气,即兴作了一曲。 结果得知全场票数最高,吓得当场砸了吉他。 脚痛好几天。 另一处大的,来得最无厘头。 被人耍横,抢了他吉他,他抢回来,对方按着他就是一亲。 结果挨完亲,当场手软肌无力,吉他寿命减一。 游承静抱着他饱经风霜的老伙计。恍惚回到很多年前,无意从游千欢遗物中翻出一把的吉他,指尖一扫,陈年的和弦里头,走出个极其疼痛的音。 瞬间,在一阵音乐带来的震颤里,他却感受到一种暴烈中的生机。 她明艳动人的微笑永远失传,她所热爱过的音乐却再次复活在游承静的指尖上。 那事发生后不久,本来很怪她的。 第162章 可扫完一个和弦,他突然就想开了。 他想,那好吧,你走就走吧。 这个世界对你实在不算友好,你尽力了,你这样选,肯定也是没办法了。 可我呢,我就再坚持会吧。我还是想跟这个世界说说什么的。 我还是想跟你说说一些心里话。 虽然现在有点难了,我看不见你,你也摸不着我。我可能得用另一种方式。 不过我目前不怎么够格,你就再等我几年。 没耐心等我长大,这点耐心总有的吧? 游承静低头扫了个和弦。 他盯着敞开的笔电,数条音轨。铺陈出一点他真正想说给她的东西。 从开始制作到收尾,也就用了五个月。 可走到这一步开始,用了整整十三年。 等了十三年,好像还得继续等。 他也没太难过,只是有点抱歉。 好在现在这种水平的困难已经不能把他打倒了。 五年前,从华盛踏出的那晚,拖着大堆行李等车来。零下两度,站在路口,衣服特别薄,冷风特别冷。 轿车经过,副驾上的人,目不斜视。 看了五年的脸,比风还冷。 从此后,再难,也不会有那一晚难了。 游承静盯着笔电的待机动画,兀自出神。手机来电,没理。之后的时间,连续打来数通。 等到把铃声听腻,他挂断,关掉手机,端着笔记本,一个人走进房间。 * 程文宇消失了好几天。问了吴舒晨,只说他近来有事,这段时间公司会派临时助理给自己。 游承静不放心,打电话询问程文宇,对方亦是相同的说法,含糊其辞地挂了电话。 他不由多想,吴舒晨虽然口头不表,但那天自己一意孤行耽误了行程,是否因此事暗自拖累了对方,他不得而知。 办公室,吴舒晨在伏案疾笔,对面游承静敞着笔记本,给她放歌听。 新专辑花里胡哨了许多,风格也趋向大众流行。重写的这些歌并没花他太多功夫,但花了很多决心。 吴舒晨低头,签完手头的一本,音乐也渐隐。 “很好。” 他观察吴舒晨的表情,她嘴上说好,可脸上并不是个欣赏的态度。 从来猜不透她的想法。往往这女人抬举他的时候,他会感觉她很好说话,往往他感觉她很好说话的时候,她指定就得干点不怎么抬举他的事了。 就像solo这回事,她一言堂地作出决定,游承静到底也不能拿她怎样。 说换曲子,就得麻溜换。 说换助理,也得麻溜换。 吴舒晨抬头,盯着他看。 他和她对视,看着她无情无绪的脸。思考自己这言听计从的,到底是哪又得罪她了。 可吴舒晨到底也是没提意见。 她说:“就这样吧。” 游承静松口气。 看来她今天真没想难为他,脸色这么不对,可能是近来活太多,更年期提前,或者她侄女又逃学了什么的。 他合上电脑,正要离开,吴舒晨突然提了个他冷汗一冒的问题。 “承静,你家里什么背景?” 游承静抬头看她,她像随口问着。 他像听不懂这问题。 “什么背景?” “你是单亲家庭?” “我跟我妈长大。” “你爸呢?” “不知道。” “什么都不知道?” “知道他死了。” “你多大他走的?” “跟我妈同一年。” “你想过你爸么?” 想他干嘛?游承静心说,我妈都不要他了,虽然我妈后来也不要我了,但我妈还是先不要的他。 他腹诽,她是不是知道什么了?如果知道什么了,她又是怎么知道的?只她一个人知道么? 他不敢问。像是一大摞麻烦,装在面前一个潘多拉宝盒里,他不敢打开。 “姐,我不太舒服。” 各方面都不舒服。 吴舒晨跟他道歉:“对不起。” 这声对不起让他更不舒服了。 她随后接了个电话,嗯两声,挂断。 “等会去趟新丰,和那边策划团队具体商量下合作。” “哦。” “你助理送你去。” “程文宇回来了?” “新助理,在一楼了,你去见见吧。” “哦。” “我知道你不高兴,但跟白依依面子上还是要过得去。” “我哪不高兴?” 游承静笑笑,走出房间,笑容消失殆尽。 他沉着脸下一楼,从电梯出来,一眼看见大厅里一人。 带个口罩,头发微卷,一身米色毛衣牛仔裤,往那一站,从头利郎到脚,漂亮得跟个小练习生似的。 对上视线后,凌晚林往他走来,点头弓腰,“承静哥好,我是你的临时助理。” 听声音年纪很轻。 游承静打量他上半张脸,这眼睛看着不太平凡。 “怎么称呼?” “林免。叫我小林就好。” “多大?” “二十一。” “读大学?” “大三,我来明娱实习,没想到能这么荣幸,一来就调给承静哥当临时助理,如果有什么不到位的地方先跟哥道个歉。” 第163章 他背着个单肩包,说起话来低声下气的,让游承静又心软了一截。 该烦的事太多,该怪的人太多,可怎么着都轮不到一个还在上学的学生。 收回一些戾气,他跟凌晚林下了车库,“抱歉,我还在生病,脸色可能有点差。” “哥身体不舒服么?” “有点低烧。” “那需要去医院么?” “没事,新丰那边还等着。” “协调一下就好了,哥实在难受不用硬撑的。” 还真是实习生会说出来的口气,“协调一下”,跟老师请假似的好说话。 游承静心里好笑,但只是摇摇头,没多说什么。 凌晚林走他前脚,帮忙把副驾门拉开,结果手一过去,盖翻好几下,开不利索。 他手忙脚乱掏钥匙。 游承静伸手握住下边一卡槽,轻轻一推,车门拉开了。 凌晚林害了臊,低头小声:“不好意思哥,没怎么开过这车,不太熟。” 初来乍到,大概率公司配的车,一次操作不熟也是正常。 游承静安慰:“没事。” 凌晚林把车门拉开,送他上副驾,关门时一下力道太轻,没关拢,游承静见缝开了,要顺手拉回来,车外人又火速伸手,冷不防第二下,门重重一砸——“嘭!” 沉闷的一声,像炸在他手里。 游承静手心出了点汗,在膝盖揩了揩。 回头,见凌晚林转身上了驾驶座,他看着对方先点着火,而后像想起安全带没系,系上安全带,系完想起后视镜没调,松了去调,调完回到座位,握方向盘,又忘了系安全带。 活脱脱一科目三翻车现场。 游承静很有耐心,安慰考生:“没事的,慢慢来。” 凌晚林擦了下汗,挂挡,松手刹,结果座位一倒。 游承静彻底汗了。 “你有驾照么?” 凌晚林一下又回来。 “有的哥。” 他打开方向盘下的储物盒,想从里头掏驾照给他看,被安全带束着,又要解安全带。 游承静看他再这么着下去得把方向盘拆了,“没事没事,你坐好。” 幸亏游承静善解人意,凌晚林突然想到驾驶证上有自己真名,嘭一下把盒关上,盖严实了。扣紧方向盘,小心脏突突跳。 他老实承认:“对不起哥,你在我旁边,我有点紧张。” “不用紧张,你当我不存在,平时怎么开就怎么开。” “嗯嗯。”凌晚林心虚点头,不敢坦白,他虽然有驾照,可平时出门车接车送,方向盘都没得沾。 车辆徐徐行驶起来,好在上路倒是挺稳,游承静松下一口气,看对方开着车,还是没摘口罩,问:“你闷不闷?” 凌晚林顿了顿,慢腾腾把口罩摘下,游承静终于见着那下半张脸,不太平凡的眼睛,配合着一张不太平凡的脸。 “你挺帅的啊。” 他脸红,“谢谢哥,哥也很帅。” “你在这读大学?” “是的。” “本地人?” “外地的。” “哪里人?” “哥猜猜看?” 游承静打量他侧脸,“江浙一带?” 凌晚林问:“为什么?” “看着不像北方人,也不像我们太南边的。” “哥在三亚长大?” “嗯。” “那怎么看不像你们那?” “个头不像,我们那矮点。” “哥也不比我矮呢。” “我妈不算太矮。” “爸爸呢?” 游承静沉默。 凌晚林问出来就后悔,怎么嘴这么贱,尽给人找不痛快。 难料游承静其实是在认真回忆,以前查过凌月丰百科,知道这人也179都快崩溃了,心想这身高随了他老子,脸会不会也随了他老子?那难怪他妈想不开了,成天养着一小号凌月丰,多他妈的膈应啊。 还好事后搜到照片,他长得完全随他妈,负罪感大大减轻。 游承静实事求是:“他跟我差不多。” 凌晚林不敢吭声了。 他扭头看凌晚林,“你多高?有没有一米八?” “差一厘米。” “这么巧?我也差一厘米。” 凌晚林被问得提心吊胆,他哥俩这混账爹的基因太强大了,连身高都复制黏贴。 怕游承静多虑,积极转移话题:“哥怎么不往更西点猜?” 游承静一时联想到自己为数不多的中西部朋友,一个是来自长沙的朱穆空,一个是来自重庆的刁文秋,基于这两大种子选手,他对偏西那块的人民十分刻板印象。 游承静道:“反正你不像。” 凌晚林承认:“确实不是。” “所以我猜对了么?” “差不多。”凌晚林含糊其辞。游承静估计是八九不离十了,以为有些小地方出来的,不好意思说,也没深问。 “哥从小在海南长大?” “嗯。” “你们那很漂亮吧?” “还可以。” “真羡慕哥,我都没去过海南。” “那有机会带你去看看。” 凌晚林受宠若惊:“谢谢哥。” “小事。” 游承静看着他腼腆的笑脸,才聊下来没几句话,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是感觉亲切。 第164章 “说起来,你读什么专业?” “经管。” “那来当助理,大材小用。” “因为找不到对口工作。” 凌晚林又开始眼皮狂跳,生怕露馅。游承静瞧他那扭捏样,心里叹气,现在的孩子多难啊。 多说错多,少说少错,凌晚林一路再也不发一语。游承静以为是说到对方伤心处,也不搭话了,自个在副驾对着国内就业形势瞎操了一路心。 白依依在公司等到不耐烦,心说自己这还没来得及发难,没想到对方就给自己一个下马威,真是岂有此理。等对方来了,她准得连带她小男友的新仇旧恨狠狠报复回去! 在会议室听到外头动静,一伙人鞍前马后喊着静哥,她立马堆出脸色。 游承静进门,会议室里的人都一下站起来,招呼他。白依依坐在座位翘着二郎腿,摆大架子,岿然不动。 游承静一圈应声,最后看她一眼,朝她客气地点了下头,“你好。” 白依依靠在椅背斜他一眼,笑了笑,刚要发难,突然瞥见后头进来的身影,一下脸色大变,腾地站起来。 见着来人,会议室里一堆人也惊了。 游承静不明就里,解释:“这是我助理。” 凌晚林背手而立,礼貌:“大家好。” 策划团队一个个都像吓傻了似的。 凌晚林见怪不怪,问:“哥,我需要呆着么?” 又不是什么商业机密,游承静觉得无碍,但在人家地盘,不太放心,转问:“方便么?” 群声:“方便!” 可人都坐满了,凌晚林视线溜完一圈,“没座啊?要不我还是出去吧。” 左右两人同时站起来,“有位!” 更有眼力见地几个早都蹿出去,搬回来椅子,“坐这!” 一伙人手忙脚乱倒腾位置,安排他俩就近就座,那架势把游承静都吓一跳,心说新丰这帮孙子,还挺他妈的热情。 第56章 这张个人专辑被大改一气, 虽然和起初想法已是南辕北辙,游承静也并没有因此敷衍了事。制作一件迎合市场的作品,就像养出一个性格不合的孩子,就算这孩子与自己格格不入, 但毕竟也是自己的孩子, 没有不用心的道理。 从不以付出的时长论心血, 从心里出来的,都是血。 一般专辑合作是要先定概念企划, 再开始歌曲制作,但游承静他这情况特殊, demo刚做完,中途加女主,他不得不付出一些多余的精力重新赶工。 好在找噱头对他来说不是难事,他擅长从平日里的见闻积累灵感。 “传说古希腊神话中有一位名叫罗兰的风神,他爱上了一位凡间的女子,但不被神界容许, 最后罗兰为了忠于爱情献出生命, 临死前,请求爱神维纳斯将自己的灵魂封印在海蓝宝石中,保佑世间所有三月诞生的孩子幸福美满。” “整张专辑以‘三月的爱人’延伸概念, 前世男女主为爱葬身大海,今生又因为拍卖会上的一颗海蓝宝石相逢,营造一个久别重逢的故事。” “主打的前奏, 开始想营造海的感觉,可是混响过于空灵, 起初就把情绪弄得很闷,很难抓耳。后来我尝试用自然声音的采样, 效果出奇不错,一种碎冰慢慢融化在海水的感觉,也符合我们的主旋律。” “另外mv开头,想采用一些大海的空镜,女主人公前世的幻影,再过渡到今生现代场景的重合......” 游承静对着屏幕上的ppt,逐页讲解,会议室里的人都在仔细聆听,身为女主的白依依却狂开小差。 她起初的想法特别简单,叶漫舟这么烂一人,看上的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人,既然叶漫舟搞她男朋友不爽,她也要搞他男朋友不爽。 明知游承静不想给solo加女主,她就要偏要加进来,在新丰大摆鸿门宴,开始就是想做好了闹事的准备,她想,闹大了才好呢,自己压不了叶漫舟一头,还压不了这么一个小公司出来的货色? 听说这人为专辑准备了大半年,那么久的心血被她搅局,又怎么会跟自己善罢甘休? 可是没想到这人来了,这么诚恳地来了,还这么一本正经地和她谈合作,这倒把她弄得当下没了主意。 白依依正走着神,助理给她递来一杯水,她心不在焉地接来,忽地对上一道笑里藏刀的视线。 手一哆嗦,水洒出来一点。游承静停了一下,众人都往她看去。 白依依喝口水,尴尬地撩了下头发,“房间好热,有点缺氧。” 中央空调的开关在墙上,游承静回头看一眼,起身走过去,调低两度,又顺手把窗户拉开一点缝。 白依依有些意外。 凌晚林在旁边看着,淡声:“哥让我来就好。” 这人一说话,白依依心里就一紧,慌里慌张一抬头,却和游承静对上视线。 游承静往她笑笑,伸了个懒腰。 “没事,坐久了,走两步挺好。” 他把遥控器握在手里,继续站着演示。 白依依低下头,面颊赭红。她以为全天下基佬都跟叶漫舟一样恶心人呢,结果来了个这么迷人绅士的小基佬,这可怎么办是好。 不过现在更严重的问题不是这个。 白依依视线乱跑,冷不防又和凌晚林对上眼。见他支颐斜坐,直勾勾盯着自己。 第165章 她出了一身喃砜冷汗,瞬间坐立难安。 凌晚林在游承静旁边撑了半天场,眼看对面一直老实巴交,没找什么茬,大概是心里有数了。目的达成,他也没心思继续当吉祥物,借口给游承静倒水,出去喘口气。 他进了休息室,往沙发上一倒,摸了会鱼,摸着摸着把自己摸困了,手机撂一边,打了个盹。 醒来时,身上盖了件西服,脸上一道黑影。 视线还没恢复,感觉一只手在摸他脸,闭眼抓过来,咬一口。 尹枫城没收手,蹲在沙发边给他咬。 “好玩么?” 凌晚林叼着他虎口,摇摇头。 尹枫城轻轻弄他嘴唇,“不好玩就回来。” “你以为我想?我不帮忙撑腰,就看你们家人欺负我哥?” “她找我爸说情,我没办法。” “明白了,侄女比亲儿子面子大呗。” “我跟我爸关系你知道。” “跟我有什么关系啊?” “......” “反正就是你办事不利,让我哥受委屈。” “我的错,对不起。” 这小子就是聪明,认错这么快,凌晚林都没法继续口头刁难。 他出气没过瘾,兜他脖子,把对方用力带下来。 尹枫城在沙发撑了一下,凌晚林翻身坐起,想压对方一头,奈何力不如人,反手被擒,形成一个跨坐的姿势。 凌晚林吓得往门口看。 尹枫城攥着他腰,“锁门了。” 他放心撒泼了,掐住尹枫城的下颌:“又有什么小动作了?” 尹枫城:“私下买了一堆通稿,打算营销游承静暗恋她,几次求她合作。” 凌晚林大恼,“有病啊,我哥一gay圈翘楚暗恋她什么,小黄毛丫头臭不要脸。” “未必是她找事。” “什么意思?” “她那个男朋友,不是善茬。” “谁?” “宋彧咟。” “谁?” “劈腿十八人。” 一向记瓜不记人,凌晚林想起来哪位主了。 他嘲讽:“你妹怪不挑人。谈个八爪鱼。” 尹枫城道:“也是华盛出来,和你哥同期。” 凌晚林闻言抄来手机,搜人名查经历。 尹枫城见状,直接把自己手机里的艺人档案调出来给他看。凌晚林也不客气,翻他手机扫着简历。 宋彧咟,原名霍玉颂,原华盛练习生出身,不明原因退出,随后签下新丰,歌手出道,不温不火地发过几首歌,后续演了个爆剧的男配,这才在圈里有了些水花。 “这人不是好久没消息了么?” “因为负面新闻息影一阵,现在在拍何风的戏。” 凌晚林低头在档案库翻何风,没找到。 “何风谁?刚出道?” “不算太新,前几年拍了部电影,拿了个影帝,现在转幕后。” “三大的影帝?” “嗯。” “三大里哪个?” “三大里所有。” 他一愣,“谁捧的?” “没公司,个人工作室。” “背后也没公司?” “明面看不出。” 这年头,没公司没背景,出道即巅峰,谁信。 凌晚林腹诽,这种查不出来历的人最可怕,背景深不可测。 不过这么大来头,宋彧咟能沾上光,想必和白依依脱不了关系。 他思考一会,“姓宋的在那戏里演什么?” “男二。” “男主谁?” “叶漫舟。” 凌晚林觉得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 他问尹枫城:“你怎么想?他们几个有什么过节?” “不好说。” “所以白依依被当枪使?” “她挺是这块料。” 凌晚林笑了,手机推给他,“是呢,你妹一朵清清白白小白花,都是人家教唆。” 尹枫城看着他,手从背脊一路够上去,轻轻顺他气:“我没别的意思。” “但凡有点心机,也不至于吃这么多资源,才混成今天这样。” 凌晚林和他对视,这人鼻梁上一副金丝眼镜,一股子禽兽味。养眼得很。 他嘴唇凑近,把人一副眼镜啃下来,带到自己脸上。穿的v领羊毛衫,没留神自己动作一大,领口滑得厉害。 凌晚林问他:“姓宋的什么货色,就没人劝劝她?” 尹枫城盯着,不动声色:“劝也得听。” “你不劝劝?” “跟她不熟。” “你亲妹妹你不熟?” 尹枫城没说话,视线从他锁骨处进去,一片好风光。 他道:“这个妹妹比较熟。” 凌晚林后知后觉,扶起衣领,开骂:“你也不要脸。” 他作势起身,尹枫城箍着他脖子不给他走,挣扎起来。 “疯了吧你?” “没监控。” “没监控就到处发情?” “一个月了。” “哪一个月?” “你自己算。带你回去那天。” 凌晚林从除夕算了算,还真的有。 尹枫城压着他肩膀去够他嘴,像逼他,也像求他,“哥,我室友一周四次出去过夜。” “周末带女朋友回家。” 第166章 “我一年到头就节假日能见着你人。” “你还老跑出去见别人。” “只有用着我才来找我。” “柏拉图都没你这么谈。” 凌晚林被自己这桩桩罪行打败了。 “能快点么?” “你觉得呢?” “你控制一下不行么?” “是我能控制得了的?” “那别干了。”凌晚林翻脸要起来,尹枫城哪那么容易放他,眼镜一摘,说干就干。 凌晚林叫:“你他妈......” 尹枫城边亲他边道歉:“对不起哥,我尽量。” 会议开了一下午。游承静原本以为要为白依依做出许多让步,没想到对方倒是挺好配合,什么茬也没找。 大公司团队专业素养是没得说,听完他的规划,起手就是一通大数据分析,摆表格画片子,从两个艺人粉丝群分析到市场定向,半天的时间就把概念企划整理透彻,协调出一整套制作方案。 中途助理说帮自己倒水,结果人一去没影。直到会议结束,游承静才看他匆匆出现在门口。 他扶着墙,像是跑着过来,呼吸很快。 “哥,结束了么?” 游承静嗯一声,问他,“去哪玩了?” “对不起哥,突然饿了,下楼吃了个饭。” 游承静看着他眼神闪躲,一脸心虚,其实也没有怪他的意思。大学生么,贪吃爱玩,多正常。 想让对方放松些,他打趣:“吃成这样,满头大汗,不知道的以为你去干什么了呢。” 凌晚林提心吊胆,更不敢吭声了。来前还挺有精神,走时却蔫蔫的,去车库取车时,下个台阶都差点滑倒。 游承静搀着他,“脚怎么了?” 还以为是脚的问题。 凌晚林有苦难言,只能含糊:“崴了。” 游承静蹙眉看他,这孩子怎么毛手毛脚的。 “严重么?” “没事的。” “脸怎么也这么红。” “可能刚刚吃的东西,有点过敏。” “你吃什么了?” 凌晚林心里恨,小声:“狗。” 游承静震惊:“狗肉?!” 凌晚林回神,解释:“不是,枸杞,吃的鸡汤里边有枸杞。” “枸杞过敏?挺稀罕。” 他胡乱嗯了两声,不敢跟他对视。 两人上车,凌晚林刚坐到驾驶位,某处隐痛,倒抽一口凉气。 游承静担心地看他,“不行我开吧。” 凌晚林摇摇头,心里骂了尹枫城一路的娘,强撑着送人回了家。 * 游承静近来为了专辑疯狂赶工,无暇顾及旁的,吃药懈怠了一段时间,胃病就卷土重来。 他大晚上难受得在床上滚来滚去,一下摔到地板,狗闻声而来,也在旁边干着急。本是好心来安慰,难料狗脑袋被冷不防一抱,痛得嗷嗷叫。 游承静箍着狗头不撒手,秉持养儿千日,用儿一时的作风,他痛苦,狗也痛苦。就这么地挨完一阵痉挛,感觉好了点,放开怀中狗,狗惨叫两声,夹着尾巴躲小窝自闭去了。 游承静虚弱地爬上床头,掏出手机,想摇人,跟新助理还没混熟,不好意思麻烦,队友们都各忙各的,竟一时翻不出个合适的人选。 此时一通电话打来。游承静盯着这串号码,认出来电,十分操蛋。以0046为前缀区号的的国际号码,他黑名单里已经躺了一溜。 此刻深知,什么叫远水救不了近火。 何况,就算这人在时,他从来没指望他能救自己的火。 他无意卖惨,把电话挂断,拉黑。挨了一会,等到好受些,又自个叫车去了医院。 这个点早就没专家号,他第一次来这边挂急诊,找不到门诊口,正忙着寻路,转角处撞到一老头,手忙脚乱地道歉,抬头一看,竟然是仇瑞章。 仇瑞章穿着常服,没大有好气,“医院里这么冒冒失失,小心点!” 游承静把口罩一摘,“仇爷爷?” 仇瑞章一愣,“是你?” 游承静哎一声。 “上回不是才开了药么?这么快吃完了?” 游承静不好意思地解释,近来太忙,疏忽吃药,大晚上胃疼,实在没招。仇瑞章听完就生气:“说了要好好吃药,就是不听,你们这些人年轻时不注意身体,赚那么多钱有什么用?老了以后再多钱都不好使!” 游承静站直挨骂,一点话都说不出。仇瑞章原本今天不值班,来医院是另有安排,训了他半天,还是把他带进诊室,开了张新药方塞给他。先前的药是一天三次,估计是听自己说不太能顾上,换了副一天一次的,虽然药性更凶,但更能止痛消炎。 游承静得了新药方,感激涕零,“谢谢爷爷,大恩大德无以为报。” “报什么报?你们这些人少作一点少往医院跑,我就谢天谢地了。” “那爷爷,下次我争取不带病过来看你。” 仇瑞章不耐烦:“不带病瞎跑什么?” 他讨好地笑:“不带病带人,只要您一声令下,我把仇旗绑过来见您。” 仇瑞章听见仇旗名字,更没好脸色了,没好气地让他滚。 游承静说完再见,麻溜滚了,在椅子上等着叫号取药。他去前全副武装,带鸭舌帽,鸭舌帽上又一顶兜帽,下边一张脸被墨镜口罩遮得严严实实,路人看着,还以为他是什么传染病,走哪都被人避让三分。 第167章 游承静一对墨镜片子到处甩,晃得起劲时,冷不防冲撞上另一对墨镜片子。 只见另一位疑似传染病的病友——兜帽鸭舌帽,墨镜大口罩,一件不落地撞了装备。 他一愣,见那人往他跟前一站,挥挥手。 “静静。” 游承静有点懵。 对方摘了墨镜,他认出来人,压低声音,“唐璃姐?” 唐璃插着兜,坐到他旁边。 他立马坐直一截。 唐璃问:“你一个人来?” “嗯。” “助理不陪着?” “他有事。” “队友不陪着?” “他们都忙。” “舟哥不陪着?” “姐。” “哈哈,对不起。” 沉默。 “姐在这做什么?” “给人看病。” “......” 唐璃笑完两声,咳嗽:“我当然来看病。” “姐什么病?” “感冒啦。” “怎么一个人?” “偶尔也想独立一点。” “姐怎么认出我的?” “我有八倍瞄准镜嘛。” 口罩上,一双小鹿眼咯咯眨,俏皮地笑。 笑完,二人归于寂静。 跨年那次事过去,心里总像结了个疙瘩。到底是惹人伤心了,游承静总是过意不去。 可,这种感情上边的私事,他没有立场,也不好过问。 闷了好半天,取药窗口报到自己的号,游承静冲她点点头,起身去取药。 唐璃叫住他,指着他座位,“包。” “我陪姐取完药,送你回家。” “不用了吧,多麻烦你。” “太晚了不安全,我开车顺路,没事的。” 唐璃看着游承静走出去,欲言又止,眼睛垂下来。 突然一阵电话铃响,声源来自游承静的包。前两次打过来时,唐璃没管,铃声第三次响起来时,周围人频频侧目。 她翻出手机看,一串国际号码。 唐璃按下接听键。 叶漫舟被拉黑了不知道多少个号码,什么招都使出来了,黔驴技穷之际,终于盼来这一下接通。 他一嗓子夹得快冒烟:“喂,承静?” 唐璃顿了顿,捋捋鸡皮疙瘩。 “气消了么?” “.....” “对不起。” “......” “那个事,我真不是故意瞒你,就是怕你误会。” “......” “都是我的错,原谅我好不好?” 唐璃好奇问:“哪个事?” 死寂。 叶漫舟做完个深呼吸,像是被气笑了。 “人呢。” “什么人?” “接电话。” “不是在接么?” “把电话给他。” “给谁啊?” 叶漫舟咬着牙尖:“游承静,找个女的故意气我,真有本事?” “舟哥不认识我了?” “你他妈谁?” “唐璃。” 又是死寂。 这可真把叶漫舟吓到了,这叫什么狗日的发展。深更半夜,孤男寡女,男偶像和女影后,想都不敢想。 正要急眼,电话里突然听见医院叫号的广播,脑子一转。 “唐璃,你的遭遇,我也很同情,能回头是岸,大家都高兴。但你再想移情别恋,也别对游承静下手。” “什么?” “告诉你,这人打小就喜欢男的,白月光是人类颜值天花板——不才正是在下。眼高于顶,毕竟喜欢过我后怎么可能看得上别的男人,更别说你性别也不对,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 “......” 唐璃听得都呆掉了。 叶漫舟满嘴跑火车:“要实在不行,我这里有一个很好的人选,绝对能满足你一切需求,家室干净人品还行,性取向为你,最主要这男的他确实一心一意,打小就暗恋你,为你出道五年痴心不改,为你打扮为你染头,为你喜为你怒为你哐哐撞大树,这么用心的舔狗世面上不多了,你成全成全他......” 游承静刚靠近就听到一番胡话,黑着脸抢过手机,“你他妈胡说八道些什么?” 终于把人激出来。叶漫舟故技重施:“承静。” 他凶:“夹什么夹?” “咳咳咳,刚吃鱼有根刺卡着。怎么还在医院?” “关你屁事?” “发烧还没好么?” “关你屁事?” “咳咳咳......”企图卖惨。 游承静识破他:“可别卡死了,吃你的鱼去。” 他把电话按了,拉黑。叶漫舟要抓狂了,奶奶的又报废一个手机卡。 唐璃在对面看着他。 游承静感觉被丢尽了脸,“对不起姐。” “别这样了。” “真的对不起。” “有什么话就好好说。” 他一愣。唐灵看着他,轻声:“这样子赌气,他那边又揪心,你自己其实也不开心。” “其实没有很想跟他闹掰的,对么?” 游承静怔怔看她。 裤兜里的手机开始震动,一阵又一阵,震得他腿根麻酥。 药窗叫到唐璃,她起身过去排队,取完药。忽然一个老大爷挤过来,质疑自己药盒被换,窗口后的人解释只是包装改了,大爷不服气,倔强地以为是对方耍了花招。 第168章 唐璃帮忙解释:“老爷爷,这个药换了包装,药是一样的。” “不是!这就不是我以前吃的药,我的药吃了七八年我能不知道!这个人他肯定换了我的药!” 唐璃跟大爷解释不清,反被蛮横一推,手里的药掉在地上。她蹲下去伸手去捡,装药的袋子被一脚踹到边上。 大爷像是找着人撒火了,对着唐璃不依不挠。游承静见状挡在她面前,挨了几下拳脚后,保安姗姗来迟,把老大爷架到边上。 闹了这么一出,已经吸引了不少目光,唐璃把墨镜带回脸上,仓促地收拾一地药盒。 游承静帮她把一瓶滚出来的药捡起来,瞥一眼,什么碳酸锂。 唐璃匆匆接过来,放到包里,“谢谢。” “没事姐。” “那你忙,我先走啦。” “还是我送你吧。” “我骗你的,其实我不是一个人来。” “真的么。” “真的呀,你也认识,要去跟他打个招呼么?” 游承静不太放心,直到把人送出门后,看见仇旗在路口站立。把车门拉开,唐璃走过去,扭头冲游承静拜拜,坐进车里。 仇旗关上车门,又抬头,冲游承静轻轻颔首。 游承静眼看车辆绝尘而去。 手机铃再度响起。 他在原地缓了一会,消化完震撼,接通电话。 “我草。”乐晨又没忍住。 游承静:“......” 叶漫舟劈手抢来,他是真的纳闷,怎么回回别人帮着一打就通了。 游承静道:“叶漫舟。” 叶漫舟紧张:“在。” “问你个事。” “爱过,现在还爱。” “谁问你,我问仇旗。” “他铁直男,你趁早死心。” 游承静挂断电话。 数秒后,再度来电,他接通。 叶漫舟:“错了!” 游承静问:“仇旗喜欢唐璃?” 叶漫舟如实招来:“喜欢。” “他们在一起了?” “追求中。” “有戏么?” “不好说。” “刚看到唐璃姐上他车。” “......真狗,瞒得够严实。” 游承静沉默,突然一瞬间想到很多事。 在华盛时,因为仇旗长相亮眼,成绩更亮眼,人也最有心眼,和某些空有姿色可一天到晚只知道耍帅的家伙比起来,简直是小姑娘最吃的那套。 虽然饱受异性青睐,可这人却一贯不近女色,时间一长,游承静还以为仇旗和自己一样,怀揣着忐忑的心情去认亲,结果对方就成了身边第一个知道他性取向的人。 那会,游承静收获的不是歧视,而是一道匪夷所思的眼神。 “你喜欢叶漫舟?” “嗯。” “我不理解。” “我也不理解。” “你打算告白?” “时机成熟吧。” 仇旗看着游承静,有点替他不值。 “别跟他告白。” “为什么?” “他不会答应。” 游承静一脸受伤。 “但他亲我。” “然后呢。” “他不喜欢我,为什么亲我?” “这跟他喜不喜欢你没关系,他就是不会答应。” 仇旗早都看透了,这么装比一男的。没有救的。 可那会游承静看不透。也想不通。 “为什么啊。” 仇旗哪说得清,只是好心:“反正我建议,你别主动。” 游承静阴奉阳违,然后就有了后头一档子破事,悔不当初。 现在想来,仇旗真是个好人。 唐璃姐也是个好人。 想想他们也好配。 但问题来了,这俩人要是在一起,他家大队长怎么办?而且仇旗这种行为换句话说,不是在撬他家大队长的墙角么? 短短一分钟,游承静为三人的感情操碎了心。 第57章 叶漫舟在对面等候发落了半天, 小心问:“游老师,还在么。” 游承静回神。 “叶漫舟。” “哎。” “那次为什么抢我吉他?” “哪次?” “抢完还耍流氓。” “有这回事?” “装失忆没用。” “我神经病呗。” “你神经病又不是一天两天。” “.......” “那天,为什么。” 叶漫舟退无可退,只好坦白:“你不陪我出去玩, 我心里烦, 想刷存在感。” “然后呢。” “然后看你生气, 被可爱到了,想让你更气一点。” “就亲了?” “就亲了。” “你他妈照着嘴亲?” “因为知道你会躲开。” “我不躲你真亲上呢?” “那就亲上呗。”他小声, “又不少这一口两口。” 这他妈是一口两口的事? 游承静破口大骂:“叶漫舟,你就他妈一混蛋!” 叶漫舟帮腔:“是, 我就他妈混蛋,骂得太对,骂得真好。” 游承静又快气死了。 叶漫舟小心问:“还生气么。” “你觉得呢?” “那怎么办。” 第169章 “自己想。” 叶漫舟想了半天。 “好友通过一下,我给你看个东西。” 游承静挂了电话。在微信通过了冰海鱼皇2.0的验证。 对面发来好几个视频,他依次点开,里头的叶漫舟表情痛苦地捧着一盒鲱鱼罐头, 捞出一口, 咽下去。 视频是阶段性发来的,看样现在是在直播吃。 游承静看他一口接一口自残,小半罐快没了。 他打字:“行了。” 对方没回, 过了两分钟,又发来视频,叶漫舟蹲在地上吐, 视频画面狂抖,举手机的人狂笑不止。 游承静看不下去, 给他打电话,叶漫舟接通, 说话声虚弱:“现在消气了么?” “一点。” “那暂时别拉黑我了好么?” “看情况。” “那我们和好么?” 一罐臭鱼就想打发他?想得美。 游承静不说话,走在马路边,一辆车驶过,车鸣震天响。 “还在外边?” “嗯。” “是不是胃又不好了?” “有点。” 叶漫舟知道,这人除特殊情况不会主动去医院,说有点不好,那肯定是特别不好。 他挺心疼,可是没法儿。 “以后疼给我打电话。” “就不疼了。” “就能多一个人疼。” “然后呢?” “你现在不是讨厌我么?你难受,我也难受,我一难受,你不就能好受点了么?” 真的是无懈可击。 游承静走回车库,坐进驾驶座,“开车,挂了。” 对方声音一闷:“好吧,路上小心。” 听着语气不对,有那么不高兴么。 看在那一罐鲱鱼的份上,他耐下性,多问几句,“还剩两周回来?” “不好说,得看导演做不做人。” “合同不是六周?” “他一发疯,拖到六个月都说不准。” “你戏份很多?” “其实杀青两次了。” “那怎么回事?” “都说了他脑子有病。” “到时间带着护照就走。” “护照第一天就被没收了。” “......” “手机也是。”叶漫舟喝口水,哽咽一下,“狗日的祁天严,坏事做尽。” 原来开始的手机是被导演抢的,游承静都惊了,还能这样?他不太了解演艺圈的事,去搜索,没搜出来一个叫祁天严的导演啊。 “还有问题么?” 怎么跟急着走似的,游承静心想这不对,自己不能又成上赶着了。 “没事你先回家,开车注意,我还有事.......” 游承静利索挂断。 叶漫舟把手机放下,抱着马桶,又吐了个昏天黑地。 * drop新专概念运用了西方的四大元素,水火风地,四人每人代表一个元素神,当初抽签,朱穆空抽到了风神,单人照需要拍出狂风吹拂的感觉。 李明望抽到火神,在喷火的场景里拍了一上午,直言自己要被烤熟了。 洪礼清抽到土,最让人羡慕的神,随便出个外景就能对付过去。 而游承静,一介臭手,不负众望抽到了最难拍的水神。水下场景更加复杂,他只能等到下午,跟大家分开拍摄。 游承静早早定好妆,闲来无事,围观朱穆空拍单人照。朱穆空摇着袍子在镜头前阔步走,他身后衣摆在鼓风机前长长地飘荡,走起路宛若八只脚的螃蟹,横行霸道地能拖七八十里地。 游承静正站在一边看热闹,眼前突然一黑。 他把袍帽摘掉,看洪礼清端着杯咖啡站在后头。 他问他:“你拍完了?” 洪礼清点头,“嗯,我那简单。” 游承静由衷羡慕。 “我还得在水里泡一下午。” 洪礼清安慰:“水下的最震撼,到时你最出片。” 游承静心说,还指望出片,他这刚出院的身体,别拍了个水下就医院四进宫了。 洪礼清举着咖啡,“喝么?” 他摇头,“我是喝够苦的了。” “还在吃药?” “嗯。” “吃药见好么?” “开始是有效的,但我没坚持吃。” “药要好好吃啊。” “这阵忙。前两天胃疼去挂急诊,在医院给我主治医生撞见,那老爷子可有脾气,知道后,逮着我一顿训。” 洪礼清想了想,“哦,你说仇旗那爷爷?” 游承静一愣,含糊地嗯一声。 自打那天撞见了唐璃上了仇旗的车,见着洪礼清就有点心虚。但这是人家感情的事,又不好多嘴。 游承静纠结了半天,旁敲侧击:“唐璃姐最近怎么样?” 洪礼清看他一眼,喝口咖啡。 “什么怎么样。” “就是身体怎么样?” “身体?” “我听说她感冒了。” “你听谁说?” 游承静不敢告诉他在医院撞见唐璃,怕再追究下去,就顺带问出她跟仇旗的事。 他含糊其辞:“我在医院看见好多人都感冒。” “她感冒也不会去医院。” “为什么?” “她从不吃感冒药。” “为什么?” 第170章 洪礼清不语,喝着咖啡,忽然想起一些很远的事。 大学时,唐璃感冒卧床,让他帮忙写薛宝钗一千字人物小传的作业,第二天交。 洪礼清问为什么找我?唐璃鼻音很重地笑。三个原因,第一是不想欠别人人情。第二是你写得又快又好。第三个你猜。 洪礼清问因为我熟读四大名著么。唐璃说不是。 洪礼清没继续猜,挂断电话,到了晚上把人物小传和感冒药一起带过去,唐璃在一楼女生宿舍的窗口等他,只接过了人物小传。 她说,谢谢。 她说,我从不吃感冒药。 她说,药只能缓解痛苦,痊愈还是要靠自己。 她说,其实我不喜欢薛宝钗,我喜欢湘云。如果是让我写湘云的人物小传,我就能坚持写一千字,两千字,三千字,一万字都行。但是老师非逼我写薛宝钗,这不亚于让一个薛宝钗的万年黑写她彩虹屁,我一个字也写不出来。 她说,但是这也不是原因。 洪礼清听她说了好多,但什么也没表示,只对她说,好好休息。 唐璃低头看他一会,眼神缓慢坍塌进一个轻轻的微笑里。扶上窗户,嘭一声响,记忆被关入时间的罅缝。 游承静泡在浴缸里,想着白天的事。 洪礼清发了会呆,突然问他,你喜欢薛宝钗还是史湘云? 游承静说,我没看过红楼梦。 洪礼清哦一声,把咖啡塞给他,扭头走了。 游承静问他,两口就不喝了? 洪礼清说,这咖啡,比湘云的命还苦。 游承静思来想去,忽地没心思了,胃里一阵绞痛。 下午在冷水里拍了太久,虽然提前吃了止痛药,这玻璃胃还是跟他过不去。 游承静躺在浴缸,捂着肚子,痛得抓心挠肝。 此时语音打来,他看也没看地接下。叶漫舟好开心,怎么个事,这次响一声就接了。 “在干嘛?” 游承静有气无力:“你喜欢薛宝钗还是史湘云?” 叶漫舟一愣,“我不喜欢女的。” “......” “也不喜欢男的。” “......” “我只喜欢你。” 宛若对牛弹琴。 游承静这会连琴都不想弹了,倒抽一口凉气:“我草......” “干嘛草我?” “草......” “有种别口嗨。” “哈......” 叶漫舟听出不对劲了,“胃疼?” “......” “承静?” 游承静痛苦地拿头撞了下浴缸,在那边大喘气。 叶漫舟狂捏了把汗,努力想招。 “承静,你知道我妈是北大心理学的吧。” 游承静心说我管你妈...... “我妈在心理学颇有建树,我也有所涉猎。我妈说弗洛伊德说未能表达的情绪永远不会消失,它们只是被活埋,并在未来以更丑陋的形式出现。我妈还说心理学家迪蒙瑟杰曾说咒骂是人类的本能,是人类灵魂的止痛剂......” 游承静受不了:“你他妈有完没完?” “对,我就想表达这个意思。” “什么?” “骂人能止痛,正好你喜欢骂我,瞧瞧这天时地利人和。” “......” “骂骂我吧,我很好骂的。” 没见过这种上赶着求骂的人。可鉴于游承静真的疼得想骂人,死马当活马医,胡乱开喷: “——叶漫舟!” “我在!” “——我草啊!” “你草吧!” “——我草你大爷!” “这个有点难!” ...... 还真就痛快起来了。 挨过一阵痉挛,胃慢慢舒坦一点后,游承静收回虎狼之词。 叶漫舟被骂得浴血喷张的,“怎么不继续了?” “好了。” “现在好点么?” “嗯。” “好吧,下次疼了记得再来找我,哥们专业陪骂。” 跑了趟斯德哥尔摩,还真有点受虐侵向了。游承静感觉刚才实在是口不择言,有点害臊,“你旁边没人吧?” 叶漫舟看一眼对面正在读鸟语杂志的祁天严。 “没。” 祁天严咳一声。 游承静警铃大作。 “旁边谁?” “那不是人。” 拿脸接了只枕头,叶漫舟没好气:“导演在我房间。” 游承静问:“他干嘛?” 叶漫舟道:“不干嘛。你放心,他已经把别人潜了,暂时不会对我下手。” 又一只拖鞋飞过来。 叶漫舟起身一躲,朝对方比了个中指。 游承静热水不够暖了,开花洒放进来点。他听到水声,“你洗澡呢?” 游承静关花洒,“没有。” 叶漫舟语音转视频:“那我检查一下。” 还蹬鼻子上脸了。游承静挂断来电,在热水又泡了一会,回忆白天的事,洪礼清说唐璃感冒从不吃药,可那次在医院是怎么回事呢? 他思来想去,拿手机,搜了下碳酸锂什么作用,吓了一跳。 游承静匆匆洗漱完,弹了会吉他,心情沉重,写不下歌。 他在客厅踱步,狗搞不清状况,跟在脚后跟瞎凑热闹,好几次差点踩到,游承静嫌烦,踢它一脚,狗一气之下蹿到沙发,在他那把吉他旁鬼鬼祟祟,假装狗刨。 第171章 粥粥这只二哈,虽然看似乖巧,不太拆家,但实则是比较心高气傲,只拆自己看得上的。鉴于琴头那口牙印,此狗已有前科,此琴风险激增,游承静把吉他收了回去。 他将吉他箱放进柜里,突然瞥到柜台上那盆仇旗送的万年青。 那次被狗糟蹋后,许是拖了大难不死的后福,如今长势喜人,已从原先的小苗长成一盆郁郁葱葱的盆景。 游承静盯了半天,灵机一动,拍了个照片,发给仇旗。 隔了会,仇旗回复:“养得真好。” 游承静:“这个寓意这么好,哪敢不养好。” 仇旗:“有心了。” 游承静:“是你有心,送我这个,这盆栽放我家,感觉风水都变好了。” 仇旗:“风水养人,你也早点养好身体。” 游承静:“谢谢。” 他在键盘上扣了会字,打打删删,佯装自然:“对了,能问你个事么?” “你问。” “碳酸锂可以治感冒么?” 仇旗看见消息,心里一沉,把两人的聊天记录转发给叶漫舟。 仇旗:“我劝你,趁早回来。” 叶漫舟:“?” “这哪能看出他见异思迁。” “明显是在炫耀自己的养草技术。” “找你聊个天怎么了。” “你以为我有那么小心眼?” “他刚洗澡还跟我打电话呢。” “还说要给我视频,我没好意思,挂掉了。” “普信男。” 仇旗忍无可忍,发了条语音骂过去: “傻逼,碳酸锂是治躁郁症的。” * 乐晨大半夜被叫起来,抱着剧本去祁天严房间,没找着人,跑到叶漫舟房间,却见一道身影站在楼道拐角。 叶漫舟背对自己,在窗口站着抽烟,低头看手机,地上满是烟头。 他想过去看看情况,房门忽地一开,他和里头的祁天严对上眼。 乐晨口型:怎么了? 祁天严正卷起一只袖口,“睡好了么。” “嗯。” “还疼么。” “不疼啦。” 祁天严点头,发了条语音:“通知下场记。” 叶漫舟转身砸过去一只烟头,“滚。” 差点误伤乐晨,祁天严把人往边一拉,“识相点,早拍完,早结束。” “滚。” “不配合全剧组一直耗着。” “你自己找茬,少他妈装正人君子。” “我说过,既然当初答应他,就不会让任何人毁了这个约定。包括你。” 叶漫舟捏紧拳头。 乐晨不明所以。 制片匆匆赶来,说场景几个弟兄一直备着,就等人来。 两方对峙一会。 叶漫舟收到一条手机推送,低头看一眼,爆:游承静个人专辑官宣合作女主,知情人士曝内幕,其多次邀约当红小花白依依遭拒,疑似暗恋...... 他没看下去,把手机灭了,扭头看向窗外的夜,阴翳对上阴翳。 太好捋了。 demo早都写完,怎么会临时同意加女主。游承静的脾气,别人不清楚,他还能不清楚。 第一次出个人专辑,看那么重要,出差都不忘写歌,晕倒了还要写歌,不要命都要写歌。 现在这样,不是要他命么。 刚才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想,有没有可能是随口一问。 仇旗说,碳酸锂这种抗抑处方药,世面上很少见,除非本人服用。 又说,前几天在医院门口,看见他拎着一塑料袋的药。 出发前才见游承静去过医院开过药。 ......一塑料袋的药,能是什么? 叶漫舟站在窗边,抽完一根烟,转过身子。 乐晨把剧本递过去,叶漫舟走着路,目不斜视。 祁天严看着他的背影,拿出对讲机。 “通知所有人,最后一场戏,可以开始了。” 第58章 网上近来在炒作, 说游承静暗恋白依依,几次向其发出合作邀约。 这圈子有种奇怪的风向,往往明着来的两个人,宣传得越紧密, 粉丝越觉得虚情假意。往往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 越藏着掖着, 却越不让人感觉空穴来风。 虽然两人从热度来说并不在一个水平,但介于白依依数次以“新丰亲女儿”的噱头进行营销, 她特殊的背景,圈里圈外, 人尽皆知。 一时里,网络冒出来不少嘲讽的声音,称游承静想做新丰赘婿的算盘都打到脸面上。 明娱官博深谙火上浇油之道,在消息越演越烈的时候,点赞了一条白依依的微博,官宣其为游承静个人专辑的合作对象。 谣言还在指数型散播, 传闻却仿佛是一下坐实, 粉丝们的情绪被瞬间引燃。 正值恋综热播期间,大批cp粉只觉被诈骗,纷纷奔赴评论区发泄不满, 游承静喜欢女的还接这种综艺,游承静喜欢女的还跟男的卖腐,游承静喜欢女的还敢喜欢男的, 真是臭不要脸! 资深黑集体刷屏游承静的黑脸动图:还是你们道行太浅,怎么会有人相信游承静是同性恋?他早期跟队友营业都堪比木头脸!力证游承静为钢铁直男。 一些较有素质的黑粉看不下去:劝删人身攻击, 毕竟游承静真的没有妈妈,我们黑也要有理有据有底线, 不要给人家像无理取闹! 第172章 一些劳苦功高的黑粉不服:我游承静十年黑粉为他贡献多少热度,他游承静大富大贵有我一份,没有我们黑就没有游承静的今天,底线什么底线,米线什么米线...... 全网的恶意,若洪水猛兽,滔天席卷。 粉丝们在超话“岁月静好”里连夜控评,可面对过大的声浪,依旧于事无补。 与此同时,秉持对家有难,自家过年的原则,超话“一叶扁舟”内,叶漫舟的毒唯们堪称敲锣打鼓,欢天喜地,一派祥和。难料庆祝还没一天,热榜上的话题却是又变了个天。 网友们发现,只要在此超话阴阳游承静的,都会被叶漫舟无差别拉黑。 部分粉丝前一晚还在抽奖暗讽大快人心,后一天发现自己被偶像拉入黑名单,宛若天塌下来,慌张在粉圈内扩散千字小作文哭诉伸冤:游承静他明显装弯,他直男撩弯,他牢底坐穿,哥你能不能清醒一点...... 声势浩大地喊冤,结果却是被集体拉黑。 无数粉头脱粉回踩,一天之内,叶漫舟掉粉十万,华盛方紧急封锁其社交账号,后发布声明:叶漫舟微博被黑客盗号,此前一切异常举动非本人操作。 舟粉们这才算松口气,对盗号者发出强烈谴责,同时大方原谅了这个技术性错误。 晚间,一个ip地址为瑞典的小号,发出一条无配文微博。 一张照片,二人蹲在鸡舍前,并肩忙碌的背影,远处的天际,将暮未暮。 微博发布后不到半分钟,账号被不明原因封禁,淹没在华盛广大的通稿浪潮中。 * 环形舞台,灯光璀璨,音乐渐隐。 连跳三首歌,刚完美结束完最后一个动作。 整场里,一个脚步也没落,一个节奏也不错,最后整个人收拢姿势,一个踢腿,转身,漂亮得惹眼。 欢呼雷动。 腿都练到抽筋,就为着这个飞踢。 游承静轻微喘气,一手擒麦,正要启齿。 一片声浪里,台下突然有人喊:“赘婿!” 前排观众哗然。 他微微一愣,虚了下视线。 抬眸向镜头,慢慢一笑。 “谢谢大家。” 退场到后台,游承静一个人走在前头,朱穆空和李明望紧跟后脚,看着他平静的脸色,不敢大声喧哗。 洪礼清快走两步,来拍肩:“还好么?” “嗯。” “大众的情绪是一时的,过两天就会忘掉。” “嗯。” “不要放在心上。” “嗯,没事。” 其实落在他身上的,喜爱也好,讨厌也好,全都没什么新鲜。 只是听到那个声音的瞬间,稍微有点累。 卸妆休整后,组合包车回程,道两旁有粉丝拥堵,闪光灯的围捕下,洪礼清在前头开路,朱穆空和李明望向粉丝们打招呼,游承静带着口罩,低头跟在最后。 他听到周围许多人喊着自己名字,静静,加油,我们永远支持你! 游承静不信永远,可是许下永远之约的这颗真心,永远值得他拿命感动。 真的很抱歉。她们为他劳心伤神,却不知道某种意义上,他和公司其实是一丘之貉。 游承静半路停下来,面朝粉丝,真挚鞠躬。 人群中爆发呼声。 他的俯身持续很久。 突然一阵骚动,一道身影猛冲出来,保安眼疾手快,在几步之遥控制住来人。游承静还没回神,就被人手忙脚乱地护送上车。余光里,瞥见那人手里,一把明晃晃的刀子。 寒光一闪而过,他一阵心惊。 来人被移交进警局,调查清楚后,得知是叶漫舟的未成年粉丝,因为被偶像拉黑,无法接受,怒火转移到游承静身上。 到底没有发生什么,游承静放弃追究。警察批评教育后,让家长带回。 因事件涉及未成年,在舆论发酵之前,被明娱花大价压了下去。 公司并非在所有事情上都无动于衷,毕竟上边很清楚,底线到底在哪里。 吴舒晨慎重考虑,推了他后头的所有通告,让他这两天先避避风头。 游承静的社交平台亦是好些天没更新。 或许简单解释一下,事态会好得很多。但他并不被允许这样做。 深知,现在的情况看似棘手,但却是吴舒晨乐见的。 至于为什么,这个问题的的答案,他很久以前就知道了。 “黑红是一种低成本的营销手段。” “虐粉是一种低成本的固粉手段。” 虽然也不是头一天领悟,原来当艺人是这么一回事。 他们负责手段,他只要负责装蒜。 游承静不得不承认,吴舒晨是个优秀的商人。在这五年里,她用最少的资源,运营出了一个最理想的商品。 可他同时也明白,世上并没有这么多低成本的好事。 只不过人身的成本,在精打细算的商人眼里,从来摆不上台面。 与明眼漂亮的数据相比,自己这个商品的一切喜怒,压根不值一提。 * 所幸还有音乐作陪。 游承静成日忙碌在工作室里,歌曲发行前要做出最后修改,截止日前,一堆活计亟待解决。 从早到晚坐了一天,工作的闲暇,他出来透口气,浇浇草,玩玩狗。这小没良心的没陪玩多久就开始罢工,跑去刨空狗盆,哐当哐当响,像极欢愉过后,求付嫖资。 第173章 旧狗粮袋只剩一点渣,他去拆了袋新的,往盆里倒时,手机来电。他看一眼,接听。 一阵喘气声,脚步声。 像在赶路,忙里偷闲,争分夺秒地来撩骚人: “我刚刚做了个梦。” “梦里一个神秘人告诉我,我上辈子的今天拯救了世界,所以这辈子的今天可以实现我一个愿望,让我想去哪就去哪。” “我说我想去游承静的心里边。那个人说不行。” “我说为什么?他说,因为我已经住在你的心里边了。” “原来那个人就是你。” “......” 游承静把狗粮勺放下,挠挠胳膊的鸡皮疙瘩。 叶漫舟有所察觉。 “很尬么?” “嗯。” “这个我真的想了好几天。” “为什么老想这种没用的。” “你以前不是最吃这套么?” 以前是因为喜欢他,放个屁都心动。现在听着,纯寒碜人。 叶漫舟有点丧气:“好吧,我下次继续努力。” 游承静淡声:“你没事干可以多吃几罐鲱鱼罐头。” “能别提了么?我现在对鱼这个字眼生理性反胃。” “你自找的。” “谁说不是。” 沉默。 游承静咳嗽了一下。 狗粮倒多了。 叶漫舟磨叽半天,小心地问他:“那如果换你回答,你最想去哪里?” 游承静不假思索:“回家。” 叶漫舟想,这太他妈巨蟹男了。 “你知道么,认识你之前我不信星座的。” 胆敢讽刺他。游承静:“你有意见?” 叶漫舟:“没有,超喜欢顾家的男人。” 游承静:“哼。” 叶漫舟:“那你除了回家呢?” 游承静:“就想回家。” 叶漫舟:“你不天天回家么?” 游承静:“很多年没回去了。” 叶漫舟反应过来,是那个家。 “也好。” 游承静没懂这个也好在哪里。他直觉这通电话的目的不在跟他扯皮,网上闹得不可开交,现实里怎会风平浪静。 以这人禀性,不好好抽个疯,有点不像他。 游承静起身,眼看一只狗头迫不及待地挤到跟前,狗嘴往盆里一插,大快朵颐的同时,呈现天女散花。 吃相怎么跟叶漫舟一样差。 他心里嘀咕,又没眼看,一脚把狗踹到旁边,蹲下来,将吃出来的狗粮一粒粒捡回狗盆。 叶漫舟问他:“你忙么?” “忙。” “那你先忙。” 游承静没跟他客气,起手要挂。 叶漫舟又说:“等等。” 他停一下,做出心里准备。 叶漫舟说:“你早点休息。” “按时吃药。” “多睡觉。” “少上网。” “晚安。” 游承静诧异,怎么一个字都没让自己难受。 又停一会。 对面也不挂。 他故意问:“还有事?” 叶漫舟想了想。 “还有就是,我爱你。” 游承静挂断电话。走路轻飘飘,坐回桌前,盯着上边一串串音频未命名123,感觉头晕目眩。 怀疑自己又低血糖了,游承静赶忙掏出手机,挂了个号。 * 游承静在看刚出的化验报告,新助理坐他旁边,这段时间他帮自己打着下手,已经熟络了不少,他平时不方便抛头露面,还是有人陪着检查方便些。 两人坐在座椅,对着化验单研究。 凌晚林指着一处,“哥,这个血糖。” 游承静看一眼,说:“正常。” 凌晚林说:“这个是不正常。” 游承静说:“不正常就是正常。” 凌晚林眼神深奥。 游承静跟他解释:“我从小就容易低血糖。” 凌晚林问:“哥是不是糖吃少了?” 游承静:“不爱吃糖。” 凌晚林:“为什么?” 游承静:“天性,我们家里人都不爱。” 凌晚林小声:“其实我挺喜欢。” 游承静奇怪地看他一眼。 凌晚林咳嗽两声,“那什么,哥以后多吃点糖,不然身体老不好。” 他这一身顽疾,这个毛病刚消停点,那个毛病又开始作妖,总是此起彼伏。 凌晚林劝他:“刚刚医生说,光靠吃药不行,关键在平时的调理,注意休息。” 游承静叹气:“平常哪有空。” 他的行程有多魔鬼,凌晚林这段时间也是看在眼里。 本来就忙,最近还要上市,听说吴舒晨跟新丰签了对赌,以后每年都有业绩指标,更不可能消停。 回家的路途,游承静埋头回复朱穆空的消息,他近期因为解约一事,正跟吴舒晨斗得鸡飞狗跳。 游承静现在自顾不暇,不然他在场的话,不至于让他闹成现在这样的局面。 一个是在圈里混了二十来年的老江湖,一个上个月才过完十八岁的生日。 本来按兵不动还有得一说,这小孩拎不清,先向对方坦明底牌,这下想顺利出走,起码得掉层皮。 朱穆空正在微信跟他诉苦,今天又怎么怎么跟吴舒晨吵,她言辞怎么怎么过分,他怎么怎么生气。 第174章 游承静在副驾沉思,帮他想招,回复消息。 凌晚林在一旁察言观色,小心思冒出来。 “哥在明娱都快六年了吧。” “嗯。” “哥合约是不是也快到期了?” “差不多。” “哥打算续约么?” “不出意外的话。” “哥没有考虑别家的想法?” “没考虑。” “哥对明娱这么死心塌地啊。” 游承静顿了顿。 谈不上死心塌地。 经纪公司是要为盈利,一切看似出格的行为,其实都无可厚非。在这套商业的逻辑思维下,所有公司都半斤八两。 到了自己这个位置,无非是攀比话语权的问题。只是话语权这个东西,又不是他这个身份可以争抢得来的。 除非自立门户,可这又要把自己搅入更深的资本漩涡中,他目前并无意向。 何况,自己最一无所有的时候,是明娱收留他。 无论怎样,知遇之恩,总是最难忘。 游承静靠在车窗,只是笑笑。 “没必要。” 凌晚林不动声色地看着他。 “哥以后也打算在明娱一直耗下去么?” “谁知道呢。” “我一直以为哥是高瞻远瞩的人。” “我是得过且过的人。” “那这得过且过的门槛也太高了。” “也只是呆久了,懒得换地方。” “那哥,你当初为什么退出华盛啊?” 游承静低头看手机。 凌晚林知了趣,一路不再发声。 送到家门口,游承静要下车,突然被叫住,就见他从后备箱里搬出一箱没开壳的菠萝蜜。 “哥不爱吃糖,就多吃点水果。” 还没说要不要呢,对方搁下箱子就火速蹿上车,溜之大吉。 怀疑是吃不完没人送了还是怎么的。 游承静在微信发了句谢谢,站在箱边,对着这死沉的一大箱泛起惆怅。 其实完全可以呼保安过来帮忙,但以现在的身体状态,几句强颜欢笑的谢谢也要匀出很大精力。 费劲地扛起箱子,搬上电梯,到了家门口,他低头放箱子,抬手想输密码,刚一起身,又一蹲下。 眼前黑乎乎一片,苍蝇乱飞。 太无语了,为了搬不让自己低血糖的东西,他低血糖了。 游承静跪在门口,两手扒在箱子上缓。 半天过去,却觉不太对劲。持续的晕眩,心跳剧烈,双手忍不住地发颤。 门内有狗爪子刨来刨去的声音,小动物感应很灵,已经在替他着急了。 他诧异,难道这次不是低血糖? 作天作地了那么久,终于要猝死了? 想掏手机,没劲举手。想喊人,没劲张口。 游承静心说,真完蛋,看来自己要成为第一个因为搬菠萝蜜死在家门口的明星。这死法一点都不酷。他起初的想法是光荣地倒在舞台,留下一代绝唱,成为一介陨落的传奇。 可是现在,他粉丝可能连给他上坟都得带着几块菠萝蜜。 狗爪狂刨。啪嗒啪嗒。小狗喉咙里憋屈屈的哼唧声。隔着一道门,那么的无能为力。 游承静骂过粥粥很多回,这狗不知好歹,体弱多病,见人就疯,还爱糟蹋东西。但他从不质疑,紧要关头,粥粥一定是只救主心切的好狗。 它只不过是没本事而已,打不开人类这道智慧的大门。 怎么会因为一只小狗没本事而不爱它了呢? 所以她临走前也会这样想么? 妈妈爱你,但妈妈无能为力。 游承静终于感同身受了。可惜游千欢走前不跟他好好解释,害他以为自己被抛弃,郁闷好多年。可不能让他家小狗重蹈覆辙。 想到此处,他不由呢喃:“粥,粥......” 门忽然从里被打开。 狗界奇迹,他家狗会开锁了? 高大的身影,俯身抱住自己。 狗界奇迹,他家狗化人了? “我在。” 还会说话了? 就是声音有点...... 游承静抬头看一眼,坏了,他家狗怎么跟叶漫舟长一个样? 管不了这么多,他神志不清,“粥,我爱你......” “我也爱你。” “但是......” “但是什么。”叶漫舟把人抱进来,吻住唇角。“不许但是。” 第59章 游承静做了个梦, 梦到叶漫舟变成了一只狗。 哈士奇,俩酷似精神小伙的烟灰狗眼,俩酷似妙脆角式的傻缺狗耳,还有一副生来爱跟他操事、操完事又立马装蒜的二比气质, 各方面都生得跟他家狗一样贱式。 那傻狗趴他跟前, 用叶漫舟那欠了吧唧的声音说:“你上辈子的今天拯救了世界, 所以这辈子的今天上天我来报恩——” 游承静说:“你打住。” “怎么了?” “先解释下你怎么变成我家狗了?” 游承静看着全世界最让他闹心的狗,用全世界最让他闹心的声音对他说:“我一直是你的狗啊。” 真是摸不着头脑。哈士奇汪了两声, 说:“我来报恩,请你回答我, 如果现在让你选一个地方,你最想去哪里?” “我想回家。” 第175章 “除了家呢?” “就想回家。” “不再想想么?” “有什么好想,问一万遍我都是这个回答。” “太巨蟹座了吧。” “你对这星座有什么意见?” “是这样的,我们双鱼座从生下来就开始喜欢巨蟹座了。” 哈士奇吐舌哈气,游承静和这双鱼座的狗眼对视,心情复杂。 “你刚刚说你来报恩?” “嗯嗯。” “那为什么变成这样?” “为了你我变成狼人模样。” “怎喃砜么变成狗还一样神经。” “嫌弃的话我马上变人。” 游承静心里比了下烂, “还是别了。你不要变人, 我怕你耍流氓。” “太小看我了吧?” “还是这样放心点。” “我不是那只傻狗,我是你的狗。” “我游家不养闲狗,先去把绝育做了。” 游承静话音未落, 面前如愿以偿出现一座宠物医院,他有点起疑,我是在做梦么, 怎么心想事成的。 介于此刻一心一意想先把狗阉了,也未曾深思。一转身, 那狗蹬开狗腿,扭头就跑。游承静狂追不舍, 好不容易快追到手,结果是墙角追狗,回头一口,眼前一黑,他狠狠栽到一个怀抱里。 叶漫舟搂着他,轻轻一笑。 游承静晕头晕脑,“你怎么又变成人了?” “因为想耍流氓。” “不要耍。” “那你还阉我?” “你指望要孩子?” 叶漫舟摇头,“你又不能生。” 游承静翻脸:“想生孩子别找我。” 叶漫舟捧起他面颊,“能生也不让你生。” “多受罪。” “家里养你一个宝贝就够了。” 游承静被他抱着,轻轻地摇,这温柔的三脚猫功夫把他彻底摇迷糊了。 在梦里总装不下去,他双手回拥,埋头:“那你要想好。” 叶漫舟贴着他头发,低声:“我想了多少年,你不知道?” “知道多难么。” “知道。” “我孤家寡人。你不一样。” “有我在,还有你孤家寡人的份?” 叶漫舟俯身在他耳畔,“放心啊。都交给我。” 游承静被彻底折腾齁了,他想,这个叶漫舟可能真是来报恩的,不然他何至于如此豁得出去,又变狗又变人,又神经又深情。 叶漫舟俯身吻他。游承静在梦里不声不响,没反抗。 于是醒过来时,照样没反抗。 一口微温的甜水被送进喉舌。 游承静迷觑眼。叶漫舟见他醒了,双手握着他下颌,舌尖更进一寸。 游承静看着他吻,睫毛乱扑。 太好亲了。叶漫舟吻得上瘾,两只舌头难舍难分。 直到游承静发出闷哼,他松口。 游承静轻喘气,微润的瞳,双目微撑。 叶漫舟喝一口水,嘴低下去,又要给他渡。 游承静把嘴一别,脸一下缩进被角。 刚亲完,又开始矫情。 他在被里闷声:“什么时候回来。” “刚回来。” “不打招呼。” “想给你个惊喜。” “谁让你给。” “谁让你还没改家里密码。” 游承静被戳破了,恼羞成怒。 叶漫舟忙给他台阶:“但是你知道,改了也没用,反正我也能猜出来。” 可把他能坏了! 游承静掀开被子一屁股坐起来,身体又是一软。 叶漫舟撑着他腰。 他推开他,跌跌撞撞地下了床,推门而出的瞬间,被什么东西猛地一绊,摔了个狗啃泥。 罪魁祸首也给他那一脚捣得不轻,围着跌倒的游承静一通嗷嗷叫,像委屈坏了。 叶漫舟也心疼坏了,他先把游承静扶到沙发,而后一转身,提溜着狗颈子扔到房间,脚跟一踹,把门反锁。 狗在房门后狂吠不止。叶漫舟凶:“狗眼长哪去了?绊倒你爸,好好反省一下!” 他又转身,走过去,站到游承静跟前。 游承静在沙发抽凉气疼着呢,和他对上眼,瞬间正襟危坐,宛若挺尸。 沉默。 叶漫舟不敢把人逼太紧。 他在他膝前蹲下来,做小伏低,抬头一望。 这人一装乖,游承静就发愣。他低眼看他,头发变长了,面颊明显瘦削,深刻一度的五官,又帅回青春期的那个小王八蛋。 小王八蛋的外表,顶着老王八蛋的灵魂,扶住他见青的膝盖,微晃。 “疼么?” 他先点头,又摇头。 叶漫舟吹口气,“不疼了。” 干完自己都觉得臊。哄孩子似的,好像这么两口气,还真能把疼吹跑。 仿佛游承静还就受用这一套,他脸色明显软化,不自在地拿开他的手。 “起来。” 叶漫舟觉得自己好像找准诀窍了。 他坐到旁边,顺手搂着人身。 也没反抗,给他搂。 叶漫舟一向是个得寸能进条赤道的人,目前觉得他俩离结婚不远了。 他圈住他腰,丈量。 “瘦了。” 游承静靠在他怀里,盯着客厅门口那只行李箱,沉默着想,这个人说他刚到。 第176章 跨越千山万水,一下飞机,行李都没来得及放,马不停蹄地直奔自己家——原来是这么个货真价实的刚到。 他心软了大半截。 抬头看他,小声:“你也瘦了。” 叶漫舟贴近他耳畔:“想你想的。” “怪我么。” “哪敢。” “你拍完了么。” “嗯。” “不是说导演很难对付。” “嗯,他跟我提要求,我起初不想妥协。但最后,没办法。” “什么没办法?” 因为太想见你了,所以没办法。 叶漫舟不多解释。 游承静没来得及深问,就被身上那只手转移了注意力。 他脸红气喘,“你在干什么?” “按这,胃会好受些。” 游承静知道他在装。吸了口气,自己也装:“不许乱摸。” 叶漫舟接着装:“哪算乱呢?” “你自己有数。” “没太有。” “那撒开。” “我尽量好么。” 两个人靠在沙发腻味,像许多年前的他们一样,揣着明白装糊涂。 叶漫舟慢慢动作,按了一会,不动声色地问:“你那个solo......” 游承静一下气急。 “不是我——” “我知道。” 叶漫舟抱他一下,安慰:“我知道,你怎么可能呢。” “但凡换个男的我都得存疑。” “说你一直暗恋别人,真好笑。” “你一直暗恋谁,我还不清楚么?” 看那口气,那小样,得瑟个什么劲。 游承静想坐起来点,忽然被更用力地搂住。 叶漫舟从后拥住他,嘴唇轻偎耳畔。 “承静,你听着,以后无论怎么样,我都跟你站在一起。” “不愉快的人,不愉快的事,你就别放在心上。” “有我在,就不要一个人承受那些难过。” “以后,无论什么样的困难,我都陪你一起扛。” 像梦里似的,游承静被他抱着,轻轻地摇,这温柔的三脚猫功夫,又把他彻底摇迷糊了。 心意领了。但。 “你怎么陪啊。” 游承静默默道:“号都被封了。” “......” “也掉了不少粉。” “我看你们家营销号和水军最近也挺忙,到处发你通稿。” “连吃饭不剩饭都能夸个几百字,绞尽脑汁。” “你说你一己之力,给你家水军增加了多少工作量。” 叶漫舟有点尴尬,咳嗽一声。 “这个么,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游承静:“谁家水军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叶漫舟:“心疼我家水军都不心疼我。” 游承静:“我......” 当然疼。 不是在意,怎么会这么注意。 游承静张开嘴,一口气没赶出喉咙,感觉着腰上突然使坏的手,耳廓的呼吸,那只手从哪碰到哪,哪块就都不属于自己了。 他设法让自己清醒些,奈何一对上那双眼睛,心里某块地方就开始发软,开始不对劲。这回状况可不比之前,一开始不对劲,挂个电话就能解决的事。 他又不太正常了,心跳剧烈,可是,怎么能这样轻易着了他的道? 他盯着这个人,眼前这个人,这张脸看久了真让是让人生气,干嘛非长成这样? 要是这眼睛再歪一点,鼻子再斜一点,长得没这么正中他下怀,他怎么会少时一见倾心,白白搭进去这么多年? 此刻一切心理建设宛若马奇诺防线,努力了,建立了,却还是被轻易攻破。 不然,就...... 游承静狂纠结,那一脸的扭捏看在叶漫舟眼里,却完全变了意味。 这是又难受起来了? 他心里一沉,自责,不该这样心急,对方还在生病,病人的心理本来就脆弱,他虽然可以为了爱他,无所不用其极,但这不代表他情愿趁人之危。 他永远希望他好好的。这是所有的前提。 叶漫舟不忍心试探下去。 ——所以,来日方长,现下先解决要紧的。 ——总之,事不宜迟,反正这辈子就栽在他手里。 游承静把心一横,回抱的胳膊升起半截。 叶漫舟也把心一横,猛地起身。 游承静扑了个空,在沙发呆滞。 叶漫舟走去他房间,从他床头柜翻出盒吃剩的胃药。 原本翻箱倒柜是想找出点别的,遍寻无果,看来游承静藏得很深,不想让别人知道病情。好在他也不是完全一无所获。 叶漫舟把一盒胃药端出来,走回客厅,递给他。 “这个艾普拉挫,会加重低血糖,别吃了,” 又端出一杯水。 “这个蜂蜜水,每天喝点养胃,也防低血糖。” 转身,从行李箱抛出两盒鲱鱼罐头,递给他。 “这个,瑞典土特产,不用谢。” 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辅之以物质资料,他感觉自己这波发挥得挺稳。 定睛一看,游承静的脸突然拉得特别厉害,接过来罐头,往他一砸。 “咚!” 叶漫舟闪避回头,行李箱瘪了一块,他捏了把汗。 第177章 游承静指着门口。 “走。” “怎么了?” “你走。” “不是你要的罐头么?” “给我走。” 游承静说着要端起另一只罐头,叶漫舟心道不妙,手忙脚乱收拾行李箱。 游承静原本只是觉得自己好不容易主动一次,这人竟敢躲开,太折面,很想死,很想作,更想等着人哄。 结果一看对方真的在收拾行李箱,他就真的发火了。 “滚!快滚!” 听说躁郁症就是这样,心情起伏剧烈,阴晴不定,好得时候感觉上天,坏得时候一秒入地。 还好事先恶补了一下双相情感障碍的知识,不然准得误会游承静对自己有意见。 叶漫舟连行李箱都不敢收了,火速溜到门边,“那你先好好休息。” “滚!” “我这就滚。” “你滚,敢出这个门就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那还是有点困难,咱们节目还剩最后一期,肯定是要出现在你面前。” 游承静脾气大得一发不可收拾,“快给我滚!” 叶漫舟生怕他想不开,慌得出门走了。 他前脚刚走,游承静就追过去,拧上门把手。 门锁卡了一下,也就这两秒的功夫,他一下反应过来。 干什么呢? 这才多久,给这人钓了几下,又开始五迷三道地上赶着了? 尽管追出去,让他看看,你游承静的真心就这么便宜的?随随便便地被伤完,随随便便地哄哄,一切就又能若无其事了? 他收手,转身,一只罐头骨碌碌滚到他脚边。 游承静蹲下来抱住膝盖,盯着脚边那只罐头,怅然若失。 第60章 叶华兰穿着睡袍在花园里溜达, 近来是手术恢复期,祁盛斌看她看得紧,怕她吹风受凉,老不让她出房门, 好不容易趁人这会不在, 她能出来透口气。 叶华兰生孩子时命悬一线, 生孩子后落下病根,身体一直不好, 因此祁盛斌早就觉得此子害人不浅,从小就不待见叶漫舟。 还好叶女士钻研心理颇深, 深知在一个男孩的成长里,父爱必不可少。她们心理学有句很通俗的话:缺失母爱,一生缺爱,缺失父爱,终身缺钙。 叶华兰绝不允许自己的儿子成为一个终身缺钙的人,于是从小到大, 想方设法弥补着叶漫舟欠缺的那份钙, 怎料过犹不及,竟把儿子彻底补成钙了。 叶华兰惦记着儿子,算算时间, 还有不到一周就回来了。心情倍儿好,从屋里装满水壶,哼着小曲走出来, 眼前忽然闪过一道身影。 她那四岁大的外甥女不知道从哪块泥巴地里钻了出来,小丫头片子在花园横冲直撞, 身后的保姆阿姨被吓得半死,狂喊她别跑。 小丫头不听, 正是狂妄的年纪,隔了老远漏颗小奶牙,边跑边冲她大喊:“小姨小姨!看我给你摘的花花!” 叶华兰定睛一看,花圃刚开的虞美人,全给薅秃了。 保姆阿姨在后头追掉半条命,拦不住小的,只能拦大的:“太太快让开!” 叶华兰看得挺乐,举着花洒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瞅身影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向自己直奔而来。 一个转角,阿姨猛栽一跟头。 前方水壶掉落的巨响,“哐当!” 阿姨两眼一黑。几十年的兢兢业业,没想到职业生涯竟然断送在一个小丫头片子上。 手忙脚乱爬起来,却见叶华兰安然无恙,面前一个高大的背影正揪住小孩后衣领。 阿姨感动:“太太!” 叶华兰惊喜:“儿砸!” 小丫头生气,拳打脚踢:“放开我!” 叶漫舟斜眼看她,提溜她跟玩似的。 “妈,哪来的?” “你二姨小孩。” 吓一跳,差点以为是二胎,叶漫舟松口气,把她扔边儿去了。小丫头落地就去锤叶漫舟小腿,“坏蛋坏蛋大坏蛋!不让我抱小姨!” 叶漫舟搭着叶华兰肩膀逗她:“这是我妈。” “那怎么啦?” “谁让你抱我妈?抱你自己妈去。” “你管我抱谁的妈!我就要抱这个妈!” 她一抬头,挑衅地冲着叶华兰嚷嚷:“妈!” 可把叶华兰乐坏了,起哄:“哎!” 怎么连人家妈都抢啊,平时得惯成什么样啊。 幸亏保姆阿姨识相,趁大祖宗翻脸前,抱起小祖宗就溜了。 叶华兰搡他,“干嘛对你妹那么凶?” “就不喜欢小孩。” 叶漫舟拍拍她肩膀,教育:“你看看,养个孩多闹心,可想而知二胎绝非上策,你们千万引以为戒。” “生了又不要你养,再说这个家什么时候轮到你做主了?” “那有人跟我争家产,我肯定不干。” “不孝子,你爹还没死呢,这会都开始惦记家产了?” “妈怎么冤枉人,家产这事我明明从幼儿园就开始惦记了。” “你要老这么不正经,你爹迟早看不上你。” “他哪天看得上我。” 叶华兰锤他几拳,叶漫舟笑,扶着她进门。 “妈身体怎么样了?” “你看呢。” “看你气色不错。” “是吧,我感觉做完手术年轻十岁。” 第178章 “不止吧?我刚刚站门口差点以为是哪家小姑娘,一点不敢认。” “瞎说什么。” 叶华兰嘴上怪罪,脸上被哄得可高兴了。看来北极圈的风是甜口,喝了几两就满嘴抹蜜。 娘俩在沙发腻乎一会,叶华兰搓搓叶漫舟瘦削的脸颊,一个劲心疼:“儿子呀,怎么这么瘦了?” “想妈想的。” “怎么招呼不打就回来了?” “想给妈个惊喜。” “你行李呢?” “就为了着急见妈,行李箱扔机场都没管。” 叶华兰顿了顿,突然从这油腔滑调中品出一丝端倪。 “你几点飞机?” 叶漫舟面不改色:“两小时前刚落地。” 叶华兰低头掏手机,叶漫舟眼看她打给祁天严,一下兜不住了,抢来挂断。 叶华兰抬头瞪他。 叶漫舟在沙发撑着脖颈,心虚地躲避视线。 “刚去见那谁了?” “......” “行李还落人那了?” “......” “也没讨着好吧?不然至于这个点回家。” 多精呢。不愧是能拿下祁盛斌的女人。 叶漫舟坦白从宽:“确实。” 叶华兰砸他出气,“还敢骗我。” 叶漫舟乖乖挨锤,等她出够气,小声告罪:“妈,对不起,但是确实是事出有因。” 叶华兰看他表情不对,也正色,“什么事?” 叶漫舟斟酌半天,将来龙去脉解释给叶华兰听。 叶华兰得知此事,震惊了好一阵。 “怎么会这样呢?” “我也很意外。” “什么时候的事?” “不知道他瞒了多久。” 叶漫舟搓着脸,不住自责,“怪我,要是我平时再细心点,早些发现就好了。” “你一个人能力有限,又能做什么呢?” “但我心里有数,或许不至于发展成这个地步。” “别瞎揽锅,又不知道到底什么原因。” “我也没少给他添堵。” 叶漫舟说着,想起许多过往,心里真疼。 叶华兰见儿子这样,自己也心疼。思索再三,建议:“既然生病了,当务之急是要让病人好好休息,别的再做打算。” “嗯,我听说这几天他都在家休息,正打算带他散散心。” “那也要注意点,他不想说,你就别逼人家,等到充分信任你了,愿意敞开心扉,再表达你的理解。” “明白,这趟主要想帮他散心,别的也不考虑。” “你自己有分寸,妈妈也没什么好说的了,这种时候,只能靠你自己努力,帮他把难关度过。” 其实道理都门清儿,只是事发突然,设想了一万种可能的困难,从没预料到现在这种状况。 和叶华兰好好聊完一通,这会跟家里人兜完底,才算吃了针定心剂。 他回了房间里洗漱休整,叶华兰在厨房忙活晚饭,眼看叶漫舟又换了身衣服。 “出门?” “嗯。” “不刚回来么?” “行李总得弄回来。” 取个行李,又洗头发又喷香水的。叶华兰暗里翻白眼。 “吃个晚饭再走呗,正好你二姨刚送了一大箱澳虾。” “还是算了,我现在听到鱼虾就想吐。” “怎么回事?” 叶漫舟不多解释。她挥舞锅铲,“什么事吃了晚饭再说呗,你爸听说你回来了,也在路上呢。” “没事妈,你们吃吧。” 他好整以暇,撑着房门一回头,“在边上摆点蜡烛,等他回来一看,肯定感动得稀里哗啦——” 话音未落,门突然被从外拉开,叶漫舟一抬头,和祁盛斌大眼瞪小眼。 门边上一下蹿进来个小人,跑进来,冲他吐舌头,保姆紧跟其后。 他退后几步,尴尬地咳一声。 “爸。” 祁盛斌打量他,“去哪。” “我有事。” “什么事。” “就是有事。” 祁盛斌把门一摔,进门换鞋。 叶漫舟着急,“我真有事。” “你提前回来,本来这一周通稿全是拍戏。” “我不能有私事?” “什么私事,出去跟男的瞎搞?” 叶漫舟脸色一冷,低声:“我今天刚回家,不想闹,你换个日子找事。” 祁盛斌不理他,脱了衣服,回头跟保姆说:“把外边大门锁上。” 叶漫舟知道跟这人说不通了,咬一咬牙,趁其不备往门口蹿。 祁盛斌反手把他拽过来,踹了两脚,往房里推。 “你妈做饭,给我老实在家呆着。” 叶漫舟被揣瘸一条腿,回头找他妈,叶华兰不给他撑腰,好不容易下次厨,澳虾做一半了,就算是未来儿媳也不能糟蹋她的劳动成果。 “去陪你妹玩吧,什么事等吃完饭也不迟。” 叶漫舟转身,看一眼沙发上那个正用记号笔给奥特曼画眼线的小孩,头疼。 宁愿给他妈打下手,进了厨房帮忙把葱姜剁碎,牢骚:“封我号我都没找他算账,还来找我的岔。” 叶华兰在菜板处理虾壳,“还说呢,这么大人了,还让你爹帮你擦屁股。” 第179章 “谁让他来?爱管闲事。”叶漫舟一脸不屑,把葱姜抹进盘里。 “别得了便宜还卖乖,没你爹兜着,你得被冲烂。” “我怕被冲?” “你不怕,人家不怕么?” “他当然......” 叶漫舟突然没了音。 叶华兰看他一眼,手里动作没停,慢条斯理:“你是因为心里清楚自己有底气,再怎么胡闹,也都有家里帮你兜底,但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样。” “漫舟,你要知道,你触手可得的东西,多少人终其一生都奋斗不来。” “这是娱乐圈,最物欲横流的名利场里,有着最捧高踩低的一群人,一个一穷二白的孩子混出头,有多不容易。” “我本来觉得现在说这话太早,八字还没一撇的事,但现在既然对方出了这种状况,你们两个已经是难上加难了,你需要认真考虑这个问题。” “自己什么身份,他又是什么身份。如果你们真的想长久走下去,你就得清楚,有些东西,不可兼得。” 叶漫舟站直出神,思考她的话。 祁盛斌进来时,就看见这娘俩在厨房一语不发,高深莫测。 他没管菜板前那个木头人,走过去问叶华兰,“怎么?” “没事。” “做得怎么样。” “材料都好了,就差下锅。” 祁盛斌卷起袖口,接过锅铲,“我来吧,你去休息。” 叶华兰洗好手,从厨房顺路揪出那个大块头,按到沙发,又把旁边的小丫头抱到自己大腿。 小丫头给她看手里的烟熏妆奥特曼,拿花瓣加透明胶带,围了个大花裙,“好看么小姨?” 叶华兰热情捧场:“好看好看,我们宝贝儿真厉害。” 足以见得,原来他妈打小就是这样溺爱他的么。 叶漫舟靠在沙发,发了会呆,又一起身。 叶华兰看他一眼,“还是要走啊。” 他点点头。 叶华兰把想说的话说了,也不再拦他,低头逗小孩玩。 叶漫舟走到门边,道:“妈,你刚说的,给我点时间,我好好想想。” “那你可得想好。” “嗯。” “这种人生大事,妈很难给你把关了。” “嗯。” “言尽于此,自己慎重。” “嗯,谢谢妈。” 叶漫舟要出门,叶华兰忽然又叫住他,扭头,见亲娘直勾勾盯着自己。 他心中忐忑,“怎么了么?” “谁教你的空手上门?” “......” “柜子上那盒鱼油,你二姨给的。” “谢谢妈。” 叶漫舟提起礼盒,一转身,风风火火出了门。 叶华兰盯着大门,思绪万千。他的儿子不再是那个无所顾忌的小霸王,曾经他是她的软肋,现在他也有了自己的软肋。 祁盛斌做好菜,端盘进客厅,就发现人不见了。 “放走了?” 叶华兰点头。 祁盛斌把盘放下,叹气。 “就惯吧。” 叶华兰在桌上撑着脸,苦笑:“那怎么办?就这一个儿子,不惯能行么?” 那边的小丫头闻着香味,从沙发屁颠颠跑过来,跑过去。绕着桌子转悠,小矮个看不着,急坏了:“小姨小姨,这是什么呀?” “这是你小姨夫做的大龙虾。” “那我可以尝一个嘛?” “你问他。” 小丫头蹦跶到他边上,小脸一抬,亮晶晶的眼睛,“小姨夫,我能不能吃你做的大龙虾呀?” 祁盛斌没吭声,拿空盘叉了几块,俯身递她。 她拿嘴扒虾,几口就没了,抱着空盘,不太好意思。 祁盛斌又扒了半盘。 她想爬到椅子上吃,够不着,眼巴巴看祁盛斌。 祁盛斌把人抱上去。小丫头片子捧着一盘虾晃着小脚,奶声奶气道:“谢谢小姨夫,小姨夫真好!” 祁盛斌貌似面不改色,可那细微的表情变化,怎逃得过叶华兰的眼睛,她眼看人这死样,内心忍不住发笑。 得亏生了个儿子,才让这人好好过了把严父的瘾,要叶漫舟是个女孩,可不得宠到天上去。 第61章 哔哔哔。游承静聆听门外人输密码, 喝一口中药,苦了个痛快。 游承静一口干下去半碗,歇一下,喘气。 哔——第三次错了。 叶漫舟站着, 对着按键发愁。 门铃响, 手机响, 狗也叫。 游承静靠在沙发,接下电话。 叶漫舟:“我错了。” “你不能耐么。” “我不太能。” “还有两次机会。” “我真的错了。” “别怂。” “哔哔哔——哔!” “还有一次机会。” “能给点提示么?” “我。” “你?” “你。” “我?” 游承静挂断电话, 把脚撂在茶几,直直盯着门口。提示够多了, 再猜不到,这人就该去死。 叶漫舟站在门外,大脑风暴,之前密码是宿舍房号,两人的生日也都试过一遍了,还有什么呢。 我, 你, 他们俩? 对着门锁深思,他突然福至心灵,一起手。 第180章 按键再次响起。“哔, 哔,哔——” 大狗在门口翘首以盼。 “哔,哔, 哔——” 游承静在沙发提心吊胆。 “喀吧。” 叶漫舟会心一笑。十年前,二人初见时的日子, 打死也不可能忘。 门一敞,大狗开始人来疯。 他进门抱狗, 提着礼盒得瑟:“冰海鱼皇驾到。” 游承静在沙发一声不吭,喝中药。 叶漫舟坐到他跟前,看他喝中药。 游承静被看得背后发毛,放下碗,见叶漫舟把礼盒提到茶几。 “什么。” “深海鱼油。” “还嫌每天油不够我。” 游承静作势扔出去。 叶漫舟道:“这个是我妈给你的。” 游承静迅速收手,扒开看两眼,放回去。 叶漫舟感觉又找到一条诀窍,原来对抗妈宝男还得是妈,况且这个妈并不局限,别人妈也有奇效。 游承静纠结:“你妈为什么老送我东西?” “上次送苹果你不满意,我回去好好说了她,她这次就换了个贵的。” 他听得脸色一变,“谁不满意?你少往我这泼脏水。” “没有,我妈纯属自告奋勇,感觉她儿子这么倒贴就算了,彩礼还是要送一送。” “不许在她面前瞎说。” “我说得都是好话,成天吹耳旁风,夸你人美心善什么的。” 游承静像松口气,叶漫舟坏笑:“但你怕什么?” 他脖子又一梗。 “谁家岳母谁紧张?” “谁岳母了。” “那你这么在意她看法?” 游承静半天憋不出一字,脸红了,起身回房。大被一蒙。上床睡觉。 叶漫舟踮脚进房间,躺到他旁边,连被带人,一把搂住。 游承静一动不动。 他清清嗓。 “那个,我买了两张飞海南的机票。” 游承静一下冒出个头,震惊。 “什么时候?” “明天。” “和谁?” “你说和谁?” “为什么?” “正好这两天有空。” 叶漫舟凑近,抵着他额角,“之前问过你,你不是说想回家么。” 游承静反应过来,心中触动。 “现在不想了?” “谁说不想。” “那怎么还不高兴?” “谁不高兴。” “那你笑笑,多笑笑。” “......困。” “笑一下再睡。” 游承静就要作对,在他怀里蛄蛹,叶漫舟被弄得气血上涌,有点装不下正人君子,闷头一吻。 游承静一下被吻老实了。 叶漫舟不敢往深了去,再来就要出事。只在唇边浅吮了下,把人亲呆了,再趁机钻他被里。 游承静被欺负得眼睛红了,喑哑:“干嘛。” 叶漫舟不过亲了口小嘴,从里到外都快酥成酥油饼了,却只能抽气,强忍。 “留个宿。” “你不回家。” “为了来找你,被家里人赶出来,你得收留我。” “你不才说你妈送我东西......” “事情说来话长,你听我跟你解释,生于1980的我妈是一个新时代女性,生于1979的我爸是一个封建老古董,他们的相遇是这样和那样......” “闭嘴。” 游承静最听不得别人说家长里短,心里酸水直泛,背过身,“不想大半夜流落街头,就老实点。” “保证不耍流氓。”他从后搂住,亲了下他脖子。 游承静一转身,给撩得发晕:“你......” “晚安吻。” 叶漫舟盯着他笑。游承静迷糊了,却不舍得闭眼。他还是不太敢相信,现在梦里梦外都是好梦了。 换个醒法,他阖上眼,再度睁开时,深情的起点正在那一双眼眸,从初春的冷风一路持续到夏日的终点。 飞机刚刚停下,一米日光徐徐爬在他面颊。 突然富庶的日光,天那么大,那么蓝,分明是同一个世界的天,就是一眼两眼地看变了样。 脸上尚且存留着他千里迢迢带来的春寒,大城市将养出的一脸冷气,积年没褪掉的冷,隔着层玻璃,给家乡的阳光那么照了两秒,褪掉了。 家乡的阳光这么好,好得他都作不出好。 对着窗外,略显失神时,耳畔一声轻语。 “承静,欢迎回家。” 下飞机前,依稀从窗外看了眼天空。虚着眼看头顶一轮光晕,不敢聚焦,不然属实是在自残。 同为春寒料峭的艳阳天,上海是闲情逸致的小资贵妇,好不容易给人间烧出一炉热光,都得放凉到温,再小心地铺张一点暖。 海南就是差一岁成年的未成年,永远地喜欢玩火,把光用日头彻底烧开了,再按盆接着,泼下来烫人。 叶漫舟刚出飞机,初尝日头威力,一股热浪扑得他连脱三件外套。 游承静早有准备,上飞机就只套了件夹克,这会顶着t恤出来,心平气和地接受日光浴洗礼。 叶漫舟穿个高领毛衣,无法忍受。拉人直奔休息室,从游承静包里顺来件短袖,换下毛衣,穿在身上,看游承静没反应,于是恃宠而骄,继续在他包里捣鼓。 第181章 翻了半天,没查出什么凶器,遂而放心。 游承静问:“你找什么?” 叶漫舟说:“你怎么这么多条内裤?” 游承静劈手把包抢回来。 讨厌没有边界感的男人。 二人出机场,太阳地呆了没一会,感觉要被烤化了。 他们的脸比耗子还见不得光,口罩闷着,墨镜卡着,帽子盖着,简直窒息。 叶漫舟直言:“我要中暑了。” 游承静寻了个树下,“到这。” 叶漫舟靠过去,感觉好受些。 “你们这,有树荫没树荫两回事。” 游承静:“我小学放学早的时候,回家就只走树荫,没有宁愿不走。” 叶漫舟:“你家离学校多久?” 游承静:“走路半小时。我走得慢,还要找小树林钻,磨磨蹭蹭就一小时了。” 叶漫舟:“胆这么肥,被人贩子拐跑怎么办。” 游承静:“太晚就不钻了。” 叶漫舟:“挺有危机意识。” 游承静:“也不是。走过那么一两次,一路有人在那抱着互相啃,看着吓人。” 叶漫舟失笑,继而道:“但我小时候上学,都是司机车接车送。一点自由没有,下车买个小玩意都不给。” “小几百米的路,同学都能结伴走,就我一人呆车里看着他们。” “......感觉你这样真好,我那会就很烦。” 感觉他凡成这样,也挺烦。 游承静不说话。叶漫舟咳嗽几下,两人肩膀挨近一截。 他想往边靠靠,被对方一下拉住手。 光天化日,当着这芸芸众生,两人的手背在身后,手牵手。 只有树知道。 等到凌晚林开车过来,游承静匆匆甩开,把行李箱和背包推给他。 他低声:“等我下,去个洗手间。” 凌晚林接过行李,点点头。开始是游承静惦记凌晚林也想来海南,但同航班的机票售罄,就让人买了提前些的机票,他先落地去订酒店,再来接机。 叶漫舟打量来人。 预想中的二人世界多了个电灯泡,他当然不爽他,刚打听出一点情报,这会趁游承静不在,处处挑刺。 “林免?” “嗯。” “大四?” “嗯。” “读经管?” “是。” “来实习?” “对。” “怎么进的明娱?” “网上校招。” “吴舒晨是你谁?” “谁也不是。” “经管,在读,找实习,一次性混成游承静助理。”叶漫舟双手插兜,斜眼看他,笑:“意思就是,一切纯靠运气。” 凌晚林拉了拉游承静的行李箱,不说话。 游承静冷水冲了把脸,头脑清醒些,从洗手间走出来。叶漫舟瞟见他身影,一秒装老实人。 游承静靠近后,发现助理的脸色不太对,就知道孩子肯定受欺负了。 他看一眼叶漫舟。 叶漫舟装蒜,低头查手机,“去蜈支洲岛?” 游承静点头。 他故意问:“几张船票?” “三张。” 凌晚林说:“哥,我回酒店放行李吧。” 游承静说:“不着急。” 叶漫舟说:“出去玩,带着行李多麻烦。” 他想了想,“也是,那两张票吧。” 叶漫舟正想会心一笑呢,见游承静把行李箱塞给自己,“麻烦了。” 他咬咬牙,反手订下三张。 “一个小箱子而已,其实也没那么麻烦。” 三人开车去码头,再坐船过海。叶漫舟跑楼上买椰子水,抱着俩椰子刚回来,就见游承静跟他助理在座位有说有笑。 到底哪来的兔崽子,怎么这么没眼力见? 他重重踩步,冷着脸过来。 游承静余光一瞟,看在眼里。这鸟人越这样,他护犊心越重。 凌晚林察言观色,眼睛滴溜溜转。 叶漫舟一靠近,凌晚林猛一起身,“哥,那你们聊吧。” 游承静把人拽回来,“没事,你坐。” “但是哥跟舟哥,这怎么好意思......” “怎么不好意思,你当他是我谁呢?” 叶漫舟听见了,气得牙疼。 凌晚林刚坐下,指尖扶额,“好像有点晕船。” 游承静拉开一截窗户通风。 他手指扇风,“好热呀哥。” 游承静跟他换座,空调对着吹。 他捂脖轻咳,“还有点渴......” 游承静转手夺来叶漫舟的椰子水。 叶漫舟要委屈死了,“我给你买的!” 游承静冷眼看他:“所以呢?” 叶漫舟和他大眼瞪小眼,一肚子气,可又不敢跟人对着干,心里苦,把另一只椰子塞游承静怀里,跑去船舱吹海风冷静。 凌晚林吸管喝两口,往外边瞟,叶漫舟正一个人在那发疯抠栏杆。 “舟哥是不是生气了啊?” “他每天都生气。” “哥不怕他伤心么?” “他没心的,你放心好。” “但我还是感觉这样不太好......”凌晚林一脸忧心忡忡,“哥要不要去安慰他一下?” 游承静翘个二郎腿,淡淡:“没事的,不用理他。” 第182章 “那好吧。”凌晚林轻轻叹气,吸一口椰子水,茶味飘香。 游承静把口罩掀开一点,吸管从下进嘴。看凌晚林图方便,直接把口罩全捋下来。 他盯着他看,“怪了,我怎么老感觉你这么眼熟。” 凌晚林差点呛到,“是......是吧,我可能比较大众脸。” 纯属睁眼说瞎话,这张脸可实在不算大众,收拾一下,感觉都和自己有得一拼。 察觉到游承静犹疑的目光,凌晚林大气不敢喘。 “考虑做练习生么?” “不考虑。” “那你这个底子,有点可惜。” “没有的哥,其实我唱歌不太好。” “那又没什么,唱功是可以慢慢练出来的,只要不是天生五音不全。” “哥怎么知道?我每回一唱歌,都说我五音不全。” “是么,你唱我听听。” 凌晚林有点不好意思,但看游承静这么认真,便放下手中椰子,“献丑了哥。” 唱了两句,游承静那首要醉。每个咬字都出乎游承静的意料,一种醉不成欢的醉,他活活唱成一种今朝有酒今朝就给爷死活干醉。 不像唱歌,像在战场上读檄文。 唱完,游承静沉默良久。 凌晚林把椰子捧来嘬两口,小小的期待:“怎么样哥?” 他纠结一会,鼓励式教育:“嗯挺好听的,感觉你唱rap很有潜力。” “谢谢哥,第一次有人夸我唱歌好听,我不好意思了。” “这有什么。” “真的哥,我以前唱歌,老有人嘲我调子跑到西伯利亚。” 游承静心说一派胡言,压根没调子可跑好么。 “一首歌而已,一万人有一万人的唱法,你唱出了自己的特色,对自己要有自信。” “谢谢哥,不瞒你说,我从小到大真的干什么都好没自信......” 凌晚林捂着嘴装哭,游承静以为孩子内心挺脆弱,忙安慰:“没事,什么都可以好好培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闪光点,你也一定有自己的闪光点,发掘出来,慢慢培养起自信,是金子就总有一天会发光的。” “好的哥,我回去一定努力发掘,总有一天让那些嘲笑我唱歌难听的人大吃一惊!” 游承静语塞,倒也不是这么个掘法,旱地也掘不出金坷垃呀。 聊了半天,凌晚林朝他捧椰:“今天真的受益匪浅,谢谢哥了,我敬哥。” 游承静也回举,两人以椰代酒,凌晚林边敬边秃噜鬼话:“酒逢知己千杯少,能喝多少喝多少!人生短短几个秋,不醉不罢休!” 游承静已经大吃一惊,心想这可能还真点有rap天赋。 叶漫舟那头吹完海风,一扭头,看见船舱里两人对椰当歌的背影,要好得跟亲兄弟似的,他简直气不打一处来。怒而思考,在娱乐圈才混了几年就敢这么沾花惹草,这可不是个事,以后领回家必须得关起来好好教育教育。 游承静突然往舱外喊他一声。 爱恨就在一瞬间。叶漫舟一扭头:“在。” “再买俩椰子。” “好哦。” 没到登岛前,叶漫舟一肚子坏水冒泡,想招把他那碍眼的助理支开,就差预谋往人椰子水里下泻药。 哪知凌晚林突发情况,接了个电话,脸色一变,说是家里人出事了。这下也没心情陪玩,买了回去的机票,走前对游承静郑重道歉:“对不起哥,实在事出有因,这趟辜负你好意。” “没事,以后有的是机会。” 游承静太懂得突然失去家人的感受,目送他离去,正替对方揪心,迎面撞上一张止不住笑意的脸,心里直来气,忍不住踹他一脚。 叶漫舟平白挨了一踹,也挺无辜,“干嘛?” “你能不能有点素质?” “我又怎么了?” “人家家里出事,你笑什么?” “......我想到好笑的事。” 游承静看他那德行就脚痒,又往人踹过去,叶漫舟一边狂喊家暴,一边转身往厕所跑。 游承静不让他瞎咋呼,冲上去捂嘴,拉扯到门后,叶漫舟反手把人箍在怀里,俯身一吻,游承静得知中招,退路尽失,就这么地老实了。 手上轻轻地反抗,压根是欲拒还迎。 虽然来之前放下豪言壮语,不考虑别的,但俗话说得好,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叶漫舟想,反正在游承静这,他占不占都是王八蛋。 直到把人亲得软成一滩水,叶漫舟才舍得松嘴,低低地盯着人。见游承静面红耳赤,小嘴一张一张,轻喘着,喘得他满脑子坏事。 游承静觉得害臊,又没出息了,低下脸,转身要跑。 叶漫舟胳膊箍着他,不给走。 “放开。” “不要。” “我上厕所。” “我帮你。” “你帮个屁。” “也行。”他胳膊圈着他,在人屁股轻揉一把,惹得游承静大恼:“流氓!” “是在下。” “让我走。” “再香一口。” “流氓!” “哎。” “跟厕所香你的吧!” 游承静羞红了脸,骂他两声,狠挠他几下,直把人挠得浑身舒坦,撒丫逃了。 第62章 第183章 登岛时, 已是傍晚。 二人走在小岛,游承静没去热门景点,只领他来到一条椰林小道。叶漫舟见游承静掏出一只垃圾袋,开始捡游客丢弃的塑料瓶, 没问为什么, 也跟着捡。 游承静从地上抄起一只瓶子, 直起身,迎面夕阳西下, 海天一色,大面积的红染了海, 染了沙,染了林。 都说朝霞万里灿成绮,这风景他看过数年,那记忆中的晚霞,更是不减缤纷。 不知不觉走了好长一段路。 叶漫舟说:“歇会吧。” 他点头。 两人走去沙滩,挨着坐。 一片晚红, 游承静看看椰林, 看看大海,看看落日,看看晚霞。 “好美。” 叶漫舟盯着这揽霞自照的人, 点头。 夕阳落得还剩点料,两人安静坐着,听海浪返潮, 听呼吸心跳。 游承静突然问:“有雪糕么?” 叶漫舟起身去找,就近走了几步, 没找到,从路旁的自助饮水机买了两瓶水回来。 游承静接过来, 放到一边。 叶漫舟拧开自己手里的,一饮而尽。 游承静伸手要过空瓶,丢进身边垃圾袋。 叶漫舟看他一眼,轻声:“为什么?” 游承静双手抱膝,沉默一会。 “我妈是很喜欢大自然的人。” “小时候每到假日,她会带我来这捡游客丢掉的瓶子,一天能赚几块,钱归我自己花。” “她平常不给我吃雪糕,怕吃冷的伤胃,我就会趁机给自己买雪糕吃。” 游承静抱着膝盖,慢条斯理地道:“那年暑假后,再也没人管我吃雪糕。我买了一冰柜的,疯狂吃,吃到贲门撕裂,吐血休克,进医院抢救。之后胃就落下病根,好多年不能吃凉的。” “近些年,胃养好了点,偶尔可以吃,也不太想吃了。” 叶漫舟听完就坐不住了,蓦一起身,“等我。” 他跑去给他买雪糕,转了大半圈,还是无果,看导航,最近的超市在三公里之外。 他折返,想拉着游承静一起去,没在沙滩上寻见人,视野范围内,只有嶙峋海浪。 叶漫舟心里一沉。大喊:“承静——” 狂奔过去。 身后某个角落,远远传出一声“这!” 叶漫舟忙一脚急刹车,差点要冲到海里。 循声过去,没出沙滩,离小道还剩几步,听见哪里传来一阵隐隐的哭泣。 在一个角落寻到身影,只见游承静半蹲在一个小女孩跟前,女孩抽抽搭搭,小脸都哭花。游承静正帮忙擦着眼泪,见他来了,起身,“你看一下,我去附近问问有没有见她家长。” 叶漫舟最不喜欢小孩,尤其不喜欢哭鼻子的小屁孩,但游承静吩咐的事,不能马虎。 他俯身和她对视,硬着头皮,“小朋友......” 虽然已经尽力夹了,奈何那低音炮委实太有威力,小女孩瞪大眼,听得呆掉。 叶漫舟努力装嗲:“妹妹,你家大人呢?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话音未落,对面哇呀一声哭出来,游承静刚出去没几步,听见这架势,忙又折返,“怎么了?” 小女孩猛地回抱住他,撒手不放,埋头痛哭。他哄了一会,没招可使,迫于无奈,把她抱去路边的长椅,一把鼻涕一把泪地伺候了大半天,看她慢慢地不哭了,能说清楚一些话:“车走了......我睡觉......我丢了......阿姐呜呜呜......” 游承静明白过来,“你跟姐姐走散了是么?” 小人脸泪眼婆娑,点一点头。 游承静问:“那你记得姐姐手机号么?” 她又摇摇头。 叶漫舟也跟着问:“你记得你家在哪么?” 他一出声,小女孩就往游承静怀里扎。 叶漫舟大受打击,自认这张脸男女通吃,魅力无限,未料今日折在人类幼崽手上,自尊心已然受到重创。 他问:“我看起来很像坏人么?” 游承静睨他一眼:“也不像什么好人。” 他彻底郁闷了,自讨没趣,站得远远的。小女孩见人走远,这才把小脸偷偷露出来,抬头看游承静。 游承静轻声问她:“小妹,你记得你家住哪里么?” 她吸吸鼻子,伸出一根手指比划,“在这个这个......市场......” 游承静看她比划,想了一会,突然反应过来,抱着小孩过去找叶漫舟。 “我可能知道在哪了。” 叶漫舟问:“那现在怎么办?” 游承静:“先把她送回去吧,这么晚,家里人多着急。” 叶漫舟:“不送派出所么。” “这个点堵车,开到最近的警局估计得一小时,有这功夫可能都把人送回去了。” 游承静看了下手机导航,“那地不远,先过去问问,找不到再报警。” 叶漫舟应了声,两人赶去地址。游承静立在夜市门口,抱着人原地转一圈,“小妹你看,是这里么?” 小孩脸色一下兴奋了:“是的哥哥!” “那小妹认识路么?” 小女孩趴他肩膀盯着他,刚哭过的眸子亮闪闪的,眨巴眨巴眼。 游承静叹口气,转过身来:“挨个问吧,估计是哪个店家的孩子。” 说好的二人世界,一晚上尽成小蝌蚪找妈妈了。叶漫舟阴奉阳违地嗯两声,态度上无法积极,行动却必须积极,长腿一迈就往市场里钻。 第184章 此刻,天已完全擦黑,夜市里烧烤海鲜油烟扬,路人游客扎堆钻,老头汗衫坐马扎,泡在夏夜,点一份清补凉,嚼一嘴热闹,过一把陈年烂旧的酒瘾,美到天顶。 游承静穿在人丛里,看着这光景,突然一阵恍惚。叶漫舟正在一户户问人,从一家出来时,见他抱着小孩发呆。 “怎么了?” 他回神,“没事。” 夜市里热闹,那叫一个货真价实的又热又闹,两人裹得全副武装,闯来问去,折腾得大汗淋漓,没等问出结果前,先惊动了当地的安保。 正路过一家水果店,迎面撞上几个穿制服的巡查员,眼看这俩形迹可疑的大男人带个小女孩,严厉质问:“你们干什么的?” 几个安保在店前一站,看样声势浩大,立马围了一圈看热闹的老老少少。叶漫舟解释大半天,热心大爷们对顶不顶流的倒没啥概念,宁肯错杀一千顶流,绝不放过一个人贩子,这么多人里,非起哄他俩把口罩摘了。 万般无奈,两人摘了口罩,四周忽然爆起一阵尖叫,这下是彻底乱了套。 人群从四面八方涌来,小女孩给吓得不知所措,游承静竭力护着怀里人,只觉四处越来越密不透缝,冷不防被谁推一把,身子一歪,倒下去前,奋力把小女孩举起,“接一下小孩子!” 手上忽地一空,他没来得及防备,狠摔一跤,身上还给重踩好几脚。 叶漫舟正在外围开路,见游承静人丛里一下没了影,立马急了,“让一让!有人摔倒了!” 更多安保赶来,疏散半天,人圈褪去,空白的中心正躺着游承静。 叶漫舟疯了一样跑过去,把人抱到怀里,见游承静面色难看,呼吸困难,回头大喊:“水呢?来瓶水!” 有人递上一瓶,叶漫舟手忙脚乱给他喂水,游承静喝了几口水,躺在他怀里缓了半天,一口气慢慢顺上来。 “没事吧?” 游承静面色惨白,往四周看。 “小孩呢?” 都自顾不暇了,还有空操心别人。叶漫舟心疼又无奈,扭头帮找,却听人圈外一声呐喊:“瑶瑶!” “姐!” 两个人抬眼看,小女孩正稳当当地给一保安大叔抱着,向外大叫。年轻姑娘火急火燎跑来,把小女孩从对方手里接来,哭眼抹泪感恩了一通社会有真情,人间有大爱,警察叔叔第一帅。 身后那白发苍苍的老太打她几下,嗔怪她没个正经,骂虽骂得欢,脸上却齐齐是对小宝贝失而复得的欣喜。 游承静见此情景,彻底放下心,摊倒叶漫舟胸口。 叶漫舟看得心疼,只想尽快远离这个是非之地,一伙安保正帮忙开路,他把人扶起来就走,远处的老太太看见游承静背影,忽作一愣。 她喊:“前边的小伙子,等一下!” 两人一顿,同时回头。 她目瞪口呆,“哎呀!是他!是他!” 这边的姑娘还在欢喜姐妹重逢,不解奶奶怎么突然这般举止,“怎么了阿婆?” 老太太抹把老脸,兴奋大叫:“侬侬呀!” “谁啊?”她抱着小妹一掉头,大脑宕机。 “我靠,游......” 都还没讶完游承静,一下又瞟见旁边的叶漫舟,嘴角极限拉扯,“我靠!叶......” 叶漫舟摸不着头脑,却看游承静盯着那小老太太,整个人都呆滞了。 他怔怔地唤:“阿婆?” 那老太太大喊:“哎!” 她答应完一声,高兴坏了,隔着一串人头想赶过来,给孙女拉住才止步。 小姑娘愕然:“你怎么啦阿婆?” “我侬侬啊,他回来啦!” 她震惊:“啊啊啊阿婆你讲清楚,谁你侬侬?!” 老太太那佝偻的腰更加折,皱纹都笑得开花:“静静啊!我乖孙!” 突然和大明星成了亲戚,亲孙女两眼一黑,快当场暴毙了。 第63章 游承静犹记得第一次见周尚红的场景。游千欢领他到了家小店, 让他冲老板娘打招呼,游承静有些怕生,唤完一声阿婆,慌着躲在她身后。 他一抬头, 小心翼翼地去看游千欢, 却有些看不懂那张脸的表情, 怎么妈妈看起来比自己还紧张呀? 像是领着孩子见家长似的。 游千欢生来无父无母,她妈难产而死, 她爸弃女而去,她单亲外婆养她到大, 在她大学第一年患癌病逝,姓游的这天煞孤星的血脉仿佛是一脉相承。 然而那会,他听到游千欢对着面前这陌生女人喊,阿妈。 据说那是很多年前了,周尚红的海鲜店尚且还开在夜市附近的一个犄角旮旯。从夜市西角,左经两个巷口, 右经三个转角, 最后通过一条黑黢黢的巷道,方可千辛万苦抵达店面,这等隐蔽性实在让人拿不准主意, 不晓得那间名为“尚红美味海鲜”的店里贩卖的究竟是美味海鲜,还是某种神秘弹药。 据说那时游千欢还是个天马行空的小丫头,一到放暑假就带着把吉他在夜市吹拉弹唱, 一个小女孩还没吉他大,抱着根烧火棍, 成日晃荡在夜市,看笑话的看笑话, 找家长的找家长,其间闹出不少乌龙糗事。 好在那会的游千欢脸皮还算厚实,冷眼和嘲讽都姑且压不垮她,成日里摇摆摇摆地过,唱点随风摇摆的歌,小小年纪就已混不吝到一种闲云野鹤的境界。 第185章 据说游千欢经常从夜市口被赶到尾,直到有天,她偶然探险到周尚红的店面,摇摇摆摆地唱完一首,不仅没被赶,还收获一只烤得喷香滋滋冒油的生蚝,从此游千欢就长期驻扎在了周尚红的店面。 那时周尚红的海鲜店正面临倒闭,一年后,附近的每个人都知道某隐蔽小巷里那家深藏不露的海鲜店,有风韵犹存的老板娘,有物美价廉的海鲜,还有每逢节假全天驻唱的小丫头,吃着海鲜唱着歌,生活多姿乐呵呵,居家旅行绝不容错过。 那可能是游千欢最快乐的十年,周尚红眼睁睁看着游千欢从一个牙齿漏风的小姑娘唱到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唱到十八岁时,地方电视台对她采访报道,游千欢在当地小火了一把。小有名气后,本以为苦尽甘来,难料是引火烧身,最终引来那个害她一生的恶狼。 那一年,凌月丰刚刚创建新丰传媒。 那一年,游千欢刚刚考上大学,第一开心的事情就是她外婆病情有所好转,第二开心的事情是她微博粉丝即将破万,第三开心的事情就是有人给她的街头弹唱视频打赏一笔巨款,她打算用这笔钱换一把更好的吉他。 据说是这么相遇的,那天游千欢在尚红美味海鲜举办升学庆功宴,特别晚了,宾客都走完,周尚红在厨房洗碗刷锅,店面里就剩游千欢一个人坐着。她喝得半醉,在吃小龙虾,把油吃到裙子上正在忙手忙脚地擦。 面前有人拉开椅子,坐到她对面,游千欢低头擦衣服,从桌底只看见一只蹭亮的皮鞋。 “不好意思啊,今天休息不表演。” 对面没吭声。 她也不抬头,继续动作。 直到收拾完,面前响起一道清亮的男声。 “你好,我来吃庆功宴。” 游千欢抬头看他一眼。 就那么一眼,认识凌月丰成了她十八岁第一高兴的事情。 周尚红在事后无数次后悔,她那天不该急着刷那仨锅两碗,应该好好陪着游千欢解决完残羹冷炙,早早关门打烊,再骑上她那小电驴送孩子回家,叫她安安心心睡上一觉。游千欢或许就不会认识凌月丰,不会大学没读完就和被他忽悠去当歌手,不会歌手没当明白就被凌月丰骗身骗心,不会稀里糊涂地和他领了结婚证,也不会....... 每回周尚红说到这就不说了,看着游承静发呆。 游承静也知道后话是什么,不会有自己这个拖油瓶,就不会葬送她本该幸福美满的一生。 曾经那么热爱生活的人,究竟承受了多少痛苦,才会选择离开。 她曾误入了那么多的歧途。 而他亦是她歧途中的一环。 周尚红拾起药棉,伸手过去,在他脸边顿住。 游承静扶住那双爬满皱纹的手。 “阿婆,怎么了?” 周尚红盯他看了会,眼睛发红。 “侬侬,怎么现在这么瘦呀。” “还好吧。” “还好什么呀。” 周尚红药棉轻擦着他唇角的破皮,“以前这两边肥嘟嘟的。” “我长开了嘛。” “长开也不是这么个长法呀。” 她放下药棉,两只满是粗茧的手从低到高,摸摸他的嘴巴,摸摸他的鼻子,摸摸他的脸颊,总觉检查不出什么差错,可是看着又全是差错。 她的手最后停在他那双眼睛,发愣,透过他看见了谁似的。 游承静一动不动,乖乖停留在她掌心。 周尚红伸出两只胳膊,把他吃力地圈进怀里。老太太的身材干瘪窄瘦,抱的时候,游承静不得不竭力弯腰。 “在外受苦了吧。” “没有。” “你过得好么?” “我过得很好。” “真的么?” “阿婆,你看我现在是大明星了啊,怎么会过得不好?” 周尚红看他半天,哽咽:“臭小子,当年什么招呼都不打就一走了之......”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没看好你?都不知道怎么跟你妈交代。” “就是跟欢欢一样脾气,平常看着懂事,一到关键时候都那么不听话。” “你别怪我当年阻止你,那娱乐圈多乱呐,我又多怕你走她的路子......” 游承静沉默。周尚红哭得老泪纵横,满头白发,微微耸动。 “对不起。” “别说了,知道回来就好......” 叶漫舟在房外偷看两眼,又灰溜溜走回去,不敢惊扰老少重逢。 汤艾美也躲一边,观察自家店里那个忧郁的大帅比,偷拍了他侧脸,群发出去,从十年前的幼儿园同学转到初中隔壁班死对头,一个不漏,必须把这份得瑟通知到她认识的每个人。 消息叮咚叮咚响,或嫉妒或发疯或哭爷告奶求签名。 闺蜜问号感叹号齐发:“?!!!” 她调皮回复:“嘻嘻。” “游承静呢?” “在我阿婆那。” “真人怎么样?” “贼好看。” “叶漫舟呢?” “贼帅气。” “是他俩那恋综么?” “不是。” “那为什么在你这?” “我哥来走亲戚。” “哥?” “本想以普通人身份相处,换来的却是疏远。我摊牌了,游承静是我哥,我是游承静他妹。” 第186章 “我靠,都把你帅成这样神志不清了,这俩真人得长得多牛比啊。” 对于此等鼠辈宵小,她实在不屑一顾。 汤艾美又偷偷往外瞟一眼,不太敢轻举妄动,躲房间里换了身中意的裙子,理好头发,收拾打扮抹口红,不慎过量,顶着副烈焰红唇,艳得跟刚吃过人似的。 感觉实在太刻意,正打算擦掉,却听店里传来汤诗瑶一声尖叫。 汤艾美火急火燎跑出去,看见那小祖宗拿着只苍蝇狂抽叶漫舟,“坏哥哥!坏哥哥!出去!出去!” 就她那三脚猫功夫,杀伤力着实有限,嗓门却是无限,叶漫舟给抽得正懵呢,汤艾美赶来抱起祖宗九十度鞠躬:“对不起对不起,我妹有点怕生!” 叶漫舟看她一眼,顿了顿,没说什么,转头又看向房内。 风度中不失一丝高冷,不愧男神。 这边的汤诗瑶还在闹窝里横,在她怀里挣扎大叫,胆敢耽误她花痴,汤艾美一气之下夺过她手里的苍蝇拍,跟小祖宗扭打一团。 动静不小,惊动了屋里二人,周尚红走出来,迅速没收凶器。 “闹什么!” 汤艾美特委屈,“干嘛冲我?是她先......” 周尚红挥舞苍蝇拍,“不冲你冲谁?差点把你妹丢了,连个小的都看不好,还有你这大晚上画得跟鬼似的想吓唬谁?” 这才想起自己还顶着个烈焰红唇呢,汤艾美尴尬得不行,抱起小孩讪讪地跑了。 周尚红又抬头,和叶漫舟对视一眼。 叶漫舟忙不迭装乖,“阿婆好。” 周尚红盯着他看,“你,你不是那个......” “对,我是那个......” “——承静他对象。” 游承静正从门后出来,闻声差点闪了腰,叶漫舟眼疾手快扶住他。 游承静稳住重心,一把推开人,愕然道:“阿婆你说什么呢?” 周尚红抬眼问:“你是叶漫舟?” 叶漫舟点头如捣蒜。 周尚红在搜索引擎搜“游承静对象”,第一个关联词就是“叶漫舟”。 她拿给两人看,游承静目瞪口呆,叶漫舟脸都笑歪。 “解释一下?” 游承静支支吾吾。 周尚红低头在手机扒拉,手写着什么字:“你别以为在外头躲了这么多年就想忽悠我,我可是你超话十八级。” 游承静一眼瞥见老太太正回复群组“岁月静好粉丝群15”,手机上消息窗频频弹出,什么一组控评二组转评赞乱七八糟的,瞬间惊出一身冷汗,“阿婆你搞这种东西干什么?” “我为什么不能搞?只准你们小年轻追星么?” “不是呀,你年纪那么大了干嘛操心这些,养个鱼遛个狗跳跳广场舞,这些爱好不比这个健康呐......” “我才不干,我追个星,那群老太太说我老不正经,我心说我追我自己孩子怎么就不正经了?就跟她们玩不到一块去。” 周尚红说着背过身子,“你别碍我,突然想起来,今天超话还没签到呢。” 游承静有点语塞,叶漫舟在一旁看得挺乐。待到周尚红忙完手机上的活,抬头看一眼自己,他一秒立正。 “这网上都说你是他对象,你们乱着玩,还是认真的?” 两人同声:“乱着玩。”“认真的。” 周尚红眯眯眼睛。 游承静警告地看向叶漫舟,叶漫舟不为所动,“我是认真的,我喜欢他好多年,我就是在追他。” 反了他。游承静恼怒出手,周尚红一把拦住。 “怎么了?我就听不得几句实话了?” “不是的阿婆,你别听他瞎说......” “是不是瞎说我心里有数,让人讲话,天塌不下来,你先不要动粗。” 游承静胸闷气急。 叶漫舟心中暗喜,周尚红又看他一眼,“你也别觉得我在给你撑腰,承静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无论什么情况,我肯定站他这边,你要是不说实话,让我知道我家孩子在你那受了什么委屈,甭管你是什么名人,我这里都不会欢迎。” 叶漫舟一脸老实,“知道了。” 周尚红把眼光往两人转了一圈,朝向叶漫舟:“会做饭么?” “会的。” “过来搭把手。” 他乖乖应一声,进了厨房。游承静也想跟进去,周尚红堵在门口。 “你去陪你两个妹妹,没人看着,我怕这俩小的又打起来。” 明摆着是支开他,游承静挺不乐意,“阿婆,让我来帮你吧。” “你会做饭么?” 再度同声:“我会。” “他不会。” 周尚红看一眼游承静,游承静看一眼叶漫舟,叶漫舟抬头看天花板。 周尚红像小时候一样,从兜里掏出两只棒棒糖,往他一塞:“侬侬,玩去吧。” 叶漫舟偷偷对游承静做鬼脸。 游承静接过来,凶巴巴地:“谢谢阿婆。” 转身,气冲冲地走了。 周尚红一回头,他又老实巴交。 “得意什么?” “没有,能为婆婆服务就是我的荣幸。” “你倒嘴甜。” “是的,从小吃蜂蜜长大。” “是么,我最不喜欢油腔滑调的男人。” “......其实我挺深沉,别人面前不这样。” 第187章 “深沉的人可不爱把深沉俩字挂嘴边。” “......” “不会就想靠嘴上功夫拿下他吧?” “......其实我不太爱说话,一般喜欢付诸行动。” “喜欢付诸行动的人也不会把这种话挂在嘴边。” “......” 真的是棋逢对手,叶漫舟被怼得一个字说不出口。 第64章 说话的功夫, 周尚红又塞他一桶活鱿鱼。 “光说不练假把式,让我看看你的把式。” 一股刺鼻的鱼腥铺面而来,叶漫舟表情突变。 “怎么?” “.....没事。” 他强忍反胃的不适感,抱着桶, 老老实实蹲去收拾了。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自从把微信昵称改成“冰海鱼皇”后, 只觉和鱼产生了许多不解之缘。叶漫舟以为这样下去不行,迟早要把这晦气昵称换了。 现在可换不得, 还指望拿这点小伎俩哄人开心呢。 他屏住呼吸,切去墨囊, 把鱿鱼一一处理殆尽后,剁出一盘鱿鱼小段,送去周尚红旁边。 周尚红正烤着几只生蚝,转身接过盘子,“干活倒是利索。” “应该的。” “纡尊降贵了。” “没有。” “跟谁学的做饭?” “我妈。” “你平常自己做饭?” “不做。” “也是,大明星都忙。” 叶漫舟别有用心道:“我也不是给自己学。” 周尚红会错意:“那是, 做给家里人也挺好。” 他顿了顿, 点明:“我为承静学的。” “哦。” “我们以前住一起,他天天给我做饭。” “不是说他不会做饭?” “只会预制菜,有手就行。” “哦。” “但我就喜欢预制菜。” “哦。” 周尚红给鱿鱼插签, 上烤网,云淡风轻。 叶漫舟屏气凝神。 “说说,你俩怎么回事?” “您想从哪开始听?” “从头开始。” “那就说来话长......” “那你就长话短说。” 周尚红低头给生蚝刷着油, “一百字内概括一下,怎么认识的, 你们发生过什么,怎么又成今天这样。” 叶漫舟犯难, “您考我语文呢?” “考什么语文。我小老太太只会烧烤。” 叶漫舟盯着烤网上滋滋冒油的生蚝,沉思。 “我们的故事很长,但非要概括的话,应该是这样。” “我和承静少时相遇,共住一个屋檐下五年,他对我一见钟情,我对他日久生情,但那时我年少无知,错付他真心,导致我们分道扬镳,五年后的现在,我们重逢,我在尽自己所有的努力弥补当年过错,以找回他对我的喜欢。” 小小的烤炉前,两人安安静静。 须臾,周尚红突然回头,对视。 叶漫舟捏了把汗。 周尚红说:“红瓶给我。” 叶漫舟转头看一眼,伸手抓来,递她。 她接过,给鱿鱼撒把小料。 “你们为什么来三亚?” “我想带他散心。” “他心情不好么?” “不好。” “身体呢?” “也不好。” “那他这些年过得好不好?” “都......不太好。” 周尚红听完,突然把烤灶停了,撑着台子,沉默良久。 她问他:“如果你们在一起,你会一直对他好么?” 叶漫舟顿了顿。 “我会一直对他好。” “我会拿命对他好。” “这些好,不需要任何如果。” 她看他一会,转身,把烤网上的东西装盘。 “吃饭吧。” 叶漫舟看这态度,有点摸不着头脑。 “您不多说什么?” “你要我说什么?” “您没意见么?” “我有什么意见?” “那您是接受我了?” “谁接受你了?” “那您反对我?” “谁反对你了?” 周尚红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你这个人真奇怪,承静要真想找对象,圈里还是圈外,名人还是普通人,男人还是女人都是他自己的事,我支持或反对能说了算么?” “刚刚问你那些,只是想知道承静这些年过得怎么样,至于你们发生过什么,他喜不喜欢你,那都是你们自己的事。” “我只想他好好的,我家孩子命苦,如果有个人能陪陪他再好不过,但要乐意一个人自在那没什么好说。你要是什么坏人,他不至于和你一起回来。你要是什么好人,他不至于和你拍拖到现在。你要是真有本事,他早晚都跟你在一起。” 叶漫舟目瞪口呆:“我以为您把他支开是想考察我。” 周尚红无语:“你心思真多,我只是舍不得使唤我家侬侬罢了。” “侬侬是他的小名么?” “不是。” “那是什么意思?” “你管什么意思,反正不是喊你的。”她说着,不耐烦地把一盘烤鱼推给他,“快去上菜,这都是刚出海的海鲜,一会放凉就腥了。” 叶漫舟刚要转身,她又道:“等等。” 第188章 叶漫舟回头看她。 “你家里什么情况?” “有车有房无双贷。” “没问这个。” “父母和睦双亲健在。” “你知道他家里情况么?” “大概知道。” “你怎么想?” 叶漫舟沉默一下。 他说:“我不想。” 不敢想。 一想到他曾经一个人扛过这么多苦难,就心如刀割。 只想,如果能,早点遇见就好了。 * 游承静正在房间里奋笔疾书,给这个欣怡,祝你天天开心,给这个子轩,祝你学业有成,给那个奕辰,祝你早日暴富....... 他誊了半天,好不容易快签完,正要歇口气。 汤艾美又翻出一本厚厚的同学录,把名字一一指给他看,“哥你看!这个人,这个人,还有这个人......” 游承静吓了一跳,为难道:“还有这么多啊......” “——都不要签。” “?” 汤艾美指着同学录开始点名,“这个人背后说过我好多坏话,这个人朝我杯子里吐过口水,这个人以前抄我作业还嫌弃我写错,这个人偷了我一学期的橡皮筋,还有这个人,小学时借我一本红楼梦上册,至今未还。” 游承静擦了下汗,这上了个什么学,堪称全员恶人。 “反正我打了叉的都跟我有仇,哥不要签。” “打了勾的是我亲友,哥可以适当多写点字。” “剩下的哥看着办,签个名随便糊弄一下就好。” “好吧。”他乖乖接过,正要继续奋笔疾书,听到外头有人喊吃饭了。走出门,见一大桌菜都被张罗好,周尚红在桌前摆椅子,叶漫舟正忙前忙后地端菜出来。 他过去给他帮忙,进厨房,小声问:“你们都说什么了?” 叶漫舟道:“没什么。” “真的没什么?” “没有。” 游承静看他一眼,他最好是。端起一锅海鲜汤,正要转身走出,叶漫舟在身后低语:“侬侬。” 瞬间手拿不稳,汤撒出来一点。 叶漫舟盯着他,“什么意思?” 游承静瞪他一眼,没回应,转身走出去。 真是越发勾起好奇。 汤艾美走进来,和他对视,被帅了一哆嗦。 叶漫舟正斜靠在桌角,低眼对上这小孩直勾勾的视线,“有事?” 汤艾美结结巴巴:“.......啊啊阿婆,让我来,来拿果盘。” 叶漫舟回头看一眼,把一盘冰镇西瓜递她。她怯生生:“谢谢哥哥。” 叶漫舟看着她走到门口,冷不防:“侬侬。” 汤艾美一个踉跄,惊愕回头。 叶漫舟看她反应,更好奇了,“侬侬什么意思?” 汤艾美答:“......我们方言,喊人宝贝。” 叶漫舟恍然大悟。眼看汤艾美面红耳赤地溜出厨房,游承静又走进来,他清清嗓,洪亮一声:“侬侬!” 游承静差点栽了个跟头,叶漫舟眼疾手快地扶稳,从后圈住,在他耳畔吹风:“侬侬。” 游承静恼羞成怒:“别他妈瞎叫!” 叶漫舟心里美得很,一个劲恶心人:“侬侬,侬侬......” 游承静要去箍他嘴,叶漫舟抬头一躲,随即伸手挠他痒。游承静最经不住挠,原本一股火气也被笑意压了下去,只好在他怀里憋笑求饶。 门口传来两声咳嗽。 两人瞬间分开。 周尚红背着手,语重心长:“打情骂俏也要注意场合。” 游承静给挠得软趴趴的站不直,声音委屈又心虚:“我,我没有......” 叶漫舟拉起他,鞠躬又道歉:“对不起,我们知道错了。” 真是兔腚沟子夹扫帚,装什么大尾巴狼呢? 饭桌上,一老一少又闲谈许多。游承静从这些年的一把辛酸里挑挑拣拣,呈出一些还能过眼的成就。周尚红也指着这俩小不省事的,与他分享自己坐拥天伦之乐的家常,两人都默契地报喜不报忧,聊到尽兴,直至夜深,看老太太连打几个哈欠,还舍不得放人。 游承静只能先狠下心来,一起身,“阿婆,那我们先走了。” 周尚红腾地站起来,“怎么不留下来住?我楼上有空房,你等我收拾一下......” “不用麻烦,我们订过酒店了。” “这样啊,那你们先回去睡吧,明天还过来么?” “我们明天就回去。” “怎么这么急?” “机票已经订好了。” “那你改签行不行啊?”周尚红攥紧他手肘,眼巴巴的,“在阿婆这多住一晚上啊?” 游承静只感觉冷不丁被那双挤满皱纹的眼睛撞了一下。 他于心不忍:“之后,还有工作。” “你,那,哎......” “我以后还会回来看您的。” “那下次来都不知道多久了,你那么忙......” 她小声说,把手在围裙上搓了一搓,仿佛不知怎么办好了。 游承静亦是黯然。 今夜因为要招待自己,早早闭店,平日更是客忙,以现在的身份,久留下来,不过是平添叨扰。 纵然万般不舍,也只能被迫懂事。 临行前,游承静偷偷把银行卡和写着密码的便签纸塞到汤艾美的同学录底下。 第189章 叶漫舟叫了车,早早候在院里。周尚红上楼下楼往车里搬特产,后备箱被塞得满满的,还剩一大包东西没地方放,周尚红硬塞他怀里。 “这是什么?” “你小时候的宝贝,我都收得好好的,就等你哪天来还给你呢。” 游承静往里翻,都是小时候他在外捡瓶子时搜刮来的物件,好看的石头,漂亮的糖纸,五颜六色的瓶盖......他翻着翻着,止不住鼻酸。 当初说要去娱乐圈闯荡,周尚红誓死劝阻,他一走经年,从没指望这无亲无故的阿婆能惦记着自己,难料有个人把他小时候的破烂当做宝贝,珍藏这么多年。 还唤他,侬侬。 像多年前,周尚红站在这小院里,支起她尚未开始佝偻的腰身,笑得徜徉肆意。 欢欢啊,你家侬侬又跑出去找宝藏啦。 欢欢啊,让侬侬多吃点冰棍啦。 欢欢啊,别成天苦个脸啦。 欢欢啊,你和侬侬都要好好的啦。 ...... 竭力稳住情绪,从小就爱哭,现在长大了,不能最后再给老人留下一张伤心的脸。 “阿婆,那我先走了。” “哎。” 游承静抱着包从院落步出,见叶漫舟静静站在屋檐下,自然而然地接过他手里的袋子,游承静先是发了下呆,回过神,把包抢回怀里。 周尚红一左一右拉着两小孩,目送他们上了车。 游承静冲外头道:“阿婆,就到这吧,别送了。” 两小孩在门口停住,周尚红脚步不停。 车开到马路牙子,黑夜里,小小的身躯,还碎步跟着。 车慢慢开出,游承静从车窗外探出头,喝下一嘴凉风:“阿婆,你走吧!” 她挥手大喊:“侬侬啊,有空就回来看看啊!” “好的!” “没空回个电话也好啊!” “一定!” “别忘了,这里永远有你一个家!” 深深的夜幕里,周尚红站在路灯下挥着手,微驼着背,几绺白发迎风飘动。 车越来越远,人越来越小,后视镜里的人一直用力挥手,满是皱纹的手,渐渐和天际连成一线。 游承静抱着怀里的布包,眼底慢吞吞摸了黑,他闭上眼,让那张苍老的脸从心里过去了。被她攥过的布条上全是她的汗,汗干了后,有些发黄,晾不太透,在他手心里黏了一路。 再度睁眼时,情绪已然失控。 叶漫舟让他靠在自己怀里,抬手擦泪。 “还会回来的,别太伤心。” 游承静摇头,低声:“没伤心。” 叶漫舟:“那怎么还哭。” 游承静:“只是太高兴了。” 叶漫舟:“高兴什么呢。” 游承静吸吸鼻子,红着眼眶,小声一笑。 “我好像又有家了。” 第65章 行驶在夜幕, 车灯忽闪,那张脸一明一晦,轻润的眸,时而醒目, 时而无踪, 把好好的还在高兴的脸, 晾成心里一缕化不开的浓稠。 怀里人那微弱的笑,看得人心揪痛。 一句承诺, 几欲脱口而出。 可到底还是缄了口,只是沉默, 紧紧相拥。 一路无言。 送游承静进了酒店,叶漫舟正要回自己房,司机打来电话,说是有人落下手机。自己摸过兜了,没丢东西,下楼去取游承静的手机, 屏保一亮, 疯狂弹出消息窗口。 晚上光顾着叙旧,没顾忌两人在夜市的视频已然闹上热搜,此刻引起轩然大波。朱穆空不放心, 向游承静发来成堆问候,屏保上的消息数秒一变。 “哥,这事真不是我说, 你不该回去的。” “我虽然对吴舒晨很有意见,但我也觉得她这次事做得没差错。” “她让你闭关也是为你好。” “要命的事, 为了安全,最近真的不要乱跑了。” “哥难道没有想过, 上次如果没有保安及时拦住会怎么样? “我想想都后怕,那把刀真的捅进去该怎么办?” “你要是真有什么闪失怎么办?” “现在的人你不知道有多疯狂......” 离游承静的房间还有几步远,叶漫舟停步,进楼道,解锁手机,电话拨过去。 朱穆空甫一接通。 “喂静哥?” “我。” “......叶漫舟?” “上次什么事。” “静哥呢?” “他什么事。” “他在你旁边么?” “什么事。” “你让静哥接电话——” “——我他妈问你,什么事?” 叶漫舟突然发飙,朱穆空吓一跳。 “怎么就要命了?” 叶漫舟面若冰窖,竭力压抑声线:“怎么就他妈的,刀差点捅人身上了? “......还好意思说?你自己闯的祸你不清楚?” “你说什么?” 朱穆空冷声:“上个月你一个粉丝被你拉黑,为了泄恨,持刀伤人,刀口就离静哥还差一厘米,被保安拦下来了。” 他一愣。 “得亏静哥大度,看在未成年的份上不计较,还花大价钱把消息压下去,不然这事曝出来,你说说你得掉多少代言?” “叶漫舟,我忍你很久了,为什么每次你任性的时候都要让静哥买单呢?” 第190章 “你在网上发疯的时候没有考虑过静哥的感受么?” “你做什么事没有考虑过任何后果么?” “你到底怎么忍心让他受这么多委屈?” “你为什么逮着这么好一人往死里欺负?” “你真的不觉得对不起静哥么?” “你真的没有一点愧疚么?” “我看你真应该好好反思一下......” 叶漫舟挂断电话,直在原地,许久。 持刀,伤人,后头跟着的人名是游承静。 字字心悸,让人难以呼吸。 悬窗外,光影晃来晃去,无意触进这一片死寂的地,死寂的人,眸底的夜色,慢慢浓烈。 曾借着终将重逢的希冀,怀着扎根于心的爱意,扛过那分开的一千八百多个日夜。 未曾如这般。 彷徨。恐惧。 站在原地,审视从前。 他的一切,曾经笑与哭,怒与喜,从起初那场盛夏,一路跑过心底荒芜的十年,一帧帧闪回,触手可及的正前方,是那张微笑得红了眼眶的脸。 ——我好像有又有家了。 幸福得让人心碎。 想送他一个承诺,却连安慰都无法脱口。 没有任何底气了。 你爱我时,是开心多一些,还是难过多一些? 我爱你时,更多是爱,还是伤害? 如若我的感情当真罄竹难书,只会为你带来伤害,还有什么坚持下去的理由? 如若角色的灵魂会以另一种方式蚀骨入髓,是不是早已无形中成为那个以爱为名的施暴者? 叶漫舟喝了口空气,只觉周遭氧气稀薄,呼吸困难。 游承静出去寻手机,路过楼道,却见叶漫舟直直站在里头,背对着,一动不动。 他开门进去,摇摇他胳膊。叶漫舟转身,游承静一愣,从没见过他这样的表情。 “你怎么了?” 叶漫舟伸手,掌心触及肩头,倏而滑落。 他抱住他的腿,跪在他面前。游承静吓一跳,手忙脚乱让人起来,对方只是自顾自扎着脑袋,沉默。 游承静盯着他的发旋,不明所以。 “对不起。” “什么?” “一切。” “......” 叶漫舟低声:“你难过,你生病,你差点出事。” “都是因为我。” “我想弥补过错,但总是让你困扰。” “我想为你出气,但却让你陷入困境。” “我想你开心,可总是让你伤心。” “我努力的一切,全都适得其反。” 叶漫舟说着,忽然抬起一张泪流满面的脸,向他凝望。 “承静,我以前挺是个混蛋,现在也没改好到哪样,可我真的已经竭尽所能,去爱你......” “我想不到失去你的可能性,我没有办法放过你,更没有办法放过自己。” “我真的想好好爱你。” 他摇晃着他的手,轻声哽咽:“承静,教教我......” “到底怎么样......才能好好爱你?” 游承静怔怔看他。眼前这个人,他曾小心地爱了一整个青春的人,现在跪在自己面前,哭得不能自已。 将欲启齿,却只能发出无声的音节。 游承静阖上眼皮,深呼一口气。 怎么能这么可恶? 明明都是他做的错,明明都是他闯的祸,明明该怪他那么多。 可,更看不得他难过。 游承静道:“起来。” 叶漫舟不为所动,埋在他膝前,肩膀起伏,剧烈呼吸,好似溺水的鱼,祈求一丝氧气。 游承静唤了半天,没招可使。 他俯下身来。 叶漫舟浑身僵住。 那道温软,霎时堵住了所有悲伤。 神智飘摇。 恍惚间,四季变换,春去秋来,繁花落尽,大雪纷飞,一切突然都窄成一片,他的世界一瞬间就只剩下曾经的一场盛夏,眼前的这一个人。 他搂住,抱紧,拥吻,直至忘情。 好似地老天荒后。 游承静移开嘴唇,平稳呼吸,抚摸他满面的泪痕。 “现在能冷静一些了么?” 叶漫舟点头。 游承静起身,拉他进房间,把人按在沙发,给他倒一杯水,看着对方一饮而尽。 他接过空杯,放在茶几,和他并肩而坐。 沉默。 叶漫舟萎靡在一边,通红的眼睛盯他看。 游承静和他对视。 这一晚上可太过荒唐,一个哭时一个安慰,一个刚一消停一个又开始掉泪,今夜的眼泪险些流成一条小南渡江。 不过,也真够呛,这人都哭成这个鬼样,还敢这么靓。 他定定心神,“手机在你那么?” 叶漫舟递给他,游承静接来,划开屏,瞄了眼消息记录,已读的消息,三分钟的通话记录,和后头朱穆空发来的一大篇劝人向善小作文。 他心中有数,把手机一扬。 “因为这事?” 叶漫舟一语不发地看着他。 游承静解释:“那个小孩平常父母不在身边,是爷爷奶奶照看长大,过度溺爱,性格偏激。” “以前就因为故意打伤同学进过少管所,做过许多出格的事,被诊断反社会人格。这种人伤人没有理由,只是恰好是你粉丝而已,你不要多想。” 第191章 “再说,我不是没事么?” 叶漫舟表情一动,忽地拥住人。 “别说了。” 想都不敢想。 说是没有出事。 如果真的因此出事,他简直会疯掉。 游承静读懂他眼神里的晦暗,后怕,惶恐,一切愧疚。 他拍打肩膀,一下下安抚,直至身上这双手不再紧绷。 游承静问:“你刚才说,我生病是因为你,那是什么意思?” 叶漫舟沉默。 游承静想了想,慢条斯理:“你以前是挺不是人,但那会我看上你又没人逼,我一厢情愿,自找苦吃,也不想别人成什么揽锅机。” “何况那会,又不全是不好的,好的也,有不少......” 叶漫舟倏一抬头,“真的?” 游承静声音渐小:“那......我也不是受虐狂。” 他眼睛清亮。 游承静躲开视线,咳嗽几下。 “跟我说说吧,你这么反常,总有原因。” 叶漫舟犹豫。但思及至此,既然点到,干脆坦明,好过这样对自己故作镇定,也少受点累。 他小心翼翼:“我知道那件事了。” 游承静迷惑:“什么事?” 他隐秘地说:“就是,心里生病的事。” 游承静一愣,反应过来,这是在说唐璃生病的事? 他问:“你怎么知道的?” 叶漫舟:“仇旗跟我说。” 游承静愕然,仇旗也知道?看来唐璃已没把他当外人。 “......那你,就因为这个?” 他忽然有点不高兴了,就因为别人难过成这样? 叶漫舟一脸正色,“不至于么?你觉得那个病是什么小病么?” “......当然,不是。很严重,很至于。” 游承静不太自在,劝自己,唐璃姐都那样了,他不能那么小心眼。身边人出这种事,大晚上伤感一下,推己及人,多正常? 他定定心神,“那仇旗是什么反应?” 叶漫舟疑:“他能什么反应?” 游承静问:“他都知道,就没一点打算?” 叶漫舟更疑了:“什么打算?” 游承静嘀咕:“比如平常多帮忙照看些,多些关心什么的。” 叶漫舟睁大眼,“他敢?” 游承静有点失望,“这么胆小。” 叶漫舟正襟危坐,“不是,你什么意思?” 游承静喝一口水,“不对么?他追人还这么怂,追个寂寞。” 叶漫舟差点叫出来:“他追你?” 游承静立马把水喷他一脸,胡乱呛着。 “你放什么狗屁......” 叶漫舟抹一把脸上的水,“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你又在说什么?” “不是在说躁郁症?” “是在说躁郁症啊。” “你不是躁郁症么?” “你他妈才躁郁症。” 叶漫舟匪夷所思,把仇旗转发的聊天记录给他看。 游承静舒展思绪,将来龙去脉一理:“那天我在医院看病,偶遇唐璃姐,她说她感冒,我无意瞧见她那药里有个碳酸锂的,觉得不太对劲,回去搜了下,这药是治躁郁症的。” “我有点担心,又去问仇旗,碳酸锂能不能治感冒,他就不回复我了。” 游承静后知后觉:“我以为他在忙,感情是给你通风报信去了?” 二人这才恍然大悟,纯属一场乌龙。 叶漫舟惊道:“所以不是你生病?” 游承静说:“不是我啊。” 叶漫舟怔愣:“我以为你是因为solo加女主那事才......” 游承静翻他白眼,“一个solo至于么?心理要真这么脆弱,我经历的事得够我跳多少次黄浦江。” 叶漫舟腾地从沙发坐起来,心情陡然阴雨转晴,抱起他原地转圈,游承静冷不防海拔升高,吓一大跳,破口大骂:“犯什么神经?” “高兴。” “高兴什么?” “你没病,我就是高兴。” 游承静被甩得头晕目眩,用力揍他几拳,叶漫舟这才停住,他从他身上跳下来,天旋地转地倒回沙发,对方迅速凑来,揽住他肩膀,一阵庆幸。 “我得到消息的时候还在剧组,听说后就想方设法逃回国内,第一时间来找你。我去问我妈,她说你这种时候最需要休息,我就订了回海南的机票。” “我知道你最近因为好多事不开心,又害怕那些不开心有我的一份,我心里着急,但我想无论怎么得让你知道,再难的事,有我陪着你。” “没有生病,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他偎在他身旁,向他袒露种种心迹,刚还往自己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忏悔,现在又一整个开心得找不着北了。 游承静看他这样,忍不住嫌弃,大傻子,事情没弄明白就忙着伤心。 可是想到他这样是为了自己,被爱的有恃无恐,心里忍不住泛起一阵暖意。 “瞧你说的,我有那么脆弱么?” “没有,我们小静最坚强了。”叶漫舟靠他身上,“是我太脆弱,劳烦你多哄哄我。” 游承静喝口水,平复心情,“改天你去趟心理科吧。你这个人也阴晴不定很久了,疑似躁郁症,还是彻查一下。” “去心理科不如回家找我妈。”叶漫舟就着他的手,喝干他杯里剩下的水,“我妈从小最关注我心理健康,要是真的心里得病,对她绝对是奇耻大辱。” 第192章 想起这事竟还惊动了家长,游承静有点介意。“你不要动不动搬你妈出来,我们两个人的事,不要老让人家为你操心。” 叶漫舟看他一眼,“怎么了,还没过门就开始心疼岳母了?” “谁过谁的门?”游承静有点中套,不对,“谁岳母了?” “她是我妈,我是她儿子,我们俩以后在一起第一个通知就是她,她不操他儿媳的心操哪的心?” 游承静面红耳赤,“什么儿媳什么在一起,又在胡说八道什么。” “十拿九稳的事。” “少在这半场开香槟。” 叶漫舟讶异,“你不说我还不知道开一半了。” 坏了,说漏了嘴,游承静恼得去抓脸,叶漫舟扑过去攥住他两只手脖,掰下来,揉在手心,似笑非笑。 游承静扭过视线,不看他。 他拿眼睛去捉他的眼睛,歪着头,细声:“小心肝,打算什么时候把另一半开给我?” 游承静拿脚踹他,“谁你心肝了,你个没心的。” 他按下大腿,“我有心,你来听,里头全是一个人名。” 游承静斜他一眼,叶漫舟把胸腔贴过来,模仿心脏起伏,气声:“承静,承静,爱你,爱你......” 俗透的俩字,游承静听得心如擂鼓,耳根红了,推他一把,“别恶心人。” 叶漫舟顺势倒在沙发,胳膊一撑,盯着他笑。 二人无言,对视一会。 他一起身,叶漫舟忙拉他手,“哪去?” “回房。” “一块睡。” “滚蛋。” “害羞了?” “谁害羞?” “刚刚谁主动亲我?” 游承静心一虚,“那不是你在外抽疯,我没办法......” “是,我都伤心成那样,除了亲我哄我,你可太没办法了,” 这男的怎么这样坏啊,可太会得寸进尺了。 游承静不想理他,攥着手机往外冲,叶漫舟不肯放人,从后抱着他,咬耳朵。 “香个晚安吻,放你走。” 游承静瞪他,“我还成欠你的了?” “第一天知道我什么人?”他搂着他晃,“敢亲我的嘴,还敢进我的房......” 游承静无话可驳,也觉自个与他肢体黏得过分,再腻乎下去,指定要出事。前一次鬼迷心窍,险些着了他的道,这才清醒一天,实在不想这么没出息。 他一咬牙,掰过叶漫舟的脸,照他侧颊就是一啃。 叶漫舟蓦地吃痛。他趁机起身,撂开小腿往外一蹿,摔门而出。 叶漫舟捂住脸上的牙印,坐在沙发,心里甜得出蜜。 他盯着房门的方向,发散思绪,低头打字,编辑一条消息发送出去。 须臾,仇旗回复:“知道了。” 隔着屏幕,貌似无波的文字,察觉不出任何情绪。 五年同队的相处,已然深知对方底细。他对她的感情,不比他对游承静得来得浅薄,只怕是有人要将这份担惊受怕传递下去。 叶漫舟收回手机,缓缓神。 依旧无比庆幸。 是人都有私心。 只要,不是他。 幸好,不是他。 沉思片刻,他神情渐敛。 伤人一事,游承静可以不计较,他却不能不自责。 今晚的拥堵踩踏,就算他在现场尽力保护,也难免让他受伤。 所有一切,足够让他心有余悸。 他不由想到叶华兰的告诫。在房间独坐许久,更深的思绪纷沓而来,一个答案,慢慢浮上心头。 第66章 游承静荡着步子回房, 飘飘忽忽地回到房间,这回没轻易上当,可算给自己出息了一回,他解气, 他骄傲, 他自豪, 他还有点小遗憾。溜之前好几次空当,他的脸离他的唇只有指头距离。 怎么逃这么快, 怎么他这么笨,以前郎有情妾无意时, 那流氓劲往自己一耍一个准,现在他给他机会了,大流氓倒主动退化了。 游承静躺在浴缸泡热水,想起今晚一切,好好一顶流,众星捧月, 不可一世, 为另个男人委屈成这样,一哭二闹差上吊,太不体面, 有失礼数,不成体统。 可那男人是我。 游承静小小的得意。想,他这样做都是为我呢。 刚还叫他, 小心肝。 小王八蛋。 他在脸上撩了把水,低骂, 偷着乐。小王八蛋今晚为自己掉的那么一把眼泪,宛若陈年佳酿, 品得他从天灵盖舒坦到脚趾盖。 六神无主了一会,他蓦然惊醒,不行,当人面硬气,背地犯起软骨病,一个人陶醉得像只发春的猫,这又算什么有出息? 事业心大战恋爱脑,他强行把神拉回来,抄来工作手机。打算回复工作消息,刚一打开,通知满天飞。 这才想起晚间在夜市的事,此趟偷跑回来一天,也没跟上头报备。现在手机几通未接来电,自吴舒晨,都是出事后一小时内打来。 知道是来追究今晚的事,他澡都没心情泡了,匆匆打过去,闭眼挨训。 电话一响,预想中的语气却没有出现,对方挺平静,“回去了?” “嗯。” “你跟叶漫舟一起?” “是。” “玩得怎样?” “没玩。” “回去办事?” 第193章 像是给他个台阶,他连忙下:“嗯。” 吴舒晨也不想深问,“打算呆几天?” “明天就回来。” “不多呆几天?” “下周有工作。” 她都像故意问的,“有么?” 游承静如数家珍地汇报:“周一商业活动,周二杂志专访,周三秀台看展,周四mv,五六七恋综......” 吴舒晨打断:“好,知道了。” “姐还有什么事?” “网上要解释么?” “什么解释?” “今晚的事,官博可以出公告。” 游承静默了下,像听到莫大的笑话。 欲言又止。 “不用。” “好。” “谢谢姐。” “不客气。明天几点飞机?” “九点。” “要安排人接机?” “小林在忙。” “程文宇回来了。” “那可以。” “好,注意安全。” “谢谢姐。” 他挂断,靠在浴缸,淋了把水。 太好笑。 之前发生那么多事,一个屁不让他放,现在跟人结伴回个老家,又来假惺惺问他,要不要出来解释。 好像他真的很有话语权似的。 还是以为,他摔了一跤,给人踩了几脚,又能赚一把粉丝眼泪了。 不知是否错觉,自从朱穆空开始闹解约,吴舒晨对自己的好脸都多了。不过想来,自己合约期将满,他没提续约,对面也没动作,两方按兵不动,但坦诚相见,也是早晚的事。 就是生怕他也跑。 可他又能跑哪去呢? 国内两家巨头传媒,一个新丰,一个华盛,全都和自己有渊源。 剩下的中小公司,要么不如明娱,要么人家有自己的当家小生,他过去也没立足之地。 成年人的世界,哪来那么多感情,全是利弊。 本想借工作消解情爱上的眩晕,难料这一通电话下来消解得彻底,连带刚才那点好心情都九霄云外了。 窗外,轰隆一声春雷,惊起一片夜雨。 二日里叶漫舟来敲门时,游承静甫一开门,两人双双顶着对熊猫眼,面面相觑。 叶漫舟问:“睡得还好么?” 游承静睁眼说瞎话,“还好。” “那就好。” 两人心照不宣。彼此两颗心,两份愁,心事不说与对方听。 刚起没多久,叶漫舟已经收拾得人模狗样,刘海吹成三七烫,扑了个素颜霜,大俊脸那么一晃,撩得一脸烧包样。 他往他眼皮伸手,游承静退后一步,瞥见镜子里的自己,皱巴巴的睡衣,满头乱翘的头发,眼角一颗大大的分泌物。 瞬间慌了神智,刚贴这么近,准是给看得细细的,挠着眼睛推人出去,“我没收拾好,出去等我。” “我帮你收拾。” 他不让他,重复:“出去等我。” 叶漫舟不听,绕个弯躲他,自顾自进了厕所,帮他把一桌台的护肤品收进袋里,顺道拎了条内裤出来。 “放哪?” 游承静t恤正套了半截,见状气急败坏,一手夺来,“你要么坐好别乱动,要么马上滚出去。” 起床气真大。叶漫舟撇撇嘴,老实坐他床头,看他收拾东西。 “不用急,还没吃早饭。” “来得及么?”游承静看一眼表,都七点一刻了。 “航班延误了,天气原因,最早也得下午三点起飞。” “这样。”游承静的动作慢下来,抖落开一件外套,叠起。叶漫舟观察他表情,看似没有半分着急。 他是巴不得延误。可摸不准对方脾气,这小滑头现在学聪明,给个巴掌赏颗枣,给点甜头又装孬,把人吊得五迷三道,就不给明面的好。 也不知道跟谁学的这套,继续坏下去可怎么是好,得抓紧时间把人泡到。 收拾完,两人溜去酒店贵宾区吃自助,游承静早饭没胃口,捡个盘子,挑来些蔬菜水果。叶漫舟瞄着他盘子里的东西,什么西芹,黄瓜,牛油果,这人放着澳虾鲍鱼不要,挑来这些。 “你干脆去啃绿化带。” 游承静不理他,一个劲往盘里添绿。叶漫舟看不得他贯彻素食主义,从哪学来国外的封建糟粕,必须矫正。硬要人给他做份牛排端上来。 味蕾都没醒全,大早上吃牛排,倒是暴殄天物。他抿两口意思意思,腻味了,盘子推给叶漫舟。叶漫舟也不吭声,捡来开吃。 游承静心里明镜,这人胃口如牛,故意只点一份,分明就好他这口剩饭。 他心里莫名地愉悦,叉一块西芹,放进嘴里嚼。瞥一眼窗外,雨声淋漓。 “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 叶漫舟也扭头看一眼,“延误是没办法。” “今天内得回去。” “你急着回去?” “明天开始工作。” “这周都忙?” “忙。”游承静伸个懒腰,掰指头数,“一堆商业活动,杂志,mv......” 叶漫舟切肉的动作一顿,“mv?你们团不是才拍过mv么。” 游承静一愣,“不是那个。” 叶漫舟顿了顿,迷觑眼,“跟白依依?” 游承静突然心虚,躲开视线,轻轻点头。 第194章 叶漫舟吃口牛排,直着眼盯他,“在哪?” 游承静报了个地址,叶漫舟心里有数,新丰的一个拍摄基地,专供绿幕取景,地方离他那不远,远了也不成问题。 他低头切牛排,“我下周挺有空。” 弦外之音,要他邀请作陪?游承静可拉不下这个脸,周四的拍摄内容那么劲爆,拉着叶漫舟围观,不亚于随身携带一枚定时炸弹。 他没吭声,叶漫舟压根不需要人请,命令式通知:“我也去。” “你去干什么?” “防你红杏出墙。” “谁出墙了?”不对,“谁红杏了?” “我没事干,观摩一下。” 游承静烦躁,“我才不领你去,你闲着没事干,爱死哪死哪。” 叶漫舟不语,嘎嘣嘎嘣嚼牛排。反正不让他去他能有一百个招,谁拦得住他。 吃罢饭还剩下半天时间,游承静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不想在酒店和机场浪费时间,拉着他往附近的小市场转悠。 虽说外头下着雨,温度能稍许一降,两人带着口罩墨镜全副武装,小汗闷了一身,游承静精神都快给汗掉一半。另一半正在人为挨烫,来自某火炉一只胳膊膀子,在旁边磨磨蹭蹭,有意无意地撞。 叶漫舟这会没心情喊热,知道男女合拍的mv主题,爱情无出其右,总不可能拉个女主合拍纪念他妈。 虽然知道游承静的性取向,可就是心里酸,一想就膈应,一路都在打听他合作的细节,问他什么主题,什么背景,要不要牵手亲嘴和拥抱。 游承静被问得很烦,问什么都胡诌喊要。牵手要亲嘴要,拥抱也要,视情况还有床戏。可把叶漫舟气坏,眼神冷得掉冰渣,跟他屁股后狂甩脸色。 游承静感觉这人真是欠得没得可说,“我都没计较你那拍的劳什子同性恋电影,你好意思管我?” 叶漫舟犟嘴:“我亲密戏全都是找的替,你真人上阵能一样?” “找的替怎么?我这演两个镜头糊弄过去得了,你那剧组泡了一个月,都不晓得跟人家怎么卿卿我我。” 这可真是天大的冤枉,叶漫舟拉着他吵:“我跟人卿卿我我?和我对戏的男主一下剧组就往导演房间跑,身边一大把不检点的搞剧组恋爱和约炮,那酒店房间还不隔音,成天领不同男的女的在隔壁龇啊哇呀地闹。” “就我一个洁身自好的在里头格格不入,完事那男主跟导演俩狗比天天没羞没臊,虐得我狗粮吃到饱,情人节人家看极光的看极光下馆子的下馆子,我在大雪天里听着你把我拉黑的忙音度过——就这么着了,还要被你冤枉我跟人家卿卿我我?” 游承静语噎,本是图一时口快,没想到激起人这么大反应。 “没有就没有......”反应慢了半拍,强词夺理:“你,你说话这么大声干什么?” “我......” “你凶我?” 他掩盖心虚,掉头就走,叶漫舟一回神,可算是吓坏了,追上去哄了半天。游承静本来也没真生气,装样别扭一会,给他个台阶下:“渴了。” 叶漫舟忙狗腿得不行,随手一指路边某间奶茶店,游承静定睛一看,大太阳底下那白花花俩字,卡卡。忒显著,忒亮堂。 两人面面相觑。 你说缘分呢,就是这么巧。 进了店门。两人选了角落就座,叶漫舟扫码,率先下单,而后把手机递去。游承静接过来,操作几下。 不多时,店内播报取号,叶漫舟去拿,呈上桌前,一杯鸭屎香珍珠,五分糖,热。一杯冰美式黑咖,去冰,二倍浓。 两人无言,纷纷拿起自己的点单,插管一饮。游承静被苦得一激灵,叶漫舟被烫了一哆嗦。 他们抬眸,对视,口罩上的眼睛,心照不宣地笑。 交换了饮品。暖暖的茶水渗进舌尖,稀释咖啡的苦味,最终混合交织,沁出一种独特的清香。 游承静咬着吸管,悄悄地嘬一口,又嘬一口。 这杯茶来路别有用心,他曾兀自饮过数杯,从没觉出新奇,可自今天起,他算正式地好了这口鸭屎香。 天际冒着一丝小雨,航班下午准时起飞,回了上海,两人又要各奔目的,只是这次不再分道扬镳。要走时,叶漫舟胳膊一扬,给了个瓷实的拥抱,唇埋在他发间,“承静,好好的。” 真防不住这人找机会亲热,又不是再也见不到。 他抬眼看他。这些年在圈里没算白历练,要是早前按这心境,早就该泄了气,可现在硬生生咽下一腔心跳,脸上那么古井无波,都快把自己都蒙在鼓里。 叶漫舟身后几响车鸣,助理郑飞在催促。他放开他,退后,挥手,“走了。” 他也装样,扭头走。各自两步后,忽然福至心灵,同时回头。 游承静顿了顿,把心一横,飞扑过去,往那唇角蜻蜓点了个水,随后不管人反应,拉着行李箱转身就跑。 郑飞见着这一幕,在车里吓呆了,按笛的底气瞬间没了。 叶漫舟两片嘴唇傻乎乎开着,后觉出一丝舌尖的温润,沁人心脾的甜。直到人跑远,消失视野,还恍惚以为是假象。 他抬手指,摸摸唇角,当真一丝湿滑,没得跑。 叶漫舟只觉头晕目眩,腿不似腿,脚不似脚,哪都不对付,哪都太对付,转身使唤两腿,飘飘似神仙,只走出一个凌波微步,罗袜生尘。 第195章 神魂颠倒地靠近车厢,一拉车门,撞见车后座一双幽幽的眸子,冷不防魂又吓回来了。 他噎着口劲,气上不去,下不来,在喉咙里折腾半天,破罐子破摔地吐出来: “爸。” 第67章 车在市政大道驰骋, 祁盛斌膝上支着块平板,低头看月报季报和年报,偶尔切出什么窗口,花花绿绿的疑似股票。 叶漫舟在一旁余光瞟着, 察言观色。心情一路的小火慢煎, 看他老子装了会忙, 终于开出金口:“解释解释。” “解释什么。”叶漫舟咳嗽一声,挺直腰板, “你不都看到了。” 祁盛斌横他一眼,“有意思么。” “有意思, 当然有意思。”叶漫舟揩揩唇角,回味了下方才那抹甜,勾魂似的笑。 “我对他有意思,他也有点那意思,这不就更有意思。” 祁盛斌看着自己这便宜儿子,恨铁不成钢。 “叶漫舟, 和个男的胡搅蛮缠了这么些年, 你很骄傲?” 叶漫舟正襟危坐,凛色:“首先,那男的有名有姓, 叫游承静。其次,如果我追求一个男人就被你叫胡搅蛮缠,那你打小对我妈死缠烂打就不叫胡搅蛮缠了?最后, 我克服重重难关和我喜欢的人两情相悦,我就是骄傲。” 祁盛斌听见这些荤话, 邪火直冒,可是想到来时叶华兰的叮嘱, 强行压下脾气,“两码事,少把你妈搬出来。” “两码事?凭什么你和她在一起算海誓山盟,我和我喜欢的人在一起就只是儿戏?” “凭你现在没那个脑子,也没那个本事。”祁盛斌冷着脸,把平板摔给他,“更凭我和你妈在一起时,从没让她陷入到这种境地。” 叶漫舟一愣,拿起平板,屏幕里一份分析表pdf,显示出从昨晚出事后的时间点起,二十四小时内针对游承静的群发黑通稿的数据。 分析直指,铺天盖地的黑通稿中,约七成出自水军小号的异常数据,三成出自活跃用户的正常数据,且这些三成的活跃用户,和自己的粉丝群体高度重合。 叶漫舟翻起平板,一项项数据,看到沉默。 “两个普通人在一起,尚且要考虑物质基础,社会基础,维护一个家庭的成本。” “当今的社会,两个男人,公众人物,决心走到一起,要承受什么,牺牲什么,甚至你以后究竟走什么样的路,你想过么?” “我还是那句话,你和什么样的人搞在一起,我懒得管,也不在乎,但你妈为了一个你病了大半辈子,我不想她的牺牲打水漂,让她看到自己辛苦带大的儿子,最后成了一个只会啃父母老本的窝囊废。” “想和谁一直走下去,真正要考虑的东西,一个男人的担当,责任感,不是漂亮话就可以支持起来的。” 车徐徐停在华盛大厦,祁盛斌跨出车门前,回头看他一眼。 “叶漫舟,我从来没指望你什么,但你做的事,起码让我看得起你。” “嘭!”车门闷顿。 郑飞在前头候了半天,惴惴道:“舟哥?” 叶漫舟攥攥平板,“他找人做的?” 郑飞点头,“是。” 他问:“没谁的主意?不是我妈找技术组的挖的?” 郑飞答:“叶姐最近休息,祁总吩咐过我们不让她知道公司的事,尤其你的事,问起来只能应付。” 叶漫舟凝望外头男人背影,对方长腿垮得生风,一路头也不回,冷冰冰的姿态读作“我懒得管”,写作“你老子给你点关爱”。 他一阵诧异,震撼。祁盛斌给出关爱,太阳打西边出来。 心境不亚于刚才游承静那惊天一吻给他的冲击,叶漫舟缓了缓,低下头接着翻,“异常数据能查出源头么?” 郑飞道:“这些水军的ip都经人为修改过,一般追根溯源比较困难。” 叶漫舟思来想去,“以假乱真的水军号维护成本高,不可能只是为了养来黑某一个人,一般是工作室短期内接了任务单,开始大规模刷黑。” “深挖他们三日内共同参与度高的话题,后续再盯紧,或许能查出苗头。” 郑飞道:“这个确实可行。” 叶漫舟说:“技术组负责人电话给我。” 郑飞发送信息。叶漫舟联系了数据团队,交代完任务,揉揉眉眼,扭头看路边车水马龙,一阵出神。 七成的异常数据,无论是谁针对,深挖出来,他不会轻饶。 可那三成的真实恶意,他难以释怀。 心里堵得慌,兜里手机震动。叶漫舟点开,用户备注“静”,撤回一条消息。 游承静靠在车后座抠手指,刚刚情绪上头,冒失一回,现在有点后悔,反复摁手机开关键,对方了无音讯。好不容易主动一次,这人没反应么?没感觉么?没发疯么? 好歹来个亲后感什么的...... 他一个人静着,越想越窒息,好蠢好烦好尴尬。被情绪裹挟,啪地点开聊天窗口,找到尴尬源,宛若饮鸩止渴,发出去一个1,立马撤回。 不多时,叶漫舟速回:“怎么了?” 好意思?问他怎么了?他刚亲的是狗么? 游承静打字又删,生气,不想理。叶漫舟立马一通语音打来,他忙按挂断,可随后对方开始夺命连环call,可把游承静急坏,肾上腺素飙升时,突然灵机一动。 第196章 他清清嗓,接下电话。 叶漫舟:“什么事?” 游承静:“刚忘了跟你说,回去帮我向阿姨问好。” 叶漫舟:“阿姨?” 游承静:“她两次送我礼,我都没谢谢她。” 叶漫舟瞬间触动,一颗苹果一盒鱼油,别有用心的薄礼惦记到现在,看他的小心上人多善良礼貌。 他低头看表格,触目惊心的数据,数以万计的黑评......怎么能忍心有人抹黑这么好一个人? 叶漫舟停了许久,“这个忙,帮不了你。” 游承静问:“为什么?” 叶漫舟答:“亲口的道谢更有诚意,等你上门那天,自己跟她说。” 游承静害臊,“得了吧,你敢领个大男人上门,我指定被轰出去。” 叶漫舟道:“谁敢轰你出去?我妈送你这些,态度还不明白?” 游承静反问:“你爸呢?” 叶漫舟顿了顿,捏紧平板。 “他不会的。” 八字没一撇呢,就在这谈见家长的事了。游承静感觉气血上涌,“没事,挂了。” 叶漫舟叫住:“等下。” 他停住。 叶漫舟轻声:“谢谢静静宝送出的香吻,嘴很甜,人更甜,就是希望下次别跑那么快,不然不方便回礼。” 游承静挂断,倒在后座平复心情。车载音乐响起,张学友深情献唱:我和你吻别,在无人的街,让风痴笑我不能拒绝...... 车窗摇下一截,游承静任风冲刷那张通红的脸,一边痴笑,一边不能拒绝。 程文宇开着车,看一眼后视镜里迷糊得靠在车窗的人:“哥,你怎么了?” “有点晕。” “晕车么?” “可能是低血糖。” “又低血糖了?哥平常要多吃点甜的啊。” 游承静嗯一声,晕头转向地想,今天就不了,可算甜够了。 杂志社邀请了drop全团做主题专访,团队每个人轮流接受采访,游承静工作完,闲来无事,在休息室掏出一只毛线球,绕起手指,开始穿针引线。 李明望正在采访。洪礼清化完妆一回来,眼看沙发上人,翘着二郎腿哼着曲儿,微启的窗缝蹿进一股倒春的寒风,一缕缕化在眸里,竟都温柔好几度。 他和后头的朱穆空对视一眼,刚成年的小孩玩心重,踮脚靠近,蓦地拍他一下,游承静冷不防受了惊,钢针一下戳破指头,冒出蝇头血滴。 朱穆空见状,好似闯了弥天大祸,九十度鞠躬带道歉,手忙脚乱递创可贴给他包扎,游承静摆手无碍,露出个原谅一切的笑脸。 那边叫到朱穆空,他讪讪告退。游承静接着低头,穿线。看着不受丝毫影响,心情倍儿好。 洪礼清边喝咖啡边琢磨,从那一副含春的眉眼品出些许答案,溜达到人跟前。 他问:“有情况了?” 游承静头也不抬,“嗯哼?” 洪礼清眯眼,“是么?” 游承静装蒜:“是什么啊?” 洪礼清不吃这套,“围巾给谁织的?” 游承静说:“给狗。” 洪礼清捋着下头一截,虎口比划,五个手掌长,嚯一声,“五尺围巾,给你家狗。” 游承静嘴硬:“谁说围巾?我当被盖。” 洪礼清嗯声,“马上入夏了,雪橇犬也开始盖被了,讲究。” 钢针互碰,窸窣轻响,游承静不吭气,边勾毛线,边勾嘴角。 洪礼清看得心里清,啧啧称奇,“你小子,半年前的态度还是老鼠见着猫,为了躲人在公司办公室一哭二闹三上吊,现在又开始上赶着,都不知道说你什么好。” 一下提及敏感词汇,“谁上赶着了?”游承静瞪眼,夺过来那截,“少打听我们gay的事,我自有分寸。” 洪礼清会意笑,靠在沙发:“行,真是出息了,当初巴结我给你汇报战况,现在你在这给我隐瞒军情。” 不就劳烦他盯个人,功劳比天大了。他笑:“哪有什么军情?我家大队长日理万机,什么鸡毛蒜皮的事我值当给你汇报?” 正振振有词,抬眼向对方,突然想起唐璃的事,冷汗一冒。 洪礼清跟他眨眼:“到底是鸡毛蒜皮没得报,还是打情骂俏太嫌臊?” 游承静却没兴致说俏皮话了,心不在焉地织几下,左右一看,正好这会四下无人,好不容易的独处机会。 他思来想去,把毛线收回,杵到他对面。 洪礼清看着他突然正襟危坐,“怎么?” 游承静犹豫道:“有个事,我纠结好久了,还是想跟你说一声。” 洪礼清看他一会,正色:“承静,我知道你不容易,但你最近正在风口浪尖,出柜这事真不能急。” 游承静面红耳赤,“你说什么呢?不是这个,我想说你的事,也不是,是她的事,也不是,确实是你的事......” 洪礼清迷糊了,“什么我的你的他的,你到底想说什么。” “是唐璃姐的事!” 洪礼清一愣,哦一声。在沙发喝口咖啡,淡淡:“她什么事。” 游承静斟酌用语,省去看见仇旗的细节,向他一一复述来龙去脉。告知的过程,洪礼清把咖啡放在桌面,缓慢坐直身体。 他问:“多久前发现?” 游承静道:“就上个月。” 第197章 洪礼清俯身在沙发,手指交叉,一动不动。这姿势游承静见得不多,但印象深刻,一次是他家里爷爷去世,一次是得知母亲尿毒症恶化。 沉默良久。 洪礼清道:“承静,能帮我约她一下么,我想跟她见见。” 游承静问:“你不能跟她联系么?” 洪礼清道:“她把我拉黑了。” 游承静懂了事,也不多问,“约什么时候?” “尽快,都看她。”洪礼清捏捏骨指,提醒:“以你的名义,别说我在。” 游承静义不容辞地答应。 他寻了时间点私聊唐璃,这人在聊天里还是一股子嬉笑打闹的劲,仿佛若无其事。游承静旁敲侧击,盘问出秀台那日她也在,约了一顿夜宵,对方爽快应下。 秀台当日。 游承静身着va品牌方的定制西服出场,一身颇显气质的银灰,化了淡妆,半长的头发吹出法式慵懒烫,那双曾被媒体盛赞会说话的丹凤眼,此刻躲在几绺头发后欲语还休。 自争议后首次公开出镜,他看似未受负面影响,姿态从容,步步生风,所到之处吸睛无数。一路步至墙板签了字,接受简短采访,回应近期绯闻。 在娱乐圈摸爬滚打,掌握一套含糊其辞的话术是必修课题。他一一避过问题里的陷阱,得体打出太极,虽然答案空洞无物,到底让人挑不出差错。 应答完,到了拍照环节,主持人礼貌退步,游承静在签名墙前站定。迷觑一双狭长的眼睛,气定神闲地接受闪光轰炸。 余光里,忽然逢上更大一片火花。 他侧眸,和那人对上视线。 叶漫舟事先没跟他打招呼,他不知对方也受邀,此刻看他亮相,颇显意外。 他在不远处盯着自己,眸中似笑非笑,插着两兜,信步走来,一身黑色西服,刘海全梳上去,深刻的眉眼往人一勾,美得颇有肃杀之感。 镜头瞬间分了一半过去。二人身上的闪光,逐渐连成一片。 拿眼神玩了个暗度陈仓,游承静心跳加速,怕给人看出端倪,躲开视线,匆匆下场。 艺人们的出场顺序时间都是内定好,有时甚至精确到分钟毫秒,他猫在角落,检查主办方发来的名单。 先前没留神,这回仔细一看,才发现名单里确实有叶漫舟,他原定是压轴出场,貌似是提前换了位置。 本来跟在他后边的是个姓宋的明星,名字不太会读。游承静圈出那俩字,打算查读音,胳膊肘碰过来一人。 “yu huo。” 他抬头,见一道陌生身影靠近,指指那两字,“这么读,彧咟。” 游承静收手机,窘迫一笑:“才疏学浅了。” “生僻字,不认识正常。” 游承静问:“这不是真名吧?” 他点头,“艺名。” 游承静疑惑,“用两个生僻字当艺名,真少见。” “因为这人算了命,说是带这两个字能火。” “真的么?” “要是改个名就能火,娱乐圈遍地是顶流了。”那人看他一眼,微笑:“人各有命,有些人绞尽脑汁都只能十八线挣扎,不比静哥这样,天生该火的命,去哪都有贵人相助,逢凶化吉。” 这话有些古怪,游承静心里不舒坦,但还是礼节性一笑,向他伸手,“看您有些脸生,是演艺圈的前辈么?” 对方回握他手,“前辈可折煞我了,咱们同龄人。” 游承静忙道:“抱歉,失言了。” 他一笑置之,“是我显老。” “是我眼拙。” “其实咱们俩还很有渊源呢,静哥从前认识我的。” “是么?尊姓大名?” “宋彧咟。” 游承静微怔住,沉思片刻,犹疑道:“不好意思啊,可是我好像不认识什么姓宋的朋友。” 宋彧咟看着他,轻声:“我原名姓霍。” 他顿了顿,心中默读其名,宋彧咟......霍玉颂。 游承静浑身一僵,将启的唇角,陡然撑不开了。 宋彧咟似笑非笑:“静哥,认出我了么?” 游承静怔怔盯着他看,许久,说不出一个字。 眼前恍惚,有些站不稳时,手臂边撑来一人。 游承静抬头,叶漫舟和他并肩,轻拍他肩膀,“西服不错。” 游承静一语不发,面色难看。 叶漫舟略一顿,把脸一转,眸中冷意直逼,像极兴师问罪。 宋彧咟识相退步,气定神闲地转身:“静哥,明天和依依拍摄,要承蒙照顾了。” 游承静未明其意,却看宋彧咟只挥一挥手,笑着走远。 等人走了,他立在原地,缓了许久。 叶漫舟陪他站了一会,问候:“没事吧?” 游承静摇摇头,转身迈步。叶漫舟想要跟上,游承静低声:“你先别过来。” 叶漫舟停住脚,看着游承静走远,眼神晦暗难明。 对方的芥蒂,自己心知肚明。 游承静回了秀场,心潮难抑,可没忘今天正事,只好强压情绪,如常应酬。 忙完一天工作,回到主办方就近安排的酒店,顶层贵宾区是一家清吧,他入座等候,时间近凌晨时,见唐璃匆匆赶来。 两人在白天里才光鲜亮丽地打了照面,此刻她披头散发,妆容尽卸,虽呈现出一丝疲态,问好的声音依旧明亮,似乎蒙上一层大大咧咧的外壳,好叫任何人无法击溃。 第198章 游承静为她呈上菜单,唐璃扭头招手,娴熟点下一杯龙舌兰。 游承静要了杯果汁,二人边饮边侃,从工作聊到生活,交换着上得了台面的烦恼,按捺下见不得光的心事,相互默契,都不去触碰一道感情的逆鳞。 推杯换盏间,忽到了一刻沉默的空当。唐灵拾来一边的小碟,将盐粒撒在虎口,轻舔,安静地喝一口酒,嚼一口柠檬。 游承静不擅喝酒,好奇:“这样会更好喝么?” 唐璃耸肩,“不知道。第一次喝龙舌兰的时候,有个人这么教我,就一直这么喝下去了。” 游承静没吭声,默默对上暗里的一道视线。 她反手倒了杯,推给游承静,“试试?” 游承静有学有样,结果心里紧张,误把烈酒当果汁饮,猛灌一口,不慎被呛,一下咳了个厉害,唐璃被他逗笑,疯狂弯起眼梢。 身后,脚步声响起。 一只手递了纸巾过来,唐璃循着胳膊望去,和洪礼清对上视线。 唐璃抬头见着来人,蓦然收了声。 游承静接过擦嘴,演技拙劣道:“这么巧?” 唐璃把视线往两人转了圈,突然一声轻笑。 洪礼清拍他肩膀,“可以了,谢谢。” 游承静知被识破,也不多说,朝唐璃歉意颔首,起身退场。 痴男怨女的事,他只能帮到这了。 回房间的路上,游承静只觉天旋地转,头重脚轻。他靠住墙,本想缓缓,酒劲慢慢上来后,却是彻底走不动道。 白天里还能靠理智佯装镇定,此刻所有情绪都反扑回来,陈年的回忆,比烈酒还烈,要人难受得厉害。 游承静胃里翻涌,干呕不出,大口大口地吞食氧气。尝试走出几步,挪过转角,冷不防撞见两道人影。 凌晚林猛地把身上的尹枫城推开。 游承静抱着走廊的柱子,呆呆看他们......一人两个头,两人四个头。 凌晚林惊慌失措,“哥......” 游承静迷觑眼,往前一步。 他吓得噤声。 游承静倏而脚软,一头栽倒在地。 凌晚林登时反应过来,这是又喝大了。手忙脚乱去扶人,摸到他口袋的房卡,寻到房号,掺着人来到房门前时,回头看,尹枫城已经不见其影。 凌晚林不管对方死活,刷开房卡,先把游承静扶到床上。正打算去给他倒杯热水,游承静抓着他胳膊,醉醺醺地唤:“别走,别走......” 喊着喊着又骂:“你走!你走!你走好了......” 骂着骂着又哭:“说什么不喜欢我,不喜欢我为什么亲我......” 凌晚林愕然,亲他? “不喜欢我,为什么对着我硬.......” 对着他硬? “为什么提裤子就跑......” 还他妈提裤子就跑?! 他扳着他肩膀愕然质问:“哥,你说得是真的么?” “真的,他真的......”游承静只觉回到那伤心欲绝的一晚,一个劲往人诉委屈:“他,他都快弄死我了,他还逃跑,还躲我......” 凌晚林面色严峻:“是谁?” “是谁......他不是谁......”游承静捂脸痛哭,“他不是人啊,真不是个东西......” 凌晚林顺着他话:“是,他不是个东西,哥告诉我那畜生是谁,帮你报仇好不好?” 游承静泪眼看他一会,断片的大脑,突然一接。 “对,对,要报仇.......” 他一起身,步子猛一趔趄,凌晚林忙扶他一把,“你干嘛去?” 游承静站稳脚跟,嘀咕:“他弄我,我也弄他。” 说是时,一个箭步往外冲。凌晚林吓坏了,可万万使不得,奔出房间去追人,没跑两步路,旁边门一敞,他给一把拽进去。 “——嘭!” 游承静顿了顿,无视身后的动静,继续走廊横冲直撞。叶漫舟刚打听完他房号,正走在负荆请罪的路上,转角处,一下和人撞了个满怀。 游承静醉醺醺一抬头,孙子,来得正好! “叶漫舟!” 对方两手一抖,“哎。” 游承静扑在他怀里,哭哭啼啼,“你不是人,畜生,王八蛋......” 叶漫舟给骂得云里雾里,但擅长滑跪,“嗯,我是,你说得都对。” 游承静胡乱骂了一会,还是不痛快,嘴里不住念叨:“要报仇,我要报仇......” 他哄人:“好好,给你报,你想怎么报?” 游承静蓦一转身,最后一丝理智告诉自己,这不是个报仇的好地方,拽着人衣角摇摇晃晃地走。 叶漫舟生怕他摔着,跟紧了他,“哪去?” 游承静大着舌头,“找个床......” 叶漫舟心慌,“找床干嘛?” 游承静捋起袖子,擦拳磨掌,“干你。” 第68章 叶漫舟犹记得, 游承静向自己告白的那一个晚上,一切都来得特别意外。 休息日里,叶漫舟罕见的心情不好,周末母亲节, 他买了一打水果偷跑去医院慰问亲娘, 结果亲娘没见到, 只见到他老爹那张臭脸。 他从祁盛斌的脸黑程度勘察出来,叶华兰身体状况又差了一度, 不然这人不至于如此,拿个打架的鸡毛事训他没完。 叶漫舟练过几年泰拳, 一般人压根不是对手。小半年前,他在更衣室和三人大打出手,揍趴其中两人后,又逮着为首的小子打得半死——为报食堂泼脏他鞋的私仇,为这人一头绿毛惹他碍眼,也为对方针对游承静那几句最腌臜的话, 彻底惹毛了自己。 第199章 事后三人家长找上门, 全公司亦是物议沸腾,华盛方花费不菲才堵住悠悠众口。三人里,开除的开除, 休学的休学,唯有那个他以为最该滚出华盛的害群之马,厚着脸皮留了下来。 叶漫舟为此事和祁盛斌大吵许多回, 祁盛斌不解他怎么能因为几句荤话惹出这么多生非?叶漫舟不解他为朋友出头何错之有?父子俩一个禀性的倔,把彼此互相吵成一个无理取闹的不孝子和一个刚愎自用的老顽固后, 关系彻底遁入冰点。 叶漫舟心里烦,去便利店买了一打酒, 平日不怎么喝酒,见过的没见过的,胳膊一扫荡,只图把自己灌个痛快。提溜一大袋酒瓶,跑天台挑了一个位置,正想对月自斟,却见往常的宝座已被人霸占。 仇旗倚在墙台吹风,脚底一堆烟头,手里一根烟,回头看他一眼。 叶漫舟不打招呼,寻了角落坐下,噗呲一声打开,一瓶瓶开灌。 仇旗也不吭声,扭过头,迎风点着烟,一根根抽完。 他抽他的,他饮他的,两人各烦各的,就这么相安无事了大半天。 一个钟头过去,叶漫舟喝到满地空瓶,仍无半分醉意,怀疑自己买到假酒。 仇旗一盒烟已经抽完,叼着半支烟,收拾了一地烟头,起身要走时,脚边滚来一只宾得宝的瓶子。 他抬头,见叶漫舟打着手机的光,检查配料表。 仇旗:“你这样喝,八百年也醉不了。” 叶漫舟:“为什么?” 仇旗:“不是酒。” 叶漫舟蹙眉,盯着瓶身上一个大写加粗的“beer”看。 仇旗解释:“ginger beer是品牌名,碳酸饮料,没酒精。” 叶漫舟眼看脚边这一地空瓶,血压慢慢上来。这操蛋有病的世界,连碳酸饮料都来冒充酒精大搞诈骗。 仇旗倚在栏杆,慵懒地抽一口烟,“游承静上午来找我。” 叶漫舟斜他一眼,“找你?” 仇旗:“他问知不知道你在哪。” 叶漫舟掏出手机,关闭免打扰,微信弹出十几条消息。 他一条条看完,没回复,摁灭手机。心里烦时就不喜欢见人,早上撂下一句我有事就出了门,偏游承静老爱惦记他。 这种惦记,从前带来温馨,现在却越来越惹人烦躁。 他闷头喝果汁,一口一口的冰凉灌进肚里,浇不灭内里那一股没来由的灼热。 其实心知肚明,问题究竟出自哪里。 最近他和游承静的关系不太对劲,从前可以气定神闲地调戏人,故意亲个小脸讨人脸红,故意惹点眼泪再设法去哄,可那点玩味不知从何时起,慢慢变了味。 前一阵,在游承静的床上误泼了咖啡,导致对方不得不和自己挤一张床。两人在一张床抱团取暖的日子不在少数。只是这一次再度同床共枕,心境却大不一样。 深夜,倾听怀里人一呼一吸,均匀起伏,心乱如麻,难以入眠。 直到游承静酣睡间,无意一转身,几口颈边的热气,感受到反应,叶漫舟倏而惊慌失措。 自此后,彻底乱了分寸。 明面上,他虽照旧不露声色,照旧插科打诨,可骗得了别人,最骗不了自己。 日复一日,见着对方小心靠近,他忍不住亲近,见着对方目露倾心,他忍不住动心,见着对方细嚼慢咽,唇畔的那一粒白饭,他甚至忍不住妒忌。 佯装自然,伸手捻下,送入口中,以齿间的磨砺,消解深埋心底的无数干渴。 仇旗手机震动,他看一眼,回复消息。 叶漫舟不是爱窥探隐私的人,但此刻冥冥中的预感让他发问,“谁?” 仇旗也懒得瞒他:“游承静问我,你什么时候下来,让我跟他说一声。” 叶漫舟一怔。“他知道我在这?” “知道。” “什么时候知道的?” “你刚来就知道。” 叶漫舟盯着他看,明白过来,“你嘴那么大?” 仇旗叼着烟,噼里啪啦打字,“他找你一天了。” 沉默。 仇旗回复消息,头也不抬。 叶漫舟心烦,“你们俩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 仇旗突然看他一眼。 “你嫉妒?” 叶漫舟:“谁嫉妒?” 仇旗:“我以为......” “以为什么?”叶漫舟抬高音量:“我又不是同性恋。” 空气寂静。 仇旗也不吭气,靠在栏杆,盯着他琢磨,目光里那无端的打探,让他越来越心烦。 须臾,他吐口烟,淡声:“是么。” 叶漫舟躲开视线,匆匆从袋里挑出最后一瓶碳酸饮料,一口气灌完半瓶,猛咳几嗓,这瓶的口味......还挺他妈够劲。 他低头擦嘴,缓了缓,忍不住问:“你们刚聊什么?” 仇旗道:“他说让我帮忙看着你,但我没耐心,让他自己过来。” 话音未落,消息震动,仇旗看一眼手机。 叶漫舟问:“他要上来?” 仇旗低着头:“他说算了。” 叶漫舟瞪眼:“为什么?” 仇旗挑眉:“你想他来?” 叶漫舟:“谁想他了?” 仇旗:“那你管人家?” 叶漫舟:“问问不行?” 仇旗:“你想让他上来,直说不行?” 第200章 叶漫舟呛他:“我为什么要让他上来?” 仇旗好笑,“那你管我跟他聊什么?” 叶漫舟:“......” 仇旗放下手机,一根烟夹在指缝转圈,玩味地看着他。 “叶漫舟,是不是人家不围着你转,你就不自在啊?” “谁不自在?”叶漫舟抢白:“没他黏着,我一个人自在的很!” “哦,是么?” 仇旗轻轻一笑,反手开始打字。 叶漫舟看得心头火直冒,又灌下去半瓶,一饮而尽后,空瓶一撂,跨步而出。一地的酒瓶被他一脚踹翻,骨碌碌在天台跑蹿。 虚张声势的背影,像极一种落荒而逃。窝窝囊囊的样子,尽显深柜本色。 仇旗白眼朝天。抽完最后一口烟,俯身收拾一地狼藉,捡起他走前一饮而尽的一瓶,忽而一顿。 这一瓶,不是宾得宝。 定睛一看,四洛克,一瓶堪比四瓶伏特加,著名失身酒,喝了就失身。 刚想微信提醒人,一点开,叶漫舟给他发来一大串长语音,他点开第一条:“仇旗你是不是有病......” 他停止。又点开最后一条。 “......最后一遍警告你,离游承静远点,你他妈自己没室友么?以后少跟我室友走那么近。” 又在装什么比。 仇旗气得够呛,摁灭手机,边收拾一地空瓶边在心里开骂。死男同,怕什么失身,他丫的巴不得呢。 叶漫舟音讯不明了一整天,游承静就提心吊胆了一整天,他是被上回事整出心理阴影了,生怕最后又在医院见到缺胳膊断腿的对方,直到被仇旗通知了叶漫舟的下落,这才有些放心。 游承静谨慎问他,叶漫舟看上去怎么样,有没有缺胳膊断腿,仇旗说看上去哪都没缺,就是小脑有点缺,买了一堆汽水在那狂喝,把自己喝得跟个老饕似的,也不知道图什么。 游承静说那就好那就好,没受伤就好,他这人是有点神经,麻烦你多照看。 仇旗说我不照看,我看他就烦,一天到晚拽着张脸也不知道拽给谁看,怎么你们男同都喜欢这种比男? 游承静忙为他们男同正名,也别一杆子打死,只是我的菜而已了啦。 仇旗说那我看你家老白菜快被碳酸饮料腌冒泡了,你再不管他马上都碳化了。 游承静说算了,他可能想一个人静静,我就不去招他烦了。 仇旗说,我看他是挺想静静的。 游承静回他个笑脸。劳心伤神了一整天,这会终于能松下一口气,精神松懈,困意袭来,爬进被窝里小憩一番。 还没盹片刻,门口袭来一声巨响,他一下被惊醒,就见叶漫舟步子重重冲进房间,一把将他从床上提溜起来。 游承静半个身体还在被里呢,眯着水润的眼睛,怕怕的,“你干嘛......” 叶漫舟脸色微醺,盯着人刚醒的小脸,红红的,软软的,看起来,忒好亲。 心里一股异样的感觉,真邪门,刚灌了一肚子果汁,怎么越灌舌头越渴。 叶漫舟晃晃脑袋,没忘兴师问罪的正事,“你今天去找仇旗了?” 游承静小心地嗯一声。 叶漫舟明知故问:“你找他干嘛?” 游承静说:“我找他找你啊。” 叶漫舟说:“你找我为什么要找他?为什么不直接来找我?” 游承静弱弱地道:“因为你不接我电话也不回我微信,我找不到你啊。” 叶漫舟接着无理取闹:“你都找不到我他凭什么能找到我?” 游承静摆事实讲道理:“可他就是找到你了啊......” 叶漫舟大声:“那是他瞎猫撞着死耗子!” 游承静忧郁地道:“那我也抓瞎,撞你一天了,死活撞不着你......” 叶漫舟道:“那是因为我不想被你找到。” 游承静更忧郁了:“那你都愿意让别人找到,还不让我找别人.....” 叶漫舟一时语塞,心想,这不对,不是这个逻辑。奈何酒精限制了那条三寸不烂之舌,他苦思半天,想不出来,放弃思考。找不到理,无理更要取闹:“反正你以后不要找他。” 游承静问:“为什么啊?” 叶漫舟尬黑:“因为那人抽烟,不是什么好人。” 游承静瞠目结舌:“抽烟就不是好人啊?” 叶漫舟嗯一声,掐掐他小脸,“我告诉你游承静,抽烟的没一个好男人,快,听话,把他删了。” 叶漫舟喝醉酒的语气无比正常,乃至于那些疯话听着,当真有几分份量。 游承静虽不知这人又在犯什么神经,但也差不多能想象到,大概率是刚才仇旗什么言行又碍了叶漫舟的眼。 当然没觉得是人仇旗的问题,他对自个看上的男人知根知底,此人极度装比又爱事儿比,心情不爽时怼天怼地怼空气,平均一天下来能有八百个碍到他眼的原因。除了空有一张俊美的外壳,瞎贫的口舌,浑身上下着实挑不出什么健康向上的优点。 怎奈何,他游承静山猪吃不了细糠,就爱这不健康的一套。为了耳根清净,也为了哄他高兴,游承静当他面把聊天窗口删了。 阴奉阳违了一套,叶漫舟甚为满意,像是奖励人似的,端起游承静的小脸啪叽一亲。游承静被亲得五迷三道,浑身发烫地靠在床头,感觉耳朵像蒸汽机一样出气。 第201章 叶漫舟揉揉他脑袋,转身,“我去洗澡,乖乖的。” 乖啥呀。洗个澡跟他报备啥呀,好像洗完要干啥事似的。 游承静面红耳赤攥着被角,在床上仰躺,听着淋浴间的哗啦啦的水声,渐渐浮想联翩。 他不禁回忆到几天前在食堂,叶漫舟捻去他唇边一粒米,又若无其事放入嘴中——铁一样的事实一,叶漫舟有洁癖。铁一样的事实二,叶漫舟对他一点不嫌弃。铁一样的事实三是什么,他想都不敢想...... 不,他敢!他都敢那么肆无忌惮地亲他了,他还有什么不敢想的? 游承静腾一下坐起来,看向浴室,心跳加速,眼睛发直。 他想,叶漫舟他......他是不是也有点喜欢我啊? 浴室里的水声响了半小时,停了。 叶漫舟拧下开关,冲了半小时的冷水,浇不灭心里的一股要人命的燥热。 花洒掬着一小捧水,差了半截,将掉不掉。他晃悠悠地一抬眼,红得几欲淌血的脸,去迎那一两滴水。 冰冷的水滴,入了眼,渗进眸,从寸寸皮肤掉落。叵测的滋味,滴滴入了骨。隔门外持续细碎的人声,模糊不清地打进这片浴室。 他闭眼,努力去听。 滴答,滴答,滴答。 这声不大,怎么听起来,那样刺耳? 叶漫舟随手围了条浴巾,直奔门外。 游承静正在一个畅想的小世界里,过了把天造地设的瘾——“哐当。” 叶漫舟听清了。 “——愿意处么?” 叶漫舟看着今晚一切的源头,让他心烦,让他燥热,让他忍不住想干坏事的罪魁祸首——拿出那张小心到敬畏他,爱惨了他的脸色,愕然地说。 看上去,好不堪一击。 他给出那一击:“不。” 游承静浑身僵硬。 叶漫舟摇着醉步,慢吞吞地走,打湿披散的额发间,水滴轻轻掉落。 一滴,两滴,被踩在脚下。 他停在游承静面前,将视线细细描摹,瞄准一双略显心碎的眸中,那滚烫炽热的爱意。 那一瞬间,他决定,做定那个坏人。 叶漫舟朝他俯身,轻凑耳畔:“喜欢我?” 一口气进了耳朵眼,游承静头晕目眩,嗫嚅:“喜欢......” 叶漫舟低低地问:“有多喜欢?” 游承静表情怔怔。 问他,有多喜欢? 是偷偷爱了五年的人,在袒露一切时,以一句玩味的质问,就要他将一颗真心剖出,待价而沽。 是纵使这样难过,在迎上你这双佻薄一切的眼睛,仍不由自主,心跳如鼓。 是如此不得要领,破绽百出,任人宰割......仍无可救药的,喜欢。 游承静对上那混账明知故问的脸,明知故问的笑。 他倏而鼓起这五年来所有的勇气,倾身抱住他,破釜沉舟地一吻。 覆唇的一刹,心中那把害人的火,烧到顶峰。 叶漫舟猛地推开他。 游承静摔在床上,还没回神,对方已然欺身压上来,他慌乱挣扎,爬出几步,却被用力按回枕上。 游承静意识过来,浑身发抖。 “叶漫舟.....” 哭着恳求他停手。 对方无觉,只是一个劲耍横,逞凶,任他将痛触一一吞咽。 沉重的四肢百骸,恍如水浸。 扑朔。 淹没。 一缕心头血,化作一滴泪,蓦然定格在一双猩红难抑的眸间。 少年的爱意,终于驶向终点。 “——叶漫舟!” 欠他的一滴眼泪,也穿越了五年,落回他眼睛里。 叶漫舟失神看着他。那一双水雾朦胧的眸仁里,千番泪光汹涌,伤着心滚着烫,像极那晚的他。 五年的心事与梦,混淆的爱恨,从疼痛中慢慢醒来,让一滴旧得流不动的眼泪,轻轻掉出眉眼。 游承静回过神来,蓦地撒开手,只见叶漫舟重重地倒在床上,剧烈地咳嗽,满颈斑驳的掐痕,格外刺目。 他愣了一会,倏而俯在他胸膛,失声痛哭。 叶漫舟咳了半天,好不容易顺上来一口气,气息奄奄,吃力地拥住他:“没,没事,我没关系......” 游承静痛哭流涕,压抑的唇齿,挤出一句含糊不清的喉音。 叶漫舟忽而一僵。 “......你说什么?” 游承静伏在他身上,哽咽:“......喜欢你。” “......一直都。” 从第一眼看见你就,喜欢。 你是我少年时最浓墨重彩的一笔暗恋,一喜一怒都牵动,一颦一笑都心动,我咬紧牙关地去爱,在心尖上捧了好多年的人。 怎么能轻易放的下? 这爱意,原本从未停止。 “就算我当初......这么喜欢你。” “就算我事先......做好了一万种你拒绝我的心理准备。” “我怎么能想到,你可以这么混蛋?” “我明明努力了很久,才忘掉那些痛苦的记忆。” “可我好不容易放下你的时候,你又出现了。” “说什么喜欢我,要跟我未完待续......” “每一天每一天,反复出现在我面前,让我好不容易压下去的心情,一点点强烈回来。” 游承静微颤着指尖,攀援在他满颈的掐痕,泪流满面地哽咽:“每一次,每一次对你的心动,都会让我觉得自己很讨厌。” 第202章 “可又让我觉得,我好像在无限接近幸福。” “......可我又能怎么办呢?” 他能怎么办呢? 那些冬天太冷了。 你给的怀抱太暖了。 我们的回忆,太苦了。 他埋在叶漫舟颈上,滚烫的眼泪,顺着他温软的唇颊,一路流经脖颈,疼进胸腔。 “我真的,没药可救了......” 唇在他颈上,轻如云朵。游承静吻他,像个不自觉的哈欠,像那些吻压根一文不值,无关痛痒。 叶漫舟呼吸缓慢,恍惚从低处仰视,这具沉昏不醒的灵魂。一边惩罚,一边恻隐,不吝温柔地安慰他施加的寸寸伤痕。 久久沉默。 叶漫舟低声:“对不起。” “都是我的错。” “我以前干了太多错事,让你难过。 “你心里委屈,如果一定要将所有痛苦在我身上讨回来才能快活,我甘之如饴。” 他捧起游承静的泪脸,轻轻为他拭泪。 “从重逢那天起,我就下定决心,想用余生,去弥补你心里所有过不去的坎,扫清你所有的不开心,直到等来你原谅我的那一天。” “但如果,这样的过程,只是一味折磨彼此,我宁愿你不要再压抑。” “就算是被判处无期徒刑的人,总也有假释的权利。” “我......一直在积极表现。” 他对上那双婆娑的泪眼,目光灼灼:“你......愿不愿意给我一个提前假释的机会?将功赎罪?” 叶漫舟没等来人下判决书,游承静就两眼一黑,不省人事了。 叶漫舟无奈地接住,拥紧怀里人。这张脸好似遭了雨打风吹的花骨朵,低低沾湿的睫,浸满了亮晶晶的泪。十年里的委屈,一晚上全哭到脸上。 人家是酒后吐真言,他是酒后吐血泪,滴滴钻人心,扎人肺,要人疼。 好在,终于吐出来了,这人总是一味隐忍,捡着份苦难就跟吃独食一般,什么痛的难的辛酸的,尽数咽下,安安静静地自个承受了,消化了,再结成心里一道经年不化的血痂。 活得太过人如其名,总不是个事。 该这样,他心里所有过不去的坎,是别人砍得,还是自己砍得,有多少露出多少,他陪着填,拿命填。 有了今晚游承静那句喜欢,他现在的底气,足以对抗全世界。 叶漫舟给游承静擦好脸,两人的衣服都沾了鼻涕眼泪,索性都剥了去,钻进被里,把人搂在胸口。半颗心欣慰,半颗心又忍不住心疼。 他难以想象,一个人真正拥有爱的人,因为无限接近幸福,惶惶不可终日。 他的小心上人还是不太相信,幸福已然触手可得。 想要给他更多安全感。 第69章 宿醉过后, 游承静头痛欲裂地醒来。 昨夜的梦,光怪陆离,甚是离奇。 他依稀记得,前一秒还在跟人告白, 后一秒就噩梦重演, 前一秒他还在被人狠狠欺负, 后一秒就穿越到五年后,狠狠报复, 掐他脖子,啃他脖颈, 锤他胸口,鼻涕眼泪蹭了他一身。 可把那臭洁癖的恶心坏了,疯狂向自己认怂。 还说什么,对不起,我让你难过,都是我的错, 如果你一定要将所有鼻涕蹭在我身上才能快活, 我甘之如饴...... 但如果这样的过程如果只是一味折磨彼此,我宁愿你不要再压抑。我一直在积极表现,你愿不愿意给我一个打扫卫生的机会, 我将用余生去扫清你所有的不干净...... 靠,真受不了,这鸟人在梦里还敢嫌他不干净? 游承静默默地被气到了, 越气越清醒,蓦一睁眼, 眉头一蹙。 叶漫舟的睡颜,近在咫尺, 逐渐清明。 游承静意识回笼,大惊失色。他转面视线扫荡,三番五次后,终于确认这不是自己的房间。 怎么回事?他怎么会在叶漫舟的房间? 恍惚回忆,自己昨晚喝高了走不动道,被好心人扶回房间,他想到了伤心事,一时情绪失控,好心人就怎么的劝他报仇,他不由想到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借着这醒世箴言的力量,他就一猛子冲到了叶漫舟面前。 还说要.......那什么他。 游承静盯着对方那一脖颈不对劲的掐痕,红红紫紫,看似惨无人道,冷汗渐渐冒出来。 这会后知后觉,大被底下,两人都是裸裎相见。天雷勾地火。 ......不是吧? 游承静从里到外地感受了一下,确认自己没事后,感觉更加有事了。 他捏了把汗,偷偷从他胳膊底下抽身,逃也似的奔出他房间,体验了一把提裤子就跑的感觉。 叶漫舟一晚上搂着小心肝,今夜终于不再做孤枕人,睡得踏踏实实,一觉到了日上三竿。迷糊糊摸一摸床畔,空的,凉的。 心也一下凉了。他蓦然惊醒,腾地坐起,眼看手边人去床空,一脸纳闷。 这人什么时候溜的?他还指望对方醒来,接着把昨晚的话质问一遍呢。 叶漫舟用手机联系游承静,电话不接,微信不回。 他捏了把汗,赎了这么久罪,别是一朝回到解放前了吧。 想起今天游承静要拍摄mv,叶漫舟又给他助理打电话,藏着小心思,先询问他们拍摄进展如何,本意是打听游承静和女主行为是否逾矩。程文宇却表示别提了,一上午了连人影都没见到,我静哥大概率要被鸽,这女的小牌大耍,无语死。 第203章 天大的喜讯袭来,叶漫舟心中暗喜,但装样跟着谴责几句,随后步入正题,询问游承静是否在忙,程文宇表示静哥是挺忙的,一上午忙着玩手机。 叶漫舟挂了电话,心里有数。想来是觉得自己昨晚哭得太厉害,感觉丢面了,没脸了,不好意思了。 这可难不倒他,他叶漫舟鞋底子做的脸,专治薄脸皮,把自己收拾了一下,转头就去现场堵人。 出门的路上,他收到微信消息,仇旗问他:“有没有看到唐璃?我联系不上她。” 叶漫舟回他:“真巧。” 仇旗一个电话打过来,“你们遇见了?她在哪?” 看给这人急得。叶漫舟道:“我说巧,是指我也联系不上我那位。” 仇旗问:“又拉黑你了?” 叶漫舟呵呵冷笑:“我们好得很,昨晚还同床共枕,可让你失望了。” 仇旗顿了顿,说:“唐璃拉黑我了。” “怎么回事?” “不清楚,昨晚给她发消息,发现被拒收。” “你们吵架了?” “没有,前一天见面还打招呼。” 叶漫舟不吭声。仇旗问他:“为什么?” 叶漫舟:“你问我,我怎么知道?” 仇旗:“这方面你没点经验么?” 叶漫舟轻轻地骂:“滚。” 抬手挂了电话。仇旗又发讯息,说得到消息第一时间通知他。叶漫舟往常是不爱管这种闲事的,但破天荒地回他个“知道了。”两个同病相怜的人,虽然做不到惺惺相惜,但起码互相照应。 * 游承静早早到了片场,等了一上午,女主没个影,各方面都在紧急联系,急张拘诸的氛围,可一点也没耽误他操别人的心。 他在休息室啃指甲,闷头自省。自己是想在叶漫舟面前出息一次,可他这回也太有出息了,出息过头了,把自己出得是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了...... 手机震动,游承静盯着他手机上来自叶漫舟的语音邀请,也不挂断,也不接通。 心情正似小火慢煎,听到门口传来动静,他一抬头,就见叶漫舟依在门边,朝他打了个响指。 游承静瞬间脸色铁青,扭头看向他身后那个罪魁祸首,程文宇这小子,又在干引狼入室的事。 程文宇带薪休假半个月,回来第一个活就是去机场接人。听闻他静哥和叶漫舟海南蜜月游,只觉惊诧,自己只是消失了半个月,这两人就快进到回娘家了? 关系如此突飞猛进,速度拿下华盛太子,还得是他静哥有手段,果然人不可貌相,gay不可斗量。但他们聪明人,必须看破不说破,接了通电话,问什么答什么,听人要来查岗,立马狗腿得不行,只顾把他静哥的地下恋情人往这领。 叶漫舟抬起还在呼出语音的手机,装模作样:“在么?” 游承静两眼一黑,心说这是来兴师问罪了。 他没有勇气面对,啪地摁灭来电,抄着本杂志盖住脸,小腿一蹬,转椅一转,无言背朝他的样子,宛若一个无情无义的渣男。 叶漫舟走过去,把他转回来。 游承静不吭气,默默拿腿磨过去。 叶漫舟脾气特好,又把人转回来。 游承静又转过去。 如此反复,几个来回。叶漫舟最后一下卡着他转椅,摘了人杂志。蹲他跟前,眼睛去够他视线。 游承静不得不跟他对视,看这人穿个黑色高领毛衣,禁欲的衣着下,颇有些欲盖弥彰的意味。 叶漫舟柔声问:“睡得好么?” 点他呢?游承静一想到自己昨晚有多禽兽,都快晕了。 叶漫舟问:“怎么不说一声就走了?” 说什么?说放心我会对你负责,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 叶漫舟看着游承静左手叩右手,可怜的十指快拧成个麻花,轻声:“别紧张,我知道你害羞。” 何止是害羞,严重点都算害命呢........ “不要觉得不好意思,我都没关系的。” 游承静脱口而出:“你怎么能没关系呢?” 叶漫舟顿了顿,“你什么样我都喜欢。” 他更惊了:“我什么样你都喜欢?” 叶漫舟忙表忠心,不住点头:“是啊。” 可把游承静愁坏了,“但是我不能接受!” 叶漫舟:“啊?” “昨晚真的只是个意外....... 他说完可愧疚了,只觉自己像极刚糟蹋完黄花大闺女,一股子渣男口吻。 叶漫舟依旧一头雾水,“什么意外?” 那表情是货真价实的茫然,可游承静竟活脱脱看出一丝心碎。他动了恻隐之心,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纵然狂霸酷拽如叶漫舟,没想到内里竟是个脆弱的小男人。 游承静不由开始思考更广泛的可能性,虽然,但是,除了累点,好像也不是不行...... ......不然该怎么办呢?他的好妈妈游千欢从小教育自己,做人一定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不为自己行为负责的都是败类流氓。于是游承静从小谨言慎行,时刻铭记自己有一半的败类基因,千万不能走了他败类爹的老路。 虽然叶漫舟也不是什么好鸟,可他游承静光明磊落了一辈子,不能在这当口栽倒这鸟人身上吧? 思来想去,下完决心,他郑重其事:“昨晚的事很意外,但我会对你负责。” 第204章 叶漫舟诧异:“你负责?” 游承静沉声:“嗯......你放心,我说到做到。” 负责鸡毛啊?叶漫舟越听越膈应,“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你不要激动,虽然这事我确实有错,但退一万步说,你没有一点点责任么?”游承静小心看他一眼,扭捏:“你这块头,你的力气,你要是真不乐意,我能是对手么?还不是你愿意给我在下边......” 叶漫舟头发都给吓立了,“谁在下边?” 游承静说:“你小声点......” 叶漫舟喝:“不可能!”他直起身,务必捍卫男人的尊严:“游承静,你听好了,其他事我都能惯你,这事原则性问题,没的商量!” “谁跟你商量?不是你乐意.......” “谁他妈乐意?” 游承静纳闷:“那昨天晚上......” 叶漫舟忙证清白:“昨晚你喝醉酒逮着我回我房间,掐我一脖子青,抹我一身鼻涕,哭了一通后,直接在我床上一睡不醒,除此之外什么也没发生。” 俩人跨频聊天得够呛,好半天才把频率对上。 游承静得知真相,一脸震惊:“真的什么也没发生?” 叶漫舟无奈道:“你觉得我是这么趁人之危的人么?” 游承静迷惑:“难道你还是什么正人君子么?” 叶漫舟没好气:“有个前科在你这就得成无期徒刑了么?” 游承静愣一下,“你先等等,我怎么觉得这话这么耳熟......” “耳熟就对了。”叶漫舟两手撑在他椅子上,“你记得昨晚的话?” 游承静别扭:“记得一点。” 叶漫舟盯着他,“那你记不记得,你哭着说,一直都喜欢我。” 游承静汗流浃背,这个好像还真的有点印象。 他装蒜:“听错了吧?我说一直讨厌你。” “你凑我耳朵边,一字一字说的。” “不可能。” 叶漫舟当他面开始掏手机,装模作样地翻。吓得游承静立马惊慌失措,匆匆按下他手机:“酒后瞎扯淡,怎么能算数呢?我肯定是想说讨厌你......” 哪有什么录音,诈他而已。 叶漫舟心里有谱,倾身而来,唇畔凑近,逼到他鼻梁骨前一截,一口气飘了下来。 “讨厌我,那天亲我的是谁?” 游承静瞬间不吭声,无从狡辩,起身要溜,叶漫舟眼看这人这么不老实,忒欠收拾,蓦一下把他按到椅子上,嘴唇俯上去。 好一阵,分开,游承静一亲完就犯乖,靠在椅背浅浅喘气,凶不出个人样了。 叶漫舟掐掐他小脸,“你这肺活量不行,以后得加练。” 游承静瞪他一眼,要推开他,叶漫舟纹丝不动,两手支在座椅,胸膛关着人。 他低声:“昨晚睡前,我问过你,要不要提前把我假释。” 游承静眼睛斜着:“假释这事归法院管。” “我在你这坐的牢,不归你管?” “那怎么的,你一个罪犯自愿来赎罪,这会还往我一个受害人委屈上了?” 叶漫舟好声好气:“我就是一百个自愿,那也不带这样,坐个牢没刑期没说法,时不时吧受害人还给送点温暖,让我这个心死也死不全,活也活不利索,我找谁说理去?” 游承静说:“那你就干脆牢底坐穿。” 叶漫舟说:“不成,你必须得给我个交代。” 游承静转手递他个胶带。 叶漫舟把胶带撂一边,抬手去挠他咯吱窝,游承静慌忙告饶,两人折腾了一阵,眼泪都笑出来。 昨晚他眼睛哭肿了,一上午才消下掉一点,游承静不敢再胡闹,涂着保湿乳,让对方别跟他乱来。 叶漫舟坐他椅子上瞎转,嘎扎,嘎扎。“明后三天是咱俩最后一期录节目,我给你几天考虑。” 游承静在沙发上做眼保健操,不理人。 叶漫舟看着他,又说:“还是一天吧,今晚之前。” 游承静说:“滚。” 叶漫舟:“那就这三天,到节目结束前,不然我就要破罐子破摔。” 游承静:“想怎么的?” 叶漫舟:“别逼我跪下来求你。” 游承静说:“跪得还少么?” 叶漫舟想了想:“也是,那我考虑下直接逼婚。” 游承静说:“少拿节目要挟我。” 叶漫舟说:“我要挟得还少么?” 游承静骂他:“死人,流氓,臭不要脸。” 叶漫舟被骂得很舒坦。 外头突然起了动静,程文宇在门口喊:“静哥,白依依来了。” 游承静答应一声,起身要撤,叶漫舟裹着人胳膊,“就这么猴急?” 游承静顺他话:“可不么。” 叶漫舟酸溜溜道:“跟我拍节目有这么积极么?” 游承静勉为其难:“怎么说呢,什么钱不是赚呢。” 叶漫舟没好气:“公费谈个恋爱,可把你委屈坏了吧?” “谁跟你谈,我公费渡劫。”游承静嘟囔一句,抽回手,“少找茬了,我正经工作。” 怪敬业的,他只好原谅他。叶漫舟起身给他理理衣服,“规矩点,好好拍。” 游承静白他一眼,“只要没人坏事。” 叶漫舟豪言壮语:“放心,有我坐镇,谁敢坏你事?” 第205章 有他这个祸篓子,帮忙看着才有事呢。游承静赶忙把对方推回去:“你想得美,这边都新丰的人,你给我藏好了,没我允许不许露面。” 叶漫舟听出一丝苦口婆心,众所周知,他跟新丰的人不对付,新丰的人看自己有意见,游承静就是怕他受委屈。 游承静是真的怕,可怕他给别人委屈受,这人无法无天惯了,一不留神就爱乱咬,万一出什么事自己被株连,那可就没完没了。 他只想拍完走人,不愿和新丰产生任何瓜葛,推着人往隔间赶。 叶漫舟装严肃:“我可以不露面,但是你必须给我注意分寸知道么?” 游承静烦烦地说:“知道了。” 走出去两步,感觉不对,什么必须?什么给谁?还没出判决书呢,这罪犯就敢蹬鼻子上脸了? 忙回头呛他:“凶什么凶?你什么身份管我?” 叶漫舟含着笑,“我什么身份?那不是得看你。” 他吊儿郎当地盯他看,不着四六地倒着退,一脑瓜子的不正经从目光里泄露出来。 游承静一转身,头也不回,健步如飞,刚出大门,倏地卸下一口气。 刚刚好险啊,差点就答应他!还好他如此坐怀不乱,柳下惠都没他能干。 说什么给他几天考虑,真是有够不要脸,自己屁颠颠跑来坐牢,又胡咧咧求人释放,没他判个死刑都算不错了。 可,话又说回来,亲都亲了,真要这么拉扯下去,未免矫情大发了? 冰释前嫌,也总是差点意思。 或许顺其自然,也不失为一种上策。他的心被这人小火慢煎了十年,他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要不要再煎他个三五载,个把月? 熬不死他。他就爱看姓叶的抓狂。心里忒他妈痛快。 游承静出神想着。唇角无知无觉地飞得上天,六神没了五主,忍不住地就步子虚起来,颠啊颠地过去,一见到白依依,神又给吓回来。 白依依抬起红红的眼睛,瞅他。 游承静收回那咧咧的嘴角,赧然。 俩人一悲一喜,过分浓烈对比。 游承静问:“怎么了?” 白依依擦擦眼睛:“对不起,我跟我男朋友吵架,所以来迟了。” 游承静尴尬:“这样啊。” 白依依小声:“我唱的部分也就一两句分量少,双人镜头可以在一天内解决掉。” 游承静安慰:“没事,也不用这么急。” 白依依摇头:“有事的,你专辑发行期都定下,晚一天都有影响。”她擤了下鼻子,一起身:“尽快开始吧,今天加班加点,不拍完不收工。” 游承静陪她一走去造型间,看对方眼睛红红的,说话都有哭腔,心里挺不是滋味。“情绪不好就缓缓,吃个午饭再说,不用这么着急。” 白依依闷声:“不吃,我气都气饱了。” 游承静道:“两个人在一起小打小闹很正常,互相多体谅,犯不着气成这样。” 白依依摇头,“我之前没跟他吵过这么厉害。” 游承静心说,那就是很严重的事了? 交浅,不言深,游承静点到为止地安慰:“每个人认知层面不一样,产生矛盾也正常,如果不是原则性问题,等气消了再去跟他好好沟通,矛盾总会解除的。” 白依依看着他,欲言又止。助理在房间叫人,她像是回神,一转身,匆匆走进更衣室。 游承静上午就做好造型,这会只补了点妆,早早跑去片场,候了半天,人还是没影,正打算叫人去催,却听隔壁响起一阵骚动。 程文宇溜过来,小声八卦:“太劲爆了哥,她男朋友刚刚追到更衣室,俩人把门一锁,在里头直接吵起来了。” 游承静问:“怎么回事?” “不知道啊,她和她男朋友谈了三年了,感情一直挺好,连人出轨都能原谅,这会不晓得是因为什么吵成这样。” 游承静可算惊掉下巴:“出轨还能原谅?” “是啊,哥你是不晓得,她那男朋友都背着她劈腿成性了,这人还是坚信那一套用爱感化的伎俩。” 程文宇给他递了杯水,啧啧称奇:“怎么说呢,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吧。” “不过圈里风气就这样嘛,两个明星谈个恋爱,也就刚在一起时能新鲜点,一堆俊男美女,又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天天混在一起,能不出事?” “谈起来三个月都算长,稍微久点的,不是有猫腻,就是有利益捆绑,真爱的基本是大海捞针。” 游承静听着这些话,忽而有些出神。 是啊。芸芸众生,相爱已是千难万险,以他们的身份处境,真正走在一起,前途想必更加渺茫。就算他可以孤注一掷,可对方又是什么想法? 叶漫舟有失去一切的底气。 可游承静的底气,只有自己。 .......怎么能不怕呢? 绝没有第二次脱胎换骨的勇气了。 垂眸,怔怔盯着水杯里自己的倒影。 隔壁的吵闹声一直没歇,偶尔夹杂隐隐的哭声。 游承静发了会呆,从座位一起身。 程文宇问:“哥去哪?” 他道:“我去看看吧。” 程文宇忙劝:“哥,你还是悠着点吧,感情的事外人不好掺和,更何况你现在身份在他男友那边,还比较尴尬......” 第206章 游承静道:“我就是怕因为这个,真有什么误会,我也能帮忙解释解释。” 程文宇挺不乐意:“帮她干嘛呢?这白依依那么作,一开始死活要跟你合作,现在真合作了,又一副兴致不高的样,之前还买什么你暗恋她的通稿,害得哥网上被骂这么久......” “发通稿也未必是人家本意,何况就算真是她买的,也无可厚非,本来男女之间的商务合作,大概率要靠营销绯闻拉热度,不过是哪一方先出手的事。” 程文宇不屑:“那怎么不营销她暗恋你呢?单比流量,哥不是吊打她?” “你以为反过来能好到哪去?不过是换个人被骂,到时候矛头全指着她,我更得罪人喃砜。” 身为职业偶像,挨骂被黑都是家常便饭,然而若是一不留神得罪了什么厉害角色,那才真的是后患无穷。 游承静低头接了杯水,“都在圈里混,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我们又没利益冲突,有时举手之劳,能帮上就多担待一点,犯不着给自己树个敌人。” “好像确实是这么个理......”程文宇这会才反应过来,忍不住佩服:“不愧是哥,受益匪浅了。” 这词可有点耳熟,游承静忽而抬头看他,“对了,你认不认识一个叫林免的人?” “林免?谁啊?” “我之前那个临时助理,实习生,大学没毕业。”他顿了顿,嘀咕:“长得还怪漂亮的.....” 程文宇如临大敌:“漂亮怎么了,又不能当饭吃?” 游承静幽幽看他一眼。 程文宇意识到失言,紧张:“哥不一样,哥是才貌并重。” “注意你的言辞。” “我只是针对我们助理这行,空有姿色有什么用,业务水平有我高么?” 游承静无语,“你还真好意思跟一个实习生比?” 程文宇狡辩:“没有,我主要想见见这位小漂亮仁兄,跟他切磋下助理技巧,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游承静没打算继续跟他嗑牙料嘴,接完水,一转身,“你多少也注意点,别老背地说人家坏话,传出去都以为我的口风,那网上谁谁不合的小道消息都这么来的。” 程文宇给他训完,乖乖闭麦了。 隔壁的吵架声越来越大,游承静端着水杯走出去,随口问:“对了,她那个男朋友怎么样?好说话么?” 程文宇道:“性格巨差,糊比一个,如果他女朋友是小牌大耍,他连牌都算不上。” 游承静往人翻脸,“我刚说过什么来着?” 程文宇忙解释,“不是哥,这个真不是我嘴他,他人品比私生活还烂,在我们助理圈也是风评巨差......” “是什么样的人,接触下来自然知道,再说了,我也不爱从别人嘴里认识人。” 程文宇见他实在犯轴,只好无奈叮嘱:“我真没别的意思,只想让哥小心点他,咱们老实人,宁愿得罪君子,都不要得罪这种小人。” 游承静转过身,“有你说的这么夸张么?” “你想想吧哥,他同时劈腿过十八人,这是一般人干出来的事?” 游承静一诧,“他就是你之前说的那个?” “对啊,名儿巨难读那个。”程文宇掏出手机,“叫什么......宋、彧、咟。” 走动中的人影,蓦然僵在原地。 程文宇见他在门边站了好一阵,犹疑唤:“静哥?” 游承静背对着他,没有反应。 眼前一度眩晕。 死寂之刻。隔壁喧嚣起伏,他呕在一片吵闹声中,身躯浸了层回忆的水,变得沉重无力。 游承静阖上眼皮,气息微颤,慢慢呼出一口长气。 恍惚间,好似又回到那不见天日的半个月里。 第70章 宿舍另一张床空了两周。 这些天在宿舍闭门不出, 断断续续地低烧。偶尔外出,戴着兜帽,含胸贴背,尽量地避人眼目。 华盛新来了一个声乐课老师。游承静和从前的老师关系很好, 可惜他年龄大了, 上个月刚退休。 新老师对出勤要求严格。他请了几门课的病假, 每天浑浑噩噩地睡到下午。这日醒来,发现收到一条邮件警告, 明白这门课已是翘无可翘。 开课半小时后,他从后门露头, 猫着腰,慢慢挪进角落的位置。 兜帽忽地被人从身后摘下。 “你怎么才到?” 游承静转身,撞见一张似笑非笑的脸。 他起初不解其意,直到安静的教室里,全体学生循声回头。 游承静匆匆把兜帽戴回,往角落移步, 讲台上的老师呵斥:“一来就迟到, 想躲哪去?” 他仓促地收回脚步,站在原地。 “叫什么名字?” 游承静报出姓名。 那老师翻着名单检查,“你, 还有这个叶漫舟,一直没有来上过课。” 底下传出偷笑的声音。 那老师瞪他们,“笑什么?” 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 起哄:“老师,他们一个宿舍的。” “难怪呢。”他扔游承静一眼, “不是一家人,进不了一家门。” 全班哄笑。 游承静等笑声停止, 虚弱地解释:“老师,我之前请过假了。” “你今天请了么?” “今天......睡过头。” 第207章 “能拿睡过头当幌子迟到的人,要么是人缘不够,要么是自律不够。你觉得你是哪一种?” 游承静沉默。 老师打量他,不耐烦:“在教室里还带什么帽子?” 他轻声:“......我有点,发烧。” “发烧这么久还没好?那摘下来,给自己散散热。” 全班人看着游承静站在教室最后,一动不动。 对方冷冷道:“我说话不管用么?” 前排的刁文秋看不下去,“老师......他好像是真的身体不舒服。” “既然还能来上课,就说明没什么大事,上课就要有上课的样子。” 说着,对方把眼光往四下的座位转了一圈,嘴里压着股气焰:“每个人都随心所欲,今天你带个帽子,明天他带个墨镜,课堂变秀场,像什么话?” 其实,不过是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 只是身为老师的威严被挑战,让人无法不上纲上线。 他看向游承静,最后一遍警告:“你聋了是么?” 安静须臾。 游承静在全班的注视中,抬手,把帽口摘下。 颈上的斑驳消了两周,痕迹仍然刺目。 渐渐的,后排多出一阵喧嚣。 老师在台前闷头翻着ppt,不满道:“安静点。” 游承静缩起脖颈,想趁机坐下,对方又喝他:“让你坐了么?” 他只好站回去,忍受数道戏谑的目光打在自己身上。苍白的面色,一滴汗水慢慢流到鬓角。 两个小时过去,千辛万苦熬到下课,游承静一刻不停地逃离此地,奔出门外,甩开身后的热闹,直到来到一处僻静的走廊,沿着墙根,慢下脚步。 转角处,突然堵来几个身影。 为首的是那个摘他帽子的人。 “怎么跑得这么快?好半天才追上你。” 霍玉颂笑眯眯站过来,朝他颔首,“刚刚我课上认错人,没来得及跟你说声道歉,不好意思啊。” 游承静慢慢退后,眼瞧这人脸上的笑,没有半分的不好意思。 “身体怎么样了?” 游承静没理他,低垂着眼睛,想要绕开。 几个人又不动声色地挡了过来。 游承静往后站了两步,竭力维持最后一丝镇定。 “别紧张。”霍玉颂靠近他,好声好气:“我就是想问你点事。” “你知道叶漫舟去哪了么?” 游承静紧了下牙关,摇一摇头。 “我记得你以前总是帮他打卡的。” “他这么久没来上课,不怕被开除么?” “还是说,已经被开除了啊?” 游承静缄口不言。 他们相互看了一眼,发出怪异的笑。 “有个事好奇很久了,今天也想问问你。”霍玉颂盯着他,似笑非笑:“你跟叶漫舟,到底什么关系?” 多刺耳的一个问题。 游承静晃了晃神,有些头晕目眩。 霍玉颂察言观色,突然伸出手,一把掀掉他的兜帽。 游承静回过神,猛地挣扎起来,却看几个人上前扳住他的身子,扯开他的卫衣,斑驳的痕迹,大肆暴露在他们的视野里。 一伙人瞬间炸了锅。 “——腰上都有?” “——这小胳膊腿上还有呢。” “——叶漫舟够猛的啊......” “——游承静,你爽不爽?” “——这个表情是不满意么?” “——别丧着脸啊,人是对你始乱终弃了还是怎么着?” “——不哭啊不哭,你求求哥哥,哥哥帮你报仇好不好?” ....... 陌生的手,在自己身上胡乱触碰,只叫他忍不住想起半个月前,那噩梦般的一晚。 顷刻间,游承静大脑断弦,猛地推开一人,往后逃窜。狼狈地跑出去,生病的躯体,本就体力不支,没有几步就被追上。 游承静被反攥手腕,几乎要崩溃了,他红着眼睛,痛苦嘶吼,拼尽全力和他们挣扎。仅存的劲头也快用光,千钧一发之际,他拼死咬住胸前乱摸的一只手,只听对方痛呼一声,猛把他一推。 他踉跄几步,眼睁睁要摔到地上,忽有人搀了自己一把。 游承静抬眸,见刁文秋扶住他,小小的个头把他火速护到身后,凶神恶煞地呵斥:“你们干什么?” 一伙人照旧骂骂咧咧,往前推搡,蛮横的架势没停。 “吭!” 极有威慑力的一响。震得众人脚步一顿。 转眼间,只瞧仇旗拎着只棒球棍,挡在两人面前。 一伙人面面相觑,不敢轻易上前。 仇旗把棍在肩上搭着,冷冷地巡睃一圈,目光便抛去了他们身后。 “霍玉颂,差不多得了。” 被点名的人,揣着两兜,闲庭信步地过来,笑吟吟看他一眼:“兄弟,咱们好好说话,拎个棍什么意思?” 仇旗将棒球棍换到另一只手,“这不就是怕你不能好好说话么。” “怎么会?我只是关心下同学。” “有这么关心的?” “他不是身体不舒服,我们给他检查检查。” 仇旗轻声:“你还有这闲工夫给人检查身体呢?” 霍玉颂叹了口气:“嗨,今晚定出道位,哪有什么心思上课了?” 第208章 刁文秋一手兜着游承静,忍不住朝他们吼:“你他妈没心思上课,有心思搞霸凌?” 霍玉颂没搭理,漫不经心地搔搔耳朵眼,似是不把人放在眼里。 仇旗冷声:“你有这挤兑人的心思,不如把注意力多放在自己身上。” 霍玉颂不以为然地笑:“现在注意有些晚了吧,成绩能高一两分么?” “我又没提成绩,你这么在意?” “谁能不在意成绩?你么?” “两码事。”仇旗横他一眼,慢条斯理:“毕竟,只会拿分数秀优越的人,在我看来还是挺可悲的。” 话音未落,霍玉颂像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大肆抚掌击节,和周围几个人起哄:“厉害,厉害......一个拿了五年总分第一的人说出这种话,你不能不服啊?” 仇旗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霍玉颂调笑完,收回嘴角,一本正经:“不过,你说的也有些道理。有些事情还是要看淡一点,比如我现在再怎么努力,总分也是超不过你的。” “好在我是个挺容易知足的人,第二名这位置也不错,不用当出头鸟,也是一人之下......” 仇旗打断:“你也未必,就在万人之上。” “我可提醒你,出道可不只看成绩。” 霍玉颂嗤笑:“前三名的成绩,是那么轻易就能被忽略掉的?” 仇旗看他这德行,懒得接茬了,只觉夏虫不可语冰。 “我么,今天只是找找乐子,不想跟你吵。马上就公布出道位了,席位花落谁家,咱们大家心里都有数,以后大概率还得跟你来日方长呢。” 霍玉颂伸了个懒腰,好整以暇道:“仇旗,我也劝你一句,不要总跟他们这种人混在一起。” “毕竟,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他说着,眼睛往游承静和刁文秋一瞄。 仇旗看着他,轻轻道:“确实。” 霍玉颂笑了笑,朝他挥挥手,示意几个人离去。 刁文秋憋了半天,忍无可忍,冲他们的背影破口大骂:“谁要跟你们这种地痞流氓混一起啊?我真他妈嫌晦气!” 霍玉颂走在前头,充耳不闻。他后边的几个人回头,往他比了个中指。 刁文秋一只手扶着游承静,一只手恶狠狠地比回去。 仇旗走过来,见游承静垂着脑袋,木木地靠在刁文秋身上。 “还好么?” 他点头。 仇旗解释:“这人跟叶漫舟有过节,但不敢招惹他本人。你平时跟叶漫舟走得近,这会趁他不在,估计想报复在你身上。” 游承静低眉垂眸,脸上没有过多表情。 仇旗察言观色,也不多言。只问:“你还在发烧么?” “有点。” “都病两周了,要不要还是去医院看看?” “没事。” 游承静咳嗽几声,从刁文秋的手里挣脱开,慢条斯理地俯下身,细声:“谢谢你们。” 他气若游丝。脸色似摇摇欲坠。 两人面面相觑,忍不住为他担心。 游承静鞠完躬,有些吃力地起身,把兜帽带回去,“那我先回去了。” 刁文秋见他摇摇晃晃地走出去几步,有些看不下去,往前跟上:“静静,不然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你们忙。” 游承静执意躲过他搀过来的手,一转身,脚步不稳地走开了。 回到宿舍,他反锁门,在房间独坐。 门外一阵喧嚷,时不时有人跑来跑去,在走廊兴奋地大喊大叫。 即将公布正式出道位,今晚的华盛格外热闹,练习生们聚集在一起,殚精竭虑地等待结果。 公司已许久没推出新人组合,赶在风口浪尖,必将穷尽资源力捧。 这次轮不上,又不知要再熬多少个年头。 游承静没有加入到他们的期待中。 虽然足够努力,但不认为自己足够幸运。 最差的结果,不过是继续等待。 他是最不怕等待的人。 一个人,理应越活越坚强。 窗外的天际,漂过一缕游云,房里人床畔独坐,安静地等待夜色。 这些横陈的云霞,让他想起故乡。 背井离乡,北上寻梦五栽,他恍惚看见曾经那个彷徨蹉跎的少年,此刻站在五年前,朝他挥手示意,讨要一个孤注一掷的结果。 游承静有点替他难过。 心中的理想,尚未有着落。 心中的那个人,却是彻底赌错了啊。 游承静仰着面,坐看云舒云卷,日头渐落。 他的表情渐渐随霞光一起熄灭了,遁入房内,一片浓烈的黑。 恍惚中,又听到水滴声。 滴答。 滴答。 滴答。 ...... 黑暗中,心底的压抑缓慢涌上,宛若一只无形的巨蟒,将他缠绕入怀。 ......真的能,这么心如止水么? 刀尖扎进人心时,不喊痛,不代表不会痛。 无法若无其事。 他的五年。他所有的心动。所有的心痛。他所有的为了对方,打碎牙吞进去的苦头。 怎么会全然......不值一提呢? 游承静埋在膝上,浑身颤抖,只觉呼吸困难。 好似回到那三天,小小的身体,独自蜷缩在满是尘埃的隔间里,声嘶力竭。 第209章 回应他的,只有无尽的水滴声。 滴答。 滴答。 滴答。 一个劲的。 没完没了。 让人发疯。 ....... 八年前的那扇门,又回来了。 将他死死地关了进去。 敲门声急促响起。 他却已是寸步难行。 吵闹声似是隔了层水汽,不断涌入。游承静挣扎在周身的空气,四肢百骸陷入沼泽般,与黑暗不分彼此地搅动,一股一股的粘稠,融合,沉入。 恍惚中,快要淹没。 救命....... 游承静抱着膝弯,无声求救。 “——訇!” 房门被猛地一脚踹开。 光明从门外闪进,骤亮的瞬间,游承静怔怔迎上那道救命的光。 视线逐渐清晰,他眼看那道身影在众人的簇拥下冲进来,头发凌乱,衣角不整,许久不见的面庞,亦是消瘦许多。 消失了半个月的人,出现了。 叶漫舟像是刚从哪里风尘仆仆地赶来,大步跨进,冲到他面前。 “没事吧?” 游承静抬眸。叶漫舟微微一怔。那道泪染的眼睛,此刻如此了无生气,好似万念俱灰。 他刚刚从医院回来。 半个月前,撒完酒疯的第二天,得知叶华兰病危。 闯了大祸的人,一颗心分不出两半,只能先把焦虑倒在一头。 一大早,叶漫舟逃也似的从床上起来,穿衣服,收拾东西,不敢回头往床上看一眼。 不敢看,那个昏睡中的人,几欲气息奄奄,满脸泪痕,被欺负了一夜的惨样。 数日后,叶华兰脱离危险,他继续陪同照顾了半个月,待她好转,终于开始正式面临自己闯下的烂摊子。 他不知该怎么面对游承静。 照顾生病的母亲,听上去多么名正言顺。 但他心知肚明,自己分明是借着这件事,躲了对方半个月。 在医院闲暇时,一遍又一遍地点开微信窗口。 半个月里,游承静一条消息都没有过问。 哪怕是一句痛骂呢? 可聊天窗口永远是安安静静的。 最近的记录,停留在游承静给他打的十二通语音上,和四条文字消息。 “烧水开关给你打开,你回来就能洗啦。” “新买的游戏盘刚刚到了,晚上可以一起玩。不过太累的话就直接去睡觉吧,我一般睡一觉起来,心情会好很多。” “别在上边呆太久哦。” “吹多冷风,第二天会头疼。” 叶漫舟守着这几条聊天记录,兀自出神。 一天又一天地等。 一天又一天过去。 像是,明知那里有处致命的伤口,却无动于衷,只是慢慢地等,慢慢地拖,任凭伤口发炎溃烂。 可他还天真以为,伤口会自己愈合。 叶漫舟俯在他膝前,细声:“我......刚从医院回来。” “家里人生病了。” “我这些天一直在照顾她。” “所以,我......” ——所以,没有抛弃你? 只是没有顾得上。 只是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好似所给予的一切痛苦,不过是个孰轻孰重的问题。 只消轻描淡写,就可完全不值一提。 多么道貌岸然的人。 游承静木着脸,没有反应。 “怎么不说话?” “听说你最近身体不舒服。” “还在发烧么?” 叶漫舟佯装轻松,伸手去碰他额头。 游承静蓦地躲开,抱着膝盖,往后挪动,离他远了点,轻揉眼角几道干涸的泪痕。 叶漫舟往前逼近,抄来床头的抽纸,抽出几张,去碰他的脸。 游承静一下打掉他的手。纸盒掉在地上,吭噔一响,不轻不重的动静。 叶漫舟脸色越发难看。 游承静低眉垂眼,耳内的水声,尚未剃净。只有闹嗡嗡的余响,搅得他头疼欲裂。 他忍不住抬眼,从半敞的门缝看出去,一堆人头挤在门口,切切察察地看着热闹。 叶漫舟顺他视线一转,见状,狞起脖子吼:“看什么看?” 门外瞬间噤声。 叶漫舟走过去关门,房门刚才被他一脚踢坏,晃晃荡荡,用力关了几次,不见成效,又连踹几脚。 “哐当!”门猛地反弹回来。巨大的声响,引得众目皆惊,围观的人傻着脸,眼看他对无辜的房门发泄脾气。 游承静只是靠在床头,依旧面无表情。 叶漫舟泄不完火,眼神转到门外众人身上,低喝:“都他妈滚蛋。” 闻言,那些人一窝蜂地撤开了。他们面对叶漫舟,却不像从前的戏谑眼神,好似带着一层说不出的敬畏。 叶漫舟挪了把椅子,把门堵上,又转身走回来。 游承静开口:“别过来。” 叶漫舟顿了顿,停在几步之隔。眼观对方死气沉沉的脸色,当真不再敢靠近一步。 寂静须臾,他嗫嚅:“那天,我......” 游承静轻声:“别说。” 有关那天的一切,一丝一毫,都不愿提起。 不想看一个肆意践踏他真心的人,此刻在这里若无其事。 这半个月的时间,已经足够一个人想清很多事情。 第210章 他可以理解对方的任何苦衷。 却无法原谅对方的任何理由。 游承静从没这样对他有过这样的脸色。 叶漫舟从心里升起一层慌乱,细密的汗水染湿额角,局促地抬手去揉,忽地想起什么,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 “对了......出道位定了。” 他翻找页面,往人急匆匆地展示:“看,有你,有我,咱们终于可以一起出道了,高不高兴?” 游承静怔忪抬头,看向面前的屏幕——华盛三期出道名单:叶漫舟,仇旗,朱穆空,游承静。 他盯了会,从第一个人名,跳到最后一个人名,几个字的空隙,却看得那般费劲。 身体渐渐地坐直。尚未复苏的脸色,平添一丝诧异。 仇旗总分第一,各项实力都是天花板,能被选上,并不意外。 刁文秋机灵有趣,又会出梗,任何团体里,都需要一个这样活跃气氛的角色。 至于叶漫舟......极具个性,就算在华盛,都是自带争议的体质。 平日看似吊儿郎当,可再怎么应付当差,每次考核,成绩稳居前十。 但......自己呢? 凭心而论。 中游的成绩。 平平无奇的性格。 不算强劲的实力。 学个舞蹈,都要比别人多花好几天的功夫。 唯一可圈可点的创作能力,却只属于一个锦上添花的优点,并不能作为出道的必要条件。 想不通任何脱颖而出的地方。 游承静盯着名单,一个劲发着神。 他不明白,哪里出了问题。 走廊上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下重似一下,气势汹汹地逼近。 “嘭噔!” 门口被一下撞开,椅子倒在地上。游承静抬头,见霍玉颂盯着一张怒火中烧的脸,冲进他们的房间。 “你们可真行啊。” “暗箱操作得可以啊。” 他看一眼门口的叶漫舟,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我想华盛这么大一公司,不差那俩个臭钱呢?” “还是我太单纯了,难怪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呢?” 霍玉颂目眦尽裂:“也是,连打架都不用被开除,花俩钱就能摆平了,出道位又怎么不能摆平呢?” 游承静看着现状,不明就里。 叶漫舟阴沉着脸,指着门外:“滚。” 霍玉颂大笑:“该滚的是你吧?” “说说看,你他妈的这次又是花了多少钱买下这出道位的?!” “干了这么多烂事,这么多黑历史,砸钱就能堆上出道位,我可真是涨了见识了!” 叶漫舟想起祁盛斌先前的警告。 出道的节骨眼上,绝不能再惹事。 他暗里捏捏指骨,看一眼床上的游承静,忍住出手的欲望,指着门外,低声重复:“滚。” 霍玉颂见他一脸异样,只当人坐实了心虚,更有底气地吼:“都这种时候了,你还摆什么谱啊?” “——说他妈几句实话戳你肺眼子了?” “——你是不是生怕别人知道你买出道位的事啊?” “——我就偏要闹大!我今天就把你干的那些事一个个抖落出来!” 霍玉颂把门拉开,站在走廊咆哮:“都听好了,叶漫舟这出道位是买来的,用钱砸出来的!” “之前他把人打伤住院,人家家长要验伤,要立案,要把这小子告到监狱进局子蹲大牢——也他妈是花钱摆平的!” “还记得张淞和徐连铭么,咱们同期,做了好几年练习生,就是被这人打到重伤住院,受了威胁,吓得再也不敢回华盛!” “你们好好想吧,他叶漫舟犯了这么多事,哪一点不值得被开除的?就这么一个烂人还能出道,里头一点猫腻没有?” 走廊里先前就围了大批练习生,听此阵仗,早已众口嚣嚣。 “确实啊,从来没想过叶漫舟会被选上......” “比他成绩好的明明比比皆是.....” “名声这么恶臭,还能出道.....” “是挺蹊跷......” “可是出道位真的能买下么......” “——怎么不能?”霍玉颂看过去一眼,“你们不知道吧,这畜生买的出道位还不止一个呢!” “他跟他那个室友——”霍玉颂说着,扭头看向房内的游承静,邪笑:“不,该说是,炮友?情人?” “要不说,有些人就是有眼力见,知道实力不如别人,早早就转移赛道,瞧瞧人被睡了五年呢,临了收到这么大一份厚礼——” 霍玉颂指着房里的游承静,狂妄大笑:“我恭喜你啊游承静,五年的努力,一切付出都是有回报的!” 游承静愣愣看着对方。 还没回神,眼前闪过一道身影。 “訇!” 一声巨响后,众人骇然四退。只见霍玉颂以一种极度扭曲的姿态,被一脚踹翻在走廊的墙壁上。 叶漫舟从房间里冲出来,提起霍玉颂的脑袋,往墙上狠狠地砸了过去。 走廊立即乱成一锅粥。人群呈半圈形扩散开来,一拨人着急忙慌去喊老师,一拨人吓得往房间跑,更多人兴奋地举起手机,拍下这劲爆的一幕。 他们眼睁睁看着叶漫舟按着对方的脑袋,一下下往地面开撞,地面被流出一只血坑,渐渐地,周围有人意识到不对劲,叫嚣着:“杀人了!杀人了!” 第211章 霍玉颂也回过神来,死亡的恐惧浮上心头,头破血流地闷声:“对......对不——” 叶漫舟脸色阴沉,狠狠扔出一个拳头,把对方一句对不起生生砸回嘴里。 霍玉颂狼狈地攀爬在地上,被揍得鼻涕哈喇子流了一脸,声嘶力竭地呼唤:“救,救命——” 脖子被提过去,又一个拳头砸过来,他的牙齿被揍断一颗,随着一口血,噗地吐到一边。 霍玉颂拼命求救,叶漫舟仍不罢休,仿佛失了理智,发疯地使出拳脚。 众人目睹着叶漫舟阴沉凶狠的脸色,竟无一人敢上前。 “嘭!” 霍玉颂闪身一躲,拳头猛一下砸在硬邦邦的地面,叶漫舟从地面抬手,好似无觉,麻木的动作,甩了甩手上的血液,拳头一抬,接着要重重落下。 胳膊忽地被用力抱住。 他阴恻恻一抬头,却对上游承静惶恐的表情。 游承静轻声:“别......” 叶漫舟身形一僵。 霍玉颂趁此机会,连滚带爬地从他手里挣脱,被一伙练习生扶起来,忙里忙慌地送上担架。 游承静仿佛第一天认识这个人。 一早知悉,叶漫舟不是什么善茬,可五年来的朝夕相处,有关他的暴力,从来只是耳闻。 也曾一度怀疑,那些有关对方的骇人听闻的传言,究竟是确有此事,还是夸大其词? 直到此刻,终于亲眼见识到,这不为人知的阴狠一面。 耳畔成堆喧嚣,保安闻讯而来,乱哄哄的噪音里,二人窝在墙角,仿佛与世隔绝。 叶漫舟席地而坐,额发浸染了血液,在眼皮上湿成了丝丝缕缕,偶然一滴血液从他的面颊滑下,滴落在游承静的颈边。 他下意识伸手,想为他拭去。 游承静蓦地缩颈。 叶漫舟怔了怔。四目相对,见游承静眼眶微红,死死地环住自己一只胳膊,一副心惊胆战的神色,仿佛生怕他一不留神,再度伤人。 他慢吞吞地收手。任凭桎梏。紧盯游承静轻微扑簌的眼睫,略显颤抖的气息。 好似能感受到,被温暖包裹的寸寸肌肉之下,一股血液轰然流动的声音。 脚步响起,身后群人噤声。游承静扭头,对上来人一道锐利的眼神。 西装革履的男人,居高临下地站在他们面前,瞥见叶漫舟一身狼狈,轻轻蹙眉。 一行安保人员围上,唤他,董事长。 随后,所有在场的练习生,瞧见那个浑身浴血的人,靠在墙角,气息奄奄地唤:“......爸。” 第71章 买下出道位的谣言, 已经不攻自破。 可后一个更为严重的谣言,亟待解决。 总要有人收拾这些烂摊子。 这个倒霉的人,怎么也不会轮到最有资本的家伙身上。 游承静是懂事的人,明白华盛已难容下他。自愿放弃出道名额, 向华盛提出解约。 祁盛斌没有理由拒绝。因为有他坐阵, 一切流程都很顺利, 即搬即走。 临行前,游承静在总裁办公室, 等待最后签字。兜里手机震动不停,他掏出来看一眼, 微信里多出几十条未读消息。 游承静点开熟悉的聊天框,没敢停留太久,匆匆点进头像,删除,拉黑。 以为自己会犹豫,可做出这一套动作时, 超出想象得迅速。 祁盛斌在处理一份文件, 他身旁的助理让他在沙发就座,稍作等候,有关手续还在准备中。 游承静点点头, 也没坐下,一动不动地杵在原地。 门口突然传来巨大响动。 游承静扭头,见叶漫舟破门而入, 满是低气压的脸,按住他肩膀, 猛咬上他的嘴唇。 游承静被咬得吃痛,闷哼一声, 用力推开他。 叶漫舟裹着他的肩膀,似还要为非作歹,他忍无可忍,扇了对方一个耳光。 人身忽地被拉开,祁盛斌冲出来,架住叶漫舟的衣领,来回开扇,左右两个耳光后,又命安保上前,将对方彻底逐出门外。 游承静携大包行李,立在风口处等车时,从路过的轿车里,瞥见那张轻微肿胀的脸。 他视若无睹。 对方亦然。 出租车停在路边,他收拾好行李,上车靠在车窗。微微的窗隙,冷风过境,温度似有深浅,在他面颊翻覆刮出缕缕淡而不退的痂痕。 鼻子有点酸,可兜里的纸巾只剩半包,不够他继续酸下去,他强迫自己闭上眼睛。 到达目的地,司机将他晃醒,游承静睁开眼,对上一道轻微诧异的眼神。 游承静反应慢了半拍,下车立在后备箱。在司机帮忙搬行李时,从车窗瞥见自己那双红肿的眼睛。 上了年纪的司机把行李箱推过来,见游承静掏出一张纸巾,擦拭眼角。 大约也很少见这样的客人,这么一个白净的小孩,安安静静地哭了一路。在车上擦眼泪时用掉一堆纸团,现在也全都攥在手心。 乖乖的,犯着点可怜劲。他忍不住心疼。 “小伙子,失恋了?” 游承静低头擦眼睛,没点头,也没摇头。 他道:“人生要向前看,除了生死都是小事,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 游承静擦完眼睛,淡笑一下。 “谢谢。” 他携行李向前几步,抬头,眼前是一片敞亮的广告牌,漆着一行秀气的金字:明天娱乐公司。 第212章 招牌的楼层比华盛矮了半截,门口的路比大厦窄了许多。也好,他其实骨子里讨厌大而无当的东西。 游承静拉着行李进门,门口的保安和他招手。他在这地方举目无亲,这是游千欢为他留下的为数不多的人脉。 游承静小声唤:“叔。” “哎,来了。”男人拍拍他肩膀,帮他拿行李,“我帮你看着,你快去吧。吴总等你半天了。” “麻烦你了,真不好意思。” “哪的话。面试好好发挥啊,你实力我相信的。” 游承静扯出微笑,正待步进。却看路旁停来一辆蹭亮的幻影,门一敞,里头蹿出个阴沉沉的人脸。 游承静脸色微变。 保安见来人疾步而来,面有淤青,一手裹满绷带,死死盯着游承静,被这副情景吓一跳。 他问他:“这人谁啊?” 游承静低声:“不认识。” 他转身,迅速走进大厅。叶漫舟几步蹿上台阶,他忙掏出警棍,“干什么的?” 叶漫舟指着门里人,“我跟他一起。” 几步路的距离,其实听得一清二楚,可见游承静没有回头的意思。 男人明白了事,态度更加强硬,举着警棍不让他靠近分毫。叶漫舟见那道背影越来越远,急不可耐地喊:“游承静!” 他身形一顿,从大厅回头。 隔着道玻璃门,叶漫舟略喘着粗气,在台阶下站立。微肿的脸,刘海沾了些汗,狼狈地遮住一只眼睛。 四目相对的刹那,叶漫舟怔怔看着他,嘴唇轻动,无声的口型:别走。 游承静闭眼,深呼一口气。 再度抬眸,双眸冷得干净,暗自发力的脚步牵住上半身,连带着他脸上仅有的一瞬黯淡,满身流风地转到背影,送给对方一场绝无拖泥带水,绝无任何温存的离去。 与他诀别的那个瞬间,一场持续很久,多年没歇的心痛,蓦一瞬,累歇了。 仿佛,当他淡淡宽恕了那个人的一切,就已知,自己再不会回头。 * 手中的茶水,早已凉透失温。 游承静发了许久的呆,直到门外有人唤他,女主准备就绪。 他重新换了杯温水,收拾好表情,出门,见白依依换好服饰,在绿幕下站立。摄影器材开始调整,工作人员已然就绪,候他上场。 游承静站定过去,把水杯递给她。 白依依接过来,轻轻谢了一声,喝下几口。 游承静道:“我有个问题。” 她看他一眼。 “你当初,为什么要来找我合作?” 白依依微怔。 游承静盯着她看,“是为了你男朋友么?” 白依依把水杯放下,垂着眼睛,不敢和他对视。 游承静从那反应里明白了一切。 场景摄像正忙前忙后,他倏而起身,面朝众人:“大家,请等一等。” 他们向他看来。 游承静一脸平静:“抱歉各位,因为出了些意外,我无法继续与白依依小姐合作。” 工作人员纷纷投来诧异的眼神,却看白依依站在一边,面色苍白。 游承静表明其意,待要离去。程文宇不明就里,急匆匆唤他,一堆工作人员也着急忙慌地围了上来,询问发生何事。 他不便解释,却去意已决,纠缠拉扯间,正设法逃离人群的围堵。 忽有一只手攥住他手腕,轻轻使力,游承静一下被带出人圈,撞进一个坚实温暖的怀抱里。 他微微一怔,抬头,和叶漫舟对视一眼。 二人虽一语不发,好似心领神会。 叶漫舟牵紧他的手,开始往后狂奔。 脚下忽忽生风,游承静步伐飞动,随他跑得没命。 转眼间,甩了所有喧闹,一路跑进车库,上了叶漫舟的车,游承静靠在车座,直到车子徐徐开出建筑物,他仍在平复呼吸。 看一眼窗外,上午还天朗气清,这会已然阴云满布,果真是境随人心。 叶漫舟打着方向盘,“去哪?” “随便。” 叶漫舟点了点头,伸手挂挡,在市政大道一路狂奔。 没问出一句为什么。不是因为他知道,而是不重要,他要想跑,他就带他跑,无论何时,何地,天涯海角。 车内,游承静的电话铃声未曾停歇。 吴舒晨得知此事,大发雷霆,正和新丰打得火热,怎么能允许他一己之私,擅自坏了公司的前途。 “明明都答应好,怎么这会说翻脸就翻脸?” “从前一直很懂事的,现在到底在胡闹什么?” “为这次solo准备了这么久,舍得说放弃就放弃?” 游承静任凭数落,感受着对方语气里那滔天的怒火,一语不发。 追逐理想的历程中,没有人能一帆风顺,故而,他可以理解在此过程中,出现的任何意外。 所以,等了许多年的机会,可以接着等下去。 所以,呕心沥血的作品,可以全部推翻,重新打磨。 但,这一切都要建立在,对方亦非蓄谋恶意。 游承静不是一意孤行的人,但也绝不是任凭摆布的人。他没理由咽下这只苍蝇。 更何况这只苍蝇,来自陈年,恶臭已久。 游承静始终坚持态度:“我不会跟她合作。” 第213章 吴舒晨见他软硬不吃,咬着牙,放出杀手锏,“你别忘了那合同。不履行义务,公司有权利——” 游承静打断:“我毁约。” 电话里,人声一静。 叶漫舟侧目看他。 吴舒晨不可思议:“你说什么?” 游承静平静道:“明娱的合同还有两个月,如果你执意强迫,我就不再续约。” “不满意我未能履行义务,可以申请解除合同。” “我会在合理的范围承担违约责任。” 这个硬气的回答,想必完全让她出乎意料。 吴舒晨:“你可要想好。” 游承静道:“想好了。” 他想,早就该想好了。 吴舒晨语气恢复如初,不显急促,却格外冷静:“你现在来公司,我有事跟你面谈。” 游承静挂断电话,对叶漫舟道:“去明娱。” 叶漫舟应一声。余光见游承静斜依在车座,表情疲倦,闭目养神。他不舍得叨扰他。此后车里,一路寂静。 叶漫舟趁着一个红灯,脱下外套,披在对方身上。游承静略侧脖颈,半张脸埋在衣领处,发丝垂落在眼皮,微光下,睫影扑簌迷离。 总是这样,一副不温不火,荣辱不惊的样子,其实只是比任何人都更有原则。一旦触碰底线,才能明白那逆来顺受的假象下,隐藏着怎样一副顽强不屈的灵魂。 叶漫舟轻手触碰他额发,忽听得雷鸣一震,提心吊胆地去捂游承静的耳朵。 仿佛是睡熟了,没有反应。他松口气,帮人盖好衣服,抬眼看向车窗。 窗外,浓云密布,翻天汹涌,似乎正预示一场暴雨将临。 车停在车库。叶漫舟解开安全带,看一眼副驾上的人,对方肩膀起伏,一截后脖颈腻在阴影里,漂亮的线条,让他看着想掩手藏住。 他犹豫一会,舍不得打搅,伸出的手刚一收回,人自己醒了。 游承静眼皮半睁开,恍若惺忪。 其实一路无眠,不是装睡,只是不愿意睁眼。 这个毛病也由来已久,小时候遇到难关就开始装鸵鸟,在游千欢肩窝里闭着眼,任地球爆炸,宇宙毁灭,只要妈妈在,安全感强烈。 后来妈妈也灭了,他在一次又一次的难关中,不得不学会自己睁开眼。 叶漫舟说:“到了。” 他嗯一声,解安全带。叶漫舟要跟他下去,游承静道:“不用。” 叶漫舟执意下了车,“我陪你。” 游承静说:“你走吧。” 叶漫舟说:“我不。” 游承静说:“这事跟你没关系,不要随便掺和进来。” 叶漫舟说:“我不。” 游承静立在车边,看他不语。 叶漫舟走过来,站在他跟前,牵起他的手,指头一根根插进他指缝里,轻轻一握。 “我说过的,以后无论遇到什么困难,有我陪着你。” “给我个机会,让我站在你身边。” 他说着,牵起他另一只手,温暖的手掌,慢条斯理地攥紧。 游承静缄口不言,低头看,两人十指交叉的手。 “我知道你讨厌我拿我家里背景说事,但无论怎样,既然我有这个资本,我就心甘情愿成为你的底气。” “退出明娱,你也有的是出路。” “你想回华盛,那就是一句话的事。你想开工作室,我帮你找人。” “你就去做你想做的,不要有那么多顾虑。” 游承静感受着掌心里一丝暖意,哑声:“为什么,真的没有必要......” “因为我爱你,所以站在你身边,是道单选题。” 叶漫舟拉近他的胳膊,轻轻抱住他。 游承静埋在他肩头,鼻子泛酸。他恍惚记起,在饱尝数多难过和辛酸之前,他还是个不那么坚强的孩子,可以任性埋在那些满满的安全感里,想闭眼就闭眼,再睁眼就是天亮,一切好似无恙。 他久违地任性一次,闭上眼,回拥叶漫舟温暖的身体。 两人默默无言了会,游承静调理完情绪,松手进电梯。叶漫舟紧跟其后,问他:“打算跟你公司彻底撕破脸么?” “看情况。” 放狠话是手段,让对方妥协是目的,只要吴舒晨服软,这事还有很大的商量空间。他是清醒人,不会脑子一热,把前途毁于一旦。 更重要的是,当初签下明娱,被迫答应了霸王条款,现在违约金都够他吃个好歹。 叶漫舟能看出他想法似的,“没事,条款再霸王,国内法院也不支持天价违约金,赔钱的数字有限。” 有关合同的事,连朝夕相处的几个队友都一无所知。他诧异:“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 叶漫舟笑了笑,慢慢道:“分开的那些年,我想方设法打听你消息。” 游承静走着路,眼神微怔。这个“想方设法”,在间隔近两千多个日夜后,掷地有声地落到他心间。 来到走廊尽头,他停在办公室门口,回头看一眼叶漫舟。 叶漫舟:“需要我陪你进去么?” 他摇头。 叶漫舟识相停住脚,“那你先聊,我在外边等,有什么情况随时通知我。” 游承静点头,看着他,慢慢转身,对方的那双眼睛一直停留在余光,又平静,又灼灼。 第214章 他突然停脚,扭头叫住:“叶漫舟。” 叶漫舟刚走出去没几步,回头看他一眼,“嗯?” “等我出来,解决完这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叶漫舟脸色一滞,盯了他一会,压下情绪。 “好。” 游承静深吸一口气,转身,推门而入。 办公室出乎意料的热闹,除了吴舒晨,对面还坐着两个人。 “来了。”吴舒晨看他一眼,在旁边介绍:“这是新丰两位副总,你们之前见过。” 尹枫城站起来,游承静跟他对视一眼。刚罢完工,这就惊动了新丰的两个总,亲女儿名不虚传。 他靠在门口,淡声:“白小姐的面子还是挺大的。” 尹枫城上前一步,“静哥,我们是来跟你道歉的。” 游承静顿了顿,看他一眼。 “白依依的事,是我对不住你,一开始是我手下的人没有跟艺人沟通好,她在片场闹事,你生气也是常理之中。” 尹枫城还是一如既往,体贴绅士的态度。游承静只当对方别有所图,放缓语气:“不好意思了尹总,我没有生气,拒绝合作是另有原因,但无论怎样,合作这事已经没得商量。” 尹枫城道:“明白,尊重你的意愿。你和她的合作终止,后续我们会善后,尽量将这件事的影响降到最低。” 游承静轻轻蹙眉,摸不清对方意图。 尹枫城看着他,“事物都是两面性,其实现在的发展,和我们此行的目的不谋而合。” “......什么意思?” 吴舒晨靠在办公椅上,察言观色,只当游承静还在装傻。电话里突然这么硬气,难道不是早早找好下家? 到了这会,也没心思继续虚与委蛇下去,她干脆利落地掏出一份文件,继续方才的话题:“合同还差两个月到期,有关违约具体事宜需要联系法务部,但今天可以先商讨出大概的赔偿范围。” 尹枫城把文件接来,转交给旁边人。 “这个我之前看过,违约金是小,但有关艺人作品的版权问题,我们今天需要达成一致。” 吴舒晨道:“合同明文规定,五年内艺人创作出的所有作品版权都归属明娱。如果你们想连歌带人一起签过去,只有一个途径,那就是按市场价买下他的所有版权。” 游承静越来越听不明白了。 忽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先别急着谈这些。” “我想,我们还是最该咨询下当事人的意见吧?” 游承静又是一愣,把目光转向紧挨尹枫城的人。那道从进门开始就一动不动的背影,此刻起身转面,向他不疾不徐地颔首。 沉稳的神情,一改往日印象中的青涩。 尹枫城站定过来,郑重其事道:“听说静哥对在贵司续约的意向不大,我代表新丰,向你抛出橄榄枝。” “这个请求或许有些唐突,但绝不草率。新丰方面从未吝啬过对于你的赏识,我此刻怀着最大的诚意,希望你能好好考虑。” “如果你同意签约新丰,现在的组合活动可以照常进行,新丰提供的资源将足够支持你独立发展自己的事业,虽然我个人推荐单飞,不过一切都随你意愿。” “至于明娱的违约金,新丰这边自然会帮你垫付,我得知哥在明娱的合同上有许多不太合理的附加条款,现在正在和吴总商讨,如果实在没有办法,也会尽最大努力帮你买断。” 通过先前短暂的接触,尹枫城已经了解游承静的为人。钱的问题在他那并不是要害,作品的归属权才是重中之重。他相信自己开出的这些条件足够丰厚,对方绝没有拒绝的理由。 可见游承静听完这些,没什么反应,只是一瞬不瞬地盯着凌晚林。 游承静道:“林免。” 凌晚林应道:“哥。” “你是谁?” 凌晚林对上游承静无情无绪的眼神,一时里,口舌苦涩,竟吐不出一个沾亲带故的字眼。 吴舒晨道:“这位是新丰副总经理,凌晚林。” 听及那个名字,游承静浑身一震,目光触及凌晚林那张脸。 姓凌,叫晚林。 突然间,只觉天旋地转,头晕目眩,记忆若放开的闸口,井喷而出。 难怪第一眼看见他,就觉得亲切得可恨。 ......差点忘了,那个杀千刀的畜生,还有另一个儿子。 凌晚林朝他伸出一只手,“哥。我是晚林,我们以前见过的。”顿了顿,他小声补充:“在,很久以前。” 游承静无视那只手,往前几步,直勾勾盯着吴舒晨:“你早都知道了?” “如果你指的是新丰想挖你过去的事,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如果你指的是你复杂的家庭背景,是的。” 游承静指向凌晚林,“所以,你在清楚他身份的情况下,故意把他安排来做我的助理?” 吴舒晨云淡风轻:“这是尹总的意思,他希望你们正式认识前,起码能好好接触一段时间。” 游承静一语不发,在原地站了许久。 身后那一只手,一直挂在半空,犟得不肯收回。 尹枫城牵住他手腕,不动声色地压了回去。 游承静看在眼里,忽地又回想起几副画面。除夕,路边,大打出手的二人,从车里匆匆跑出,厉声喝止的身影。 第215章 在新丰开会时,众人对凌晚林的反应。 白依依那副难看的脸色。 初见时,他装模作样,不动声色地打听自己的家人。 突然间,全明白过来了。 先示恶,再示好,给一个巴掌,再来颗甜枣,把人逼得走投无路,再救世主现身地出招。 这局中局铺垫得真深,草灰蛇线,等着那猎物傻乎乎中套。 虎父无犬子,小小年纪,就继承了那个男人身上所有讨人厌的个性。 房间里静成一片,游承静抬起眼,一个个地略过去这些人脸,看这些混账王八蛋玩了他这么久,现在挨个在这装傻充愣。 他只觉得恶心,胃里翻上来一股酸水,继而开始一阵剧痛。胃当真是最厉害的情绪器官。 几个人看着游承静慢慢俯下身,捂住腹部。 凌晚林最先看出端倪,两步上前:“哥?” 游承静缓了缓,吃力吐字:“别他妈的碰我。” 他猛地推开他,凌晚林踉跄好几步,尹枫城变了脸色,上前搀他。 吴舒晨有些愕然,游承静斜着眼睛,看向她:“吴总,咱们认识,也有五年了吧?” “在明娱这五年,不说是任劳任怨,但自问所付出的精力,也算对得起您当年的栽培。” “我一直很尊重你,也很能理解你。” 他轻声说着,慢慢直起身。“其实很多时候,你的决定,我都能理解,做到你这个位置,理应一切以利益为先。” “既然以前的那些我能理解,现在的这种事,我当然也该理解的。” 他忍痛抽了口气,笑了笑:“仔细想来,三个亿的融资,卖出一个艺人,确实是笔很划算的卖卖......” 吴舒晨轻轻蹙眉:“承静,你先冷静......” 游承静突然怒火冲天,“冷静,你让我冷静?” 尊重信任了五年的上司,伙同外人一起卖他,到头来还叫他冷静?原来这世上的人,当真可以没皮没羞到了极点?! 他指着吴舒晨,声音虽然愤怒到了极点,强压着最后一股火气:“吴总,我在明娱的这五年,不说是尽心尽力,可绝对是问心无愧。因为我相信你,我尊重你,所以比起那些闲言碎语,我宁愿全身心地托付给一个可以信任的前辈,五年……” “而这么一个我尊重信任的前辈。在得知一切的情况下,还要做出让我这么难堪的事……” 凌晚林怔怔看着他:“我做哥的助理,在你看来,是一件很难堪的事么?” 游承静闻言,愣了下,好笑地扔他一眼。 “你以为,在我眼里,你现在是以一个什么样的身份出现在我面前?” “助理?朋友?弟弟?” 笑意散尽,游承静忽而收了脸色,逼视着他的眼睛,轻轻道:“你是小三的儿子啊。” 凌晚林怔在原地。 “你想知道,我妈是怎么走的么?” 游承静看着他,深吸一口气,声音颤抖:“十岁那年,她把我关在隔间,在床上捅自己肚子,一刀一刀地捅了三十七刀,活活失血休克死的......” “三天啊,我就在那个门后头,听着血滴落的声音,掉了三天,一滴一滴地砸在地板上......” “可我,我一点办法都没有.......” “我妈是个很怕疼的人,我从来不敢想,三十七刀,她那些年到底有多疼啊,到底有多痛苦啊?才能最后把自己折磨得这么不成人样地走了.......” 他指着凌晚林,泪流满面,歇斯底里地怒吼:“——敢问一句,她最痛不欲生的时候,那个孕期出轨的男人,跟那个勾搭有夫之妇的女人,又他妈的在哪里逍遥快活呢?!” 房间里,一时噤若寒蝉。 全场人瞠目看他。凌晚林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面色惨白。 游承静双眸猩红,靠墙支撑最后一丝口气,强忍声息,“我不喜欢拿旧账跟人计较,何况这是上一代的事。” “可是我真的没有立场,不觉得难堪。” “也绝不可能替我死去的母亲,去原谅一个罪魁祸首的儿子。” 语毕,他喝了口气,转身对着吴舒晨:“吴总。我不是没有脾气的人,我希望你也能理解,家庭情况特殊,这件事,严重触及了我的底线。” “过两天,我联系律师。商量下解约的合同事宜。” “既然已经没什么好说的,就这样吧,咱们……好聚好散。” 游承静转身,破门而出。 没踏出去几步,他倏地弯下腰。虚弱的身体在大动肝火后,胃里的剧痛更甚。 扶着墙,把身子挪进一旁的楼道,靠坐在台阶,大口喘了会气,从兜里掏出手机,翻找通讯录。 手机突然弹出一条推送。游承静无意点了进去,瞥见内容,浑身一滞。 细密的汗水从发尖滴落。他慢慢地翻看,只觉两眼发黑,浑身渐软无力。 * 叶漫舟眼看游承静走进去,转身疾步回到电梯口。 游承静的脸色实在不太好,本想着给他添点热水,但刚刚在车里时走得太急,没能顾上,这会想起来,从车库取来保温杯。正巧瞥见一楼大厅拐角有个茶水间。 刚走进去,手机就响了,看一眼来电,仇旗打来。 叶漫舟正接水,一手接了电话:“喂?” 第216章 仇旗急促道:“出事了。” 叶漫舟问:“什么事?” 话音未落,门外爆出一片喧嚣,叶漫舟扭头看,一群路过的练习生举着手机大肆热聊,脸色兴奋异常。 仇旗说:“你看热搜。” 叶漫舟点开微博,热搜里一排猩红的爆字,为首的话题赫然入目:#影后唐璃于今晨自杀,正在紧急抢救!# 他微微一愣,点进去细看。 伴随知名女星自杀的话题下,一则匿名人士发布的长文,引爆互联网。 文章贴出唐璃往返医院的照片,文中直指,影后唐璃,少时曾与圈内知名流量小生有过一段无疾而终的感情,二人分手后,她为情所困,抑郁症困扰多年。直到昨晚不堪重负,选择轻生。 网友们正对这个“流量小生”的真实身份众说纷纭,流言四起之际,匿名人士突然发布了第二次更新。 叶漫舟点进文章,第二份长文里,贴出一百来张唐璃和不明身份的男子的亲密合照。 照片下方标记日期地点,最远的横跨十年前,最近一张是昨晚,万明酒店高层,唐璃和一男子私密约会的照片。 ——而对面的男人,赫然是游承静的脸。 “咣当!” 保温杯掉在地上,满是热气的水,顷刻撒了一地。 第72章 楼道的墙壁不防水, 一下雨,黄褐的水泽慢慢浸染,渗出一条一条,由天花板烂到墙根。 游承静靠在角落, 紧盯那漏水的墙面, 水痕从高落到底, 陈年的楼栋里,每逢大雨瓢泼, 都陡然暴露出许多道经久不化的血痂。 嘟,嘟, 嘟。耳朵里的忙音响了很久。 最后一声,电话被接起。手机那头,略显疲惫的声音:“承静。” 游承静:“礼哥。” 洪礼清:“看到新闻了。” 游承静:“嗯。” 洪礼清:“昨晚聊完,想跟她说明白,让她放下,没想到会这样。” 游承静:“璃姐现在怎么样了?” 洪礼清:“她吞药, 被及时发现, 现在抢救完,应该没有大碍。” 游承静顿了顿,问他:“你现在不在她身边?” 洪礼清:“在外地。” “......” “我妈手术那边出了些问题, 昨晚接到通知,连夜就过去了。” “......” “承静,对不起。” “你不该跟我说对不起。” 对面缄口不言。 其实到这种时候, 没有什么立场审判别人,游承静埋下头, 缓了缓,虚弱地道:“......璃姐没事就好, 现在想点实际的吧。” “.......目前来说,不清楚是哪边透露的消息,但既然事情发酵到这个层面,我想我当不了多久的挡箭牌。” “吴舒晨应该很快会联系你,公关团队出通告也需要时间,无论如何……”顿了顿,他斟酌言辞,“你们两个,应该是很难瞒住了,但是,感情这种事,说来说去都是冷暖自知,好好交代下前因后果的话......” 洪礼清道:“吴舒晨刚刚已经联系我了。” 游承静一愣,“她怎么说?” 洪礼清沉默一下。 游承静等了半天,“礼哥?” 洪礼清慢慢开口:“承静,她不想让我跟你说这些,但我不想瞒你。” “什么意思?” “她刚刚跟我发消息,让我......不要发声。” 游承静又是一愣。 洪礼清静了片刻,问他:“你要解约了,是不是?” 游承静没有说话。 电话那头,洪礼清轻轻叹了口气。 “承静,你知道么,其实我一直都挺羡慕你。” “你有足够的天赋,也有足够的决心,去追逐自己热爱的一切。我每次看到你为梦想拼劲全力,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都由衷地羡慕。” “我啊,是个没什么天赋的人,有着平庸的一切,如果不是为了急着帮家里还债,我从没想过要踏足娱乐圈。” “我这辈子不敢去追逐什么,更不敢去爱什么,因为像我这样的人,根本配不上任何一份真挚的热爱,也给不出任何未来的向往。” “可你,拥有我羡慕的一切。我们的身世都足够凄惨,我们的经历都足够惹人同情,可为何会造就出完全不一样的境地?我总会因为家庭原因畏手畏脚,可你从来没有过自暴自弃。我会因为不敢得罪吴舒晨而忍气吞声,可你却从来没失去过破釜沉舟的勇气。” “你有我八辈子羡慕不来的才华,你有团队里最高的人气,最惊艳的外貌,最讨人喜欢的性格......你更有一份货真价实的爱意,来支撑你度过种种难关,所有的一切,都足够成为你的底气。” “你这个坚定的理想主义者,让我这种每时每刻都以自己利益为首位的家伙,显得那么黯淡无光。” “就好像一面镜子,折射出另一种完全不同的人生,我看着你,就时常想,如果我拥有你所拥有的一切,我又会活出怎样的人生呢?” “但可惜啊,这个世界,其实并没有那么多幸运的理想主义者。像我这种人才是大多数,只能活得现实一点,才不至于饿死。” “我啊,其实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掀不起什么风浪,翻不出什么水花,趁着年轻这会,多赚些钱,等到这碗青春饭再也吃不动了,回到老家,陪陪我妈,过些安逸的日子,这是我能想到的我这种平庸的人,最为理想的人生。” 第217章 “可是,你不一样,你注定不凡,注定耀眼,你那么幸运,注定可以一生奔赴在自己的热爱,所以......” 游承静怔愣地听着他的话,熟悉的人声,可一字一字都那么陌生。 他忍不住打断:“你......你到底想说什么?” 洪礼清轻声:“承静,你有从头再来的勇气,也有逢凶化吉的资本,可我和你不一样。” “只要一次的重挫,就可以让我彻底跌入谷底。” “我妈还在手术台躺着,我刚跟明娱续了八年的合同。我......真的输不起。” “所以.......对不起。” “——嘟。” 声音戛然而止。 手机里忙音阵阵,再打过去,对面显示关机。 游承静放下手机,靠在墙角,不知坐了多久。 发了很长时间的呆,久到未曾察觉,窗外彻底换了副天地,夜幕下一片淋漓的雨声,外界的喧嚣,缓慢地淹住一张面若死灰的脸。 手机传来震动,游承静回神,低头点进推送。榜首一条猩红刺目的话题,赫然映入眼底。 #游承静 杀人犯# 伴随着此条话题下,正是大众怒火滔天的声讨。 “新丰赘婿”的风波没过去多久,两件事被有心人串联在一起,不无困难地得出一种因果——昔年毫无背景的游承静,为了上位,刻意傍到唐璃大腿,直到混出名堂,一脚踹了旧爱。 现如今,又为了更好的前途,追捧新欢,这才引得唐璃大受刺激,做出轻生行为。 群情激奋之时,又一条万字长文的控诉微博,彻底引爆互联网。 标题:“被游承静霸凌,抢占出道位后的第五年,我终于等来公道。” 长文第一段,宋彧咟控诉他当年和游承静互为同期练习生,目睹对方当初在华盛成日不务正业,如何不择手段地抢占出道位,与华盛总裁之子陪睡五年,甚至当自己好心劝告后,却反被对方殴打致重伤入院。 为了表明所言属实,后文附出五年前的一份验伤报告,和自己被打得面目全非的伤口照片。表示自己因得知内幕,被华盛方各种威胁,最后不得不放弃五年的努力,改名换姓,全脸整容,再以另一种身份,重新出道。 长文的第二段,讲述游承静在mv拍摄现场,对自己交往三年的女友百般骚扰,乃至于她最后不堪重负,向自己提出分手。 后文附出一张张和女方争吵的聊天记录,许多关键字词打了马赛克,显示双方曾围绕着游承静,展开了不止一次的争吵。 事情未果,却有另外两人推波助澜地转发了宋彧咟的长文,表示自己是华盛同期的练习生,当年因为得知陪睡内幕,也惨遭毒手,最后不得不放弃练习生涯。 胡编乱造的蝇营狗苟,添上支离破碎的事实,便足够以假乱真。 借以春秋笔法,伪造的证据,掐头去尾的因果,长文的热度瞬间登顶热搜榜首,大众的情绪已然被渲染至极。 墙倒众人推。一时里,各路“业内人士”也纷纷下场,声称游承静表面故作清高,私下却捧高踩低,人品如何不端,圈内人皆是有目共睹。 舆论的风向变化极快,短短半天里,他仿佛已然沦为一个罄竹难书的罪人。 账户主页里,私信消息被轰炸,成千上万人涌进评论区,携带数条辱骂脏话,怒刷#游承静滚出娱乐圈!# 游承静木然失色。眼睁睁看着一条条不堪入目的辱骂,想要发文解释,可手指开始不听使唤地哆嗦,悬在文本框,竟半天打不出一个字,最后手腕一颤,不慎将手机摔下台阶,屏幕碎出大片蛛网。 来电铃骤然响起。 他再没功夫顾忌。 滴答,滴答。耳畔里,那些来自深渊的水滴声,又开始无孔不入地折磨起他。 他埋头抱膝,将自己藏进这片黑暗,浑然不觉,究竟是肉.体的苦楚让他难捱,还是心灵的凌迟更加痛彻入骨。 周遭氧气突然变得稀薄,大口呼吸,却尤为不足。 只觉得......快要窒息。 叶漫舟拨打电话,一层一层地找人,直到经过一道安全门,听到里头传来手机铃声。 他破门而入,就见黑暗中,游承静一道纤瘦的身影,独自蹲坐楼道一隅,蜷缩在墙角,浑身颤抖。 他冲过去,用力拥住游承静。 游承静抬头看着他,脸色破碎,泪流满面地哽咽:“我,我,不,不.......” 似乎已经意识不清了许久,拼劲全力,仍未能吐出一个完整的字句。 叶漫舟看着怀里抖成筛糠的人,心中狠狠揪疼。他两手扶住他的脖颈,与人额心对抵,轻声安慰:“没事的,没事的,你先深呼吸.......” 低沉熟悉的嗓音,好似一丝救命的氧气。 游承静逐渐停止剧颤,彻底昏迷前,伏在他颈侧,无意识地呢喃:“不是我.......” 叶漫舟微微一愣,随后强忍情绪,抱紧怀里人,抚摸着他的头发,“......不是你。” “是我。” “抱歉,一个人煎熬了这久,辛苦了。” 叶漫舟捧起他的脸,指尖揉揩点点泪水,梳理好那张泫然欲泣的脸,随后俯下身,温热的双唇,轻轻烙在一扇潮湿扑簌的眼睫。 “......剩下的事情,交给我吧。” 第73章 第218章 大雨下了一天一夜。病房外, 叶漫舟提着一只背包,蹑手蹑脚地步进。 连日连夜地忙活,这会刚刚歇脚。落座床畔,眼看病床上的人一张惨白的脸, 嘴唇微启, 偶尔的呼吸时, 会有些微不可查的颤抖。 大夫嘱咐他,游承静是过度惊厥导致的缺氧性休克, 身体状况极差,等到清醒后, 至少也需要输几天的营养液静养。 他将手抚上那张脸,轻柔摩挲几下,直到对方呼吸放匀,脸色缓和一些。 兜里手机震动,叶漫舟旋即起身,踱步而出, 小心地掩上门。 从走廊拐进楼道, 接下电话。手机那头道:“舟哥,这几天跟踪的数据有了结果,我们发现在游承静的黑料话题下猛带节奏的这波账号, 近期也正在高强度进行着你上部电影的营销推广。” 叶漫舟轻轻蹙眉。 对面继续道:“我们起初追踪完就觉得古怪,一般来说,电影只有再上映前才会这么卖力的推广, 少见在杀青后的一段时间狂买热搜。但最后经过细查,发现这些账号虽然明面上是在营销这部电影, 实则是在暗里推广其中的一个配角。” “营销方式也是如出一辙,先拉上电影相关的几个大腕猛吹一气, 最后拉出配角介绍,暗中抬一波咖......” 到此,叶漫舟心里已经有了数,“你直接报人名。” “宋彧咟。” 他面无表情,并不意外。 “再麻烦一件事,把这些天收集到的数据,结合你刚分析的那些,逐字总结,以图文形式整理出来。” “没问题哥,还有什么吩咐么?” “不要长篇大论,证据加结论,越言简意赅越好。” “明白。” 叶漫舟挂断电话,在原地思索一会,打算出发。想着临行前最后看人一眼,刚一开门,就和病床上的人撞上视线。 游承静躺在床上,半阖着眼皮,恹恹地看他一眼。 叶漫舟慌忙走进来,坐到他床边,抚上他的额头,“好点了么?” 游承静喉咙嘶哑:“疼。” 叶漫舟问:“哪里?” 游承静摇摇头,意识还不太清醒,抬手,从腹部缓慢地摸到胸口,好似在找寻疼痛来源。 没待寻个明白,叶漫舟突然握住他的手腕,紧扣在自己心房。 他朝他一笑:“别找了,你的疼在这呢。” 游承静看着他,缓慢地眨动一下眼皮,视线转向床头柜。 叶漫舟问:“要什么?” “手机。” “没收了。” “.......” “辐射太多。你现在身体虚弱,少碰为好。” 叶漫舟转身倒了杯热水,扶起他的脖颈,喂了些水。温热的液体从嘴里缓缓渡进,却从眼底轻轻落出。 他用手指擦去他唇角的水泽,又覆上他的眼皮,裹着泪水的睫,在掌心扑簌簌地颤。 叶漫舟侧躺在床,从后头抱着游承静,尽可能地予他一寸温暖。 他轻轻道:“你有什么想说的,我就在这。” “没什么想说的,我也在这。” 游承静伏在枕上,感受对方轻微的呼吸。须臾,睡意朦胧的声音在他怀里散出,“网上,吵得很厉害......” 叶漫舟说:“妖言惑众而已。” “我跟我经纪人闹掰了......” “你掰得好。” “公司不打算保我......” “咱不稀罕。” “前途无望......” “胡说什么呢。” 叶漫舟双臂环绕,用力裹住怀里的身躯。“咱们的前途好着呢。” 游承静吸吸鼻子,小声:“我好像......有一种感觉。” “什么感觉?” “感觉,坚持不下去了。” 游承静转过身,灰败的脸色,颓唐无助地看着他。 “......好像,总是这样。追逐很久的事物,每当看似触手可得时,总会发生一件不幸的事,打碎我努力的一切,把所拥有的东西,转瞬化为一场泡影。” “我其实,已经努力不去怨天尤人,可是糟糕的事情好像无底洞一样,无时无刻缠绕着我。让我忍不住去想,为什么是我?为什么偏偏是我要承受这一切?” “我也想过,不要那么拼命,不要那么坚持,可是我......我不甘心。” “总是要为这份不甘心付出巨大的代价,这样无数次下来,好像已经不知道坚持的意义在哪里。” “妈妈的去世也好,追逐的理想也好,喜欢的人也好,总是这样......” 枕上的游承静,忽闪着一双噙满泪光的眼睛:“感觉......我可能,只能坚持到这了。” 泪染的眼睫上,一缕额发轻微耸动。叶漫舟抬手,捻出一捧发丝,挂在他耳后,旋即抚上他的脸。 “你追逐的理想没死。” “你喜欢过的人,也还在这。” “如果阿姨能看见你,她一定会为你感到骄傲。” “因为她的儿子,这么的优秀,这么的坚强,这么的熠熠发光,他值得人世间所有的美好。” 叶漫舟捋着他的头发,温言细语:“人啊,可以被打倒,但绝不可以被打败,没有人可以一直顺心顺意,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现在也只是暂时失去站立的力气,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所以呢,不要多想,那些蝇营狗苟,他们根本不配,更不值得。” 第219章 他圈起他的手,轻声:“放心,有我在呢。未来一定好着呢。” 从前数多苦难,都能兀自咬碎了牙齿,硬扛过去。可现在只是听到一句“我在。”,曾经能咽下的滔天委屈,突然一点也咽不下了。 此刻,一颗强硬了二十余年的心脏,陡然失了提防。游承静再难忍情绪,埋进他的怀里,彻声痛哭。 叶漫舟搂着他肩膀,五指插进他脑勺细软的发丝,轻柔地摩挲。 十指连心,二人相拥,相贴许久。叶漫舟把人扶回床上,掖紧身上的被子,“睡一觉吧,等你再睁开眼,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捧起他的脸,额角落下一吻,“承静,相信我。” 当被一颗心渐次被温暖填满,那个总是故作坚强的人,此刻终于可以卸下所有伪装。 游承静惺忪盯着他离去的方向,终究选择在那一句相信里,沉沉地睡去。 出了医院,叶漫舟匆匆赶往华盛,在大厅和郑飞碰面。郑飞道:“哥,你要的资料都准备好了。” 叶漫舟嗯了声。 郑飞犹豫:“哥,真的要这么做么?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我其实还是觉得你在公司这么搞,有点欠妥......” 叶漫舟语气很轻,却不容置喙:“不用,就按计划来,出事我来担。” 两个人在电梯口顿住脚。叶漫舟回头看他一眼,“人都到齐了?” “到齐了,等一上午了。” 叶漫舟按下楼层,“让他们再稍等片刻,还有喃砜最后一件小事,忙完很快就过去。” 程文宇应声,两个人在电梯口分开,叶漫舟抵达楼层,行至一间会议室的门外,和门口安排的助理打了个照面。 “舟哥,人在里边了。” 他点点头,手在门外,将要举起,顿了顿,又火速放下,猛地推门而入。 会议室里,凌晚林匆匆抬头,二人对视一眼,眼见叶漫舟风风火火地闯进,哐当一下拉开对面的椅子,没太客气地坐下。 叶漫舟捋起一截袖口,语气冰冷:“我时间有限,给你三分钟,不把一切解释清楚,我不会跟你们的人善罢甘休。” 凌晚林看着他,摇一摇头。“不够。” “贵司副总的语言组织能力还是有些欠纠。” 凌晚林道:“三分钟只够解释一件事,不够解释清你想知道的一切。” 叶漫舟冷笑一声。 “那你可误会我了,我在乎的只有一个人,对商业上那点勾心斗角的东西更不感兴趣,也没什么耐心听你从盘古开天地讲起。” 他起身指着门外,“识相点,自己滚,如果我再看到你或你们新丰的人出现在华盛,见一次轰一次。” 正欲破门而出,凌晚林在身后抬高声音:“你就不想知道,我哥的真实身世么?” 叶漫舟脚步一顿,回头,蹙眉看着他。 “.......哥?” 凌晚林掏出一份档案袋,取出里头的几张文件,甩在桌面,三张复印件,分别是凌月丰和游千欢的离婚证,凌月丰和游承静的亲子鉴定,和一张彩色的合照。 叶漫舟拿起文件,每一张都仔细翻看着,最后视线停留在那张彩色合照。 两个紧挨的小人,背景是一处别墅的院落,左边的小孩站姿略显拘谨,神情也十分紧张,可依旧乖巧地看着镜头的方向,努力地挤出一些微笑。 几乎一眼就看出,那是小时候的游承静。 右边的小孩,正大大咧咧地挂在游承静的身上,冲镜头比着剪刀头,笑意璀璨。 叶漫舟把那张复印件抬到眼前,看一眼照片,又看一眼眼前的人。 凌晚林抬眼看他,处变不惊。 “现在,可以好好听我说完一切的来龙去脉了么?” 第74章 游承静意识清醒地躺在床上, 他的身体状态很差,虽然疲倦,但很难深眠。 朦胧间,睡了好几阵, 最后还是睁开了眼, 迎上一面漆黑, 抬手按了呼叫铃。 护士进门,抽血测体温, 临走前给他挂了些葡萄糖。期间程文宇来过一次,带着些收拾好的包裹, 传了吴舒晨的口风,公司的事物暂时晾在一边,现在先好好调理身体。 他的上司是最会说场面话的人,游承静没什么表示。既然一拍两散已是既定事实,表面功夫也懒得敷衍。 游承静坐累了,站起来发会呆。 不知是叶漫舟那些话起了作用, 还是睡了一觉, 精气神也恢复了些,他开始考虑起今后的无数可能。 正在网络上发酵的事,就算最后能好好澄清, 事业也一定遭受重创。 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如果最终无论怎样都是回天无力,他将淡出娱乐圈, 隐居幕后。 聚光灯下的生活充实疲倦,闲云野鹤的生活也不无潇洒。 吊针瓶里的水点点滴滴, 吊到只剩一半,游承静已然定下人生后续的种种打算。 既然已经想好, 第一件事,就是直面眼前的困难。 他起身,在程文宇送来的包裹里,翻找出一只工作用的备用手机。 靠在床头,一只手挂着点滴,备忘录里删删改改,写了很长一大段话。 此刻已不受公司拘束,他可以尽情放肆,知无不言,思绪信马由缰,打下最后一个字时,油然地轻松。 许久没有感受到,这一丝身为自由身的快感。 第220章 编辑完了一段长文,外头的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他拉着点滴支架,走到窗前,打开窗户,把窗外一缕阳光放进来,特别好的阳光。 总是无意间窥见一道孤独苍老的背影。几十年后,一个风烛残年的游承静,蹒跚走在大街上,无人在意,无人认出。 选在一个公园的座椅,静静坐下,听着身旁年轻人聊起八卦趣闻,新的热爱,老的自如。或许那天正和他眼前的阳光一样晴朗,那么正好而温暖,慢慢结束他的一生。 一个简单合理,心之所向的结局。 做足了许多的心理准备,他鼓足勇气,点进社交网络,登录账号。 映入眼帘的热一榜首,却让他瞠目结舌。 #向游承静道歉# “——网络上真真假假,被蒙蔽了双眼,一时情绪上头,向你说了很多难听的话,我为我曾经的恶语伤人而感到抱歉,希望你能好好修养身体。” “——对不起!原来你才是受害者!我们都被那个人骗了!” “——静静,我从来没有相信过那些传言,现在真相大白,我就知道我没有看错过人!” “——静哥!加油!我们永远爱你!” 私信里,评论区,浩如烟海的道歉声,支持声,让游承静彻底不知所措。 短短半天,风评瞬间逆转,游承静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点进词条,发现一条两小时前被疯转的视频。 标题:“re顶流叶漫舟爆出惊天内幕,‘霸凌事件’迎来彻底反转!” 最后一期恋综,原定计划是以直播形式录制。但在这种风口浪尖上,所有人都对于二人的参演持谨慎态度。 游承静没想到,叶漫舟连夜联系了节目组,把一帮人请到华盛。此刻视频链接显示:“千万人正在观看:热恋进行时直播中!” 他直接点进录屏,拉着进度条,从头开始看起。 视频起初,黑屏了几分钟,直播间内,弹幕疯狂刷屏:“杀人犯”,“赘婿”,“霸凌狂”,字字触目惊心。 他强忍不适地看了一会,直到叶漫舟漏了脸,只见镜头前的人正依靠在一处墙角。 游承静微微一愣,几乎一眼就认出来,那是华盛九楼的音乐房。 直播间里,瞬间涌进成千上万的网友,大肆地刷着那些不堪入目的字眼。 屏幕前的叶漫舟,面不改色,朝直播间里的网友打招呼:“各位好。” “让大家久等了,这期节目,承静身体不适,由我来独自代播。” “今天的主题是,回忆同走的路。” 说话间,他迈开步子,不紧不慢道:“和承静在荧幕,打打闹闹了五个月,可我们同走的路,何止这五个月。 “借着这期主题,我也想跟大家分享一些,独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回忆。” 叶漫舟步至身后这处房间,四下空旷里,入眼是一架大大的钢琴。日光穿透浅绿的窗帘,氤氲出一小片光影,静悄悄地撒在钢琴的一角。 “音乐房,是承静从前最喜欢的地方,一到休息日,他总是呆在里边,一坐就是一整天。” “有时他太过专注音乐,我会觉得自己受了冷落,就故意惹怒他,再赔罪请客。” 他掀起琴盖,轻轻弹出几键,钢琴年久失新,有些走音。 “那时的承静还很好哄,一杯奶茶就能让他满眼都是我,幸福得找不着北了。” 放下琴盖,似是想到什么趣事,低低地笑了笑,又平淡地收回唇角。 随着那道身影的转身,镜头又来到一处练习室。 叶漫舟仰着颈子,慢条斯理地回忆:“华盛的练习室,只允许跳舞。不给干别的事,比如弹吉他,比如吃零食,但这间练习室没监控,于是我们就成了常客。” “那时候,承静就在这个地方给我写歌.......”走到一处角落前,席地而坐,模仿着当年的姿势,抱着膝盖,轻微摇晃。 “我们两个靠在一起,我边喝可乐,边看他弹吉他,偶尔提出意见,他会嫌弃我,会跟我拌嘴,会装着不理我,会偷偷脸红。” “......不知道有生之年,还能不能听到他给我写的那首歌。” 叶漫舟抱膝靠在墙角,眼神在发丝的遮掩下,浅浅地笑着,黯然又幸福的模样。 游承静一瞬不瞬地看着录屏,一秒都不愿跳过。 视频里,场景陆陆续续地变换,直播间的弹幕,从起初全盘的冷嘲热讽,多出一些稀薄微弱的支持声。 镜头前的人,渐渐走了一路,也娓娓道来了一路,最终停在一处房间,抬头,看着上面606的门牌。 “这里是......我和承静住过五年的宿舍。” “十年前,在这间宿舍前,我和承静初见。他对我一见倾心,我对他却不太待见。” “我的倾心迟到了很多年,可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消失在了我的人生里。” 游承静按下暂停键,低眉敛目,缓了许久。 须臾。他恢复镇定,再度播放起视频。 “re出道位公布的那晚,也是在这间宿舍前,我把一个叫霍玉颂的人揍到了医院。” 叶漫舟倏一抬头,一双眼睛倏地穿透了屏幕,四目相对间,炯炯的眼神,缓慢而坚定。 “——现在,我也想在这里,把我所知道的一切真相,如实分享给大家。” 第221章 十年来的故事,真正从头谈起,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再漫长的娓娓道来,也述不来一路的甜蜜幸福,道不尽分开的辛酸坎坷。 直播里,叶漫舟尽力剔除主观情绪,以冷静的口吻,从头到尾地还原事实真相。 随着时间线的推进,他的官博账号里,随着两段监控录像的发布,证据正被一一暴露在众人眼前。 第一段监控显示,三天前那晚,万明酒店,游承静与唐璃相谈甚欢,十分钟后洪礼清出现,游承静离去。二人聊了两个钟头后,洪礼清接到电话,匆匆离席。唐璃留在座位,喝了一会酒,直到清晨才离席。 评论区附出一张旧照,照片里,大学时期的洪礼清,染着一头白金色的头发,牛仔的外套,和唐璃亲密相依。 随后,唐璃的官方账号也发博:“我是唐璃的朋友,目前她身体虚弱,由我代为传达她的意见。首先,她很抱歉一时做出糊涂事,向所有因她受影响的朋友表示道歉。其次,转述唐璃原话:‘告诉洪礼清,无论如何,我们两个人的事,不要把无辜的人牵扯进来。’最后,向担心她安危的粉丝表示,大家不要担心,她会好好修养身体。” 第二段监控,来自五年前,内容显示,五年前的某晚,霍玉颂率领几人围堵着逃跑游承静,姿态嚣张,言语侮辱,大肆拉扯间,直到后续同伴赶到,游承静才得获救。 评论区,叶漫舟贴出数据图表,图表内容显示,大量在游承静账号发布辱骂言论的账号,与近期吹捧霍玉颂的通稿内容高度重合。 不久后,白依依转发了第二段录像:“我真的不敢相信,曾经爱了很多年的人竟然不配为人.......在此向静哥郑重道歉!澄清一些事实,和静哥的商务合作,从来不是他主动提出,反倒他推辞数次,是我执意强求。原本我受了宋彧咟挑拨,想要蓄意捣乱,可最后静哥还是不计前嫌,用心准备了合作的新歌,我感觉无言以对,心中只有愧疚!” “关于他追求我一事,纯属无稽之谈,分手是因为宋彧咟让我在mv拍摄现场指控他性骚扰,在看清静哥为人的情况下,我真的无法相信,一个真心爱我的男友,会让他的女朋友做出这种腌臜事,所以最后狠下心,向他提出分手!” 随后,白依依在微博发布了完整的聊天记录。这下真相大白,原来宋彧咟为了栽赃陷害,不惜将聊天记录掐头去尾。 原本舆论一边倒的情况下,得知真相的人,只能选择明哲保身,此刻见舆论开始反转,终于多出仗义执言的勇气,更多华盛同期的练习生跳了出来,表示游承静为人安分沉稳,绝不可能是主动霸凌别人的人,而当年霍玉颂行事嚣张,有无数抱团欺凌同学的黑历史,他性情恶劣,人品极差,这是有目共睹的事。 一套证据下来,事实迎来惊天逆转,所谓的霸凌者竟是受害者,而所谓的渣男传言,竟也是为队友背锅。 大众的情绪被再度点燃,一时里,宋彧咟和洪礼清微博评论区都被攻陷。被欺骗的怒火,所有的恶意,都成倍地反噬到栽赃陷害之人的身上, 与此同时,成群路人涌来游承静的账号下,扎堆地来道歉。 直播仍在进行,在大量的支持声音中,仍有不少理中客固执己见的抗议:“别听风就是雨了,如果游承静真的这么清白,他当年为什么离开华盛呢?我看是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退一万步说,就算宋彧咟不是什么好东西,那叶漫舟当年打人就对了么?游承静抢占出道位就对了么?这绝对洗不白!” 直播到此,在弹幕里,瞥见类似言论,叶漫舟微微地停顿住。 “说了这么多我跟他的故事,现在,来谈谈我自己吧。” “我这个人,路走得很顺。从小到大,做过许多错事,捅过天大的娄子,都有人为我的为非作歹买单。进圈的契机,只是因为自由散漫惯了,想挑个地方,继续自由散漫。” “因为足够幸运,固然吊儿郎当,仗着背景资历,这一路仍旧顺风顺水。可有的人,永远一颗赤子之心,奔赴在理想的道路,饱受坎坷,千辛万苦得到我触手可得的一切——无论是鲜花,掌声,还是我自作主张,施舍给人的出道位。” 叶漫舟说到此处,定了须臾,眼中一层深沉浸染。 “曾经,我不能理解,明明可以领的情,他非要不领。明明光明大道就摆在眼前,他偏要挑着一条最难走的路,咬牙硬上。” “直到现在,我才明白,其实有些人,他并非没有拥有我的一切,而是不屑拥有。” “因为足够坚定,因为永远不屈,因为不愿自己的努力受到一丝玷污.......所以,宁愿拒绝所有捷径,宁愿凭着一腔心智,单枪独马地杀出一片天地。” “和这样的人对比,我是如此.......受之有愧。” “我爱人的灵魂,在苦难中开出花朵,在黑暗中仍旧炙热明亮。” “相形见绌之下,我的人生,如此单薄无力,又怎能凭借所拥有的一切,去追求这样一副炙热耀眼的灵魂。” “十三岁开始当练习生,十八岁出道大火,二十三岁时想追求爱情,却再也不能仗着拥有的一切,为非作歹。” “而今,我想要赚足自己的底气,不仅是给他,也是给我自己,一个证明。” 第222章 倏地,叶漫舟眉眼一抬,掷地有声:“趁此机会,我想在此宣布,在组合后续的活动结束后,我将无限期退出娱乐圈。” 直播间,弹幕瞬间疯长。 镜头前,亦是全场哗然。 “我已下定决心,希望有朝一日,能站在他面前,充满底气地告诉他,现在的我,已经有资格,能成为一个并肩而行的爱人。” 叶漫舟低下头,轻声:“虽然目前,我尚不清楚他的心意,但起码在那之前,我希望......” “——叶漫舟!” 他一怔,猛地抬头,只见录制现场外,一身病号服的身影,跌跌撞撞,拼劲全力地向自己跑来。 叶漫舟迅速起身,大步向外疾跑,直到相遇前,他敞开胳膊,游承静用力地撞进他的怀抱。 游承静举着手里的手机,气喘吁吁:“你.......希望什么?” 叶漫舟低眼看他,嗫嚅良久,“我.......” 平日里一贯的牙尖嘴利,此刻对着这捧在心尖的眼前人,却再也吐不出一个全乎的字眼。 游承静微红的眼眶:“你是不是希望我,让我耐心等你,等你有所成就,等你有了足够底气,再站在我身边,接受你的爱意?” 叶漫舟点一点头。 游承静说,“我拒绝。” 叶漫舟微微一愣。 游承静眼看他陡然失色的脸,再也禁不住内心的汹涌的感情,捧着他的脸,用力吻了上去。 叶漫舟感受到热烈,倏地扣住他的后颈,使力回了一记深吻。双唇移去,额角相抵,四目相对间,二人已是泪流满面。 游承静看着他,小声道:“都等了十年了.......别让我等下去了,好不好?” 叶漫舟颤抖的双手,用力拥住怀里人,“好。” 直播间内,千万旁观者目睹着这一场隆重盛大的久别重逢。二人紧紧相拥,两双眼睛,四行清泪,徐徐留进唇角,却再不是昨夜的生冷哭涩。 宛若久旱过后,终得一场绝处逢生的甘霖。 第75章 玻璃外壳的建筑物笼罩着偌大的舞台, 有动有静的身影,外头看去,像是成群结队的鱼。 彩光在夜幕中盛放,伶仃的影子, 身着洁白无瑕的礼服, 扶一手耳麦, 安然坐在舞台。 刹那间,观众席爆发一阵响彻云天的欢呼。 大屏上, 游承静弯起眼睛,浅露唇舌。岁月摧不跨的人脸, 七年过去,依旧是一张美好恬静的容颜。不是爱动弹的个性,一到舞台却像换了个人,惊天的毅力,连跳带唱几小时,不知疲倦。 演唱中途, 他在舞台边缘和观众席互动, 前排最中央是一处空座,这些年演唱会开了无数场,留出一只空座已成惯例。 每回开场前, 他会盯着那位置许久,久到心头热起来,眼底也热起来, 再趁热把心里的东西唱出来,凭吊着, 感恩着,爱他的人, 他爱的人,把从这世界里得到美好的东西,一股脑地唱出来。 明眼人都能看在眼里,他的性子比七年前明媚许多了,舞台上的笑也是发自心底,不用刻意收拾,整个人一股幸福滋润的劲。 两大热度男团同时解散,在当年也算得上一件轰动的大事。re那边,仇旗有颜有实力,刁文秋有梗有话题,就算各自单飞,发展得还可以。 至于drop这边,就没那么轻松,洪礼清昔日恋情的事一暴露,整个团被波及得太大,加上游承静的解约事件,团解散了,一颗摇钱树没了,明娱的上市计划也惨遭夭折。 风头之下,洪礼清宣布退团,隐姓埋名。朱穆空提前跑路,没受什么影响,签了新丰,这几年在综艺界拼出了一席之地。组合里唯剩一个李明望,在明娱不温不火地撑了两年,解约后去干了直播,不说赚得盆满钵满,也算是自给自足。两个人在各自的领域都挺有出息。 游承静这几年很随心所欲,开了自己的工作室,有灵感时写歌,没灵感的时候就去找灵感,满世界到处跑,闲暇时接些节目。有些节目是为了还人情,有些节目是纯为了兴趣,不过这一切都得提前跟家里那个商量,不然那人感觉自己做不了主,会闹脾气。 叶漫舟高调宣布退圈后,转型幕后,在华盛历练了两年,心血来潮,去国外读了个mba,回国创办了自己的经济公司,从华盛那分到一批精干,从此成天在公司忙得脚不沾地。 不知是不是没好脸惯了,游承静偶尔去公司探望他,都要被他训斥下属的脸色吓一跳。 叶漫舟近来脾气大得很,不过游承静也能理解,他最近挺有压力,祁盛斌看不下去他自己折腾了这么些年,命他早点并购公司,回华盛接手生意,可叶漫舟死活不答应。 双方僵持了很久,最后闹得叶华兰都来找游承静调和。其实并购也是事出有因,毕竟当初叶漫舟创业时,从华盛分出去不少资源,迟早要反哺回去。 游承静大概分析了一下矛盾产生的原因,其一是,叶漫舟觉得自己回去了华盛,会失去话语权,以这人的个性,宁做鸡头,不做凤尾。其二是,叶漫舟野心很大,不把公司带出个跟华盛分庭抗礼的程度,绝不罢休。其三是,叶漫舟可能天生就爱跟他老子对着干。 历时七年,从万人瞩目的顶流变成一个脚不沾地的老总,不知他有没有后悔过当初的决定。 清官难断家务事,何况这事他亲妈都束手无措,游承静虽然是站在叶漫舟这边,可也不想得罪公婆,只能无事岁月静好,有事两头和稀泥。 第223章 上个月,朱穆空找游承静去选秀节目当导师,跟音乐沾边的,游承静自个还有点兴趣。 本想跟叶漫舟好好商量,先前提了一嘴,观察对方反应不悦,还是暂且不表,私下里跟节目组偷偷洽谈。结果不知被谁走漏了风声,传到叶漫舟耳朵里,大来情绪。 游承静工作室背靠叶漫舟的公司,除了一个程文宇,其他一堆人全是叶漫舟的狗腿,什么都躲不过他的眼睛。 叶漫舟当然不乐意,去了那种综艺,每天看着一堆比自己年轻一辈的小屁孩绕着游承静,哥哥这哥哥那的,老师长老师短的,心里多他妈膈应。 游承静知道他不快,想了个哄人的招。演唱会一结束,订了最早的飞机,拉着行李马不停蹄赶往公司。正好碰上叶漫舟在开会,近期公司筹备b轮融资,他一个月里见了上百个投资人,忙得脚不沾地。 游承静让他手下的人别吭声,自己在他办公室里候着。往沙发一躺,接了个电话,是仇旗打来,前几日他和唐璃在社交媒体高调官宣,他们两人的感情不算太平,这些年同风雨,共患难,终成眷属,游承静由衷为他们高兴。 在电话里聊得兴起,渐渐忘了时间,等到头顶压下来一道黑影,他才反应过来。 “不说了哈。”游承静抬起手,弄着叶漫舟一截有点乱的袖口,“我这边有人来了。” 仇旗:“什么人来了?” 游承静看一眼对方的脸色,“阎王爷来了。” 仇旗就知道是谁了,“会挑时候,聊这么开心过来扫兴,干嘛来的。” 叶漫舟拔了游承静手机,不客气地对着里头人:“来索你命。” 他把手机挂了。游承静要拉他坐下,叶漫舟不动弹,胳膊上挂条西服,就这么直直站着。 游承静抬头,四目相对间,明知故问:“怎么了?谁又惹你了?” 叶漫舟低眼看他,面无表情。 游承静看着他这死样,心里头特想笑,但还是强忍着笑意,把他胳膊肘的西服扯下来,扔在一旁的沙发,又牵起他两只手晃了晃。 “叶漫舟?” 对方没动作。 “漫舟?” 还是没动。 他盯着他,轻轻地道:“老公?” 叶漫舟一秒给那个称呼拽下来了,胳膊搂着他肩膀,头靠在游承静的颈边,闭上眼,一脸疲倦。 游承静不说话,给他靠着,等着他开口。 默了一会,叶漫舟启齿:“这个月为了拉投资,一个月没睡个安稳觉。” “刚谈的项目,快到签字,负责人突然要毁约。” “查完,发现是给我爸那边截胡了。” “好几个艺人要闹解约,想跳槽华盛。” “剩下那群人,嘴上不说,其实都有这心思。” “......你也是,没一个省心的。” 听了半天牢骚,没想到自己突然中弹了,游承静有点委屈:“我怎么了?” 叶漫舟懒在他身上不吭声,满脸的“你心里清楚。” 游承静装蒜,捧起他的脸,帮忙揉太阳穴,“投资的事彻底黄了?” 叶漫舟嗯了声,“本来打算飞外地跟投资人见见,现在也不需要了。” “那还要继续见投资人么?” “再继续,那边还是来这套,相当于无用功。” “那你后边几天打算怎么办?” 叶漫舟摇摇头。游承静慢条斯理地说:“你要不打算,我可就打算了。” 他一抬眼,见游承静掏出两张机票,飞往斯德哥尔摩。 叶漫舟接过来,看看机票,又看看他。 “什么意思?” 游承静说:“当初我状态很低落的时候,你一张机票带我回了老家,现在到你低落了,我效仿下你当初的做法。” 叶漫舟对着机票,有点犯愁。游承静问他:“怎么了?” 叶漫舟:“我长相确实挺立体的,但老家也确实不是北极圈的啊。” 游承静道:“你让我怎么办?我一年回一次老家,你从小到大根本就没出过你老家。” “那怎么还挑个这种地方。”他嘀咕着,总惦记,游承静怕冷。 游承静把机票夺回手里,猛一起身,“不去拉倒,我找别人。” 叶漫舟坐沙发上看他,“你找谁?” “你管我。” 游承静装模作样拉行李箱,叶漫舟从后扯着胳膊将人兜回来,“我现在还不能管了?” 游承静转过头跟他挣扎,一番扭打后,把自己挣扎到了沙发。 衣服掉了一地。 叶漫舟压在他身上,低声问:“能管不能管?” 上半身扒得只剩衬衫了,游承静方寸大乱,“回家行么?” 叶漫舟掐着他腰际,还是问:“能管不能管?” 游承静吐闷气:“能......”而后对上那道要吃了自己的眼神,再一次,不抱期望地恳求:“回家行么?” 叶漫舟没饶过他,在沙发上来了一回,把游承静折腾得要死要活,又扛着人进了办公室里间,门一反锁。为了忙事,经常在公司夜不归宿,隔壁备着一张床,现在另做他用。 游承静绝望地想,这鸟人不是一个月没睡个好觉了,怎么还能猛成这样? 刚唱完一天的歌,又在人身下唱了一晚,嗓子彻底哑了。二日早去赶飞机,一路上说不出话,也不想说话。 第224章 叶漫舟前一天尽完兴,有点没顾人死活,现在自觉心虚,说话做事滴水不漏。飞机上各种嘘寒问暖,游承静正在冷战中,不搭理他。 好心来送温暖,结果把自己送成个羊入虎口,既然生了气,没有憋着不发的道理。 长途跋涉,飞机在终点降落,他一个人走在前头,叶漫舟亦步亦趋跟在后边,过安检,海关人员要了他的护照,询问他是否一个人来,他摇摇头。又问他结伴人的关系。 游承静看一眼排在后边的叶漫舟,叶漫舟听着了,但鸡贼地不吭声,等着看游承静反应。 喉咙休息了一路,这会缓过来些,但依旧不想出声,指指叶漫舟,又指指他自己,做了个手牵手的手势。 中国人毕竟内敛,海关人员思考了半晌,以为此举意为事业同事,英语问他:“你们是商业伙伴?” 他摇头否认,回头看一眼叶漫舟,叶漫舟继续鸡贼,嘴里含着几十两金子似的难开。 海关问:“你们此行的商业目的是什么?” 游承静解释不清,兀自干站半天。眼见海关的神情越来越可疑,叶漫舟上前几步,打算帮忙解释,却见游承静忽地转身,扯住自己衣襟,抬头一吻。 嘴唇都快啃秃皮,几秒吻完,游承静转头面向海关,擦擦唇角,一脸处变不惊。 此举一出,全场皆惊。海关先被震撼,再又笑得意味深长,“所以你是他的谁?” 叶漫舟启了齿,一个husband在嘴边悬而未决。游承静轻轻道:“sugar dady.” 他看向游承静,四目相对间,游承静忍俊不禁,浅勾的唇角,带着种赌气成功的小俏皮。 奔三的俩人,幼稚依然。在一起的岁月,没发过什么天大的脾气,只有一堆动不了真格的小别扭,妆点着他们一路走过的七年。 叶漫舟低低笑着,偎住游承静脖颈,对着这份天大的可爱,怎能不甘之如饴。 机场外有人认出游承静,排队来要签名,异国他乡遇粉丝,没有拒绝的道理。一圈人围着游承静,叶漫舟牵着行李,默默在旁边等候。 司空见惯的场景,曾几何时,自己也是如此众星捧月。可人生没有完全的圆满,既然选择了另一条路,没有后悔的道理。何况因为这个取舍,他能守护最重要的挚爱,已然知足。 虽然想得明白,也非从前那样被刻意冷落,依旧藏不住一点落寞。 此时游承静签完名,和粉丝告别。叶漫舟拉着行李要转身,却看那些粉丝向游承静告别完,突地向自己大声呼唤:“舟哥!玩得开心啊!” 他脚步一顿,回头,见游承静那些粉丝笑容洋溢地朝自己招手。 几乎算得上受宠若惊,一时不知所措,肢体僵硬,点头颔首。游承静在众人的眼光下向他走近,自然而然地牵起他的手,和粉丝微笑告别。 能察觉出身边人的情绪浓烈。游承静心里明镜,悄么声问他:“你后悔么?” “有什么好后悔的。”叶漫舟回握他的手,笑道:“要搁从前,我可捞不着这待遇。” 肩并肩,手牵手,从十七年前的盛夏,走到十七年后的极冬。 极夜绚烂,辽阔夜空,二人立在阿比斯库国家公园的小坡,游承静被惊得说不出话,仰着颈子,眨动眼睛,每一眼每一眼,怎么都看不够。 叶漫舟盯着身边人,每一眼每一眼,怎么都看不够。 风飒飒而过,一息千里,游承静突然在风声里大喊:“叶漫舟。” 叶漫舟也大声回应:“嗳。” 游承静:“我知道你不高兴。” 叶漫舟:“哪个?” 游承静:“那节目。” 叶漫舟:“哦。” 游承静:“可我还是要去。” 叶漫舟:“去呗。” 游承静:“知道为什么?” 叶漫舟:“为什么?” 游承静:“你想造第二个华盛出来,我想造第二个re出来。” 叶漫舟:“可是你不爱这些。” 游承静看着他,面对面地大声:“可是我爱你啊。” 叶漫舟愣住了。看游承静走到他跟前,逆着风,头发丝乱糟糟地吹在脸上。 一个触手可及的拥抱,比起盛大隆重的宣告爱意,可以幸福得比花儿还美。 游承静拥住他,轻声:“有首歌,本来想在演唱会唱,想想还是算了。” 叶漫舟问他:“怎么不唱了呢。” 游承静靠在他肩头,有点混账地道:“咱俩的心血,不想便宜了外人。” 游承静说:“在这唱给你听?好不好?” 叶漫舟看着他,许久,笑了,低低地说:“好。” 游承静开始唱了。就那么安安静静地唱着,两个身影靠在一起。 ——当水滴轻轻落下,爱意它兀自发芽,拾一时的情深,藏以年的动。 ——当水滴轻轻落下,我走过春秋冬夏,用昨日的爱意,种今日的花。 ...... 光阴漫舟,岁月承静,曾经固然坎坷,前途依旧明亮,我们闭口不谈伤春悲秋,心照不宣远大前程,我们是彼此的底气,因为理想很远很远,爱的人很近很近。 所以,牵牵绊绊,兜兜转转,仍要相爱。 所以,往后余生,心甘情愿,前赴后继。 (正文完)